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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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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2 22:37:01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章 失落的三億八

  京城事了,林離迅速向呂家辭別,用最快的速度登機趕回北海。

  張小飛駕著跟蘇文舟借的奔馳商務車,在機場接了林離,神情凝重的將北海發生的事源源本本的說了。

  林離是昨天去的京城,昨天倒是很安穩,沒有什麼特殊的消息和事情發生。

  不過今天卻傳出消息,中央某位大佬突然要來北海視察。

  消息在上午還是傳來傳去的,到了中午,高建國就已經向張小飛確認了消息。

  這位中央大佬前來北海的消息在此時已得到徹底證實,即將在兩小時之後抵達。

  本來來北海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每年北海總得接待一些中央大佬。可選在這時間來,那就大大的不對勁了。

  北海的人都說汪遠圖上面有人,這個人,正是即將到來的中央領導。

  不論其來意到底是視察還是有別的事,選擇在這時前來,無疑意味著更多涵義。

  林離還不清楚這位大佬到底有多大,張小飛只說了一句:「政治局委員,你說有多大。」

  這意味著什麼,林離還是知道的,當即就呆住了。

  傻子都看得出,這位大佬的到來,很可能就是為了汪遠圖的上位而來。

  北海是計劃單列市,是中國有數的繁華大城市之一,作為北方經濟及金融文化中心之一,有其特殊的一面。作為北方省版圖的一部分,省裡對北海的影響力明顯有限。偏偏在北方省的約束下,北海也很難直接升格為直轄市。

  所以,歷屆北方省都較難對北海施加太大影響力,每每北海市的政府和市委任命,大多都是來自於中央的推薦,省裡的任命。在某些方面,其實和直轄市的待遇相差無幾(我對政治不太懂,所以若鬧笑話,書友請務必指出)。

  這位大佬的突然降臨,很可能就是為了向省裡施加影響力。

  通過張小飛的解釋,林離很快就明白他們需要面臨的是什麼大人物,是什麼局面了。

  「絕不能給汪遠圖登上市委書記寶座。」張小飛惡狠狠道:「現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呂老了。」

  林離覺得不是很可靠,以呂老的資歷,影響力肯定有。但也因為他的脾性擺在那兒,影響力肯定不會太大。他就是不太清楚,北海市委書記這個位置算影響大,還是小?

  林離沉思一會,先撥了呂海涯的號碼,將這事一說。

  呂海涯先掛電話,過了一會才打回來,即使身邊沒什麼人,也刻意壓低聲音說:「我爸問了,他去北海似乎另有其事,我爸也沒說清楚,只說這不一定是壞事。他還說,讓你別急,等一等。」

  張小飛滿是期待和緊張,林離莫名其妙:「呂老的意思是,讓我們等一等。」

  「等?」張小飛也傻了,惱怒猛捶方向盤:「我們怎麼等,等一等就把汪遠圖等成了市委書記。」

  林離仔細琢磨一下,總覺得呂海涯轉告的這句話有些別的意思,想了想:「還是不要急,先回去。」

  張小飛情緒不佳,見了美女都忘了調戲一把。

  回到住處,雖只隔了一天沒見,方小青和薛蘭思卻像是有無數話要跟林離說,張小飛忿忿不平的閃到一邊蹲著想事情。

  決定性的兩小時,在林離和張小飛來看,是如此的難熬。

  ……

  與焦慮不安的林離等人相比,汪遠圖說話的聲音都格外有了底氣。

  本來因為汪名揚牽涉進銀河酒店案中而喪失的中氣,一下子恢復了。

  事實上,很多北海官場的人都敏感的察覺到了一些微妙變化。比如汪遠圖昨天拼著身體不舒服,也非要出院戰鬥在第一線。如果不是關鍵時候到了,誰會這麼博命。

  不過,汪新揚本著謹慎多想,多少有些不安。很難說他的不安到底是從何而來,卻總有這麼一些直覺在提醒他還需要更謹慎。

  最疼愛的小弟的死,令汪新揚痛苦了一整天,尤其是連魂魄都沒能招回來。

  熬了一夜沒怎麼睡好的他,臉色白得簡直沒有一絲血色。

  對前天的案子,知情者懷疑汪名揚的死到底是何人所為——至此,汪名揚和王晉同被買兇所殺的結論已經得出了。

  可汪遠圖就像一點都沒有聽到外界的聲音,沒有對汪新揚產生哪怕一絲一毫的懷疑,依然每件事都和兒子一起研究討論。

  汪新揚想或許是自己多疑了,這位中央領導來得突然,汪遠圖事前沒收到消息,也是正常的。

  和汪遠圖熱烈的預先慶祝了一下即將到手的市委書記,汪新揚就出門了。

  羅雲肇邀請他一談,他來了那塊從方舟購下的土地,羅雲肇正在這片空空如也的廢墟上指點江山,規劃這塊土地的未來。

  羅雲肇顯得很是興奮,北海的房家是全國數一數二的高。不過,北海地產商多如牛毛,實力龐大的巨鱷更是數之不盡,能奪下這麼一塊地,就意味著龐大的利潤,試問他如何能不興奮。

  一邊覺得方舟犯傻才賣這塊地,一邊又慶幸自己以近乎底價把地拿回來了。

  看見汪新揚,羅雲肇得意的指點江山:「大少,你信不信,這塊地我起碼要賺十億。」

  汪新揚覺得他有些忘形了,低沉提醒:「記住,不要在建築材料上搞什麼手腳。該怎麼樣,就怎麼樣。今時不同往日,不是能撈多少就撈多少的時代了。」

  「放心,大少,我心裡有數,絕不會耽誤到汪書記的前程。」羅雲肇哈哈大笑:「不過,大少能不能從你的公司裡拆借一點現金,最近公司實在缺現金。我正拿這塊地跟銀行談貸款,只要拿下來就能還了。」

  汪新揚皺眉,他也知道前些日子抽錢抽得厲害了。不過,那些使將出去的錢,也不是羅雲肇一個人出,他在法國的公司一樣被抽乾了現金。

  有人胃口很大,一口氣能吞掉三億現金。不過,吞了他給的好處,總歸是還要回來的。

  汪新揚嘴角泛起一絲笑,不論怎麼樣,他為自己也為汪家準備了別的路。

  得知汪新揚也沒什麼現金,羅雲肇略感失望。不過,汪新揚在法國那邊的事業也就是幾億人民幣的規模,他原也沒太大的指望。

  他安慰自己,反正這塊地馬上就要拿到貸款了,集團的現金流還是安全的。

  就這麼想著,各懷心思,突然之間,一種怪聲出現了。

  從地底傳出的怪聲。

  就像是支架快要倒掉的聲音。

  無聲無息間,塵土莫名激揚於天空中,竟是將這片土地的天空都給徹底遮蔽了。

  大地嗡嗡的震顫不已,顫抖得越來越激烈。

  當塵煙散去,羅雲肇和汪新揚的腦子嗡的一下炸了,看著眼前的凋零一幕歇斯底里:「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恐怖的一幕出現了,只見以某處為中心,大地緩緩下陷,塌陷像水紋一樣迅速向四面八方緩慢而堅決無比的進行。

  一邊塌陷,地底一邊傳來類似水晶破碎的恐怖聲音和震動。

  所有在這塊土地的人張口結舌。

  不一會兒的工夫,這塊土地竟有大部分都塌陷了,塌陷了足足五六米深。

  羅雲肇歇斯底里的瘋嚎:「怎麼回事,誰他媽能告訴我。」

  「別急,快找車來鏟泥填,看看有沒有效果。」汪新揚面如土色,強行鎮定著說。

  不一會兒,鏟車飛快的鏟泥往塌陷之處填。

  不填還好,越填,就塌陷得越是瘋狂。被填之處,甚至塌到了足足十多米的深度。

  羅雲肇先前的指點江山變成了面無人色,他的心瘋狂的跳,幾乎跳出喉嚨,所有的鮮血都在沸騰,讓他逐漸處於崩潰邊緣。

  他砰的一下跌坐在地上,失神而恐懼的喃喃道:「這,這他媽到底是怎麼了。」

  汪新揚渾身戰慄,不知為什麼,他腦子裡瘋狂的想起了林離和蘇文舟的關係。想起了林離是在和他發生正面衝突之後,蘇文舟才決定把地賣給羅雲肇。

  難道,那時林離就在算計他了!

  汪新揚手腳冰涼無比,他彷彿看見了一個陰險狡詐無比的林離,早就已經布下局等著他們自動踏進去。

  可笑當初全北海以為蘇文舟是因為方舟現金短缺才賣地,羅雲肇和他還以為佔了天大的便宜,原來,這是一個天大的陷阱。

  當然,在他眼裡林離赫然迅速被妖魔化了,可實際上林離當初讓蘇文舟賣地給他們,純粹只是想報一箭之仇,壓根本沒想到別的。

  汪新揚這裡親眼目睹了這簡直就是超自然的一幕,自動的把林離推想得十分可怕恐怖,這純粹就是他自己的問題了。

  汪新揚渾身冷戰連連,在他想來,林離陰險無比的早就佈局給他們,甚至不知使了什麼力量使這塊地變成這樣。既是如此,林離就絕對不會錯過這次機會,也絕對不會這麼平靜的放過他們汪家。

  在他的推測中,林離幾乎就徹底被妖魔化了,變成了橫在他面前的龐然大物。有心機,有神秘能力的恐怖大魔王。

  他這輩子還沒有害怕過任何人,可這一刻,他是真的被自己猜想的林離給嚇傻了。第一次感到了在林離面前,自己的渺小和孱弱。

  「不好!」汪新揚臉色又青又白,又是一片死灰色。看了看時間,立刻想起中央領導即將抵達,他徹底失態了,飛奔著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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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2 22:37:15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一章 山窮水盡的羅雲肇

  飛機滑翔在跑道上的畫面,似乎在林離和張小飛的腦海裡一道兒浮現。

  他們就好像親眼看見這位姓章的中央級別的大佬抵達北海,然後再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幾乎都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林離不曉得呂老爺子要他等什麼,不過,到了這一步,也惟有等待。

  那塊地的塌陷,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傳播在北海每一條大街小巷。

  不論是八卦的威力,還是蘇文舟刻意傳播的威力,這都蓋住了章大佬到來的風頭。

  蘇文舟的狂喜自然就不必多提了,一個月,屈指一算果然大約是一個月,那塊地完蛋了。

  蘇文舟欣喜若狂,甚至有那麼一剎那的忘乎所以然。

  沒有比這更好的消息了,在向董事會提交最終年報之前,蹦出這麼一個消息,實在是可喜可賀。

  這直接證明當初他決定不惜不愧甩賣這塊地是無比英明的決定,即使虧損了一點,可挽回的卻不僅僅只是三億八千萬的損失,還有更多。

  這塊地的塌陷詳細情況,很快就被北海各富豪們所查探清楚。

  從目前已有的消息來看,這塊地神奇的越填越塌,是個人都知道,在未來一些日子裡,這塊地的價值將暫時等於零。

  若是這塊地還留在方舟,光是地塌陷,就能把蘇文舟給趕離總裁寶座了。光是購入土地損失的三億八千萬也就算了,即使再加上一些前期的籌備損失也就算了。

  最重要的是,足足三億八千萬的現金,將很長時間內焊死在這塊失去價值的土地上。

  三億八的現金,哪怕方舟是一個資產數十上百億的大集團,也絕對是一筆極為可觀的現金。

  北海的富豪們迅速得知了這消息,也迅速知道了雲肇集團即將面對的現金尷尬,一個二個躍躍欲試,心懷鬼胎,總覺得其中未必沒有便宜可揀。

  蘇文舟無比的感激林離提醒他,不然今天倒霉的,就是他了。

  念及初認識林離不久,就決定要拉攏他,這般主意現在想來,實在是太正確了。

  想到當初林離跟他借錢借車欠人情,他能毫不猶豫的答應,也不愧他的果斷和眼光。

  如今,當初所投資在林離身上的前期,光是這一筆就足夠蘇文舟收回十倍百倍的好處。

  雲肇集團好歹是一間上規模的大公司,這塊地塌陷到底有多少隱患,隱患會持續多久,需要花多少錢來折騰好,會給雲肇帶來什麼樣的影響。

  幾乎每一個有些資產有些野心的富豪們,都在第一時間琢磨著這件事,密切關注著事態的發展。

  蘇文舟更是本著為林離揚名的念頭,迅速撥通了當日裡酒會中的眾位富豪,將林離當初所預料的和今天所發生的加以印證吹噓。

  一時間,前幾天全力支持林離的其他三位富豪狂喜,有揀金磚的感覺。而前幾天沒有支持林離的,卻是賞了自己一耳光,滿肚子的懊悔。

  不過,相比蘇文舟的亢奮,張小飛和林離對此不以為然。

  自然,羅雲肇作為汪家的小金庫,肯定要打掉的。不過,只要汪遠圖掌握大權一天,就很難打掉姓羅的,畢竟官商勾結是一種很特殊的力量。

  張小飛是高幹子弟,對這其中奧妙多少還是略有認識。所以,倒不會急切的向羅雲肇發動攻勢。

  此時,北海高官雲集國際機場。

  一位六十來歲左右的老人在眾多隨從的簇擁下下了飛機,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北海的高官。

  一系列瑣碎的接見過後,臉色一直都漠然的章老,卻在眉目間隱隱帶著幾絲焦慮,與北海官員們的談話倒是沒有持續太久。

  他還是很親切的當著北海眾官員的面,和汪遠圖親切的交談了幾句,這也算是難得的親密待遇了。

  其他大小官員又嫉又恨,偏偏奈何不得汪遠圖。

  汪遠圖私心裡興奮不已,連入院蒼白的臉色都變得紅潤了許多。他也弄不清章老的目的,但從這麼幾句話,就能判斷,章老似乎就是衝著支持他上位而來的。

  與最初親眼目睹那超自然的大地塌陷一幕,導致驚慌失措的汪新揚,此刻在外表來看已然平靜下來。

  汪新揚還是極為懷疑,林離能早早佈局對付他們,就一定不會錯過這次機會。他低聲道:「中央對北海代理市委書記按理說是不存在太大的爭議,章老沒理由親自過來。」

  這其實也是一個不錯的推斷,既然在中央都沒有其他聲音,又只是一個代理,的確在情在理,章老都不太可能會親自來。

  汪新揚薄薄的嘴唇亦是沒有血色,陰沉道:「恐怕,他別有用意。據我所知,昨天林離是去了京城,萬一他在京城做了點什麼……」

  送章老去休息了,北海各大高官都與章老談了幾會,汪遠圖更得以同章老私下的會談了一會。

  高建國和李鎮遠對此又驚又怒,又無可奈何。

  等眾多高官相續離去,汪家父子也是走了,半路卻被羅雲肇給攔下。

  汪遠圖臉色陰沉,他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也知道羅雲肇的來意,囑托了兒子幾句便先走了。

  汪新揚不動聲色的轉著念頭,上了羅雲肇的車:「老羅,我知道你想要什麼,先撐住,撐住幾天。等我爸拿下市委書記,該給你的就給你。」

  羅雲肇不是不知道這道理,可他還是被迫前來哭訴:「大少,雲肇真的頂不住了,集團裡幾乎一點現金都沒了。這塊地出了問題,貸款也暫時停了,再沒有現金,我就完蛋了。」

  羅雲肇這輩子幾十歲人了,真是第一次被形勢逼得快要哭了。此時的他,終於明白當初簽字購地時,蘇文舟為什麼會有那句祝你好運了。

  該死的祝你好運,簡直就是霉運的象徵,纏上誰誰就倒霉。

  汪新揚又怎麼敢在這關鍵時候折騰出事,怎麼敢向銀行疏通,幫羅雲肇拿貸款。錢很重要,但沒有比他老子前途更重要的。

  「沒事,忍一忍就過去了。」汪新揚琢磨再三,淡淡道:「我可以從法國那邊調一些現金過來,大概有一千萬,應該能頂過這幾天。」

  羅雲肇悲憤欲絕,一千萬又怎麼夠。那塊地越填越塌,在沒有解決方法之前,三億八的現金就徹底的焊死在裡面了。要想救公司,一千萬不過是杯水車薪。

  汪新揚憐憫的看了他一眼,眉毛向下拉聳,竟有些冷酷:「老羅,是林離這廝害我們的。這仇,他肯定就快知道我們怎麼還給他了。」

  「我知道一千萬不夠,不過暫時撐著吧。如果有必要,先向同業拆借一點。」汪新揚決然道:「只要過了,該你的就是你的。」

  不論是不是林離的毒計,羅雲肇都已經被逼入山窮水盡的處境了。這一個月來陸續被汪新揚抽走兩億五千萬的現金,當初購地又支付了一筆現金,羅雲肇都快要被現金給逼瘋了。

  沒有現金的支撐,連平常的行政工作都做不下去。這家公司,也遲早離倒閉不遠。

  羅雲肇哀鳴一聲,知道這幾天必須要靠自己渡過了:「大少,你至少等幫我壓住銀行催還貸款的事。」

  莫看雲肇集團數十億資產,其實倒有超過一半的銀行債務。一旦銀行催還,雲肇就真的完蛋了。

  送走了羅雲肇,汪新揚凝視半晌,眼神閃爍,蒼白面容上竟浮現一絲淡淡的怪異微笑。

  他想不清楚,林離到底有什麼「毒計」。

  不過,幾天前鏟掉王晉同,這無疑是打斷了他的一隻手。如果羅雲肇再倒下,那就是斷掉另一隻手了。

  可官場之事,終歸還是要官場來了。鏟掉王晉同和羅雲肇,對汪家的影響也只是暫時的。只要汪遠圖官場不倒,有的是一百個羅雲肇和一百個王晉同。

  汪新揚頓了頓,取出一支手機撥號碼,流露一絲殘忍:「再給我喊一個過來,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趕來。」

  他說的是法語。

  官場不倒?有這麼容易的話,那每年就不會有這麼多高官下馬入獄了。

  夜了,北風疾襲北海。

  章老悄然的在隨從保護下離開了下榻之處,在旁人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悄然來到醫院。

  醫院的一間病房,一個頹廢而又憔悴的年輕女子正坐在床邊看護著一個躺著不動的青年。

  章老推開這間病房的門,走到病床前,仔細凝視這躺在床上的小青年。饒是他從來都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人,都不由有些哀傷,顫抖著手指摸摸這昏迷不醒的青年腦袋。

  章老眼眶泛紅,目光移到這女孩身上:「你就是小京的女朋友?我要你把整件事故源源本本的告訴我。」

  這女孩顯然不知道章老的來頭,她的男朋友可從沒提過家世。只是一邊抽泣,一邊將前晚所發生的事娓娓道來。

  章老默不作聲的傾聽半會,向後面招招手,立刻有人進門來把幾份文件給了他,低聲說:「章老,這就是北海警方的調查記錄。」

  這人指著被推進來的陳天線說:「是他把小京送到醫院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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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2 22:37:30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二章 車禍中不為人知的隱秘

  等到陳天線將前天目睹的一切道來,章老緩緩點頭,回首問隨從:「醫生怎麼說?」

  「嗯,醫生說,小京再過一天還不醒的話,很可能就會變成……植物人?」這人不太敢直說。

  章老臉上掠過一絲陰霾和悲痛,仔細瀏覽一下北海公安的調查結果。

  整件事的源頭毫無疑問就是銀河酒店案,然後從而導致六小時的激烈變化。

  警察查清,王晉同和汪名揚均是死於謀殺。不過,至於是誰主使的,隨著人證和物證的徹底消失,這卻是查不出半點線索了。

  章老皺眉:「兩起謀殺?會是誰做的?」

  章老清楚了來龍去脈,首先懷疑的自然是與汪名揚有過節的林離和張小飛。不過,這念頭亦不過只是一轉就過去了。

  肇事兇手以前沒來過中國,林離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小年輕,連省級大門都沒怎麼出過呢。

  陳天線鼓起勇氣道:「章老,其實外面有人懷疑是汪家做的。」

  「我知道了,謝謝你把小京送來醫院,不然,我就白髮人送黑髮人了。」章老悲苦不已,看著陳天線道:「你是個好警察,好好做。」

  陳天線想起了前天林離給他算的運程,縱然見了幾次林離的神奇表現,此時亦不禁駭然。如無意外,他的確要走運了。

  陳天線想了想,欲言又止。章老眼神微動,還以為他想求官,微覺不悅:「你想說什麼?」

  「那個……章老,我認識一個叫林離的朋友,他很厲害。」陳天線就算開始不認得這位,現在也認出來了:「聽說他能幫人改命,也許他能幫得上忙。」

  「林離!」章老不動聲色,平靜道:「就是和汪遠圖做對的那個?」

  陳天線尷尬,這話聽起來似乎不怎麼友善呀,慌忙解釋道:「不是做對,林離大師是好人,他是看不慣。其實外面傳聞不少,都說汪市長的兩個兒子壞事做絕……」

  章老揮揮手,陳天線只好鬱悶的退了出去。

  陳天線卻是被人給留住,吩咐他就在這裡等著。他索性坐在椅子上沉思,其實他還是一個不錯的警察,不然也不會迅速就和劉衛航打得這麼火熱了。

  正是因為他還有良心,所以在這件事上,他也想為林離出一把力。

  當然,能和林離一道,那也是好事。別的他不知道,反正他清楚,自己認識林離沒有太久,似乎就有點轉運的跡象了。

  陳天線左思右想時,赫然見林離與張小飛一道出現,頓感詫異:「你們怎麼在這兒。」

  林離和張小飛一樣感到無比的詫異,他們本來一直在等著消息,卻不想先前有人登門請他們來醫院。其實,就是請林離,張小飛純粹是厚著臉皮一道來的。

  和陳天線還沒談得兩句話,就有人對林離道:「林先生,章老請你進去。」

  張小飛聞言色變,比起一無所知的林離,看到這陣仗,他自然知道章老是誰。越是如此,他越是驚駭,難道這件事還有些什麼變數?

  一邊琢磨著,張小飛反而漸漸平靜下來,橫下心來想,肯見見他們總比不見的好。只要有見,就有機會扳倒汪遠圖。

  推門進屋,看見章老的第一眼就認出來了,印象是:這是一個悲傷的老人,而不是一個中央高官。

  章老回頭看了他一眼,坐在床邊凝視昏迷的小京:「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你跟我說說。」

  林離看了一眼昏迷的小年輕,哀歎一聲,將這事全都說了。

  章老默默點燃一支香煙,看了小京一眼,又將煙給滅了。

  這麼一會兒下來,他已經從多人的口中和書面文件上,確認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顯然,林離和陳天線都沒有騙他。

  章老閱歷豐富,倒不會輕易被林離的表象所打動,不過,見到林離的第一印象,倒是真的不錯。

  他轉臉看著林離:「你為什麼要針對汪遠圖?」

  如果張小飛在,必定聽得出這句話的奧妙。稱汪遠圖,而不是北海市長,這就足夠說明了。

  林離沒聽出,他老實道:「他們不是好人。」

  「光憑銀河酒店案就斷言汪家不是好人?你年紀輕輕怎麼就這麼武斷。」章老看似不經意的說:「很多傳聞,只是不可信的傳聞,連這道理你都不知道。」

  「不是的,章老先生,我親眼看見汪名揚差一點就公然強暴了一位未成年少女。」林離大急,聲音不免大了一些,將那次未遂之事一說:「親眼看見的,還能假得了!」

  「還有呢?」章老無動於衷:「違反的是汪名揚,你想搞株連嗎。」

  「不是的!」林離急得不知該怎麼解釋,站起來團團轉。

  見林離這番淳樸而不善言辭的樣子,章老眼中浮現一絲隱蔽的笑意。

  林離索性打開門,把張小飛給拽了進來:「章老先生,我朋友就是看不慣汪家的作為,追著調查了半年,他比我更清楚。」

  看見張小飛,章老的目光陡然變得無比銳利,充滿了威壓:「你就是張小飛。」

  張小飛的目光在這病床上的青年臉上一掃,指著這位病人苦笑不已:「章老,這位真的不關我的事,我的車是被竊走的。如果你非要責怪,就怪我吧,不關小離的事。」

  章老臉色微沉,病床上躺著的是他的小兒子。小兒子本來是來北海玩的,順便陪女朋友,誰知出了這般事。

  兇手已死,又不知幕後主使者是誰。任章老心胸有多麼開闊,看見最疼愛的小兒子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都不免要遷怒於人。

  失竊的車肇事,這足夠章老遷怒於他了。

  仔細一想,這汪家全被林離奪了氣運,果然立刻就出現了倒霉事。誰出問題不好,偏偏是汪家的官場靠山的兒子在北海出事了,還正好就是因為汪名揚的案子而出事。

  要是汪新揚知道躺在醫院裡的就是章老的兒子,估計會立刻就知道不安的來源,會懊悔得恨不得時光倒流親自救人。

  誰都想不到,車禍中的另一個傷者,竟然會是汪遠圖靠山的兒子。

  這一切簡直巧合得難以置信。

  張小飛鼓起勇氣道:「章老,不管你想把我怎麼樣,我希望你能聽我說完。」

  「汪遠圖一家都不是好東西,當年他兒子為了逼人搬遷,放火燒了整整一條街,死傷無數。還有當年,那次轟動全國的化工工廠爆炸洩露案,很有可能就是他做的……我查了很久,查出這樣的事很多。」

  聽張小飛說了半天,林離只覺觸目驚心,要不是張小飛說起,他簡直不敢相信汪遠圖做官的那些年裡做過這麼多見不得光的事。

  「證據,有沒有證據。」章老簡單的一句話逼得張小飛無話可說。

  章老揮揮手,張小飛黯然退出去。

  章老沉吟片刻,凝視林離半晌,徐徐道:「我來北海前,呂老囑托我認真考慮,還說你能幫得了我。你和呂老是什麼關係?」

  林離想了想,還是大概的透露了一下。

  章老若有所思,林離所說雖不詳細,卻也足夠他推測出所有的事了。

  他踱了一會步,轉身沉聲道:「你能把小京救醒?」

  「不曉得,我也只試過一次。」林離坦白,他雖然不知道這病人怎麼回事。可只看這病人負四百多的壽運,就知道這絕不簡單。

  章老淡淡道:「你能試試嗎?」

  林離撓撓頭,章老是汪遠圖的靠山,他真不太想救人的。不過,仔細一想,又覺得這年輕人挺無辜的。沉思了一下,認真點頭:「我會,但還需要一些時間來準備。」

  林離退出病房的時候,章老突然叫住他。

  只見章老沉吟道:「不管你們有什麼能耐,沒有證據,最好不要再針對汪遠圖了。再怎麼說,他也是高級幹部。就算有什麼問題,我姓章的也不是瞎子,呂老的面子我也要給。」

  本來章老不想說得這麼直白,不過,說得太深了,他估計林離也聽不懂。

  林離眨眨眼,不懂他的意思,退出了房間。

  在回去的路上,將章老的話轉述一下。

  張小飛仔細咀嚼,忽然猛踩剎車,目光火熱的看著林離,卻是想起了走得奇冤無比的芊芊,火燙的眼淚滾滾而下。

  這是喜悅的眼淚。

  他斷言:「汪遠圖要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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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2 22:37:46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三章 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

  今天是聖誕節,街上人來人往,熱鬧與喧囂一道湧入眾人耳中。

  但,大家卻沒有一個開心得起來,因為芊芊兩天前離開了大家。

  這是一個異常孤獨的夜晚,張小飛獨孤的坐在陽台上,看著天空一言不發。

  方小青和薛蘭思等人在客廳中,本該高興和熱鬧的氣氛蕩然無存。

  起碼,沒有人高興得起來,沒有人會那麼沒心沒肺。

  就連看張小飛極度不順眼的張星君都有些憐憫,心想凡人總有若干的煩惱。可他作為神仙,又何嘗沒有煩惱。

  等到張小飛獨自在外面抽了幾支香煙,他才走進來,紅著眼睛勉強一笑:「今天本來我該是和芊芊一起參加聖誕嘉年華的。」

  眾人心下黯然,薛蘭思和方小青白了林離一眼。

  「今天我們該高興一點的,因為汪遠圖很快就要從北海滾蛋了。」

  張小飛強顏歡笑,林離哀歎不已,卻不知該如何安慰他。

  半路,他為林離解釋了章老的潛台詞。

  章老甚至因為肇事車是張小飛的而遷怒於他,試問汪家牽涉入此案如此之深,章老又怎會對其沒有半點的震怒。恐怕只是他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章老的態度看似曖昧,其實肯和他們交談,肯聽他們解釋和說話,就已經能表明他的態度未必就是一面倒。此次前來,到底是不是為了汪遠圖撐腰而來,已經是見仁見智了。

  此外,很重要的一點是。章老是秘密見了他們,汪家毫不知情。

  林離走的時候,章老特別強調了證據。這就隱隱表明了他對汪遠圖的不滿,不論他純粹是因為遷怒,還是因為林離和張小飛介紹的汪家做過的壞事,這都是再明顯不過的不滿情緒了。甚至可以說是暗中鼓動林離和張小飛搜集證據,方便他處理汪遠圖。

  章老知道林離為呂老續命,自然也就有求於林離,不論是為他自己,還是為了他的兒子,這都勢必欠下一份很大的人情。

  況且,還有呂老發了聲音,章老無論如何都要給面子的。

  當點點滴滴累積在一起,就形成了質變,形成了傾斜的局面。

  章老最後對證據的要求,基本就意味著他放棄了汪遠圖。

  官場有官場的規矩,哪怕汪遠圖是章老的人,也不能沒有理由的隨便升降人家。

  這樣一來,汪遠圖陞官是想都別想了。

  從章老最後一句話的意思來推斷,汪遠圖極有可能會被調離北海。

  張星君不屑:「一句話的意思,說得這麼複雜,還不如直接說呢。」

  「要我說,讓這家禽獸全身而退離開北海,那還不如不要呢,不然仇怎麼報。」

  張小飛和林離渾身一震,張星君這句無意識的話觸動了他們。

  是呀,要是放汪遠圖調離北海,這還報得了仇嗎?

  林離和張小飛相顧失色!

  「絕不能給他們全身而退。」

  羅雲肇從來沒有今天這麼痛苦,他有的是錢,但偏偏拿不出什麼現金。

  價值數十億的雲肇集團,要是再拿不出現金,就麻煩大了。

  羅雲肇一下午都在瘋狂的到處找同業拆借現金,以便於渡過危機。

  不過,羅雲肇一向有汪遠圖罩著,在商場上頗有些霸道作風,這無疑曾激怒過不少同業。

  羅雲肇幾乎是不要臉的衝去找人家拆借,人家倒是笑吟吟的體會了一下讓他求饒的滋味,卻隨口說了一句不好意思,我們公司帳面上也沒什麼現金呀。

  羅雲肇一趟趟的跑下來,差點給刺激得吐血,偏偏錢還真沒借到幾個。

  好在北海這麼大,富豪這麼多,總有些人會出手相助,不論是衝著巴結汪遠圖還是衝著別的原因——只有寥寥數人才知道章老今晚到底做了什麼,九成九的人,只看到章老親臨北海,來意肯定就是為汪遠圖上位而撐腰。

  想到汪遠圖即將成為市委書記,自然有的是人願意去抱大腿。羅雲肇和汪遠圖算是很老的關係了,走他的路子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跑到晚上八九點,被灌得爛醉的他,總算是拍板敲定了幾筆拆借。如果沒有意外,可以安全頂過這段危險時期。

  這些錢,明天上午就可以到帳了。

  不過,羅雲肇還是痛苦無比,因為這麼一路幾乎是低聲下氣的求下去,太傷自尊了。要知道,自從抱住汪遠圖大腿之後,他好久都沒有這樣低聲下氣過了。

  全北海今天都在討論他的白癡六級,太白癡了。

  人家方舟集團都不要的地,他居然以同樣的價格接手過來,現在好了,出問題了。

  外面有的是聲音嘲笑他白癡六級:「難道這人就不長腦子的,人家蘇文舟肯虧本賣地,就說明肯定有問題。只有白癡才會真的接過來。」

  羅雲肇真的很想反擊,這直接捅在了他正流血的傷口上。他又何嘗不知道當初蘇文舟的態度有古怪,可所有檢測都表明這塊地絕沒問題。

  他堅持認為,這不能算是他的責任。誰會知道這塊土地會發生如此超自然現象,誰他媽見過越填越陷的土地。

  不必說,他成了北海商界的笑柄。花了三億八,結果就買回來一個災難,沒有比這更悲劇的事了。

  或許是有的,汪新揚今天下午的態度,令羅雲肇原本滾燙的心有些冰涼。

  他想起了一句話: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

  這句話分明就是汪家的座右銘。

  他慘然一笑,嘔吐了半天,腦子卻無比的清醒。

  汪家前前後後從他這裡以各種手段,套取合理高額利潤的方式陸續弄走了大量的錢。

  而今天這場災難來臨,他才突然發現,原來自己和汪家的關係沒有那麼近。原來,在災難來臨的時候,汪家根本就怎麼在意他的死活。

  直到今天,他才發現自己在商場樹敵太多,在官場又抱死汪家大腿,其實一旦有事,就孤立無援。

  要知道,汪新揚最近才從他的雲肇集團套走了兩億五千萬現金。現在汪新揚告訴他,只拿得出一千萬。

  羅雲肇慘笑,看來汪家真把他當白癡了。

  王晉同,死得真可悲。忠心為汪家做事,卻連自己都給填了進去。

  羅雲肇當然猜得到王晉同是怎麼死的,他絕對不想做下一個王晉同。

  他很快就覺得安慰了,好在汪遠圖即將成為代市委書記。只要撐過這幾天過渡的艱難時期,銀行貸款就不再是問題了。

  同一時間。

  林離與張小飛頂住呼嘯北風,在小區外等待,像是懷著某種期待。

  遠處,一部奔馳靠在路邊,蘇文舟拉了拉衣領下車,心情愉悅無比的他大聲笑道:「我就琢磨著你們該有所行動了。」

  「蘇伯伯,陪我們等一下,人還沒有到齊。」

  不一會兒的工夫,這個白領小區外,陸續多部名貴房車馳來,停靠在路邊,一位又一位的富豪走下車,以林離為中心聚集在一起。

  李鎮山呵呵爽快大笑著跳下車:「我說林大師,你怎麼喜歡在街上談事。」

  「因為我們堂堂正正,事無不可對人言。」林離神色凝重道。

  眾人各自談著,主要話題,正是那塊塌陷的土地。

  眾人一邊暗暗詛咒,一邊慶幸當初沒買那塊土地,一邊又向蘇文舟似怒非怒道:「老蘇,你可真厲害,算是有人幫你擋住一劫了。不過,當初你也太不厚道了,居然想把地賣給我們。你那不是坑人,根本就是挖坑埋人。」

  這無疑是蘇文舟有史以來最經典的決策之一,雖然這本質上是一個賭注,可他還是無比興奮,哈哈大笑:「當初是林大師說那塊地有問題要塌陷,我才果斷出手。後來不是沒賣給你們嘛。」

  眾人聞言大吃一驚,林離本來在他們心中的形象就已經很神秘高大了,隨著這一句話更是水漲船高。

  光只是這麼一句話,就已經有人在懊悔,前天實在應該全力支持林離的。

  十來名富豪以林離為中心聚在一起,不知不覺中,林離隱然已成為一張關係網的核心了。張小飛驀然察覺到這變化,滿心為林離的羽翼漸豐而開心。

  即使林離一貧如洗,即使林離只是無權無勢的老百姓,甚至有點憨厚有點保守的年輕。

  可,當他一句話就能召來十來位億萬富豪,就注定沒有人能小看他的權勢。

  任誰能做到,哪怕本身一無是處,也是權勢熏天的人物。

  又有多少人能相信,林離這麼一個小年輕,居然一通電話就能召集十來位億萬富豪呢。

  這就是林離的權勢,看不著摸不到,卻真實存在著。

  林離環顧一周,豎起食指,決然道:「這麼晚了還請大家來吹風,只為一件事。」

  「我要動羅雲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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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十一羅漢

  「我要動羅雲肇!」

  當這句堅決而強硬的話鑽入眾人耳中,原本嘈雜的聲音全都消失了。

  無數雙眼睛凝視著他,很難說是期待還是別的,將這種驟然到來的平靜賦予了某些獨特的涵義。

  有人暗暗叫苦,不願得罪汪遠圖。

  有人滿懷期待,希望在錯過前天的機會之後,能抓住這次拉交情的機會。

  有人滿是興奮,因為他們看見了更龐大更廣闊的天地。

  林離的目光在眾人臉上徐徐掃過,他想要從中間分辨出誰是可靠的自己人,而誰又不可靠。

  鴉雀無聲。

  眾人各有各的思索,各人都不是笨蛋,總有人隱約猜得到林離請他們來的目的。

  各有各的利益,人越多,利益就越難統一。

  動羅雲肇,就意味著跟汪遠圖對著幹。有的人不太清楚內情,還以為林離是有意要把他們拽上同一條船,自然不願被林離拽著一起被汪家打落水。

  羅雲肇的遭遇,在一小時內就傳遍了北海。不論是嘲笑還是譏笑,或是心驚肉跳慶幸自己沒中招。總之,是人都知道,羅雲肇暫時有三億八千萬的流動資金深陷泥潭,要動他,這無疑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林離沒料到這種冷場,但他也並不介意,他起碼還是知道,人都是為自己打算的。

  他只是面無表情的笑了笑,這笑容其實很寒冷:「在場各位,都是北海有錢有勢的大人物,我很高興大家這麼看得起我。」

  「我不太會說話,直接一點,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人在街上吹著寒風,眾人只覺這席話卻直接在心裡吹起了寒意。

  張小飛怕林離說得太直把事搞砸,笑呵呵道:「小離不善言辭,他的意思就是,幫了這忙,大家就是朋友。不忙,我們也能理解,該怎麼樣就還是怎麼樣。」

  幫,就是朋友。朋友就是互相幫忙。

  不幫,咱也不怨你。不過,橋歸橋,路歸路。

  林離的話其實沒這層意思,雖然他的確是這個意思。但眾人誰不是老狐狸出身,自然一聽就懂了。

  蘇文舟等四人倒是不急於開口,他們顯然也猜到了林離的意思就是想看看誰靠得住,誰能做朋友。至於他們,一點兒都不急,經過前晚的事,他們四位富豪和林離的關係無疑就已經是好朋友了。

  不過,蘇文舟他們卻清楚,林離的潛在價值已經逐步的體現出來了。

  其他的不提,光是今天那塊出事的土地,就足以值回他之前在林離身上投資的金錢和感情了。

  更加重要的是,林離還能改命。

  有誰不在乎自己的小命。

  這一次來的,基本都是上次酒會中的富豪。不過,也有幾位不認識的,大概是被帶著一塊兒來認識林離的。

  這十來位基本個個都是億萬富豪,多的有數十億身家,少的也有幾億。雖然還不及那些真正的頂級大鱷,卻也絕對是跺跺腳就能讓北海晃動幾下的大人物。一旦聯合起來,更是一股龐大的力量。

  而這些在各領域都有所成就的富豪們,卻在為了林離一句話而躊躇不已,甚至連林離強硬作風都給忽略掉了。

  任誰看見這場面,都會呆若木雞。

  林離左手輕輕的在路燈柱子上拍動,拍出啪啪的聲響,似乎迴盪在眾富豪的心中。

  終於,有人笑了:「動就動,不就是一個羅雲肇嘛。」

  一旦有人開口,終究是到了選擇的時候。

  十來位富豪,只有三個人放棄了這次機會。

  林離也毫不客氣,向這三位富豪擺手:「三位先回,以後有機會再見。」

  突然間,這三位富豪有一種遺憾的感覺,似乎錯過了一次極為重要的機遇。這也許只是一種純粹的直覺,但要不了太久,他們就會發現,這直覺是對的。

  十一位億萬富豪選擇留下,有的是看中林離改命的能力,有的是看中林離「預測」那塊土地會出事,有人看中別的。林離不在乎他們怎麼想,也不在乎他們是看中自己的投資潛力還是別的。

  要怎麼動羅雲肇,這就不必林離在這個不擅長的領域廢話了。

  張小飛和林離互相看了一眼,克制住心中的興奮。直接沉聲道:「我也不廢話,相信大家都知道雲肇集團今天的笑話了。」

  提及這事,所有人都竊笑不已,也不知是幸災樂禍還是別的。

  「相信大家也知道,雲肇集團現在最缺的就是現金,羅雲肇正在到處找人拆借現金過日子。」張小飛笑了笑:「商場上的事,我和小離都不懂。但我知道,現金斷流很危險。」

  林離重重的拍了燈柱一巴掌:「所以,我要羅雲肇在整個北海一分錢都借不到。」

  「如果大家還有什麼別的好方法,不妨直說。」張小飛和林離都有自知之明,要講到商場惡鬥,還是得看這幫子老狐狸。

  李鎮山擊掌笑:「搞他的現金流就夠弄死他了。」

  其他人紛紛點頭,對付這時的羅雲肇實在沒有必要出其他手段。

  「不過,羅雲肇到底還是有些本事,又抱住汪遠圖大腿,肯定會有人借錢給他。」方悅然皺眉。

  「還有銀行,只要挨過這幾天,銀行一定會貸款給他。」另一位做超級市場的富豪沉聲道。

  林離和張小飛相視一笑。

  也就在這時,高建國和李鎮遠微笑走入眾人當中。

  林離點頭:「高書記和李市長既然來了,我就公開一個消息好了。」

  「如果沒有意外,汪遠圖會被調離北海。」

  這句話一出,從高建國到李鎮遠全部駭然失色,隨即變做狂喜。尤其是李鎮遠,只要汪遠圖調走,他的機會無疑就來了。

  羅雲肇的生意基本是跟著汪遠圖在走,汪遠圖要是被調走,以雲肇集團的現狀,在銀行很難貸款。

  李鎮遠立刻就明白為什麼林離把自己請來了,毫不猶豫表態:「如果真的發生了,我相信銀行不見得會把錢貸給雲肇集團,說不定還會催款。」

  高建國摸摸鬍子,一臉冷漠的他浮現一絲笑意:「紀委正在考慮調查一些官商勾結事件,樹立典型。」

  高,真高,大概有幾層樓這麼高!

  只要從商場和官場一起聯手,雲肇集團除非能有其他路子弄到大筆現金,不然就必定是死路一條。

  十一位富豪忽然有種興奮感,坦白說,這法子其實還是挺粗糙的。關鍵就在於,換做他們當中任何一個人,都沒有實力單獨狙擊雲肇,即便有這實力,也沒有這樣的官場勢力。

  李鎮遠笑道:「如果雲肇集團真有問題,破產後,我會向銀行建議拍賣。」

  這又是另一番赤裸裸的利益誘惑。

  蘇文舟狡詐一笑:「當初雲肇買那塊地,要求分期付款。還有八千萬餘款沒收到,大約十天後就到期了。」

  不必林離和張小飛再插手了,這十一位富豪一旦通過林離聯合起來發難,有的是無數明招暗兆對付雲肇集團。

  鏟掉羅雲肇,就是鏟掉汪新揚另一支支撐腿。

  這十一位富豪當中,已經隱隱約約的察覺到,通過林離把眾多富豪捏合成一個抱團的小圈子。這樣一個小圈子,比起一般的利益結合要來得堅固和有安全感,似乎還有著更龐大的價值,更廣泛的合作基礎。

  唯一的懸念,汪遠圖是不是真的會調離北海。

  這一夜,羅雲肇睡得並不安穩,每每午夜夢迴總覺得禍事降臨。

  清晨的時候,羅雲肇紅著雙眼迫不及待的返回公司,詢問財務。

  滿懷期待的他想要看見拆借款打入,卻只看見公司帳戶那一串很小的數字。他當場就呆住了,隱隱有種災難降臨的預感,幾乎是飛一般的撥通了別人的電話。

  昨晚信誓旦旦表示要借錢的人,一夜之間態度全然大變,或是冷淡對待,或是譏笑,或是顧左言右。

  昨天談下來的八千萬拆借款,一毛錢都沒有到帳。

  羅雲肇迫切而火熱的心,突突的變涼了,面如土色的哆嗦,一邊憤怒那些人的不守信用,一邊戰慄著猜測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使得那些人臨時變卦。

  他拚命的追問熟悉的人,終於還是把消息給掏出來了。

  昨夜驟然流傳的消息,與其說是流傳,還不如說是公開的放話。

  蘇文舟等十一位億萬富豪沒有閒著,迅速向羅雲肇發難。

  「誰要是借錢給羅雲肇,誰就是跟我們過不去。雲肇集團,我們吃定了。」

  「我們」是十一位富豪,總身家超過百億,控制資產近五百億。一旦這些在各領域都有成就的富豪聯合起來,就是一個撼動超級富豪的大鱷,足以令北海晃上幾晃。

  羅雲肇看到了十一位富豪的名字,首先想起來的就是到目前為止,北海商界真正知道林離存在的酒會十餘人。

  如果只是這麼一個消息,還不足以阻止所有人的拆借。

  最為重要,也最具有毀滅性的是另一個消息。

  那位朋友是這樣說的:「今天早晨的消息,汪遠圖將平調天涯省。」

  羅雲肇如遭雷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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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一點規矩都不講

  汪遠圖即將平調外省的消息像鬼魅一樣,悄悄的漂浮在每一個人的身邊,卻又是那麼的不可琢磨。

  甚至還有一個聲音板上釘釘的說,汪遠圖將遠調天涯省擔任副省長。

  汪遠圖本來就是副省級別,一旦平調別的省份做副省長,看起來職務似乎升了,其實傻子都知道,那是暗降。先不說他在北海四年多,本該也進步為市委書記,光是從一手遮天的二把手市長,變成排名落後的副省長,那就是一次極大的挫折。

  北海市自然有無數人為此糾結不已,有興奮的,也有焦慮的。

  焦慮的,當然就是抱汪遠圖大腿的官員們。

  所以,汪家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收得了風聲,汪遠圖立即把僅存的兒子找來商量一番。

  這一次,即便是汪新揚亦很難猜到到底發生了什麼,到底是不是林離他們在發動攻擊。

  不過,汪新揚終歸是有才華的。當他得知羅雲肇那裡發生的事,立刻就推測了結論:「不關我們的事,是林離他們想搞羅雲肇。」

  嘴巴上是這麼說的,汪新揚心中到底在想什麼,汪遠圖這個做父親的也不知道。

  汪遠圖真的不認識汪新揚這個兒子,從他留學法國回來,就漸漸的不認識了。

  有時,他反而希望汪新揚是原來那個紈褲子弟,而不是現在這個心計深沉得連他都看不懂的人。

  有些好笑的是,汪遠圖甚至有時會感到害怕,是的,他害怕這個兒子。

  「謠言沒關係,怕的是這未必是謠言。」汪新揚臉色不太好看,短短幾天來,他沒睡好過。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有些什麼在天上看著他。

  謠言,關於汪家的謠言,在外面其實傳得不少。只要沒有成立的基礎,就謠言就注定只是漂萍。

  官場的消息是傳播得最快的,短短兩三天,二十三日當天六小時內所發生的事,已然是在官場,在民間傳得沸沸揚揚。雖然具體內情沒有被外人所知,但民間和官場無疑都很擅長將箭頭指向高官。

  從銀河酒店案的爆發,到汪名揚的死,民間和官場都認定了與汪家有關。尤其是汪名揚的死,外界特別傳著一個聲音,說是汪家滅絕人性,為了官位,連兒子都滅口。

  當然,一樣免不了的是,汪遠圖在那晚常委會議前,被一個神秘年輕人逼得抱頭鼠竄的故事——不曉得為何,老百姓反正就喜歡這樣的故事。

  北海看起來是平靜了,看起來銀河酒店案似乎已被摀住了。

  但私底下卻又暗流奔騰,稍不留神就是一個萬劫不復的下場。

  汪家不論從任何角度來看,似乎都已被逼到了懸崖邊上,誰都不知道接下來那一步到底會是粉身碎骨還是會凌絕頂。

  汪新揚當然很清楚,所有汪家的危機,全都來自於林離和張小飛的攻擊。

  原本他以為自己已把屁股擦乾淨,不論是汪名揚還是兇手都已死掉,該有的證據全都毀滅了。林離和張小飛必將無計可施,能做的只有徐徐圖之。

  可誰知道,這麼短短的一天時間,事情又出現了變化。而變化,似乎正是因為林離從京城趕回來。

  「萬劫不復呀。」汪新揚輕輕的咳嗽,輕輕的自言自語,看了一眼因為汪名揚的死,哭得跟淚人兒,憔悴無比的後媽。

  「敵暗我明,稍不留意就是粉身碎骨。」

  汪新揚蒼白的臉更白了,想到慘死小弟,死得不成人形的小弟,就心中一陣激烈絞痛。

  他並非溫和得沒有攻擊性,他並非不想對林離和張小飛下手。只是,敵暗他明,除非從肉體上消滅敵人,不然很難有好主意。

  汪新揚不免有了幾分懊悔,要是王晉同此時沒死就好了。說起來,王晉同這一死,手下就給全數被人接收了,他發現自己已經沒有可用的人手了。

  不得不說,鏟掉王晉同,除掉他的一支胳膊,的確成功了。

  他看準了林離的意圖,這次針對羅雲肇,無非就是想斷掉他另一支胳膊。

  不過,不是他不想幫羅雲肇渡過危機,而是無能為力。他在法國的公司,的確沒有什麼現金了。

  十一位富豪聯合出手,有的是法子對付羅雲肇。

  在他心目中,林離已然被妖魔化,變得狡詐無比老謀深算。既是如此,大家都該清楚,雲肇集團的生死,真正的關鍵還是在於汪遠圖。

  汪遠圖不倒,雲肇集團就倒不了。

  汪新揚很聰明,但這次他真的有些亂了,一方面是被妖魔化的林離帶給他的恐懼和戰慄,一方面是事情來得太突然,千頭萬緒很難理出線索。畢竟,這短短三天時間裡,發生了太多。

  不曉得為什麼,汪新揚有一種錯覺,他正在被林離和張小飛組合成的龐大怪物,一口一口的吞下。一點,又一點的瓦解他的勢力。

  沉吟片刻,汪新揚想起自己無人可用,絞住十指輕輕歎了口氣:「老羅,不要令我失望呀。」

  華麗而雄偉的市政府大樓前,很多政府官員發現李鎮遠副市長很詭異的站在政府大樓的大門,似乎在等待什麼。

  李鎮遠滿臉春風得意,等待著北海市二號車牌的到來,然後,微笑著向這部車擺擺手。

  不論汪遠圖想怎麼樣,李鎮遠如此刻意的在此等待,他都不能縮腦袋,也不能無視。所以,他只好下車了。

  當他走下車的那一刻,臉立刻就變僵硬了。

  因為他看見了一個人。

  一個淡然的年輕人像鬼一樣轉出來:「汪市長,我們又見面了。」

  年輕人就是林離,李鎮遠達到目的,悄然退開幾步。

  林離看似輕飄飄的捏指掐了幾下,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竟真有幾分大師風範。

  汪遠圖駭然欲絕,他又怎能忘卻上一次狼狽不堪的醜事,那都快成北海官場的笑柄了。一個堂堂市長,被一個沒什麼來頭的小年輕逼得狼狽而逃,那沒有比這更可笑的事了。

  汪遠圖拔腿想逃的時候,猛然間想起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戰鬥。這時,他掛在胸口的護身符竟然發出砰的一聲爆裂,繼而燃燒起來。

  燒得汪遠圖臉色慘變,飛一般的從脖子裡把這燃燒的符咒拔走,滿臉驚魂未定。

  堂堂市政府大樓面前,汪市長竟然遭到如此攻擊,他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就大喊:「來人,把這個人趕走。」

  李鎮遠向衝過來的保衛們擺擺手:「汪市長,要傾聽一下老百姓說些什麼嘛。」

  汪遠圖臉色鐵青,李鎮遠一直都不怕他,天知道怎麼跟林離混在一塊兒的。

  不過,林離卻大吃一驚,本來以為滅掉護身符就可以清空汪遠圖這幾天累積出來的二百多氣運。

  誰想,當他集中精神再一次衝刺的時候,卻驀然察覺到還有一股溫和的能量擋住了他的轉移。

  他吃力的集中精神,猛烈發起衝擊,這一次衝擊竟衝破了障礙,卻也撞得他頭昏眼花,疲憊不堪。

  汪遠圖的胸前再一次發出啪的一聲響,他駭然從胸前摸出一塊玉,這塊白玉竟然已是裂紋處處。

  氣運正要清零,忽然間轎車中跳下一個中年人,冷冷的看著他:「我是三清觀的苗德真,閣下想必就是林離,知趣的就自己走,不要逼我動手。」

  林離大吃一驚,難怪汪遠圖竟有兩道防護——其實那塊玉不是防護,而是加持運氣的。

  「三清觀又怎麼樣,李市長,你可是聽到了,這人威脅說要動手揍我。」林離冷漠,厭惡的看了眼前這人。三清觀簡直就是無所不在的老鼠,尤其是想到沈君年在方舟做的,更對三清觀毫無好感。

  上次吃了朱和悅一個虧,被其法力攻擊得吐血。

  林離好歹是一個很擅長學習的人,這次自然不會再吃一樣的虧了。話音未落,他就三步並做兩步,一拳狠狠揍在這廝眼窩上,表面看起來適中的身體裡,卻蘊藏著龐大的爆發力,狠狠撞了上去。

  林離跟張小飛是學到了一些好東西,可也學會了一些壞東西,比如打黑拳,專門打臉。

  這苗德真跟風箏似的,飄呀飄呀,摔在數米外,狼狽不堪的摀住眼睛,氣急敗壞:「你,你這人一點規矩都不講。」

  苗德真還真沒碰到修行之人不鬥道行,斗打架的。說起來,修為有成的幾乎都是四十歲以上,打架當然是幹不過人,也自我矜持一把,向來都不提倡打架解決。

  苗德真幾時碰到這般人物,三清觀又幾時吃鱉過,氣得渾身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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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前因後果

  汪遠圖和李鎮遠,以及所有在政府大樓附近的人們目瞪口呆。

  苗德真氣得忘了自己的使命是保護人,林離卻沒忘,一蹦竄到汪遠圖面前,斜衝猛撞。

  有意的撞中汪遠圖的肩頭,順手清空氣運,再惡意將其撞倒。

  林離有備而來,又豈會沒有打算。這麼一轉氣運,再一撞出去,汪遠圖立刻就氣運狂飆下降——林離算是明白了氣運圖的規矩是不可以害人,但總有漏洞給他鑽一鑽。

  苗德真氣得跳起來要跟林離算帳,卻不妨汪遠圖被撞得一偏,兜頭衝他栽過來。

  說是巧合,還真是夠巧的。

  苗德真這麼一衝,汪遠圖這麼一倒,兩張老臉正好碰撞在一塊兒,發出沉悶的臉部撞擊聲。

  倒霉的是汪遠圖,誰讓他的氣運被奪,還被林離一撞成了負數,當場就給撞到鼻子,立即就捧著鼻子蹲下淚流不止——不是他想流淚,而是自動的流,他想克制都克制不住。

  氣運這東西還真奇妙,一旦變成負數,就指不定什麼時候倒霉。

  林離讚歎著老天爺的安排,幸災樂禍的看著這倒霉的汪遠圖,詐做怒氣沖沖將苗德真拽得跟死狗似的:「你竟然敢傷害我們的市長,你死定了。」

  苗德真的氣運倒是不錯,被這麼一撞,眼前滿是金花綻放,渾渾噩噩的沒察覺到林離在轉移自己的氣運。

  眼冒金星的被林離拖了幾步,他搖晃著腦袋站起來,還沒看清楚方向,就走路!

  政府大樓外,兩個路過的行人一邊看戲,一邊向前走,另一個人從遠處跑過來,拎著熱氣騰騰的豆漿拋過來:「接著。」

  這兩人偏偏沒注意到,慌忙去接,沒接著,反而令這兩包豆漿改變了方向。

  啪啪!

  詭異的兩包豆漿竟然無巧不巧的正好砸在苗德真和汪遠圖臉上和頭上,豆漿包裝不是很好,頓時灑得渾身都是,燙得哇哇直跳腳,看起來狼狽不堪。

  「抓住他,抓住他!」汪遠圖氣急敗壞,一邊抹掉滾燙的豆漿,一邊指著林離。

  李鎮遠又豈是擺設,向那些保衛們擺手制止住:「汪市長,純屬意外嘛,不要遷怒老百姓哦。趕緊去換衣服,等會還要陪章老去視察呢。」

  政府大樓外的公路上,停靠著一部車。

  章老親眼目睹了這一過程,也看見了汪遠圖的狼狽和拙劣,閉上眼睛歎了口氣:「走吧。」

  很難說這是好是壞,不過,考慮到汪遠圖的氣運變成負數,這似乎不像是什麼好事。

  沒有人知道章老來過,看到過。

  林離之所以敢在政府大樓面前對汪遠圖下手,自然是有李鎮遠的力撐。最重要的是,誰都知道這是章老下決定的關鍵時刻,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必須迫切的逼迫汪遠圖的氣運變成負數。

  這一天清晨發生的事,似乎沒有帶來太大影響。但直到事後,才有人知道,這意味著一個很大的轉折。

  章老只在北海視察了一個上午,便取消了其他行程,準備回京城了。

  北海市的主要官員自然是要親自到場送章老,汪遠圖自然亦是身在其中。

  汪遠圖已經感到不妙了,相當的不妙。

  今天一上午陪同視察過程當中,章老竟然沒有給他什麼私下說話的機會,對於一位高官來說,這舉動就預示了很多。

  看到這一點的不止是汪遠圖,還有其他陪同的官員,各自都懷著心思。

  章老一直還沒有登機,他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汪遠圖終於得了空子湊向前去和章老說話,有一撥沒一撥的說了幾句話,還沒來得及確認自己的前途,就看見一部醫院的車開進了機場。

  章老漠然走過去,車上的人抬著擔架下來,擔架上是一個沉睡不醒的青年。他摸了摸這青年的額頭,淡淡道:「好了,送他登機吧。」

  「章老,這位是?」不是汪遠圖問的,但這正是他的疑問。

  章老漠然的目光掃過這群官員,沒有一個認得這位傷者,這只說明一件事——在汪名揚身死的肇事案件中,根本沒有人關心其他死者和傷者,甚至從沒去看過。

  章老隱蔽的譏誚一笑,要是這些人知道這是他的小兒子,恐怕就輪到汪名揚沒有人關心了。

  看著章老這張面無表情的老臉,汪遠圖的心迅速沉入深淵。

  章老淡淡道:「汪市長,我個人希望你做好挑戰新環境的準備,到了新環境,注意班子的團結。」

  這句話聲音不大,卻令所有人都聽清楚了。

  有呂老的面子,還有林離的承諾,再加上親眼目睹的種種。章老已經對汪遠圖徹底失望了。

  之前,他的確是打算把汪遠圖調離北海,不是平調,而是升任。

  但現在,他終於還是做下了最後的決定。

  汪遠圖的心快速下沉,臉色發白的看著章老,想要為自己說點什麼,卻不知該從何處說起。

  章老轉過身去登機,聲音平靜的飄在空氣中。

  「剛才擔架上抬的,是三天前車禍案中的傷者,他叫章西京。」

  汪遠圖面色死灰,章西京,他知道而又沒有見過的,章老的小兒子。

  竟然是三天前車禍案中那位無辜的傷者。

  他終於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可是想要再做點什麼,已經來不及了,只能頹然無力的目送著章老登機。

  他已經看見自己的政治前途是怎麼一夜死亡的,章老登機的那一刻,就是前途對他關上大門的時刻。

  他以為自己猜到了,其實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

  章老遷怒只是其一,更多的是對他的失望,徹底的失望。

  只不過,不論是今天還是三天前,汪遠圖其實都是在林離轉走氣運的情況下走了霉運。

  如果認真說起來,章西京的無辜被波及,還間接和林離有些關係——要不是三天前林離轉走汪家大小的氣運,這一切就未必會發生。

  不過,氣運本來就是人的選擇所演化,選擇什麼,就要承受相應的後果。

  汪名揚選擇對許芊芊下手,所以林離和張小飛放棄了慢慢來的想法,不顧一切的發動了正面攻擊。

  汪遠圖還沒有做好承受後果的準備。

  他無法相信自己就在即將勝利的時候,他的靠山竟然就這樣放棄了他。

  他的經營,他的心血,一切化為烏有。

  汪新揚還有羅雲肇正在與三清觀的人交談。

  三清觀想要官場的支持,政治前途不錯的汪遠圖肯主動靠過來,那是再好不過。

  三清觀又怎會忘掉林離在方舟給沈君年的打擊,那簡直就是當面打臉。向來只有三清觀打人家的臉,還沒被人打過臉,他們怎能忍得住。

  所以,這就是一拍即合的雙贏。

  不過,汪新揚現在在談的,卻是希望三清觀能發動關係為羅雲肇爭取到現金拆借。

  汪新揚本心是不願放棄羅雲肇的,已經沒了王晉同,再失去羅雲肇,他就是想做什麼,都沒有人去做。

  三清觀在商界的關係相當雄厚,只要肯出手,必然沒有問題。

  剛剛和三清觀談好現金拆借的事,汪遠圖來電。

  汪新揚聽了幾句,臉色就微微一變,克制住情緒的波動,淡淡道:「還請盡快進行。」

  三清觀的人不笨,隱隱察覺到什麼,卻還是滿口答應下來。

  等到羅雲肇和三清觀的人走了,汪新揚的臉色才徹底陰沉下來。

  他老子的政治前途,算是完了。這一次調職,如果沒有被調到人大等退休,就算是好運了。

  羅雲肇完了。

  汪新揚漠然看待此事,他的心在滴血,籌劃了這麼久,竟然在最關鍵的時刻失手了。他老子的前途,完了。

  羅雲肇,也就完了。

  這對他,是一個極為沉痛的打擊,他甚至覺得看不見未來。

  為什麼一個市長,竟然連一個神棍都鬥不過。

  汪新揚其實不明白,換了誰都想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痛苦的絞得十指骨頭卡卡響,幾乎絞成了一片紅腫。

  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的下場,小弟就不該死的。

  他彷彿看見自己最疼愛的小弟瞪著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他說:哥,你為什麼要殺我。

  為什麼?

  還不是為了這個家,為了他老子的前途。

  可他的決定,令他最愛的小弟走了,也沒能保住一切。

  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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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2 22:38:36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七章 兵敗如山倒

  有道是兵敗如山倒。

  這句話在官場其實一樣說得通,章老臨走前的那句話,足夠北海官員琢磨出潛台詞了。

  汪遠圖完了。

  一位政治新星從崛起到隕落,往往也就只是一轉瞬的事。

  十一「羅漢」們有的是手段把羅雲肇趕上絕路。

  三清觀也不是笨瓜,他們知道什麼值得投資,什麼不值得。

  在還沒有正式行文之前,總還有一線希望。

  汪新揚請三清觀為他老子改運,改運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三清觀這次派來的是三位大師,三人看了看汪遠圖的氣運,暗中搖了搖頭。

  昨天被林離這麼一鬧,就像是汪遠圖氣運的轉折點,令其氣運直線下降,從正數變成負數,持續下滑。

  三清觀縱然再剽悍,也還在人類的範疇,這樣的氣運要是他們都改得過來,那就不必巴著汪遠圖了,而是汪遠圖巴著他們。

  當然,還是不便於拒絕汪新揚,三位大師還是做了些法,布了些風水陣,以及加持運氣的小道具。令汪遠圖的運氣減緩了下降的幅度。

  不過,現金拆借的請求,卻被三清觀找了借口拒絕了。

  汪新揚這次終於品嚐到了人情冷暖,在汪遠圖失勢之後,幾乎人人都避開了他們汪家。就好像他們是倒霉鬼一樣,雖然的確如此。

  三清觀好歹還算有一點職業道德,觀察半天後,對汪新揚說:「大少,我們想提醒一下,你的運程也不太好,最好謹慎一點。」

  汪新揚淡然一笑,似乎什麼都已不在乎了。

  完了,就是完了。

  他想要避免的就是這樣的結局,卻還是得到了。

  冥冥中竟似有天意。

  這幾天是羅雲肇生平最痛苦的日子。

  三清觀答應的現金拆借隨著汪遠圖的悄然失勢而絕口不提,十一「羅漢」聯合起來在北海的勢力很龐大,很多富豪都不敢也不願冒險拆借給他。

  汪遠圖的倒下,就是他的倒下。

  羅雲肇看得很清楚,再清楚不過了。其實,官商勾結往往都有這樣牽一髮而動全身的特徵。

  如果之前還有人可能願意借錢給他,現在就徹底沒了這希望。

  沒了汪遠圖的照應,他就什麼價值都沒了。拆借給他,人家還要擔心能不能拿回錢。

  羅雲肇茫然,數十年經營,就這樣完了。

  他不是瞎子,也不是盲目樂觀的人,他看得到自己的未來。也看得到雲肇集團現金流徹底中斷,被迫宣佈破產的未來。

  銀行還沒有上來催帳,不是因為銀行和他關係好,而是給汪遠圖留了這麼一線面子。

  汪遠圖走的時候,就是他羅雲肇完蛋的時候。

  汪新揚承諾的一千萬已經轉入帳上了,不過,羅雲肇或多或少還是大概知道王晉同是怎麼死的。

  一邊給王晉同泡糖水,一邊捅刀子。

  羅雲肇越看這一千萬,就越像那杯迷惑人的糖水,他看不見刀子,可他能感覺得到。

  他是親眼看著汪新揚長大的,他知道汪新揚有多麼可怕,做得出什麼事。

  汪遠圖倒了,即將要走了,他羅雲肇將失去所有的價值。是的,人家已經不需要他來把權力轉化成財富了,因為人家已經沒有權力了。

  汪新揚太擅長擦屁股了,而他沒有利用價值的羅雲肇,就是汪遠圖屁股後面的屎,早晚要被擦掉。

  汪新揚甚至能把他老子的情婦弄到歐洲做妓女,湮滅在眾生當中,殺人於無形,對付他,絕對不會有心理障礙。

  羅雲肇站在總裁辦公室,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巨大落地窗外的城市風景。

  他想最後體驗一下做總裁的滋味,他一邊體驗著一邊理順了自己的思路。

  他不想被擦掉,那就必須要有價值。

  一個有價值的人,才能活得有滋味。

  羅雲肇凝視著遠處的白雲飄飄,滿是苦澀與悲哀。

  如果有人以為他失去了價值,那就錯了,大錯而又特錯。

  他還有不為人知的價值,還有抓住最後一支稻草的機會。

  很多人都在按兵不動的等,等待給汪遠圖的正式行文下來。在這其中,就包括了林離和張小飛。

  林離和張小飛絕對不想看見汪家全身而退,他們要的是徹底打垮汪家。

  不過,能做的,他們幾乎全都做了。

  甚至林離還冒險去轉了汪遠圖的氣運,到底會變成什麼樣,他們也只能是等待。

  張星君說得對,要是給汪家全身而退,就是對芊芊的不尊重,對所有被汪家害過的人的不尊重。

  可是,他們甚至把一位副省級高官都給逼走了,在對方屁股被擦得很乾淨的前提下,他們真的無計可施。

  即使是呂老出手,也不可能將一個沒有犯大錯的高級官員一句話就給下到大牢。

  看著痛苦的林離和張小飛,方小青和薛蘭思只能安慰:「你們已經做到最好了,芊芊在天有靈,一定不會說什麼。」

  是呀,他們已經做到最好了。即使最挑剔的人,也找不出錯來。

  畢竟,他們只是老百姓,對付的是一手遮天的市長,一位副省級的高級官員,在中央甚至還有深厚靠山的高級官員。

  幾天前,他們的攻勢逼得汪家幾乎窒息,一波又一波的潮水攻勢,逼得汪新揚被迫殺了他最疼愛的弟弟,殺了他的得力手下王晉同。

  現在,又逼得這樣一位副省級高官黯然退出北海,找了一個偏僻角落去養老。

  最重要的是,張小飛家中雖有權勢,卻在其中沒有使得上力,一切幾乎全是在靠林離發力。

  就是靠著林離這麼一個普通的老百姓,甚至淳樸的鄉下小青年,就逼走了一個高官,這樣的成績無人能挑剔。

  從幾天前的串聯幾大富豪,再到劉衛航,再到李鎮遠和呂老,林離的隱性權勢第一次真正的浮出水面。

  也許有人還沒有注意到,但這卻是真實存在著,並且快速崛起。

  其實林離和張小飛還是有些措手不及,本來幾天前銀河酒店案結之後,他們以為會演變成和汪家的持久戰。

  但章老的到來,作為一個關鍵變數。而林離無疑捕捉到了這次重要變數,迫使章老最終做出取捨,放棄了汪遠圖。

  原來的持久戰,變成了突襲擊潰戰。

  這仍然不是林離想要的,要打就打垮汪家,少一個禍害就是幫人。

  林離不是想要汪家死絕,更希望汪家將來害不了人,能接受法律的制裁——請容許他保留一點點小純真之處,至少在逐漸掌握住龐大權勢之後,這麼一點不變的赤子之心比什麼都珍貴。

  其實,「十一羅漢」,以及方小青和張小飛,之所以肯圍繞著他,對他有好感,也有這點赤子之心的功勞。畢竟,沒有人希望自己身邊的人全都是狡詐的心計深沉的人,那太沒安全感了。

  該來的,總是會來。

  章老走後,第三天,行文下達。

  汪遠圖正式調任天涯省副省長,標準的明升暗降。

  中央同意孫書記的病退,但沒有如李鎮遠的願,將他任命為市長,而是從別處調來了新的市委書記和市長。

  高建國將消息傳達過來,林離和張小飛呆了。

  張星君惡狠狠的一拳砸得牆壁颼颼掉粉末:「就這麼便宜了汪家?你們簡直就是廢物。」

  張小飛咬住嘴唇,痛苦的抱住腦袋。

  林離深深埋住腦袋。

  汪家,終於還是要全身而退了。

  這,絕不是林離和張小飛想要的。

  但就在眾人都對此絕望之時,一個電話令帶來了新的希望。

  「我有汪遠圖的罪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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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3 16:43:52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八章 羅雲肇的自救

  北海軍區。

  北海的冬天又濕又冷,寒風從海上吹來,格外的令人不舒服。

  不知為何,林離想起了自己的家鄉,其實他還是很喜歡家鄉的冬天。不過,也許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習慣了北海的天氣。

  就好像他已經逐漸習慣了自己做主,做領頭人。

  許大寶在一旁和張小飛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林離看得出張小飛很緊張。

  他也很緊張,這關係著能不能把汪家徹底打垮,他又怎能不緊張。

  來北海軍區見面,是那位神秘人的要求。他似乎知道張小飛在北海軍區的關係,認為只有這裡才算安慰。

  不一會兒,這位神秘人現身了。

  林離和張小飛眼睛一亮,是他,看來就穩妥了。

  來者,正是羅雲肇。他確認了沒有危險才現身的,他最近的膽子變得特別的小,任何的風吹草動都能令他宛如驚弓之蛇。

  他看了一眼許大寶,他說:「你們想要的,我可以給你們。但我有兩個要求,保護我的安全,我要出國。還有,雲肇集團我要賣五億。」

  他凝視林離和張小飛的眼睛。

  雲肇集團除去債務,資產約在十五億左右。羅雲肇只要五億,這無疑是有些吃虧的打算。

  張小飛對此深感吃驚,羅雲肇卻坦然直言:「不怕老實說,我很清楚你們在做什麼。要是你們做成了,我連一毛都沒有,別說五億了。」

  「我很怕汪新揚對我下手,王晉同是怎麼死的,汪名揚是怎麼死的,你們大概心裡有數,你們覺得他會放過我?」羅雲肇譏誚的笑了,正是因為他看著汪新揚長大,所以很明白他的手段:「我不想死,也不想憋屈的活著,所以我只有出賣他。代價就是,我要活著,而且還要有滋有味的活著。」

  張小飛饒有興致的凝視他半晌,確信他的確是想要自救:「五億不可能,三億,這是極限。你可以留在軍區,但必須要解決掉汪家,我們才會放你出去。」

  「不,我不要留在軍區。」羅雲肇出人意料的拒絕了這個安全的打算,那雙在車裡閃光的目光看向林離:「林大師,我要你保護我。」

  林離吃驚:「我?」他忽然覺得自己沒準有成為中南海保鏢的天賦。

  羅雲肇笑了,笑得有些慘然:「你們不瞭解汪新揚,只要他認為值得,他甚至可以花一億去買一條命。你們覺得他要是花一億,有多少人能拒絕。」

  羅雲肇慘笑,這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汪家勢力的瓦解,就意味著他這最後的屎必然會被擦掉,他想自救,就只能先一步出手。

  「我過慣了有錢的日子,沒錢,還不如死。」羅雲肇苦笑:「我只想逃得遠遠的,再也不回來了,再也不想看見汪新揚那張蒼白的臉,你永遠不知道他在對你笑的時候,會不會一下打死你。」

  即使汪新揚沒有對他出手,雲肇集團的破產倒計時也開始了。到那時,一文不名的他勢必生不如死。

  比起汪新揚,起碼林離可靠多了——林離和張小飛能為了一個認識不久的女人怒髮衝冠,這比起汪新揚更有百倍的安全感。

  羅雲肇頹然靠在椅子上,喃喃自語:「也許真的有報應,壞事做多了,良心都沒了,習慣了。」

  「突然有一天,你就會悟了,原來良心不是沒了,也不是習慣了做壞事,而是還沒到那時候。你以為你忘了自己害過的人,等到某一天,他們會一起跑出來。」

  他閉著眼睛疲憊不堪,他覺得自己是真的悟了。

  林離和張小飛啞然無語。

  羅雲肇睜開眼睛平靜說:「你們想要打死汪家,想找證據是絕對找不到的。汪新揚是天才,他能蓋的全都蓋住了,不論是該死還是不該死的,全都死了。」

  「據我所知,他跟法國黑幫有關係,很多事都是他自己通過法國黑幫來辦的,連我都不知道。」

  「不過,當年汪新揚一把火燒掉一條街,那件事連我都老是做噩夢。那一次,我是真的怕了,十多條人命,七十多個人被燒傷,他太可怕了……」

  羅雲肇嚥口水,想起了那一次。當年拆遷中出什麼事都有可能,可那不是一次常規的拆遷。

  那時的汪新揚還年少荒唐,他看不起其他地區的土地,垂涎那一塊已經有人的黃金地段。然後,那一夜沖天烈火燃燒了整條街。

  羅雲肇這輩子都忘不了,那一晚他看見的,到處都是嚎叫聲,到處都是慘呼聲,到處都是火焰蔓延的恐懼。人們在火中掙扎,在火中哭泣。

  他想他這輩子都忘不了,那一刻,汪新揚臉上那一絲愜意,在通天的火光中,那一絲愜意的笑像燃燒的魔焰。

  那一夜,他第一次感到了恐懼。他做拆遷中,一樣做過很多見不得光的事,但他從來沒有敢想過,把整整一條有人居住的街,徹底燒光。

  事後,汪新揚拿到了那塊地的重建工作。但是,羅雲肇知道,其實汪新揚在那上面沒有賺到多少錢。

  也許,汪新揚只是想證明,沒有他拿不到的東西。

  從那一天,羅雲肇把自己的恐懼深深埋葬了。

  羅雲肇深深的沉溺在那個噩夢當中,恍惚而蒼白。

  林離和張小飛手足冰涼,十多條人命,一百多人被燒傷,汪新揚真該碎屍萬段。

  羅雲肇醒過來,渾身依然顫抖,他蒼白的說:「參與那件事的人,後來全都失蹤了,只剩下我一個。」

  「你們想要的罪證,我唯一能給你們的,就是當年震驚全國的化工原料爆炸案。」

  那時,羅雲肇與汪遠圖最親密的時期,肆無忌憚的進行官商勾結,吞掉無數國有資產。那時,汪新揚還是一個小孩。

  那起案子並非意外,而是人為。

  羅雲肇從頭到尾都是知情者,他記得很清楚。

  那是一次喪心病狂的犯罪,為了掩蓋侵吞國有資產的罪行,也為了消滅證據,打擊政敵。

  結果那一次賭博,僥倖被汪遠圖得手,甚至還成功的打擊了政敵,取代了政敵的位置。

  帶來的就是化工原料對很大一片地區的長期污染。

  「那時,我沒想到會有和汪遠圖翻臉的一天,我們都還太年輕了,沒留下什麼證據。」羅雲肇慘然一笑:「不過,很久以後,有一天一個人找到我。」

  「那個人我認得,他親自執行了那次的爆炸。他找到我的時候,很害怕,說有人在追殺他,以前參與那次爆炸案的幾個人,都被找出來殺了。」羅雲肇回想著那一晚的秘密:「我就知道,是汪新揚在為他老子擦屁股。」

  「那時,我鬼使神差的把這個人藏住保護起來。」羅雲肇自嘲一笑:「現在想起來,也許就是那時給汪新揚的手段嚇破膽了,想要拿點東西自保。」

  「我讓他寫了一份供詞,也知道他的下落。」羅雲肇克制住激動和恐懼,從貼肉的部位取出一份文件。

  林離和張小飛的憤怒已經到了頂點,要是不能把汪新揚碎屍萬段,就對不起那些被他所害的人們。

  林離明知不該,還是忍不住在狹窄的車廂中抬腳狠狠踢了他幾腳:「你他媽的簡直就是為虎作倀的混蛋。」

  羅雲肇麻木的被林離踢著,彷彿一點也不覺得疼,只因為這幾天午夜夢迴,他已經從噩夢中驚醒無數次了:「這是我唯一有把握的證據,其他的,全部都被擦掉了。」

  他忽然打了個冷戰,雙眼泛著紅色,瘋狂的抱住林離的腳:「大師,求你一定要幫幫我,幫我趕走這些人,他們無處不在,我每天睡著,他們就來嚇我。求你一定要救我。」

  他一邊嚎叫著,一邊哭泣,無力的蜷縮在車廂中掙扎,沒有人知道他在掙扎什麼。

  那些曾經一個一個死去的人,最近幾天迅速的回到他的夢中,一次又一次的把他從沉睡中喚醒,一次又一次的折磨著他。

  他甚至連續兩天都沒有睡好覺了,他想再這樣下去,他一定會瘋掉。

  或者,也許他已經瘋了。

  從很多年前,就已經瘋了。

  林離和張小飛瀏覽完這份文件,渾身冰涼之餘互相看了一眼,他們看見了彼此眼中的堅決。

  絕對不給能汪家這群禽獸全身而退的機會。

  「我打給高伯伯。」張小飛看完文件,覺得有一種東西堵住心,堵得好難受。

  「其他的交給我。」林離重重揮手。

  意外得來的罪證,令他們終於對汪家奏響了總攻號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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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3 16:44:07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九章 哥玩的不是符咒,而是寂寞

  風雨流連人間。

  朱紅子和朱長子鬼祟的藏在小區綠化地帶,好在這是夜晚,倒沒多少人察覺到他們的存在。

  悲哀的師兄弟在風雨中幽怨的跑到了擋風遮雨的地方,看看天色,在冬風中打冷擺子。朱長子恨不得把脖子全縮進身體裡去:「師兄,這樣等不是辦法呀,等到人家回來,我們都快要冷死了。」

  朱紅子悲哀不已,人在外地真的是不能出錯。出一點錯,那就是要命呀。

  想他們無為觀的人,什麼時候淪落到這個地步。可偏偏早幾天來了北海,把錢包呀手機呀信用卡呀,甚至連師兄的聯絡號碼都丟失了。

  北海的賊真不講職業道德。

  朱紅子忿忿想。再這樣下去,他們遲早要淪落得去做賊,要麼就只有去擺算命攤子的命。

  可無為觀去擺算命攤子?要是給別人知道了,無為觀的臉都要丟光。

  幸虧前幾天那位年輕的好心人幫了他們一把,不然,估計他們現在已經淪落得跟乞丐為伍了。

  那個年輕人是好人呀。朱紅子感慨不已,雖然他不常常出山,卻也知道這世道變成什麼樣了,愈是這樣,上次那位年輕人就越是難得。他還想著,有機會一定要好好報答一番呢。

  朱紅子呵斥道:「師弟,出來行走江湖,除了斬妖除魔,也不能丟了無為觀的臉。違反的事,咱們不能做,但可以試試別的嘛。」

  朱長子不敢跟大師兄爭論,垂頭喪氣的摸肚子:「我餓了。」

  「你是豬呀,才吃呢。」朱紅子垮著臉,上次得的錢,還真不夠他們花幾下呢:「看看那幾隻小妖到底想幹什麼,然後救人,再然後我們就有機會擺脫現狀了。」

  無為觀所在地偏遠,手機信號又不怎麼好,常有打不通電話的事。

  不過,無為觀一脈弟子雖少,卻也不缺在外行走江湖的。偏偏這幾天下來,愣是一個都聯繫不到,這就顯得有些怪異了。總不能是無為觀發生了什麼事吧,想到這,他就有些焦急。

  正琢磨著,朱長子低喝:「有人來了,咦,好像就是上次那個年輕人。那幾隻妖怪,難道是想害他?」

  朱紅子順著望去,果然看見林離和羅雲肇一前一後的走了過來。

  大樓某層陽台上,一個乾巴巴的傢伙蹲著用望遠鏡觀察了半天,面無表情的他緩緩抽出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人正是林離。

  這傢伙的雙手戴著手套,默默的搬了花盆過來。

  就在這時,天空中忽然一陣響雷震得天地似乎都在顫抖。

  眼看林離越走越近,老外蹲了半天,瞄準了半天,伸手無聲無息的將一排花盆向外一推!

  綿綿細雨倒是別有幾分味道,可惜林離沒心情也沒這種情調。

  快要走進大樓的時候,忽然幾條身影像鬼一樣竄出來,身法猶如閃電般疾撲過來。

  這一驚非同小可,林離立刻剎車不前,快速的向後一退。

  這幾人圍了過來,其中一個嗅了半天,指著林離厲喝:「就是他壞了老闆的大事,殺了他。」

  羅雲肇驚出一身冷汗。

  朱紅子和朱長子順手一抓,一把符咒出現在手裡,捏了個法訣把符咒丟出去,頓時在雨中燃燒起來。

  前後左右的夾攻,林離臉色一變,不禁將此事與汪新揚聯繫起來。

  身後那兩人雙手一甩,彈出寒光閃爍的利爪,飛也似的撲向林離,眼看那利爪就要捅入林離後心的時候。忽然幾張燃燒的符咒從天而降,這二人渾身一震,幾乎當場被符咒上附著的法力弄得吐血。

  一進一退之間,只見高空墜物從天而降。

  取代了林離位置的兩人剛剛來得及向林離伸出手,就驀然察覺到有風聲,抬頭腦袋一看,幾團黑影從天而降,越來越大。

  不抬頭還好,這麼一抬頭起來,正好砸在臉上。

  啪啪數聲,這兩人慘叫不已,抱著被砸扁的臉天旋地轉,兀自不忘了狂吼一聲:「有埋伏。」

  一邊吼著,一邊捧臉跳腳不已。其中一人尤其倒霉,花盆砸破了,被那仙人球給釘在脖子上,活像一個巨大無比的圓鼻子生根了。

  更滑稽可笑的是,二人鼻血長流,流得跟兩撇鬍須似的。林離一看就想起了唐伯虎。

  黑髮藍眼的混血老外跺腳不已,憤怒自己的安排落空,心想一不作二不休,橫豎他也做好了準備。一邊想著,一邊從屋子裡把早就準備好的長長的裸露電線放下去,在外面蕩來蕩去。

  所有人都沒有察覺到有這麼一條電線正在頭頂飄來蕩去。

  不過,詭異的是,當電線放出來的時候,天空中一聲巨響,烏雲居然緩緩的散了,雨也停了。

  這四人一前一後的給折騰得欲仙欲死,這鼻血狂噴的二人不甘的跳起來,怒喝:「取了他的腦袋去給老闆。」

  不跳就算了,這一跳,正好就跟裸線發生了接觸。

  人在空中,卻詭異的渾身寒毛豎了起來,哀嚎一聲,用翻跟斗的動作一腦袋栽下來,躺在地上跟中風似的抽搐不已。

  那陽台上的混血臉都綠了,心想這些人是吃多了沒事幹還是怎麼的,專門壞他的好事。

  前面的兩人先給花盆砸得滿臉桃花,再給電得跟小狗似的縮在地上。林離當然不會錯過,跳過去掄圓胳膊就是一通蠻不講理的狂揍。

  後面那兩人給符咒折騰得鬱悶,還沒來得及向林離再度出手,朱紅子和朱長子就蹦了出來,大喝一聲:「大膽妖孽,速速受死。」

  話是朱長子喊的,朱紅子老臉漲得通紅,給了師弟一巴:「台詞也要與時俱進,這兩個小妖交給你了。」

  朱長子初次行走江湖,難得有這麼好的實戰機會,當下就奮不顧身的殺上前,符咒就跟不要錢似的一陣狂丟。

  可憐的兩個妖怪,還沒怎麼回過神來,就給這漫天的符咒弄得半死不活。心中哀號不已,哥錯了,哥不該來的!

  朱長子滅掉兩個小妖,得意洋洋,擺了個姿勢。一臉天下無敵的寂寞,活生生就是「哥玩的不是符咒,而是寂寞」的真實版。

  後面兩隻妖給滅了,前面兩隻妖給林離一通沒頭沒腦的王八拳打得是漫天星斗,無限悲哀的想:這年月就算是妖怪也不容易呀。

  朱紅子和朱長子殺向前去,伸手一攔:「交給我們就好了。」

  悄悄的用符咒幹掉了這兩隻妖怪,卻沒察覺氣運被自動吸收了。

  林離倒是不太記得這二位了,感謝的向二人行禮:「謝謝你們。」

  兩人急忙回禮:「不必客氣,我們還要謝謝那天你幫了我們呢。」

  這會兒,林離才認出了這滿臉菜色的二位,看二人渾身哆嗦的樣,頓猜到一二,邀請二人一起上去休息一會。

  朱紅子咳嗽一聲,正要假意推辭一二,卻聽得師弟的肚子轟轟雷響,他尷尬萬分,仍是勉強做一本正經狀:「如此便打擾了。」

  走了幾步,忽見一條線垂在眼前,林離倒沒留意,隨手抓住有膠皮的地方,把線往上一撂。

  倒是朱紅子注意到這似乎是電線,連忙暗使一個法訣,將這電線給順勢吹回去。

  「唉!」

  混血老外悲苦不已,目送林離等人消失,蹲下無聲無息的歎了口氣,渾然不覺那條垂下去的電線被法術引發的風倒吹回來,向他飄過來。

  他苦惱的站起來,心想既然失敗了,就該準備下一次了。

  不起身的話,電線倒不會落在他身上。偏偏這麼一起身,電線裸露部位就正好搭在他的手上。

  混血老外渾身一顫,一股強烈的電流奔騰入海。他哆嗦一下,哀怨無比的看著這條無故落入手裡的電線,咕咚一聲就給電倒了。

  不過,他心裡卻在吶喊著。

  為什麼會這樣!

  他是在心中吶喊,張星君卻是張口憤怒吶喊。

  他在天台抱了半天的避雷針狂呼暗號:「我要升仙了,我要升仙了!」

  雷電愣是沒有下來,他憤怒的鬆開手,仰天咆哮。

  「你們這幫混蛋,等我回來再收拾你們。」

  有人在暗中嘿嘿竊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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