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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vivibear]尋找前世之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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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8 23:47:05 |只看該作者
加尼卡

  婆須蜜並不急著讓那位那摩羅大人進來,反而悠閒的往自己的手臂上塗抹著白檀香油,一直到外面的侍女又催促了幾遍,才慢吞吞的對旁邊的女子說了一句:「你先帶她出去吧。」

  我跟著那女子出去的時候,看見身邊的女子衝著一人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抬眼望去,印入眼簾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男子,他擁有印度男子特有的古銅色的肌膚,長長的黑髮隨意的紮在一起,垂在腦後,狹長的棕色雙眸中閃動的光澤彷彿恆河上的落日,將餘暉淺淺柔柔的暈染在他的眼底深處。

  這個男人就是那摩羅嗎?在這種地方竟然有這麼出色氣質的男人,莫非他就是-------婆須蜜的命定之人?我趕緊望向他的額頭,不由一陣失望,他光滑平整的額上上什麼也沒有。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微微有些驚訝,卻又很快移開了目光,朝婆須蜜的房間走去。

  一看他不是我要找的人,我也立刻沒了興趣,快步跟著那名女子走過了長廊。

  在房內沐浴梳洗之後,我換上了一件淡黃色的沙麗,等著婆須蜜的所謂「調教」。大約快要天黑的時候,婆須蜜終於姍姍而來,她對我嫵媚的一笑,道:「對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葉隱,唐土人士。」我接了一句。

  「原來是唐土來的,怪不得見你的容貌和我們有些不同,不過越是特別,也就越容易讓男人來注意你。」她一邊說著,一邊從身後的小櫥中抽出了一本有些發黃的書卷,「這個你一定要經常看,這是成為一名加尼卡的必讀之書。」

  我接了過來,只見上面寫著幾個梵文,《卡瑪蘇特拉》,一翻開來,差點驚得我把書甩到她臉上,裡面竟然全都是男女同房時的不同姿勢,比春宮還春宮。

  「不用大驚小怪,也不要小看這本愛經,連王公大臣的女兒們,也要研習卡瑪蘇特拉裡的技藝,這樣才能會倍受丈夫的寵愛,即使她們的丈夫後宮佳麗三千,還是會偏愛著她們。所以,不只是我們,人人都應該要讀,並且學習其中的技藝,至高無上的精神滿足與肉體欲仙欲死的歡愉,本質上是一樣的。慾望作為一種動力,與苦行僧的修行同樣...因為生之愉悅,因為豐收和滿足,妓女可是種恩賜。」

  「啊……」我被她的言論著實震到了,雖然早聽說古印度的男女在這方面十分開放,但親耳聽見還是覺得吃驚。

  對了,卡瑪蘇特拉,不就是那部舉世聞名的古印度的愛經嗎,在公元六世紀左右的時候由一名叫做筏蹉衍那的人所寫,據說是史上第一本細膩刻劃「古印度男女閨房樂趣」和「古印度文化」的書籍,同時真正契合「身心靈性愛」意含的書本,原來真有此書……

  婆須蜜笑了起來,輕輕勾起了我的下巴,低聲道:「我們女人生性難以捉摸,就像火焰不嫌木頭多、大海不嫌河流多、死亡不嫌死人多一樣,女人也永遠不嫌男人多。對女人來說,性愛的歡愉勝過一切。所以,在我們給男人帶來歡愉的同時,自己也要盡情享受。」

  「我……「我已經完全不知該說什麼了。一個古代女人這麼直白的對我說這樣,讓我的腦子一下子轉不過彎來。

  「那個,只要看這個就可以了吧。「我無奈的把書一放。

  「隱,成為加尼卡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從明天起,你跟著我學習六十四藝。」她的唇邊閃過一抹妖媚的笑容。

  「什,什麼,六十四藝?」我的舌頭又開始打結了,一陣寒意從心頭竄起。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要學習歌唱。樂器。舞蹈。書法和素描。刺繡。以米和花恰切地裝飾神像。插花。給布或身體部分諸如頭髮、指甲、嘴唇染色。玻璃刻花。以最令人舒適的方式鋪床、安設地毯及墊子的藝術。奏水碗樂。水箱、水管、蓄水池的水的排放和保養。繪畫、裝飾和構圖,如何製作念珠、項鏈、花莖及寶冠。花及鷺鷥毛製作頭巾和腰帶的藝術,演劇藝術和戲劇笥表現的營造。耳環的設計藝術。香水的調製和配備。穿著藝術及寶石與飾品的雅致安排……

  我的腦袋嗡嗡作響,只看見她豐滿的嘴唇一動一動,頓時眼前一黑,撲通一聲暈了過去,俺滴那個蒼天啊!

  
人如蓮花

  婆須蜜讓我先從比較簡單的學起,像化妝,歌唱,詩歌,書法,插花,舞蹈,其實這些對我來說也不是好學的,真不知她怎麼會覺得我是個可造之材,難道是那首詩歌的關係?「……所以,要成為一名加尼卡,當然必須美麗、親切、懂得欣賞他人,喜歡豪奢,富裕,而且要樂於與她喜歡的男人上床,健壯而果斷。同時思想開放,樂於接受新知識、新經驗。不鬱鬱寡歡,熱衷於加入社交界和藝術圈……」婆須蜜一邊點燃身邊的迦羅,一邊細聲慢語的說著。

  「那個,我明白有些東西是要學的,可是有些像軍事,冶煉,建築,木工,實在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吧。」我搖著頭道。

  她姿態優雅的坐起身來,笑道:「隱,身為加尼卡,會遇到不同國家,不同行業的客人,如果不具備完善的學識,又怎麼能得到客人的青睞呢。」

  「可是等學會全部六十四藝,不都成老太婆了。」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又笑了笑道:「其實很多也只是學些皮毛,你看我變成老太婆了嗎?」

  我盯了她一會,忽然歎了一口氣,道;「此人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見。」

  她用手指點了點我的額頭,微微一笑:「對了,再過不久從南印度來的舞者烏爾沃西會在城裡的吉祥天獻舞,你也一起去看吧,隨便學學。」

  「南印度的舞者烏爾沃西?是怎樣的人?」

  「她的舞姿這個世上無人能及,但是據說她十分古怪,從來不收錢財,只收那最常見的竹竿作為酬勞。」

  「只收竹竿?她還真是怪人啊。」我有些驚訝的接口道,心裡不免有了一絲好奇,烏爾沃西。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裡聽見過。

  「好了,我們也該繼續了。」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很是滿意的看到我飛快扭曲了的臉。

  「婆須蜜小姐,那摩羅大人來了。」門口傳來的聲音令我心裡一鬆,忽然有些感激起這位那摩羅大人了,看來今天我的苦難提早結束了。

  「知道了。」婆須蜜淡淡應了一聲,又轉頭對我道:「你先出去吧。」

  我點了點頭,趕緊退了出來,順便瞄了一眼正被幾位妖艷美女簇擁而來的年輕男人,果然是那位那摩羅大人,今天他穿著一身藍色的貼身長袍,一頭長髮隨意的用黃金飾物挽住,他漫不經心的和那幾位美女調笑著,比那日初見時似乎多了幾分輕佻。

  他掃了我一眼,在我行禮後想匆匆而去時,他忽然喊住了我。

  「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

  還不等我回來,他身邊的女子就趕緊搶著答話:「她是婆須蜜新收的加尼卡人選,真不知婆須蜜是怎麼想的,要親自調教這個異域女子。」

  「異域?」他忽然好像有了點興趣,「你從什麼地方來的?」

  「聽說是從摩訶至那國來的……」那女子剛說了一半,那摩羅的目光朝她冷冷一瞥,她顯然嚇了一跳,再不敢說下去了。雖然只是短短一瞬,我卻看見那位那摩羅的眼神竟是如此銳利。

  這個男人,似乎並不像什麼普通人……

  「摩訶至那國,那可是很遠的地方。」他看著我隨口說道。

  我點了點頭,也沒答腔。

  「對了,你就是上次那個穿著男裝的孩子吧。」他好像忽然想了起來,唇邊揚起一絲難以捉摸的笑容,「怎麼,你也想成為加尼卡?」

  「是又怎樣。「我開始不耐煩了。

  「加尼卡可不是人人都能當的。」他輕輕一笑,伸手抬起我的下巴,「不過,等你成為加尼卡的那天,我不介意你來服侍我。」

  「那麼,大人恐怕是要等上很久了,本人愚鈍,學成時只怕已經成了白髮老太婆,不過也不怕,只怕到時大人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我微笑著看著他道,自己也不知為什麼說出這樣大膽的話,一定是被婆須蜜影響了。

  他盯著我,忽然笑起來,撤回了手,意味深長的說了句,「別擔心,不用等到那麼久。」

  ==================================

  盛夏月份裡的恆河畔,空氣裡始終瀰漫著灰灰白白的淡淡霧霾,特別是在那清晨曙光將露的當口,總有著一層若有似無的薄薄水氣。

  走在恆河邊,回想著那摩羅的話,我不禁搖了搖頭,看來古往今來,逛妓院的男人裡根本就沒有什麼好東西,婆須蜜的命定之人到底在哪裡?雖然最近也見過不少她的客人,卻沒有發現一個額前有菱形標誌,唉,我又歎了一口氣,只有趕緊找出這個人,我才能完成任務,結束這恐怖的名妓養成計劃。

  看著眼前陽光照耀下的恆河水,讓我想起了古印度史詩《摩訶婆羅多》描寫恆河的文字,「她像風采迷人的美女,姍姍前行,白色的浪花是輕披在她身上的薄薄涼衫……汨汨的水聲悠揚入耳,好似她曼妙的嗓音,唱著醉人的歌曲。」

  在我輕輕念出來後,卻聽見身邊傳來了一聲很輕的笑聲。

  我立刻轉過身子,河邊的大樹下一位穿著灰色長袍的男子盤腿而坐,一頭亞麻色的長髮瀑布一般傾瀉而下,正好遮住了他的容貌。

  「你笑什麼!」我根本沒注意到這裡還有一個人,不禁有些惱怒。

  一陣清風夾雜著娑羅碎花飛來,輕輕吹亂了他的長髮,在長髮飛揚間,透過紛落的碎花,我看清了他的臉。

  沒有語言可以形容他的容貌,

  明媚的陽光透過碧綠的枝條流瀉而下,傾瀉在他的臉上發上,他的容貌,從柔滑的長髮到細緻清秀的五官,還有略微顯得有些單薄的身材,由內及外,都流露出一股透明感與奇妙的深沉,沉靜得如沒有瑕疵的雪峰,你覺得很簡單但永遠想不透裡面所蘊藏的豐富。

  他依舊闔眼淺笑著,笑容在風中如同花朵在水中盛放一樣有點不真實。隨風似乎還帶著一陣奇異的淡極似無的微涼的蓮花香氣。

  人中丈夫,人中蓮花,分陀利華。

  「你到底笑什麼。」我在愣了一會兒後又回過神來。

  「我笑,」他緩緩開口,聲音如青色的茶葉在盛著透明水中的杯中緩緩升騰,「你看到的只是淺薄的表象。

  「淺薄的表象,好啊,那你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我瞪了他一眼,他還是閉著眼睛,細長的睫毛密密的煽動著。「還有,你最好看著我說話,這樣很不禮貌。」

  他微微一笑,「實在是抱歉,看著你說話,我做不到,因為-------我是個瞎子。」

  ==============================

  瞎子?我微微一一驚,又多看了他幾眼,這樣一個清逸出塵的人物竟然是瞎子,真是可惜。

  就在此時,不遠處忽然喧鬧起來,我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過去,卻看見河邊的石台上搭起了高高的柴堆,燃起了熊熊烈火。

  「那是人們在舉行葬禮。」那位瞎子先生低低說了一句。

  葬禮?我正詫異著,忽然從那邊飄來一股檀香的香味,「檀香木?看來這回舉行葬禮的是位婆羅門。」他的嘴角微微一揚。

  「既然是葬禮,我看他們怎麼一點也不難過,也聽不到一點哭聲。」我有些不解的問道。

  「難過,為什麼要難過?」他淡淡一笑,「生命不是以生為始,以死而終,而是無窮無盡的一系列生命之中的一個環節,每一段生命都是由前世的業所決定的。死亡,葬禮只是意味著一種送別,將親人送入另一個輪迴,有的繼續為人,有的進入極樂世界,有了下了練獄。」

  「可是不管怎麼樣,消失了就是消失了,這輩子就再也遇不上了,無論是親人,還是愛人,離開就是離開了,下輩子誰知道能不能再遇的上呢,就算遇上,也許也只是擦肩而過,也不是同一個人了。」我望著那些面色沉靜的人們說道。

  他只是微笑著,沒有再說話。

  「你來自何處?」過了一會,他忽然開口問道。

  我愣了一下,脫口道:「你看不見我,怎麼知道我不是本地人?」

  他伸手拂去了一片沾在他眉梢處的娑羅花瓣,笑道:「如果是本地人,是絕不會說出剛才的那段話的。」

  「我是從摩訶至那國來的,你呢,又是什麼人?叫什麼名字?」

  「摩訶至那,」他的臉上似有一點動容,「那裡……」他沒有說下去,頓了頓,又道:「我叫目蓮。」

  目蓮?果然人如其名,人如蓮花。

  「隱,」他忽然叫出了我的名字,讓我嚇了一大跳,正要回答,卻見遠處跑來一隻小狗,飛快的撲進了他的懷抱,親熱的在他衣服上蹭來蹭去。

  我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的問道:「剛才,你是在叫這隻狗嗎?」

  「是啊,它叫隱。是我取的名字。」他一邊回答著,一邊從懷裡掏出了一些餅,掰成小塊,餵著那只骯髒不堪,皮毛褪落的小狗。

  阿咧咧,我竟然和一隻小狗同名!我的心情一下子就低落起來,鬱悶的打算就此離開,忽然聽見他的聲音又低低響起,「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我的口齒似乎不靈活了。

  「隱,原來你在這裡,快點回去吧。」婆須蜜身邊侍女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真是可惡,早喊不喊,偏偏這個時候來找我。

  我趕緊望向目蓮。只見他神色依舊自若,只是嘴角抿出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嗯,嗯,有人找我了,我先回去了。」我尷尬的開口道別。

  「知道了,」他嘴角的弧度更深,「隱。」

  「呵呵……」我乾笑幾聲,匆匆離開,在離開之前我又忍不住望了一眼對岸那還在繼續進行的葬禮,

  火葬柴堆上空升起了輕煙,也許,真的就像他所說的,每一縷輕煙都是一個解脫了的靈魂,在脫離紅塵的時刻跳著最後的華美舞蹈,然後裊裊升入凡人不可見的極樂之界。

  --------------------------------南印度的舞者烏爾沃西前來吉祥天廟獻舞的日子很快到了,這晚,婆須蜜推去了一切的客人,帶著我早早就來到了位於曲女城東邊的吉祥天廟。

  廟不大,裡面熙熙攘攘朝拜天女的人卻絡繹不絕,跟著婆須蜜踱進廟門,望著天女像前層層障障的珠幕,我似乎聞到了一股很特別的香味,抬頭望去,月下,盛開著一叢一叢清雅的優缽羅花。

  人群忽然騷動起來,「烏爾沃西來了!」抑制不住的激動的人們紛紛朝前面擁擠,透過人群的夾縫,我看見了前方是一個臨時搭建起來的圓形的舞台。

  隨著一陣梵樂響起,一位穿著鮮艷的金色紗麗的年輕女子風姿萬千的從台後舞了出來,手腕上,腳踝上的五彩鐲子隨著她的舞動不時發出清脆相擊的聲音,光潔白皙的額頭上貼著鑲著寶石的BINDI,瑤環珮飾閃亮奪目,腰肢渾圓靈動,深邃的大眼睛在呢喃的樂曲中牽引你的心跟隨她的舞步遊走。

  她隨心所欲的自由舞著,強烈而富有感染力的舞蹈節奏是在場的所有人都從未見聽過的,大家的心都隨著那節奏跳動,聽著這樣令人振奮的音樂,看著那彷彿有魔力一般的舞蹈,讓人禁不住也想隨著那節拍熱舞直到自己力竭為止,靈魂深處的本能竟被這舞蹈輕而易舉地觸動,人們的情緒立即被煽動起來,直到一舞終了才想起來發出讚美之聲,紛紛將手上的竹竿輕輕扔在舞台上。

  烏爾沃西微微笑著,讓人收起了那些竹竿,往後面走去。

  婆須蜜示意我跟著她,也往寺廟的後面走去,剛走到後面,就見到烏爾沃西正查看著那些竹竿,臉上的表情有幾分古怪。

  「烏爾沃西,我的好妹妹,我很是想念你呢。」婆須蜜朝烏爾沃西嫵媚的笑著。烏爾沃西抬頭一看,也露出了笑容,「婆須蜜姐姐,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怎麼,還在繼續搜集這些竹竿嗎?」婆須蜜和她隨意的閒聊起來,我在一邊看著她們,這兩個大美人看起來以前就認識。

  她們聊了一會,婆須蜜將我拉到身邊,道:「這是我新收的女孩葉隱,這次我有一件事想拜託你,能不能在這裡停留一段日子,教她南印度的舞蹈。」

  烏爾沃西顯然有些吃驚,「可是,姐姐,你的舞蹈技藝已經很好了,為什麼還要我教?」

  「南印度的舞蹈和我們北印度的不同,我希望葉隱能學會南北印度的舞蹈。而且,」她輕笑著,「酬勞是我們院後的一片竹林。」

  烏爾沃西思索了一下,點了點頭。

  我的心裡又是一沉,怎麼就這麼命苦呢,人家有三座大山,我看我是有六十四座大山壓頂,不死也難。

  婆須蜜的宿命之人,你倒是快點出現啊。

  烏爾沃西的個性似乎和她奔放的舞蹈完全相反,不但平時話很少,在兩人獨處時我經常看到她滿懷心事的樣子。

  「那個……」我剛動了動嘴唇,又把想問的話嚥了下去。

  「你想問什麼?」她回過頭來。

  「沒什麼。」

  「你是想問我為什麼要搜集竹竿,認為這很愚蠢吧?」她的臉上掠過一絲似有似無的傷感。

  「愚蠢?」我趕緊搖頭,「我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要這麼做,但這樣做一定有你自己的理由吧,不管怎麼樣,你把這樣美好的舞蹈帶給了大家,給大家帶來了快樂,大家喜歡你還來不及,怎麼可能覺得你愚蠢呢。」

  她看著我,忽然微微笑了起來,」小隱,你又為什麼千里迢迢的跑到這裡,想要做一位加尼卡呢?」

  我笑了笑,道:「就像你一樣,我也有我自己的理由。」

  她伸手摸了摸我的頭髮,輕聲道:「不知為什麼,我覺得好像在很久以前,似乎見過你。」

  「見過我?」我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笑道:「也許在無數個輪迴中,我們在其中一個輪迴中遇見過吧。」

  「無數個輪迴?」她斂起了笑容,神色複雜的望向了遠處。

  「你自己先練一會兒。」她的情緒忽然低落起來,扔下了這句話,匆匆離開。

  我歎了一口氣,繼續鑽研那些繁瑣的讓我發瘋的手勢,一想到接下來還有數不清的課程,我的頭就越來越大,彎腰撿起一顆石子就朝前面扔去,石子飛出了我的視線,只聽見傳來一聲,「哎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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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8 23:47:27 |只看該作者
輪迴

  是那個倒楣蛋中了招?我正尋思著,就見一個穿著藍色長袍的男人捂著額頭,匆匆走了過來,後面還跟隨著幾位氣勢洶洶的隨從。

  咦,那不是那摩羅大人嗎?

  「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傷害我們大人!」那摩羅還沒開口,他身後的隨從已經開始興師問罪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這件事是我有錯在先,不由的氣勢也弱了幾分。「不是故意的?你要知道,大人可是高貴的婆羅門,是最高貴的種族,你竟然敢砸傷大人,要知道這可是死罪!」

  「死罪?「我瞥了那摩羅一眼,他似乎正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幕。

  「既然婆羅門是那麼高高在上的種族,「我特地加重了高貴這個詞,」那麼,不是更應該以寬容而慈惠之心待人嗎,積累自己的業,這樣的話,下一次輪迴才有可能再繼續成為婆羅門啊。要是動不動就殺來殺去,我看連投胎再為人都懸哦,說不定就墮入什麼餓鬼道啊,畜牲道什麼的。」

  「你……」那侍從一時說不出話來。

  那摩羅倒在一邊笑了起來,「好一張利嘴,不過死罪可免,不如就試試餓刑吧?」

  「餓刑?」

  「就是用燒熔的鉛水堵住嘴巴,這樣即使是滿地食物也不能食用了」

  「啊,」我的嘴角一抽搐,古印度的刑法還真是變態,一吸氣,脫口道「還是殺了我吧。

  那摩羅一愣,哈哈大笑起來,忽然拉起了我的手,往房間裡走去。

  「喂喂,你做什麼,你不是來找婆須蜜的嗎?」我一時也摸不清他要幹什麼。

  聽到婆須蜜的名字,他的腳步停滯了一下,隨即又笑著道:「她今天不在,」

  她今天不在?我的頭大了起來,他不是想讓我代替吧,,

  「我,我還不是加尼卡呢,你想找就找別人吧,這裡的美女這麼多。」

  他側過頭,意味深長的盯著我,道:「我不是說過,不用等到成為加尼卡那天嗎。」還沒等我說話,他又繼續說道:「我知道婆須蜜教了你不少卡瑪蘇特拉上的東西,但是光是那些是不夠的,實踐才是最重要的,你不知道嗎,在成為加尼卡之前,有專門的試練,要和男人真正實踐過,直到得到那個男人的肯定,才能開始接待客人。」

  光當!我的腳步踉蹌了一下,不會吧,還有這種事,我不會那麼倒楣吧,要是那時還沒找到婆須蜜的宿命之人,我看我只能跑路了。

  「可是,我現在離成為加尼卡遠著呢,應該還不到時候……」我乾笑著。

  他一手輕輕摀住了額頭,笑了起來,道:「現在,我需要你為我包紮傷口。」

  「只是包紮傷口?」

  「只是包紮傷口,不過如果你想我教你些技巧,我也不會拒絕。」他不懷好意的笑著。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隨手拿過侍從遞過來的紗,重重的往他的額上按了下去。

  「啊!」聽他發出一聲低呼,我的心裡頓時舒服了不少。

  =====================================

  婆須蜜回來的時候,那摩羅已經離開了。

  「小隱,你學得很快,我看你一定會比我更早成為加尼卡。「她教習了我一些技藝後,微笑著誇讚我。

  「我,我天資愚鈍,還是慢慢來吧。「想到那摩羅說的話,我就忍不住想問她。

  「對了,卡瑪這本書你看得差不多了吧。」她忽然開口問道。

  我點了點頭,我可是在好奇中看完了這本書,儘管看得面紅耳赤,可是我又不得不承認,這對我來說完全是一個新奇的世界。而且書中不僅涉及了很多性知識,還敘述了怎樣保持良好的婚姻生活,怎樣保持忠貞,讚賞由愛情締結的婚姻。

  「那麼,你說說,如何能更好的勾起男人的慾望呢?」她漫不經心的問道。

  「嗯,嗯……」看我嗯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她輕輕一笑,道:「是親吻,不,應該說是輕咬。」

  「啊……」我的心裡一片哀鳴,為什麼我要學這些啊,真是苦命。

  她湊近了我的身邊,輕輕撫上我的嘴唇道:「要學會很輕很輕的用牙齒輕咬對方的下唇,在吻漸漸深入的時候,加重力度,輕輕的吸吮對方的嘴唇,要懷著陶醉和渴望的熱情,接著,要在對方的肩膀上輕咬,留下咬痕,不能過紅,不能過大,一連串的小紅點正好。」

  「好,好難啊……」看著婆須蜜離我越來越近的臉,我忽然感到不能呼吸了,心跳竟然加快起來,這是怎麼了,我們都是女人啊,為什麼她會給我這種奇怪的感覺呢。

  「並不難,」她忽然將嘴唇覆了上來,輕輕咬著我顫抖的下唇,我的腦袋嗡的一聲,條件反射的迅速推開了她,

  「你,你,我,我,我是女人……」我已經語無倫次。

  她似乎並不以為然,柔媚的一笑:「我只是示範給你看。」

  「拜託,以後別這麼嚇我了,我們都是女人,這樣親吻好奇怪的。」我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

  「這樣就受不了,看來你的試練要提早了哦。」

  聽見試練這個詞,我的腦袋又轟了,脫口道:「現在為時太早了吧,我的六十四藝都還沒學好。」

  「你知道?」她微微一驚。

  「我聽那摩羅說的。」

  「是他說的?」婆須蜜的臉上閃過了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隨即又恢復了笑容。

  「六十四藝只是吸引男人的方式,增加你自身的砝碼,可是如果你想把客人乖乖留在你的身邊,在床上取悅對方才是最為重要的一環,別忘了,加尼卡不管再怎麼受人們的尊敬,說到底也不過是那些所謂高貴男人的床上玩物。」

  床上玩物,我怎麼覺得這個詞是這麼刺耳捏。

  「再過一陣子,等你把卡瑪裡的東西都學得差不多,我就會安排你的試練。到時,你一定會在床上征服任何一個男人。」

  我,我才不要在床上征服男人啦……我鬱悶的望著她的背影,好想哭啊,什麼時候任務才能結束呢。

  我想司音,我想飛鳥,我想回去,也不知道撒那特思怎麼樣了,不知道有沒有學會更多的現代的東西呢?

  =====================================

  恆河邊,風光依舊,衣衫襤褸的乞丐和衣靠在石階上,面容平靜。骯髒不堪,瘦骨嶙峋的小孩躲在媽媽的身後,富有的女人穿著華麗的紗麗從那些窮人身邊擦肩而過,在這個貧富不等的國度,卻讓人感受到一種特有的氣氛,每個人似乎都安於現狀,或者說,更多的是麻木。

  輕風澹泊,薄薄的雲絲從藍天緩緩飄過,綠色的沙羅葉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偶爾有一朵雪白的沙羅花悠悠地飄落,不像凋謝,更像從容地謝幕,徐徐而舞。有時落在地上,有時就落在樹下那位男子的身上。

  「目蓮,真是奇怪啊,為什麼那些窮人,乞丐,被你們身為卑賤的種族的那些人,看上去是那麼麻木呢。」」我靜靜的看了他一會,開口問道。剛才那樣的情景實在是像一副美麗的畫卷。

  「他們在等待。」他笑著。

  「等待什麼?」

  「等待死亡。」

  「等待死亡?」

  「等待死亡,等待輪迴。」他微微笑著,「之所以這一世會貧窮,會不幸,都是因為前世的業不夠,而那些富有的,高貴的種族,則是因為他們前世的業完滿了,所以沒人會抱怨,他們只會繼續完成自己的業,安靜的等待下一次的輪迴。」

  他摩挲著手中檀紅色的念珠,在陽光下安靜地綻放出一抹透明的笑顏。

  ===================

  「看見落下的沙羅花了嗎?」他輕輕問道。

  我點了點頭,又想起他看不見,就應了一聲。

  「花會盛開,然後凋零,星會閃耀,總有一天會消失。人的一生,也是一樣,就像是短暫微小的塵沙,無論是憎恨,微笑,流淚,還是歡樂,悲傷,最後都要歸於死的永眠,但是,死亡不是終結,只是為了下一次的輪迴。」

  「哦,照你這樣說的話,那麼每個人的生存都是沒什麼意義的了。」我不解的看了他一眼,這個帥哥的思想還真是有些消極。

  「難道不是嗎?」他依舊微笑著。

  我彎腰撿起了一片飄落的花朵,輕輕放在了他的手上,道:「告訴我,你有什麼感覺?」

  他摸了摸道:「柔軟的,帶著一絲涼意。還有,淡淡的香味。」

  我笑了笑,低聲道:「我們的生命的確是那麼的脆弱和渺小,但是,有些東西是不會消散的。就像這朵花,你欣賞過了,記得了,在心中便長久了。就算它凋零了,卻還是留在了你的記憶裡,既然上天給我們每個人都準備了一份寶貴的禮物——生命,為什麼不去享用、不去超越呢?為了自己,為了親人,為了愛人而努力生存,這才是正確的態度啊。」

  他微微揚了揚眉,臉上掠過一絲驚訝。

  「而且,如果真的像你所說,現在又何必要餵這只小狗呢,乾脆讓它早點餓死,早點投胎不是更好,說不定還能投個婆羅門呢。」我指著依偎在他身邊的小狗說道,那小狗像是知道我說它,還衝我叫了一聲。

  目蓮輕輕撫摸著小狗,沒有說話,忽然他的嘴角一揚,「看在同名的份上,你也不希望它死吧。」

  「喂……」我立時啞口,這個瞎子先生,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過幾天就是潘恰提錫朝聖期了。」他沉默了一會,低低道。

  「潘恰提錫朝聖期?」

  「是各地朝聖教徒來恆河沐浴的日子,飲用恆河水並在恆河中沐浴有起死回生洗清罪孽之奇效,你沒注意,平時清晨也會有人來這裡沐浴嗎?」

  「那一定會很壯觀吧?」我已經幻想起成千上萬的教徒在恆河沐浴的盛況。

  「當然會,」他頓了頓,「你會來嗎?」

  「會,會,一定來,」我連連點頭,怎麼能錯過這個湊熱鬧的日子呢。加尼卡的痛苦暫時被我拋到了腦後。

  「對了,你為什麼會到曲女城這裡來呢?」他忽然開口問道,

  「我,我……」我正遲疑的時候,忽然又聽見他的聲音:「如果不想說,沒有關係。」

  我嗯了一聲,正好也不知該如何回答,便轉移了話題,「為什麼這裡會叫做曲女城呢?」

  「以前這裡的國王有一百個女兒,個個美麗無雙。一天,她們一同來到河邊洗澡,就被一位修煉的高人看見。高人竟然心動了。然後他面見國王,要求國王把女兒嫁給他,不然他就降禍給這個國家。國王相當為難,回家徵求女兒們的意見,可沒有一個願意嫁給這個高人的。最後,還是最小的女兒妥協了,當國王帶著小女兒來見高人時,高人覺得這個小女兒並不是他女兒中最漂亮的一個,就責怪國王。國王無奈地說,其他女兒都不願意嫁給你,只有小女兒願意。高人聽了頓時大怒,就把國王其他的女兒都變成駝背懲罰她們。所以這裡就有了這個名字「曲女城」。曲便是駝背的意思。」

  淡淡的陽光,高大的沙羅樹,鋪了滿地的花,嫩綠的柔軟碧草。空氣中泛著微微青澀的新鮮的芬芳。那此時此刻,聽著目蓮娓娓道來,我的心裡,忽然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寧靜與安逸。

  「這高人也太毒了吧,這麼小的心眼,還修煉什麼。」我頓了頓,道:「目蓮,你每天都在這裡,不要告訴我你也在修煉哦。」

  目蓮微微笑了起來,沒有說話。

  望著他密密的睫毛,印度人少有的白皙肌膚,似有似無的笑容,隨風飛揚的亞麻色長髮,我的內心忽然產生了難以遏制的好奇,如果目蓮能睜開眼睛,那該是一雙多麼美麗的眼睛……

  ==========================

  潘恰提錫朝聖期到來的那一天,我們的妓院竟然也停業一天,幾乎是所有的人都湧向恆河邊,我也樂得輕鬆,既不用學那些恐怖的技藝,還能湊熱鬧。

  到了那裡的時候,恆河的石階上已經擠滿了只圍一條白色腰布的男人和穿著五色莎麗的女人們,男女老少,無不虔誠的沐浴淨身,

  婆須蜜早已下了水,她按照印度教教義的標淮,站在齊腰深的水中,將水撩過頭頂三次,然後全身完全沒入水中三次,聽說這樣才能達到淨化的目的。我看了一眼身邊的烏爾沃西,她沒有急著沐浴,只是望著遠處,似乎心事重重。

  看她們兩個都沒有注意我,我打量了一下四周,想看看目蓮是否在這裡,剛轉過頭,忽然聽見一團黃色的影子撲了過來,我仔細一看,是目蓮餵養的小狗,它朝我擺了擺尾巴,就往前跑去,我趕緊快步跟著它,走了沒一會兒,就看見目蓮正站在一棵細尖筆直的垂枝暗羅旁,這還是第一次我看見他站起來的樣子,依舊是灰袍長髮,身姿卻是挺拔清逸,和他身邊的垂枝暗羅倒有幾分相似。

  他彷彿感覺到了我的到來,轉過身來,朝我笑了笑。

  「隱,」他輕輕一喚,

  「嗯?」

  「汪,汪。」一個極不和諧的聲音和我同時回答了,我怒瞪了那小狗一眼。

  一絲輕笑劃過目蓮的唇角,「你怎麼不去沐浴?」他問道。

  我看了一眼那擠滿了人的河水,這麼多人在這裡泡著,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好像覺得河水都有點黑了……

  「我不習慣,你也知道,我並不是印度教徒啊。」

  他溫和的笑著,慢慢伸出了手,我愣了愣,他的意思是讓我握住他的手嗎?猶豫了一下,我立刻握住了他的手。像是鬼使神差般,我跟著他下了石階,隨著一股涼意從腳底竄起,我很快意識到已經入了水,這才回過神來,低頭一看,河水剛剛漫過了我的腳背。他也停了下來,沒有再往深處走。

  「根據印度教的傳統,如果因為種種原因不能按傳統的方式沐浴,只要把手與腳浸入恆河水中,就算完成一次淨化。閉上眼睛,用心感受一下。」他的聲音在我頭頂低低響起。

  我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睛,放開了他的手,彎下腰,將手也浸入樂水中,微涼的水流過指間趾縫,緩緩湧動如血脈博動,我的心裡忽然莫名的激動起來,這是數千年來養育了無數過往靈魂的恆河母親的脈膊,這一時刻,我的脈膊和上了她的頻率。的確,是很特別,很特別的感覺……

  「你現在已經淨化了。」

  聽見他略帶笑意的聲音,我抬起頭來,不知有沒有看錯,他的笑容中似乎帶著淡淡的幽寂。目蓮他,到底是什麼人呢?

  「汪汪!」石階旁傳來了小狗的叫聲,我的眼珠一轉,笑道:「既然大家都沐浴,那麼你也一起來吧。」說著,我就迅速的跳了起來,跑上石階,飛快的抓住了這只莫名奇妙也叫做隱的小狗,小狗極不情願的衝我就是一口,我手一鬆,往後一退,和它一起掉進了河裡,濺了目蓮一身的水。

  我在水裡瞎撲騰,一瞬間,就喝了好幾口河水,雖然這裡的水並不深,可是一想到這差不多就是洗澡水,我的胃裡不免就是一陣翻騰。還沒等我回過神來,目蓮已經摸索著撈起了我,「沒事吧?」

  「沒事!」我咬牙切齒的問道:「那個小傢伙呢。」目蓮微笑著伸出了另一隻手,那隻手上正拎著那只濕漉漉的小傢伙,看著它烏溜溜無辜的眼睛,我的氣也消了大半,人不犯狗,狗不犯人,怎麼說,也是我先招惹它的先。

  不過,我看了看渾身濕透的自己,這回,可是徹徹底底的沐浴了。

  「小隱,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我正在到處……」身後忽然傳來了婆須蜜的聲音,卻是嘎然而止,我轉過身,卻看見婆須蜜直直的盯著目蓮,臉上流露著我從未見過的複雜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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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8 23:47:52 |只看該作者
誰是宿命之人?

  「尼摩,真的是你!」她盯著他喃喃道。我的心裡也是一驚,怎麼,婆須蜜竟然認識目蓮?尼摩,他原來叫尼摩?我的眼前出現了一大堆的問號。

  目蓮依舊神色自若,只是淡淡說了句:「是我。」

  婆須蜜的臉色煞白,半晌才說出了一句話,「你……好嗎。」

  目蓮淺淺一笑,「我很好。」

  她上前了兩步,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麼,臉色更加蒼白,「你,你的眼睛怎麼了,你看不見了?」

  目蓮微微側了下頭,沒有說話。

  我呆呆的在一旁看著兩人,這兩人到底以前是什麼關係呢?

  婆須羅想再上前一步,卻又猶豫了一下,只是那麼一瞬,她的臉上已經恢復了以往的平靜,:「小隱,我們該回去了。」

  我點了點頭,回頭望了目蓮一眼,他闔眼微笑,彷彿知道我在看他,對我輕輕點了點頭。

  回去的路上,婆須蜜什麼都沒說。

  「那個,你和目蓮他,,認識嗎?」一直到入睡前,我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她看了我一眼,輕輕歎了一口氣,道:「十年前,在曲女城提起尼摩大人有誰人不知,他出身高貴,一擲千金,終日流連於風月場中,曾經是我師父的恩客,那時,我,也是---「她的臉上忽然閃過一絲奇異的神色,「我還沒有成為加尼卡……」

  她沒有把話說完,卻也令我大吃一驚,想不到那猶如蓮花一般的人以前居然是個風流公子,到底是什麼事情令他發生這麼大的改變?想到他那在風中綻放的笑容,我無論如何也不能把他和風流這個詞聯想起來。

  「他現在變了很多,雖然容貌沒變,卻已經不再是那個我認識的尼摩大人了。目蓮,這個名字很適合現在的他。」她幽幽說道,沉默了一會。她又笑了起來,」好了,也不用在意那個人了,都過去那麼年了,我也只是一時感慨。」

  看著她變換不停的表情,我的心裡也是混亂一片,難道目蓮才是她的宿命之人?可是也不像啊,他既不是她的客人,額上也沒有什麼菱形的標記。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對了,小隱,那摩羅大人他……」她看起來似乎欲言又止。

  「怎麼了?」

  「那摩羅大人,他是個好人。」她忽然沒頭沒腦的說了這麼一句。

  「你喜歡那摩羅大人嗎?」我也忽然脫口而出,看婆須蜜對待那摩羅的態度,似乎和別的客人都不一樣,好像特別不在意他,卻又好像特別在意他。

  婆須蜜微微一笑,「喜歡怎樣,不喜歡又怎樣,你只要記住,他是一位好客人就是了。」

  「我是說,如果……」

  「小隱,有些事,永遠沒有如果。」她把我想問的話堵了回去。

  如果,有人真心喜歡你,想要帶你走,你會答應嗎?我默默的在心裡重複了一遍,總有一天,我會把這句話問出口。

  ===========================================

  帶著滿腹的疑問,第二天我就想去恆河邊找目蓮,問個清楚。一出門,迎面就看見了身穿一襲藍衣的那摩羅。

  「這麼早去哪裡?」他看上去心情似乎不錯。

  「去哪裡用不著你管吧。」我沒好氣的答了一句。

  「好大的膽,竟敢對大人無禮!」他身邊的侍衛立刻凶神惡煞的吼道。

  「退下。」那摩羅微微皺了皺眉,那侍衛立刻惶恐的往後退了幾步。

  「聽說婆須蜜會將你的試練提前,到時你可要好好表現。」他挑了挑眉,揚唇淺笑。

  我抬頭瞪了他一眼,道:「那也不關你的事,我……」當我的目光掠過他的額頭時,後半句話因為詫異而硬生生的吞了回去。老天,我想我沒有看錯,他的額上赫然出現了一個淺紅色的菱形圖案!

  「你,你……」我指著他的額頭,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怎麼,你忘了,這可是你做的好事。」他順勢捉住了我的手,輕輕放在他的額上,道:「你那一下可砸的不輕啊。」

  我做的好事?仔細一看,我啊的一聲脫口而出,這個果然是個疤痕,可是世事怎麼有那麼湊巧,偏偏就留下一個菱形的疤痕?難道……我的思想忽然豁然開朗,難道婆須蜜的宿命之人就是我砸出來的?那摩羅就是我要找的人?一想到這裡,我的心裡好像鬆了一大口氣,只是笑瞇瞇的看著他,這樣說來,只要他願意帶走婆須蜜,我就能結束這痛苦的日子,很快就能回去了!

  「你也不用高興成這個樣子,到時也要看你的表現如何,不過也不用擔心,你會從我這裡得到更多的經驗和----樂趣。」他的話又飛快的把我從狂喜中拉了回來。

  「什麼?」我一頭霧水的看著他,「剛剛你都說了什麼,我什麼也沒聽見。」

  他盯著我,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我說,你就這麼高興再聽我說一遍你的試練對象就是我嗎?」

  「什----------什麼!」我的腦袋嗡的一聲,「胡,胡說八道,你可是我師父最歡迎的客人。」

  他無謂一笑,」就是因為我是婆須蜜最歡迎的客人。」

  我愣了愣,連忙讓自己冷靜下來,眼下當務之急是趕緊想辦法讓那摩羅帶婆須蜜走,至於試練不試練,這裡又不是巴格達,也沒有那麼多妖魔鬼怪,想佔我的便宜根本是作春秋大夢。

  「可是這樣的話,大人不怕婆須蜜姐姐傷心嗎。」我忽然想起了婆須蜜昨天含含糊糊,莫名其妙的話語,婆須蜜對他,似乎也是有好感的。

  「傷心?」他彷彿聽見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情般大笑起來,「婆須蜜她……也有心嗎?從成為加尼卡的第一天起,她就拋棄了她的心吧。」

  「你不是她,你又怎麼知道她想些什麼,是,在人們眼裡,加尼卡就算擁有再多的技藝,會寫再美的詩歌,也不過是床上的玩伴,有趣的玩具。可是加尼卡就不能有自己的感情,就不能有自己喜歡的人嗎?難道在出賣身體的時候也要出賣自己的心嗎,告訴你,她不是丟了心,只是不敢拿出來,當然,恐怕來這裡的男人,也包括大人您,「我上前一步,抬頭望住了他:「都只對她的身體感興趣吧。至於她的心,又會有誰在意。」

  他的笑容漸漸從臉上消失,盯了我一會兒,沒再說什麼,轉身而去。

  看著他的背影,又有一絲新的煩惱湧上我的心頭,那摩羅究竟有多在意婆須蜜?究竟會不會如我所願帶著她離開呢?看來我還要再加把勁不可。在恆河邊找到目蓮的時候,看著他一臉的安逸,我卻不知該怎麼問出口了。

  他笑了笑,「我想她一定對你說了我的過去。」

  「你還記得婆須蜜?」

  「婆須蜜,她還在用這個名字,我記得那時她似乎還是個小女孩。」他淡淡道。

  「那麼,為什麼?」我頓了頓,「當然,如果你不願意說我也不會逼你。」

  「目蓮是師父給我取的名字。」他悠然開口道,雪白的沙羅花瓣輕輕飄落在他的肩上,又滑落到了地上。如果他不說話,這裡就好似如一幅隨意勾勒卻意境淡雅的畫卷。

  =============================

  「我本名叫做尼摩,父親是位高權重的婆羅門族族長,母親是他的表親,聽說為了爭取到這個位置,父母也犧牲了不少人的生命。從出生開始,我便一直被眾人呵護,長大成人後,不但一事無成,還終日流連煙花之地,在疼愛我的父母過世後,我還是照舊一擲千金,絲毫沒有收斂,直到我的師父出現,他說我父母的這一世作孽太多,死後已經墮入了煉獄,日日夜夜受盡折磨。」

  他的語氣平淡,彷彿在說著一件事不關己的事情。

  「我自然是半信半疑,師父替我開了天眼,讓我看到了父母在煉獄中受苦的情形,」他頓了頓,臉上閃過了一絲罕見的複雜神色,「身為人子,又怎麼忍心父母淪落至此,於是我便在師父的指點下潛心修習佛法,終日誦經,希望能替父母贖罪,早日轉世為人。」

  「可是你的眼睛……」我猶豫著問道。

  「師父說,天眼一開,再難以封住,父母受苦的情形日日在我眼前浮現,為了專心修習佛法,我便自毀了雙目。」

  「什麼,你的眼睛是你自己弄瞎的!」我大驚失色。

  他微微笑了起來,「隱,你知道嗎?有時閉著眼,其實可以看得更清楚。在這恆河邊日復一日的感受著生命的誕生和死亡,我的心裡也越來越透徹,不論是婆羅門,還是首陀羅,不論是富有還是貧窮,不論是美麗還是醜陋,喜悅還是悲傷,一切都要歸於死亡,死去之後,一切都會消失的無影無蹤。既然這樣,生存在這個世上又有什麼可爭取的呢。」

  「可是,目蓮,你不就在爭取嗎?」我看著他。

  他微微一愣,「爭取什麼?」

  我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笑了笑,「爭取你父母的下一次生命啊。」

  「如果真的看得開的話,你也大可以不理你的父母,反正即便他們再輪迴為人,也是要歸於死亡的,生存又有什麼意思呢。再說了,萬一投胎為人,又做錯了什麼,死後說不定又要受到懲罰,你能管他們生生世世嗎?」

  他轉過頭,眉宇間瀰漫了一層薄薄的霧靄。我愣了一下,這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露出這樣的表情。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按住了他的肩膀,凝視著他的眼睛,輕聲道:「聽我說,花不是為了凋零才盛開的,星星不是為了消失而存在的,同樣,人的一生,也不是為了死亡而走這一趟的。」

  他的睫毛微微一顫,柔滑的髮絲隨著微風若有若無的拂過我的面頰,溫柔的彷彿是情人的撫摸,一陣極淡似無的蓮花香味在空氣中瀰漫,「從沒人……對我說過這些話。」他低低說了一句,唇角卻勾起了個淺淺的弧度。

  「摩訶至那國,一定是個特別的國家吧,所以,才會有你這樣特別的人。」他笑了笑。

  我使勁的點了點頭,也顧不得他有沒有看見,「當然,摩訶至那國是個十分偉大,十分特別的國家,可惜路途太遙遠,不然你也可以去見識一下啊。不過……「我轉了下眼珠,」算了,見識了又怎樣,照你的說法,見識了再多的東西又怎樣,反正等死了一切都消失了,下一世投成個什麼東西還不知道呢。」

  他啞然失笑,輕輕對我搖了搖頭。

  「你,為什麼會和婆須蜜……」他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

  「因為我,很快就會成為加尼卡了。」

  「加尼卡?」他似乎有些驚訝,「為什麼你會想要成為加尼卡?」

  我放開了他的肩膀,站起身來,望著波光粼粼的河面,道:「我和目蓮不一樣,這個世界上有我想爭取的東西,有我想要保護的人,有我想要達成的目的,所以……」

  我望了目蓮一眼,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坐著。我心裡一動,其實目蓮他,又何嘗不是為了他想要保護的人呢。

  =====================

  回去的時候,又是烏爾沃西傳授舞蹈的時間,那些繁雜的手勢和動作,我學了就忘,無奈之下只得畫下來,照著做姿勢,烏爾沃西見了我也只能搖頭。

  「小隱,你要抓緊時間學了,因為過幾天我就會離開了。」她一邊和我說話,一邊仔細的翻動著腳下的一大堆竹竿。

  「你要離開了嗎?」我對這個古怪的美女也沒有什麼感覺,似乎除了搜集竹竿,她再沒有別的愛好,也不愛說話,真不知她是怎麼和婆須蜜成為朋友的。

  「是,我已經在這裡待的太久了。」她站起身來,眼眸中閃過一絲無奈與失望。

  既然她這麼喜歡竹竿,那麼在她臨走之前,我也去找幾根送給她作為離別的贈禮吧。

  「小隱,你見過婆須蜜小姐呢?」婆須蜜隨身的侍女達瑪匆匆的走了過來,一見到我,似乎臉上閃過一抹釋然的神色。

  我搖了搖頭,道:「怎麼了?」

  達瑪小心翼翼的低聲道:「我到處都找不到她,那摩羅大人已經等了她半天了。」

  「不能讓別人先陪他嗎?」我皺了皺眉。

  「那摩羅大人說了今天只要婆須蜜小姐作陪,或者」她猶豫了一下,吞吞吐吐的說了下句道:「或者是隱小姐。」

  我盯著她,半天沒說話,轉而一想也許正是拉攏他們兩個的好機會,便點了點頭,道:「既然這樣,我就先去頂一陣子,你趕快再去找找,一定要找到她。」

  一進入婆須蜜的房間,我就聞到了一股醇香的酒味,是這個時代特有的蘇摩酒的芳香,那摩羅正斜倚在那張大床邊,似醉非醉的望著我。他那雙棕色眼眸因些許的醉意而浮起一層朦朧的霧氣,恍若晨間的露珠閃爍在他的眼底。「婆須蜜呢?」他的口齒還十分清楚。

  「她很快就會來的」我自顧自的在一邊坐了下來。

  他忽然笑了起來,輕輕按了按自己的額頭,道:「你都學了些什麼?這就是未來的加尼卡的待客之道嗎?」

  「你也說了是未來的加尼卡了,所以那摩羅大人,我還沒到接待客人的時候。不過你是我師父最為重要的客人,所以我才過來先替師父招呼你,也僅僅是招呼而已。」我微笑著說道。

  「過來。」他笑了笑。

  「什麼?」我一臉的警惕。

  「過來幫我按按肩膀。」他頗為好笑的說道:「放心,我不會吃了你。」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輕輕把手放在了他的肩上,他望了我一眼,唇邊忽然勾起了一絲奇異的笑容,順勢捉住了我的手,一拉一拽,在我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被他壓在了身下。

  「唉……「他居然先歎了一口氣。

  「你歎什麼氣!」我瞪著他,現在這個姿勢好像是我比較吃虧吧。

  「看你的反應和塊木頭沒什麼區別,怎麼能讓男人有慾望。」他還搖了搖頭。

  「如果你還不起來,這塊木頭一定會讓你有哭的慾望。」我衝著他挑了挑眉。

  他的嘴角彎起了一個往上的弧度,低下頭來,俯身在我耳邊道:「這樣下去,你永遠都超越不了婆須蜜哦。」

  「那麼,大人,您喜歡她嗎?」我連忙問道。

  「那樣的美人兒,誰不喜歡。」

  「那麼大人,你會連同她的心,一起喜歡嗎?」雖然現在這個姿勢很是曖昧,但我還是繼續問著我想知道的事情。

  聽到我問這句話,那摩羅頓時斂了笑容,站起了身。他的目光無意的掠過我,停在了床邊那個繪著優缽羅花的小枕頭上。

  枕頭下露出了半張紙,那摩羅略一思索溲槌雋四欽胖健?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不是生與死的距離

  而是我站在你面前

  你不知道我愛你

  聽他輕輕的念了出來,我也有些驚訝,想不到婆須蜜一直記著這首詩。

  「這首詩……」那摩羅的臉上似乎有些動容。

  我低垂下頭,避開了他的目光,心裡已經做了一個決定,只聽見自己低低的聲音:「應該是為了那摩羅大人寫的。」

  那摩羅的手指輕輕一顫,順手將紙放進了自己的懷裡,久久沒有說話,良久,才說了一句,「她是個好姑娘,只是----她是個加尼卡……」

  我不由的想起了婆須蜜說過的話,加尼卡無論在表面上得到多少讚美,卻依舊消除不了人們隱藏在內心的輕視,在眾人眼裡,加尼卡再怎麼風光,也不過是床上的玩伴而已。

  「就算是加尼卡,也有喜歡別人的權利,而且,」我抬起頭,牢牢的盯住他,「大人,你有能力可以讓她不再成為加尼卡。」

  他的目光一斂,顯然已經明白了我的意思。

  「只要你願意前進一步,世界上最遠的距離就會-----消失。」

  他的神情複雜難辨,看了我一會兒後,他轉身向門外走去,快走出門的時候,他停了下來,像是下了決心般說道:「替我告訴婆須蜜,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一定會消失的。但是,我需要一點時間。」,

  我呆了一會兒,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我的面前,我才反應過來,頓時心花怒放,看來今天的收效不小,只要那摩羅願意帶走婆須蜜,那麼一切都結束了!

  我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正打算離開,忽然發現枕頭下還有一張紙,心裡一動,順手將那張也抽了出來。

  紙上沒有字,只有一副畫,是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的眉眼容貌像極了目蓮,只是比目蓮更年輕,更有朝氣,尤其是那雙神采飛揚的雙眸,讓人的心裡不自覺的愉快起來。

  只是--------當我將目光聚焦在畫上的一處時,立時覺得口乾舌燥,腦袋一片空白。

  那貌似目蓮的男人的額上赫然有一個菱形的圖紋!

  我的心裡湧起了強烈的不安----------莫非是我搞錯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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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8 23:48:26 |只看該作者
試練

  正在我詫異的時候,門外傳來了婆須蜜的說話聲,我趕緊將那張紙塞回了原處。

  「小隱,你怎麼在這裡?」婆須蜜看見我這麼晚還在她的房間顯得有點驚訝。

  「剛才那摩羅大人來了,所以……」我生怕她誤會,又趕緊道:「他是來找你的,我不過是怕惹惱了他,讓達瑪去找你,自己替你先頂一陣子,誰知他很快就離開了。」

  婆須蜜微微一笑,道:「其實你也該和他多熟悉一下了。」還沒等我弄明白她話裡的意思,她又接著說道:「你的試練會安排在七天之後,至於你試練的對象就是----那摩羅大人。」

  「什麼!」我瞪大了眼睛,失聲叫道:「是他!」

  「別擔心,我也是這麼過來的,而且那摩羅大人也是位溫柔的客人。」

  「可是,」我頓了頓,道:「你不難過嗎?」

  「難過?」她不解的看了我一眼。

  「難道,難道,你對那摩羅大人就沒有一點動心嗎?」我的音量提高了點。

  「動心?」她愣了愣,又笑了起來,「怎麼可能?不錯,他是位好人,這些年來,他對我很好,也很照顧我,可是,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他只是我的其中一位客人。」

  我心裡一亂,上前了兩步,道:「如果他願意帶你走呢?」

  婆須蜜身子微微一震,緊緊的盯著我,隨即又笑了起來,道:「隱,你又忘了,我不過是個加尼卡,有什麼男人會願意帶我走。而且……」她的笑意漸漸消失,低聲道:「我只會跟他走……只是,,已經不可能了……」

  我明白她嘴裡的他並不是那摩羅,那麼,那個他--------難道是那個像極目蓮的人?包括那首詩,也是給那人的嗎?

  現在的我似乎有點混亂了,事情的發展完全不是我所想要的,到底誰才是婆須蜜的宿命之人?是那摩羅,還是那個畫中人?就算是那摩羅的話,婆須蜜似乎也不會跟他走,那麼該怎麼辦?

  ==============================

  第二天本來想去找目蓮問問他關於這個菱形標記的事情,卻被烏爾沃西攔了下來,她非要我把剩下的舞步全部學會。

  一直被折磨到將近黃昏,烏爾沃西才示意我可以離開。我立刻換了一身衣服,直奔恆河邊而去。

  落日依舊徘徊不去,垂枝暗羅樹下的那個誦經男子,週身彷彿也被落日的餘暉暈染成了淺淺的金色,亞麻色的長髮,泛著蓮花的清香,輕輕隨著微風飄揚,隔過紛飛的落葉遠遠看去,他就像彼岸的花,朦朧不清。

  「既然來了,怎麼不出來。」他摩挲著念珠的手停了下來。

  瞎子的聽覺果然特別敏銳,我笑了笑,正想朝他走去,卻聽見他身邊的樹後一陣響動,一個我所熟悉的身影從樹後走了出來,雖然是極快的一瞥,我也已經看清了她的樣子,驚訝之餘趕緊躲到了樹後,是婆須蜜,竟然是婆須蜜!

  「我知道是你,」目蓮低低開口道。

  婆須蜜站在了他的面前,神色複雜的望著他,「為什麼,你的眼睛會變成這樣?為什麼,十年前你就這麼消失了……」

  「過去的一切已經過去了。」目蓮淡淡道。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上前了兩步。

  目蓮微微一笑了,沒有再說話。

  「啊……」婆須蜜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低呼一聲,彎下身子,盯著目蓮的臉,顫聲道:「你,你額上的胎記怎麼不見了?」

  胎記?我聽見這句話,忽然想起了那副畫,只覺得一股熱血直衝頭頂,她說的那個胎記該不會是……

  想到這裡,我再也忍不住了,一個箭步衝到了婆須蜜的面前,也顧不得她一臉驚訝的樣子,抓起她的衣服就問道:「你說的胎記是不是,是不是一個菱形的標記?」

  她愣了一會,才回過神來,點了點頭。

  「隱,我以為你一直不會出來呢。「目蓮的唇邊勾起一絲笑意。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原來他早知道我在這裡了。

  「真的嗎?你真的原來有個菱形的胎記?為什麼現在又沒了?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一連串的問題令目蓮的臉上也露出一絲不解。

  「隱,你怎麼了?」婆須蜜對我的舉動也十分困惑。

  「目蓮,你快回答!」我提高了音量。

  目蓮的臉上掠過一絲詫色,也斂去了笑容,繼續摩挲起手中的檀紅念珠,緩緩道:「我也不清楚,十年前遇到師父之後,這個胎記就消失了。」

  「那就是有了?媽媽咪呀!」我哀歎一聲,完了,我可能犯了一個很嚴重很嚴重的錯誤!我也許把婆須蜜的宿命之人弄錯了……腦袋上砸出來的怎麼也比不過生來就有的呀……

  如果目蓮才是婆須蜜的宿命之人,那麼那摩羅呢?糟糕,我還一個勁撮合他們,萬一他來要人了呢?

  回到妓院的時候,婆須蜜反常的一言不發,倒還是我先主動提起了那副畫的事情。

  「原來你已經看到了。」她淡淡瞥了我一眼,輕歎了口氣,「那畫中人就是尼摩大人。」

  「可是……」我剛開口,又被她的話打斷了。

  「那是十年前的尼摩大人。」

  十年前,原來如此,這樣的話倒能解釋的通了,十年前的目蓮還沒有瞎呢,可是婆須蜜為什麼一直藏著這副畫,難道她……

  等等,司音說過了這個宿命之人是婆須蜜的客人中的其中一位,可是目蓮之前好像是她師父的客人吧?

  「早點休息吧,很快就是試練的日子。」她接下來的話猶如當頭一棒,立刻就把我打蔫了……

  怎麼忘了還有這麼一檔子事等著我……

  ------------------------------------

  轉眼又過了兩天,離試練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雖然我似乎搞砸了自己的任務,但是已經在這裡吃了這麼多苦,如果就這麼回去,我實在是不甘心。

  只不過,想讓目蓮帶婆須蜜走,好像跟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那位那摩羅大人,也好像失蹤了一般,自從那天以後我就沒有見到過他的身影,我倒也鬆了一口氣,現在這種複雜的局面,如果他再來添亂,那我可真要徹底頭大了。

  「那摩羅大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他不會連試練的事也忘了吧。」一直沒有那摩羅的消息,婆須蜜也顯得焦慮萬分。

  他忘了才好,我心裡暗暗道。

  「如果這樣的話,試練的日子是不是就推後……」我剛說了半句,就被一個男人的聲音打斷了。

  「當然不行。」只見幔紗一掀,從門外走進了這家妓院的老闆。

  「但是那摩羅大人他……」婆須蜜顯得有些為難。

  老闆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道:「近日我聽摩訶至那的商人說,他們那邊的加尼卡的初夜都是價高者得,既然隱是摩訶至那國的女子,這回我們就按照那裡的傳統吧。」

  什,什麼……我的額上開始流下冷汗,價高者得?這是什麼跟什麼……

  「但是,」婆須蜜猶豫了一下,道:「按照這裡的傳統,隱的試練對像應該是我最為尊貴的客人啊……」

  「但是現在也沒有那摩羅大人的下落,就這麼決定吧。」老闆說完,又轉身而去。

  「非要這麼做嗎?」我一臉無奈的開口道。婆須蜜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肩,道:「別擔心,我一定會幫你好好挑選的。」

  「那麼,你之前的試練……」我猶豫著問出了這句話。

  婆須蜜臉色一斂,目光卻飛快的掠向了枕頭底下。

  她短短眼波流轉的一瞬間,似乎蘊涵了萬般情緒,我忽然想起她剛才說的話,「按照這裡的傳統,隱的試練對像應該是我最為尊貴的客人啊……」,不由心裡暗暗一驚,她成為加尼卡之前,應該是目蓮還流連於花叢之時,這麼說來,莫非她的試練對象是--------目蓮?

  「是……目蓮嗎?」我猶豫了半天,還是開了口。

  她身子微微一震,半晌,點了點頭。

  我再也說不出話來,看來,婆須蜜的宿命之人---------就是他了。

  =======================

  在我還沒有想到可以讓目蓮帶走婆須蜜的辦法時,試練的日子已經不知不覺的到了。

  一大清早,我的苦難就開始了,婆須蜜先令人用能使皮膚柔嫩的薑黃香科塗擦我的全身,接著再用茉莉花和玫瑰花泡過的水讓我沐浴。我什麼也不想,像個木頭人般任由他們折騰,有的幫我穿戴閃閃發亮猶如銀絲一般的沙麗,有的將香膏輕抹在我的髮際,將我的長髮梳成辮子,為我戴上花紋繁複的象牙頭飾和細細的黃金手鐲,有的將從植物裡分離出來的紅色染料細細描繪在我的手部和腳部,有的正用KOHL,一種從炭灰提煉出來的黑粉末替我描畫眉毛……

  我的心神有些恍惚,曾幾何時,在很久之前,也好像有過這樣這樣的場景,只不過,那時等待我的是------那個陽光般的男人。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我的神思忽然被婆須蜜的聲音喚回。

  「看,小隱,你真是太美了。」她一邊笑著,一邊遞過了一面鏡子。

  我望著鏡子裡的自己,那面銅鏡裡所映照出來的已經是個充滿印度風情的女子。

  我動了動快要僵掉的身子,甩了甩麻木的雙手,她們光是在我的手上繪畫,就差不多用了七八個小時,不知道畫了些什麼,我將手伸到眼前,只見一片密密麻麻的圖案,再仔細一看,我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我的手上居然-----------全是卡瑪書裡的春宮圖!

  「這,這怎麼回事啊……」我抽搐著把手伸給了婆須蜜。

  她被我的表情逗得笑了起來,柔聲道:「等試練的時候,說不定還會有幫助哦」

  不會吧,把我的手當成性教育教科書嗎?我的老天!

  -------------------------------

  夜幕降臨的時分,我最不喜歡的時刻還是到了……

  儘管蒙著面紗,我還是能清楚的感覺到台底下那些男人們毫無掩飾的探究的目光,那赤裸裸的帶著興奮的眼神彷彿已經穿透了薄薄的面紗,肆無忌憚的在我全身上下打量著。

  。

  「500個帕那!」我抬頭望去,一個肥胖黝黑的男人率先喊了價,我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1000個帕那!」

  「2000個帕那!」

  「5000個帕那!」

  此起彼伏的叫價聲讓我忽然想起了古巴格達的奴隸市場。世事難料,沒想到我也會有這樣的一天,我冷冷的瞥了一眼正在叫價的男人們,管你們出多少,想佔我便宜,門都沒有,等會兒不管是誰價出得最高,只要一進房間,我都用一張符咒解決了。

  想到這裡,我的心情也漸漸放鬆下來,回頭看了一眼婆須蜜,她正仔細的打量著那些男人。

  「十萬個帕那!」一個低低的聲音從眾人身後傳來,那聲音如透明的冰塊相互碰撞,帶著清冷冷的透澈。

  眾人都被他的叫價震住了,連老闆和婆須蜜也都瞪大了眼睛,驚訝的看著這個從人群後走出來的男人。

  他穿著一身淡青色的古印度服飾,眼睛以下的部分幾乎全都隱藏在同色的頭巾之中,顯然不想被人看到他的真面目。但那蒼白到透明的膚色,從青色頭巾下漏出的幾絲極淺極淺的金色長髮,以及細長的淺紫眼眸,無一不顯示著他那與眾不同的血統和種族。

  我愕然的抬起頭,正好對上他那雙波瀾不興的紫眸,那種紫色和司音的不同,彷彿水晶一般透明的紫色。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可是不知為什麼,我卻從他的身上感到了一股冰冷的,熟悉的氣息。

  「如果沒人出更高的價,那麼今晚隱小姐就歸這位大人了。」老闆喜笑顏開的說道,婆須蜜朝我微微點了點頭。

  「那麼這位大人……」老闆遲疑了一下,笑道:「請問您……」

  那男子冷冷一瞥,老闆的笑容立刻凝固在了臉上,身體沒來由的輕微顫抖了一下。

  「既然這樣,小隱,還不快帶這位大人去你的房間。」婆須蜜朝我使了個眼神,我看了一眼那個男子,沒好氣的說了句:「跟我來!」

  一進房間,我就聞到了一股奇異而濃烈的香味,和平常所點的迦羅不同,這種香味,我似乎在婆須蜜接待客人的時候聞過,如果我沒猜錯,這是一種催情的印度香。

  他也跟了進來,順手關上了門,轉過身,冷冷的瞅著我。

  他的紫眸裡明明不帶一絲情緒,卻讓我感到了一陣莫名的敵意,我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

  「你是誰?」我盡量用最平靜的口吻問他。

  他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原來就是你。」

  「你到底是誰?」我的直覺告訴我,他似乎不像是----------人類。

  「你不用知道我是誰,你只需要知道今晚你不再屬於你自己了。」他頓了頓,道:「不過買你的人不是我。」

  「不是你,是誰?」我心裡一驚。

  他微微側了一下身子,將手平攤,一團藍色的光暈從他的手掌冒了出來,光暈越來越大,越來越亮,直到幻化為了一個人形。

  「是我。」熟悉的聲音傳來,我的身子微微一震,待看清了眼前這個人,更是只覺腦袋一片空白……

  銀色耀眼的長髮,薄冰似透明的藍色眼眸,唇邊那一抹似有似無,略帶邪肆的笑容……

  他竟然---追到了這裡。

  我動了動嘴唇,卻沒能說出話來。

  「撒那特思,這裡就交給你了。」

  「多謝了,萊希特。」

  萊希特?我忽然猛然想起了這個名字,在中世紀匈牙利的時候,撒那特思曾經提過這個名字,血族的長老萊希特。

  怪不得我覺得渾身發冷,原來他也是個吸血鬼,而且還是個元老極的……

  萊希特點了點頭,再沒看我一眼,似一縷清煙消失在了房間裡。

  房裡,只剩下了我和-------撒那特思。

  「萊希特,他為什麼-------」我猶豫著問道。

  「他只是想見見究竟是怎樣的女人,」他頓了頓,壓低了聲音,「能讓我這樣沉淪。」

  「那,那你為什麼會到這裡?」聽了他的話,我心裡莫名一顫。

  「我的新娘,」他笑了起來,「你在這座---妓院裡一定學了不少東西吧。」和往常不同,今天他的笑容彷彿凝結了冬日的寒冰,冷的讓人心驚肉跳。

  撒那特思,他好像在生氣……

  「我,我只是因為要完成任務……」我也不知為什麼企圖解釋什麼。

  「任務?」他靠近了我幾步,臉上隱隱帶著一絲不悅,「如果我晚點到來的話,你準備怎麼做呢?」

  「我又不是笨蛋,根本沒人能佔我的便宜。」我瞪了他一眼。

  他的臉色稍有緩和,眼中閃過了一絲笑意,「不錯,沒有人能佔你的便宜。-------除了我。」話音剛落,他就迅速伸手扣住了我的肩,狠狠的吻住了我的嘴唇,我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幾乎是立刻就被奪去了呼吸。他含住我的唇瓣又吮又咬,舌頭強硬的頂開了我仍想抵抗的牙齒,在唇齒間游弋著,本能的索取著,牢牢捉住我那還在躲躲閃閃的舌,把它綁架到自己口中盡情的品嚐……

  等他戀戀不捨的結束了這次糾纏之後,我趕緊拍胸順氣,好半天才緩過氣來。

  「撒那特思,你別太過份了!不然我對你不客氣了。」我怒視著他,

  「不客氣?」他嘴角一揚,「別忘了,你怎麼都敵不過我哦。」

  他低下頭,眼光掠過我的手,臉上泛起了一絲奇異的神色,猛的抓起了我的手,道:「該死的,你到底學了些什麼。」

  我望了一眼自己的手,哇咧咧,我怎麼忘了這回事,手上畫的可全都是限制級的春宮圖啊,現在這個時候被他發現,簡直是火上加油。老天保佑,可千萬別刺激到他……

  「我說了只是為了完成任務,再說我學這些又關你什麼事。」我一邊說著,一邊掙脫了他的手,連忙將自己的手藏在了身後。

  「不關我事?」他挑了挑眉,邪惡的笑意從他的眼眸裡輕輕湧出,「既然你學了這麼多取悅男人的本事,那麼今晚就讓我好好見識一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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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8 23:48:47 |只看該作者
橫生枝節

  「什麼?」我愣了愣,「撒那特思,別鬧了,你還是先回現代吧,我把任務完成了就會回-------喂,快點放開!」

  還沒等我說完,撒那特思就一把抱起了我,朝那張祭台般的大床走去。

  一陷入如羽毛般柔軟的床上,我的身子就開始顫抖起來,揚起了頭想避開著他濃烈的掠奪,他騰出一隻手輕輕按上我的額頭,冰冷修長的手蓋住了我的眼睛,同樣冰冷的唇再一次覆蓋下來,

  「等等,撒那特思,我,我是人類……」我掙扎著抵擋著他的進攻。

  「是人類也沒關係,隱,如果不想變成血族,就以人類的身份和我在一起吧。」他在我耳邊喃喃低語著,我清楚的意識到他那帶著涼意的手從我凌亂的衣服下滑了進去,寒冰一般的掌心在我的腰腹和胸部輕輕的搓揉著,一陣一陣的寒意從他的掌心傳到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渾身打了個哆嗦,他的吻又狂亂的落了下來,我只覺眼前一陣陣發黑,舌尖被他吮的發疼,想出聲叫他住手卻發現出口的聲音竟變成了軟軟的婉轉呻吟,只引來身上的人一陣更加強烈的掠奪,想推開他卻被他的手揉的渾身發軟,似乎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陌生的情慾潮水一樣湧入了我的身體……

  我好像失去了反抗的力量,他冰冷的體溫似乎已經奪取了我所有的熱量……

  「隱,為什麼不說一聲就離開了……不許……再離開我……一天……也不允許……」

  曖昧的迷迭香味,沿著地面,牆壁,裊裊穿行在房間的各個角落,伴隨著他低沉纏綿的聲音,溫柔有力的撫摸,我的神思也越來越恍惚……

  是香的關係嗎……還是……

  腦袋中亂糟糟的一片……

  「為什麼你會想要成為加尼卡?」

  「這個世界上有我想爭取的東西,有我想要保護的人,有我想要達成的目的。」此時此刻,這幾句和目蓮的對話卻忽然湧入了腦中,對啊,我這是怎麼了?

  我到底在做什麼?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飛鳥還在沉睡,我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要做……我需要---------清醒。

  我吸了一口氣,對準自己的手狠狠咬了一口,一股痛意令我立刻清醒過來。

  「撒那特思,住手!」我伸手抓住了他正在我身上游移的狼爪,他顯然一愣,眼眸中依然是濃濃的情慾,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沒辦法了,撒那特思,我要讓你也清醒一下。我支起了身子,也不管他是不是吸血鬼,抓過他的肩膀就是啊嗚一口。

  「厄……」他低呼了一聲,停止了動作,詫異的望著我。

  「我,我想早點完成任務,早點回去,早點救飛鳥……所以撒那特思,拜託你……住手……」我直視著他冰藍的眼睛低低說著。

  他遲疑了一下之後慢慢鬆開了手,只是凝視著我,時間一分一分的流逝,他眼眸中的情慾也一點一點的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我所熟悉的溫柔。

  他側過頭看了看自己的肩膀,我臉上一紅,他的左肩上整整齊齊的留下了我的一排牙印。

  他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起來。

  「笑什麼?「看他笑的古怪,我脫口問道。

  他輕輕的摀住了那個牙印,低聲道:「這好像是隱---第一次這麼熱情,雖然親的用力了點。」

  「喂,我那是咬,不是親好不好。」我的嘴角抖動了一下。

  「早點睡吧。」他依舊笑著,輕輕吹熄了燭火,從身後攬住了我。

  「我說,你非要這個姿勢睡嗎?」我鬱悶的說道,看來今晚是難逃魔爪的禁錮了。

  他的手收得更緊,還不安分的往上挪了挪,聲音裡帶著一絲戲謔,「那麼讓你選,要不繼續剛才的事情,要不就保持這個姿勢。」

  「啊,沒有第三個選擇嗎?」我立刻阻止了他的手繼續挪動。

  「有。」

  「什麼?」

  「親我。」

  「我呸!」

  「呵呵……」

  在黑暗中我睜大了眼睛,這樣的情形又讓我想起了很久以前在他的城堡裡的一幕,也想起了他悲傷的過去……

  「這個牙印……」他忽然喃喃道。

  「什麼?」

  「-------永遠不要消失就好了。」

  我的心裡一動,彷彿有種奇異柔軟的感覺在全身漫延……

  撒那特思……你這個笨蛋……

  ==============================

  當我被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喚醒的時候,發現撒那特思早已經離開了。

  差點忘了,他是----永遠不能出現在陽光下的。

  我整理了一下,輕輕推開了門,門外的女人們偷偷笑著,不時投來了曖昧的眼神。

  「小隱?昨晚你還好吧?」婆須蜜也緩緩走了過來,握住我的手,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我一遍。

  「我,沒事。」我明白她的意思,不覺臉上微微一熱。

  「那麼那位客人他?」她無意的往房間裡瞥了一眼。

  「已經走了。」我平靜的說道。

  「走了?什麼時候走的?沒人看見他離開這間屋子啊?」她一臉的驚訝。

  「怎麼可能,是你們沒有留意吧。」我乾笑了幾下。撒那特思怎麼可能大搖大擺從門口離開。

  她還想說些什麼,忽然有達瑪從外面匆匆進來,她把一張紙條交給了婆須蜜,婆須蜜稍稍一看,臉色一下子稍稍一變,她猛的抬起頭看著我,半晌,才說出了幾個字:「他要你去見他。」

  「誰?」我一頭的霧水。

  「尼摩大人,不,應該是目蓮大人。」

  「目蓮要見我?」

  「這是他讓人送來的紙條,上面寫著讓你去見他。」婆須蜜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說不清楚的情緒。

  目蓮怎麼好端端的主動讓我見他?帶著一肚子的疑惑,我來到了恆河邊的娑羅樹下。

  和往常一樣,目蓮還是靜靜的坐在那裡誦經。陽光透過繁茂的枝葉,灑下一道道柔和的光束,微風徐徐,娑羅樹的落英在和風中飄浮,花瓣從他的長髮上溫柔拂過,留下一縷芳香,便悄然而逝,了無蹤跡。佛經有「天花亂墜」一語,此時此刻,當我看著眼前這一幕,感受到的卻不是那高深莫測的凝重,而是天人和一的自然與和諧。

  這樣的人,實在是讓人難以想像他的過去是那樣風流荒唐。

  他似乎感覺到了我的到來,微微一笑。他笑起來的瞬間,四周似乎湧動著一種奇異的透明感和純淨。

  --------------------------

  他似乎感覺到了我的到來,微微一笑,他笑起來的時候,四周似乎湧動著一種奇異的透明感和純淨。

  「隱,你來了。」

  「目蓮,你叫我來有什麼事嗎?」我走到了樹下,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

  「其實也沒什麼事。」他頓了頓,「我打算離開曲女城了。」

  「什麼!」我一下子跳了起來,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說道:「不行,不可以!」

  他似乎對我的反應有些驚訝,我怎麼能不急,他要是這麼一走了之,我的任務可怎麼辦啊……

  「目蓮,你難道就打算這樣過一生,也不打算成家了嗎?」

  「成家?」他顯然對我的問題有些莫名其妙。

  「是啊,如果你遇到一個好姑娘的話,你會帶她走嗎?」

  他輕輕笑了起來,「隱,你怎麼了?我不是說過了,我現在所做的一切,只是想減輕父母的罪孽。」

  「可是成家了也不影響你唸經誦佛,也不影響你幫助你的父母啊。」我無力的找著一些自己也覺得勉強的理由。

  「我根本-------沒有這個打算。」

  他那亞麻色的長髮在陽光照耀下,閃爍出細細碎碎的光澤。

  「目蓮,你和婆須蜜之前……」

  「如果你那麼想知道的話,就問她本人吧。」他淡淡的加了一句,「就在這裡。」

  「在這裡?」我一愣,只聽見一陣腳鐲手鐲撞擊的聲音,婆須蜜從樹後慢慢的走了出來。

  她神色複雜的望了目蓮一眼,道:「你真要離開?」

  目蓮點了點頭。

  婆須蜜忽然笑了起來,道:「那麼走之前,請聽我說一個故事吧。」

  也不等目蓮開口,她就低低的說了起來:「在十四年前的曲女城,有個小女孩被人販子賣到了妓院,跟隨了一位十分出名的加尼卡,小女孩經常偷偷躲起來哭泣,她根本不想成為什麼加尼卡,她只是很想念她的母親,直到有一天,在她哭泣的時候,有人輕輕抱住了她,讓她暫時想像一下這是她母親的懷抱。」

  婆須蜜說到這裡的時候,目蓮的睫毛忽然不經意的顫動了一下。

  「對他來說,也許這不過是一時的同情,可是對女孩來說,這個擁抱,這個人,永遠都再難以忘懷。他是加尼卡最尊貴的客人,於是小女孩知道,如果想要再次得到他的擁抱,那麼只有------自己也成為加尼卡。」

  目蓮摩挲著念珠的手頓了頓,似乎在等待著她的下文。

  「小女孩日以繼夜的學習六十四藝,學習一切能讓她盡快成為加尼卡的技藝,終於在四年後,她得到了和這位尊貴的客人試練的機會。四年來的思念和等待在那一夜的擁抱中都化為了幸福的淚水,他許諾一定會帶她走,她以為從此以後一直能得到他的擁抱,可是,他卻像沙塵一般從這個世界上忽然消失了……原來像他這樣溫柔的人……也是會騙人的……」婆須蜜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悲傷。

  「直到--------十年後,她再一次見到了他,原來他竟然一直都在這座城內,原來一切都已經改變。」

  故事說到這裡,我大概明白了,這個故事說的就是婆須蜜自己,而那個客人,毫無疑問,就是目蓮。

  怪不得婆須蜜再也不對任何人付出真心了,原來都是因為目蓮,解鈴還需繫鈴人,冥冥之中,婆須蜜的宿命之人也竟然恰恰就是目蓮。

  「我以為你並不會在乎那句話。」目蓮輕輕道,眉宇間也有不為人察覺的動容。

  「加尼卡是沒有心的,你也是這樣認為的吧,所以當時隨口說了帶她走的話,「我看了看他道:「所以之後,當你做了自己的決定後,連解釋也懶得開口。」

  目蓮沒有再說什麼,許久,他開了口:「一切已經過去了。」

  婆須蜜凝視著他,臉色黯然,道:「不錯,一切已經過去了。」

  「婆須蜜,你的那首詩我很喜歡。」我忽然開口道。

  「什麼?」她愣了愣。

  「就是那首和--------目蓮的畫像放在一起的詩。」

  她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

  我笑了笑,輕輕的念了起來,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不是生與死的距離,

  而是我站在你面前,

  你不知道我愛你。

  我念完之後,望了一眼目蓮,他的神色依舊自若,只是睫毛重重的顫抖了幾下。婆須蜜緊咬著下唇,一言不發。

  「請回去吧,我說了一切都已成往事。」目蓮淡淡道。

  「什麼一切都成往事,就是因為你說了帶她走的那句話,讓她以為天下男人都是騙子,你又知不知道多少男人為了她傾家蕩產,甚至自盡,正如你所說的那樣,她這世的業完滿不了了,現在只有你能挽救她,你的父母已經經受著煉獄之苦,你難道也想看著她走這一步嗎?」

  目蓮身子一顫,手中的檀紅念珠滑落下來。

  婆須蜜則是一臉震驚的看著我。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們三人默然無語,四周寂靜的彷彿能聽見娑羅花飄落在地面上的聲音。

  「拋去加尼卡的身份吧。」目蓮的神色已經恢復了原先的淡然。

  婆須蜜的臉上掠過一絲驚訝之色,「你的意思是……」

  「我帶你走。」他接下來的話讓我和婆須蜜都吃了一驚。

  「目蓮你是說真的嗎?」我不敢相信的問道。

  他微微一笑,道:「不過,跟著我每日唸經誦佛,難免枯燥乏味,你回去好好想清楚了。」

  婆須蜜愣了愣,眼眸中溢動著前所未有的喜悅,不假思索的說道:,「不用考慮了,到了今天,我想我也不再需要加尼卡的身份了,尼摩大人,我願意跟隨你潛心修習佛法,為我之前所作的一切贖罪。」

  目蓮溫柔的笑著,「尼摩早已不在這個世上,現在只有目蓮而已。而從你剛才做了決定的那刻起,婆須蜜也從這個世上消失了,以後你就叫作蓮華吧。」

  「蓮華……」婆須蜜喃喃的重複了一遍。

  「既然你要離開,不如你們就趁早走吧。」我心裡稍稍鬆了一口氣,只要目蓮願意帶她走,什麼都好說。

  「也好,你回去準備一下,我們今晚就離開。」目蓮點了點頭。

  我撿起了他滑落的念珠,放在了他的手心。

  「隱……」他似乎有什麼想說,卻還是沒有說出來。

  -------------------

  婆須蜜回到妓院差不多用盡了所有的積蓄,才和老闆換取了自己的自由之身,她積存了十多年的積蓄可想而知,再說,老闆一方面也因為昨日收取了萊希特的十萬帕裡,所以對我充滿了信心,假惺惺的挽留了她幾句也就放了手。

  在她毫不容易解決了一切後,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

  婆須蜜只是收拾了幾件隨身的衣物和那張畫像,其餘什麼也沒帶。

  「你……真的決定了嗎?」我看了她半天,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她收拾東西的手停頓了一下,回頭朝我笑了笑,道:「決定了。」

  「可是……」可是從此以後,她只能與佛經為伍,雖然能長伴在她所愛的人身邊,卻再也沒有半點情愛的可能,這不也是一種折磨嗎?

  她彷彿看穿了我的所思所想,笑了笑,道:「能待在大人的身邊,對我來說已經夠了。知道嗎,隱,我今天真的很高興,很高興。」

  怪不得司音說過只要那個男人願意帶她走,一切罪孽就此煙消雲散。如果那個男人是目蓮的話……

  我正想著,門外匆匆走進一人,正是達瑪,只見她一臉興奮的說道:「婆須蜜小姐,那,那摩羅大人終於來了!而且,他,他還……」

  聽到這個名字,婆須蜜和我面面相覷,她的神色複雜,我更是叫苦不迭,這位那摩羅大人,怎麼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達瑪的話還沒說完,一個高大的身影就大跨步走了進來,那摩羅穿著當時流行的白色棉布長袍,一進來就拉住了婆須蜜的手,笑容滿面道:「世界上最遠的距離已經消失了,婆須蜜,你立刻跟我回宮吧。」

  婆須蜜一臉的愕然,顯然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我心裡暗暗叫苦,這可都是我亂點鴛鴦譜給招惹來的,還以為他早就忘了,沒想到他真的來帶走婆須蜜了。等等,他剛才還說了什麼,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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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8 23:49:14 |只看該作者
恆河落日

  我抬起頭,牢牢盯著他,又重複了一遍:「回宮?」

  他唇邊笑意更深,凝視著婆須蜜的眼睛道:「不錯,回宮。那摩羅不是我的真名,我的真名叫做---詩羅逸多。」

  婆須蜜像是忽然反應過來,全身一顫,立刻跪了下來,喃喃道:「陛下……」

  我也覺得腦袋上重重挨了一下,詩羅逸多,宮裡,陛下……眼前的這個男人-----莫非就是戒日王詩羅逸多!

  那摩羅,不,詩羅逸多輕輕扶起了她,柔聲道:「我明白你的心意後就趕回了宮和那些大臣們商量,這些天那幾個頑固的老臣終於點了頭,同意我把你接進宮裡,只是……」他頓了頓,「我暫時還不能封你為妃。」

  我還是站在一邊呆呆的看著他,戒日王詩羅逸多,16歲即位後在短短幾年內幾乎征服了整個南亞次大陸北部,達到了「像軍六萬,馬軍十萬」那樣的盛況,在古印度歷史上絲毫不輸給孔雀王朝的阿育王、貴霜王朝的迦膩色迦王、與笈多王朝的旃陀羅笈鄉一世那樣的名君,被後世史學者譽為「古代印度最後的統一者」,年輕時竟也有這樣風流的時候?

  這也算是------人不風流枉少年吧。

  「陛下,恕我不能答應。「婆須蜜輕輕抽出了自己的手。

  「什麼?」他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

  「我現在已經是自由身了,我不會跟您走的。」

  「婆須蜜……」他的語氣中帶了一絲怒意。

  「那個,都是我的錯,其實婆須蜜根本不是那個意思,她對你根本沒意思……完全是個誤會。」我訕訕的說道。

  詩羅逸多瞥了我一眼,冷冷道:「已經晚了,婆須蜜,今天你必須跟我回去。」

  我走上前,拉起了婆須蜜,笑了笑,道:「陛下,您未必能帶得走她。」我真想打自己一個耳光,當初勸他帶走婆須蜜的人是我,現在阻攔他的人也是我,我的神啊,我到底在做些什麼。

  「未必?」他淺褐色的眼眸中閃過一抹譏諷,「就憑你?門外有上百侍衛,你能攔得住嗎?」

  「她當然攔得住。」一個略帶戲謔的熟悉的聲音從我們的身後傳來,

  我回過頭去,不由嘴角又開始抽搐。

  撒那特思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他姿態優雅的倚坐在窗台上,皎潔的月光傾瀉在他的銀色長髮上,隱隱散發著一層淡淡的光暈,要不是他嘴角那抹帶著邪意的笑容,簡直就如同天上的神祇。

  詩羅逸多和婆須蜜愣愣的看著他,一時也被他的絕世風姿所攝。

  「我的小隱,你打算怎麼做?」他笑嘻嘻的看著我。

  「簡單的很,我起碼有超過一百個方法可以帶走婆須蜜。」我不以為然的說道。

  他笑意更濃,「哦?不過這位詩什麼好像是個國王,就算你今天救走了這個女人,難保日後他不會派人再去找她吧。」

  我愣了一下,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這點呢。

  「你先帶著她走吧,這裡就交給我了。」撒那特思伸手撥了一下長髮,從窗台上輕輕一躍而下。

  「交給你?」我用充滿懷疑的眼神看著他。

  他伸出手指,在我額上重重彈了一下,「快走吧。」

  「哎喲!」好痛,我揉了揉額頭,怒視著他。

  詩羅逸多皺了皺眉,道:「哪裡來的妖人,來人……」

  他的話只說了一半,就忽然發不出聲音,渾身不能動彈,我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唉,落到撒那特思這個老妖怪手裡,陛下您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婆須蜜猶豫了一下,還是又走到了他的身邊,朝他行了個大禮,輕聲道:「陛下這些年來的照顧,蓮華感激不盡,請---那摩羅大人保重了。」

  出門前,婆須蜜又望了他一眼,他的神色黯然,垂下了眼瞼。

  我用了障眼法,成功的避過了門口的幾百侍衛,帶著婆須蜜直奔恆河邊。看來一切都很順利,只是撒那特思不知會怎麼對付詩羅逸多……

  ===========================

  娑羅樹下,目蓮還是靜靜的坐在那裡,他嘴角含笑,隨風輕揚的長髮猶如落花一般散落在人們心田,讓人不由自主的安靜下來。

  「目蓮,你們快走吧。」我把婆須蜜拉到了他的身邊。

  目蓮點了點頭,站起了身。

  婆須蜜朝我笑了笑,道:「小隱,我也不知該說什麼,謝謝你了。」她頓了頓,又道:「我知道,你和那位銀髮男子都不是普通人。小隱,我已經沒什麼可教你了,在走之前我只想和你說一句話,「她的臉上掠過一絲說不清的情緒,「如果----將來遇到自己真心喜歡的人,千萬不要錯過他。」

  喜歡的人?我微微愣了一下。

  「對了,目蓮,你打算去哪裡?」我連忙換了一個話題。

  「摩訶至那國。」

  「什麼!你要去我的國家?」我吃了一驚。

  「聽小隱那麼說,很想去看看。」

  「可是你不是還要……」

  「在那裡也一樣可以唸經誦佛。」

  「目蓮,我還以為你一直會待在這裡,對其他的東西都沒興趣呢。」我還是有些驚訝。

  他微微一笑,走到了我的面前,柔軟的長髮隨風拂過我的臉頰和脖子,癢癢的。

  「花不是為了凋零而盛開的,星星不是為了消失而存在的,人的一生,也不是為了死亡而走這一趟的。」他輕輕低語道:「不是小隱說的嗎?」

  「目蓮……」我心裡一陣熱流湧動,原來他還一直記著我說的這句話。

  「那麼,就此別過。」他淡淡笑著,轉過了身,往前走去,婆須蜜對我一笑,也趕緊跟了上去。

  「目蓮,婆須蜜,保重了……」望著他們的背影,不知為什麼,我的心裡卻沒有任務完成的輕鬆,反而有些淡淡的失落。

  -----------------------------------

  待了一會,正想回去,冷不防被人從後面抱了個滿懷。這冰冷而熟悉的氣息,我連看都沒看,無奈的說道:「撒那特思,你把戒日王怎麼了?」

  他輕輕的笑了起來,在我耳邊低聲道:「也沒什麼,只是封住了他關於那個女人的所有記憶,他再也不會想起有這個女人了。」他說話時的親暱口氣和冰冷的氣息一起從我的領口鑽了進去,曖昧難解。

  「什麼?」我愕然的回頭看他,「你居然還會封住記憶的法術?」

  他嘴角一揚,輕輕放開了我。「不過是有時間限制的。」

  「什麼?那能有多長時間?那他會不會很快想起來?」我立刻急了。

  撒那特思故作沉思狀,半晌,才冒出一句話,「大概是一百年,應該夠了吧。」他的眼中極快的掠過一絲調侃的笑意。

  「以後說話別分開來說行不行?」我瞪了他一眼,害我虛驚一場。

  「對了,上次你說要救飛鳥,你有辦法嗎?」他好像忽然想起了這件事。

  「那個……」我遲疑了一下,我不能把去冥界的事告訴他,不然又不知會惹出什麼亂子,「等我任務完成,師父就會告訴我的。」

  他微微點了點頭,「什麼時候回去?」

  我猶豫了一下,道:「在回去之前,我還想做一件事。」

  =============================

  今晚是烏爾沃西在吉祥天廟獻舞的最後一天,我想親手摘一根竹子,作為告別的禮物。

  廟後的竹林裡,微風徐徐吹來,只見竹子舞動,竹影婆娑。

  我看了一眼身邊的撒那特思,他也饒有興趣的幫我挑選著竹子,這個老妖怪,想不到他現在也能如此輕易的穿越時空,這樣說來,那我以後執行任務的時候,他老人家要是興致一來就穿過來,而且他的力量好像還越來越強大,想到這裡,我的頭又開始痛了……

  「小隱,你快過來。」他朝我招了招手。

  我拖著腳步走了過去,剛走了兩步,就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差點摔倒,定睛一看,是一株剛長出來不久的小竹子,雖然不怎麼起眼,卻是姿態挺拔,我笑了笑,伸手握住了它道:「就是你了。」吉祥天廟前,烏爾沃西正忘我的舞動著,她的腳上系有許多小銅鈴,隨著鼓聲的變化而發出不同響聲,時而鏗鏘有力,繁音流瀉;時而細碎悅耳,娓娓動聽。台下的眾人更是看得如癡如醉。

  一曲終了,人群也漸漸散去,烏爾沃西輕輕擦了擦汗,慢慢走下台,一見到我,不禁微微抿了抿嘴。

  「烏爾沃西,明天就要走了嗎?」

  她點了點頭,一側頭看見了撒那特思,頓時臉色一變,啊的一聲脫口而出。

  「怎麼了?」我驚訝的看了看撒那特思,他似乎對她的反應也有些微詫。

  「他是……」烏爾沃西牢牢的盯著他。

  「他是我的------朋友。」我遲疑了一下。

  撒那特思沒有說話,只是甩給我一個邪邪的眼神。

  「怎麼會這麼像,簡直是一模一樣……」她難以置信的喃喃道。

  「像誰?」我不解的問道。

  「像我很久很久以前見過的一位------不,沒什麼,沒什麼。」她沒有繼續說下去。

  「對了,」我從身後拿出了那根竹子,遞給了她,「既然你這麼喜歡竹子,這根竹子就作為告別的禮物吧。」

  烏爾沃西雙手剛接觸到這根竹子的瞬間,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根竹子忽然散發出綠色的光芒,剎那間籠罩住了她的全身,慢慢的,慢慢的,竟然幻化成了一個年輕英俊的白衣男子。

  烏爾沃西滿眼含淚,渾身大震,嘴唇顫抖了好半天,才說出了一句話:「賈,賈因德,是你嗎?」

  那男子的淚水也早已滑落,哽咽道:「是我,我的烏爾沃西。」

  烏爾沃西的眼淚決堤,緊緊擁住了那名叫做賈因德的男子,泣不成聲,:「終於找到你了,終於找到你了,我已經找了你上千年了……」

  我對眼前的突發事件有點摸不著頭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竹子怎麼會變成了帥哥?找了上千年?她找了上千年,那她是什麼?難道-她也不是人類?

  我充滿疑惑的望了撒那特思一眼,他正若有所思的望著這對相擁而泣的人兒,臉上神情難辨,似乎感覺到了我的目光,他側過臉看著我,冰藍色的眼眸中湧動著我從未見過的情緒。

  我一時被他那奇異的眼神所攝,竟然久久沒有移開自己的目光。

  「小隱,謝謝你,真的謝謝你,」烏爾沃西終於漸漸冷靜下來。

  「這個,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依舊是一頭的霧水。

  「事到如今我也不隱瞞了,其實我並不是人類,我本是天界專司舞蹈的女神,因為和賈因德違反了天條,被罰下塵世,而賈因德不僅被貶下了凡塵,還被罰每世輪迴都變成一根竹子。天神給了我們最後一個機會,如果有一天我能在塵世裡找到他的話,就可以一起重返天界……這就是我--------為什麼搜集竹子的原因。」

  「原來是這樣……」我低低道:「你竟然找尋了這麼久。一定很辛苦吧。」

  「多虧了你,小隱,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才好!」她的神情又激動起來。

  我連連擺手,「不用謝我,你們的緣分還沒有結束,這是天意,不管怎麼樣,現在你們總算相會了,一切都過去了,不是嗎。」

  她笑了笑,輕輕握住了我的手:「小隱,我以前一定見過你,不然也不會這麼巧,偏偏是你替我找到了他。」

  我不由笑出了聲,「怎麼可能,你是天界的神,怎麼可能見過我。」

  「我不知道,只是直覺。」她看了一眼撒那特思,又低低說了一句,「而他------真的很像他。」

  我正想問問那個他是什麼人,就在這時,天空中忽然出現了一道金色的光束,直直的照射在烏爾沃西和賈因德的身上,將兩人緊緊包圍,只一瞬間,他們就已經消失不見。

  「她們回天上去了。」我回頭朝撒那特思笑了笑,「也好,無意中又做了件好事,嗯,也算是件功德呢。」

  我呼了一口氣,任務也完成了,就要離開這個深信輪迴轉世,充斥著不可思議之奇跡,永遠超乎人們想像的國度了。

  「花會盛開,然後凋零,星會閃耀,總有一天會消失。什麼事都有結束的時候呢。」我一時感懷,不由借用了句目蓮的話。

  撒那特思靜靜的凝視著我,他的眼中輕柔透亮,如煙似水。暈染開的華美月色氤氳在他冰藍色的眼眸中,漂浮蕩漾,清清的亮,淺淺的光。他抬眼望向繁星閃耀的天空,「不管是鮮花凋零,還是星星消失,我撒那特思,卻能為了隱而永遠存在。」

  永遠存在?我的心,忽然猛的一窒。撒那特思,如果你是為了我而存在,

  那麼我,又是為了什麼而存在?

  即使星星消失,宇宙滅亡,你還是會永遠存在嗎?

  可是你忘了嗎?

  總有一天,

  我--------也是會消失的。

  恆河落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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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8 23:50:48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卷通向冥界之路

  小隱的身世之謎也會慢慢的一點點的解開,不過這不是最後一卷哦:)

  我家移動桃花終於要開始上天入地,繼續發揮無敵桃花功了,呵呵。

  
通向冥界之路

  在召喚了司音之後,我終於又回到了這座熟悉的------前世今生茶館。

  睜開眼睛的時候,這裡正是清晨,溫暖的陽光柔柔的灑在我的身上,鼻端輕輕的飄來一陣我所熟悉的古龍水的味道,令人安心的味道。

  我微微笑了一下,又閉上了眼睛。

  司音,我回來了。

  「打算睡到什麼時候?」司音輕輕敲了一下我的額頭。

  「師父,你不知道這趟我吃了多少苦,就讓我小小的休息一下嘛。」我難得的用上了撒嬌的口吻。

  「看你好像是瘦了點。」司音低聲道。

  「那是當然,」我睜開了眼睛,望著他的異色雙眸,「師父,你知不知道,這古印度的妓女真不是人當的,居然要學習六十四藝,好恐怖哦,而且啊……」我忽然覺得自己好像說了太多,趕緊收住了嘴。要是被司音知道我差點當上加尼卡,不知會是怎樣的反應呢。

  「我先去看看飛鳥,真希望明天無量瓶能變成白色了。」我站起了身,衝他笑了笑。

  司音沒有說話,只是臉上掠過一絲複雜難辨的神色。晚飯後,照例我收拾桌子兼掃地,而我最討厭的事情---------洗碗,在飛鳥出了意外後,就一直落在了司音的頭上。

  「師父,其實這次在古印度,我遇上了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呢。」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說出了口。

  「哦?什麼事情?」他麻利的用乾布擦乾一隻洗淨的碗,又接著洗起一個玻璃杯。清澈的流水從他修長整潔的手指間滑落,又輕輕濺起,在廚房頂端淺黃色的燈光下,折射出斑斕的色彩,他微微朝我側了側頭,在他似瞥未瞥的一瞬間,竟是說不出的風情。

  再也普通不過的洗碗場景,當主角換成了司音時,居然就像是一副賞心悅目的畫卷。

  這個世界上,比司音更美的男人,也許也只有撒那特思了吧。想到撒那特思,我的心裡彷彿又起了一層淺淺的漣漪,他也回到了這個時空吧?

  「不管是鮮花凋零,還是星星消失,我撒那特思,卻能為了隱而永遠存在。」耳邊又迴響起他的話,說不感動是假的,但是,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沒有陽光的日子,我難以想像。

  「小隱?什麼事情?」司音顯然看到了我的發呆狀況。

  「哦,師父,是這樣的。」我輕輕甩了甩自己的腦袋,胡思亂想什麼啊。「你聽說過烏爾沃西和賈因德的故事嗎?」

  不知是不是我看錯了,司音擦碗的動作停滯了一下。

  「怎麼了?」他的聲音依舊一片平靜。

  我原原本本將烏爾沃西的故事講了一遍,又語帶興奮的說:「師父,你相信嗎,竟然是我幫她找到了她的情人,太神奇了!而且,」我頓了頓,「她說她很久以前見過我哦,師父,你說會不會和我的前世……」

  話還沒說完,只聽「砰!」的一聲,司音手裡的白瓷碗又重新跌回了水池中,所幸沒碎。

  「怎麼可能,「他淡淡道。

  「其實我也覺得不可能啊,她是天界的神哦,我們怎麼可能會見過面。」我不以為然的笑了笑,走到冰箱邊,拉開門,隨手拿了一聽可樂。

  「小隱,」司音忽然開口,「如果有一天,你有機會回到你的前世,你會回去看看嗎?」

  我想了想,笑道,「雖然我很好奇我自己的前世,可是前世畢竟已經過去了,不管怎麼樣,現在和未來才是更加重要的吧,看那些委託人,雖然前世各有各的不幸,可是今生卻都有機會重新開始了,這算不算是往昔一切如空,今昔一切如新呢?」

  「往昔一切如空,今昔一切如新……」他低低的重複了一遍,擰大了龍頭,繼續洗起剩下的碗筷。

  「師父?」我看著他的背影,試探的叫了一聲。

  不知是不是自來水的聲音太大了,他似乎沒有聽見。

  我愣愣的站在那裡,不知該說什麼。

  =============================

  第二天,周奇被司音的夢所召喚,在清晨時分準時的出現了前世今生茶館。

  「一切都解決了嗎?」他一來就急切的問道,一踏進這裡,他的記憶裡所關於前世今生茶館的一部分就完全復甦了。

  司音微微點了點頭。

  「那實在是太好了,「他喜形於色。

  「不過,別忘了,」司音示意我將無量瓶遞到了他的面前,「你所需要付出的是-----一滴眼淚。

  「那容易,那容易,可是這樣真的行了嗎?」周奇在欣喜的同時似乎還有點難以置信。

  司音抬頭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今晚你是不是要去相親?」

  周奇一愣,又連忙點頭。

  「這個相親的對象是個小學老師。」

  周奇臉上更是驚訝,又點頭。

  「那我也不防告訴你,陪同她來相親的那個女人就是你要找的人。」司音收回了目光。

  「真,真的?這次真的能一輩子?她再也不會離開我了?」周奇的聲音發顫。

  「不錯。」

  周奇喜極而泣,一滴小小的眼淚順著他的眼角不偏不倚的落入了無量瓶中,我期待的心情又再一次失望了,瓶子裡什麼變化也沒有。

  看著他走出茶館的背景,我輕輕歎了一口氣,道:「只是可惜,他一出門就忘了這裡的一切,師父你就算告訴周奇也沒有用,他還是不知道那位陪著相親對像來的女人才是真命天子。」

  「就算他忘了,結局卻是注定的。」司音凝視著我,妖冶的紫色和冷冽的銀色同時在他的眼眸中閃動,既熟悉又---------陌生。

  「師父,這個瓶子……」我將無量瓶遞給司音,目光掠過瓶子,頓時將那下半句話硬生生吞了回去。

  無量瓶中透明的液體正在翻騰,彷彿被煮沸了一般,不斷的冒出氣泡,我心裡一驚,連忙將瓶子放在了桌子上,望了一眼司音,他的臉上也是少見的凝重。

  大約過了半小時,瓶子的水終於慢慢的平靜下來。

  我湊近一看,不由全身一震,抬頭望著司音,指著瓶子,好半天才聽見自己因興奮而顫抖的聲音:「瓶子,瓶子,眼淚……」

  司音往瓶子裡一看,也不禁動容。

  本該是透明的眼淚,竟然變成了牛奶一般的白色。

  「這個瓶子叫做無量瓶,它總是不會滿,但當它變成白色時,就表示只要再加一滴眼淚就夠了,到時一切都結束了。」司音說過的話清晰的在我耳邊浮現,我深深吸了口氣,正要說話,卻聽見司音那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

  「我會送你去冥界。」

  「師父?你同意了?」我瞪大了眼睛,本來還以為他又要找出借口阻擾,沒想到這次他這麼爽快。

  司音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我,道:「如果我不同意,你就會不去嗎?」

  我用力的搖了搖頭,道:「當然去,不然飛鳥這個樣子,我一輩子都不會快樂。」

  「要是我一定不讓你去呢。」很稀奇,他似乎在抬槓。

  「哼,那我就不去搜集最後一滴眼淚了。」我撇了撇嘴,面帶威脅的笑道。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眼眸中湧動著難以言喻的神色。

  此時此刻,我的內心正被喜悅所充斥著,一想到能夠解救飛鳥,冥界似乎也不是那麼可怕了……

  只是--------冥界,是只有死人和亡靈才能進入的世界,

  那麼我,該以什麼身份進入這個黑暗的世界?

  活人自然是不能踏進冥界的,我也不能真的死蹺蹺,那麼……

  唉,這種讓人頭大的問題還是交給神通廣大的師父大人解決好了……--------------------------------

  這個令我困擾的問題在司音看來似乎根本不值一提,第二天,他拿出了一粒漆黑如墨的藥丸。

  「服下這粒夜之靈,你就能以假死的狀態進入冥界,在他們看來,你就是一個死人,一個亡靈。」

  我伸手接過,不禁笑了笑,「師父,你的寶貝還真多,這你都能弄到,厲害哦,入地的藥有了,不知有沒有上天的藥丸呢?」

  司音拍了拍我的腦袋,道:「你不害怕嗎?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我訕汕的笑了笑,我怎麼可能不怕呢,一想到那陰森恐怖的亡靈之國,我的背後就冒起一股冷氣,可是,為了飛鳥,我也只得給自己打氣,就當又穿越了一回吧。

  「還有,我要提醒你,夜之靈的藥效只有一個月,所以在那之前,你必須用」風「來召喚我,這樣我才能把你安全的帶出來。」

  「一個月,是這裡的一個月嗎?那就是冥界的三十個月嗎?」

  「冥界的時間和這裡是一樣。」

  「啊!那萬一時間過了會怎麼樣?」我驚叫,不過又立刻安下心來,不過摘朵花而已,摘到就溜好了。

  「怎麼樣?那你恐怕只能永遠留在那裡了。」司音不動聲色的說道,見我一臉的愁悶狀,又微微揚了揚唇,伸手輕撫我的頭髮,低聲道:「不用怕,他們不會傷害你的,就算---他們都已經不記得你了……」

  「他們?什麼不記得?師父你說什麼?」我聽得莫名其妙。

  司音好像忽然回過神來,搖了搖頭,道:「我是說,不要不記得日子,還有,最為重要的一件事。」他的臉色一斂,「並不是所有的曼珠沙華都能救飛鳥,你所要找到的是一朵橘色的曼珠沙華。」

  「橘色的曼珠沙華?這麼多花該怎麼找呢?」

  「據說這朵橘色的曼珠沙華,就在冥王的宮殿裡。」

  「什麼?」我心裡一沉。本來還以為摘了花就閃人呢,現在看來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呢,八獄,三谷,四圈,十壕……我的頭又開始痛了……

  「另外,還有一點我要提醒你,整個冥界都在冥王強大的結界包圍下,所以,任何法術都是無效的。除了------」

  「除了什麼?」我的心不停的往下墜,不能用法術,我該怎麼應付那些突如其來的意外呢?看來前途真是--------多災多難啊。

  「除了這串水晶手鏈,戴著它,無論是沼澤地獄,火焰地獄,還是冰凍地獄,都能安全通過。還有,拿著這個。」司音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的銀幣,「是船費。」

  船費?對了,冥界的三途河邊有專門的擺渡人,只有他才能把亡靈們送到彼岸,想過河的死者必須支付渡資,否則擺渡人會將死靈無情地拋入河中,由於冥河的水質比重比陽世間的水輕上許多,除非藉著冥界的船隻,否則人的肉身幾乎是不可能渡過的。

  「師父,」我盡量輕鬆的說著,「等我回來,等我們搜集完最後一滴眼淚後,就放個長假,師父,飛鳥和我,我們三個人乾脆去環遊世界吧。」

  司音似乎一愣,唇邊勾起一個極淺的弧度。

  「等搜集完眼淚,你也該有自己的生活了。」

  「我不要,我要和師父和飛鳥在一起。你們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啊。」我拉了拉他的衣袖,雖然司音平時都冷冷淡淡的,可是他真的對我很好,這麼年來,那種親人般的情感就像流水一般流淌在我們之間,他和飛鳥,都是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人。

  「師父……」他凝視著我,眼中閃過一抹壓抑的痛色,「總有一天會離開你的。」

  不知為什麼,聽到這句話,我的心裡忽然輕輕抽痛了一下。

  「我不要,我不要師父離開我……」我喃喃低語著,

  他看著我,忽然笑了起來,出乎意料的輕輕擁住了我,黑色的長髮溫柔的垂落在了我的脖頸間。

  「總有一天,你也會完全忘記我的。」

  「不會的,我不會忘記師父的……不會的。」我的心,又微微痛了起來,司音在說什麼奇怪的話,我不願再去想,只是將腦袋靠在他的胸膛上,靜靜的閉上了眼睛。

  師父的胸膛,是暖暖的,給人好安心的感覺……

  只是-------臨走之前,是不是應該和撒那特思道個別呢?

  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那曖昧的一晚,我的臉上不禁熱了起來。

  如果他不是血族的人,如果他能出現在陽光下,如果他只是個普通的人類……也許我……

  算了,還是不要道別了,這次,我留下了寶石,他也應該沒有那麼大的能耐追到冥界了吧。

  ============================

  服下夜之靈後,我立刻就不省人事了,接下來發生了什麼,我根本不清楚。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在一陣頭昏腦脹中睜開了眼睛。好刺眼的光芒,我立刻又閉上了眼睛,心裡卻是暗暗疑惑,怎麼會這麼亮?這裡真的是冥界嗎?師父不會送錯了地方吧?

  再一次睜開眼睛,我才看清了那發出亮光的物體竟然是一扇巨大的由黃銅澆鑄而成的大門,大門在黑暗中發出黃金般的璀璨光澤,將四周的黑夜照得猶如白晝。

  我站起身,朝那個方向走去,在那扇銅門前站定。

  銅門上刻著字,字跡優美,彷彿跳舞一般,牢牢的吸引著我的視線。為什麼,我覺得這些字跡很熟悉,似乎在哪裡見到過……

  通過我,進入痛苦之城,

  通過我,進入永世淒苦之深坑,

  通過我,進入萬劫不復之人群,

  拋棄一切希望吧,你們這些由此進入的人。

  我摩挲著門上的字跡,身子輕顫,這裡,就是通向冥界之門嗎?

  正當我想推開門的時候,身後傳來了奇怪的腳步聲,聽聲音,似乎人數還不少,我趕緊躲到一邊。

  遠遠望去,好像是一支長長的隊伍,隨著他們越來越接近這扇大門,我也看清了眼前的一切,許多人正茫然的向前方走動,他們彷彿沒有任何意識一樣的移動著。他們的身體彷彿被裹在霧氣中一般,我根本看不清他們的臉。

  這應該是一支--------亡靈的隊伍。

  我靈機一動,不如就乾脆混在這支隊伍了,這樣也不容易引起懷疑。

  門嘎吱一聲自動打開了,我抬眼望去,裡面似乎也是黑夜,看不大清楚。

  在隊伍就快要走完的時候,我連忙跟在最後一個亡靈的身後,順利的進了大門。

  傳說中的冥界,終於真實的出現在我的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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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8 23:51:13 |只看該作者
八獄(上)

  就像傳說中一樣,冥王所統治的這個黑暗陰冷的地方,沒有春風拂過,沒有清泉湧出,更沒有鳥兒歌唱。來來往往的只是人們絕望的靈魂,四周煙塵瀰漫,無邊無際,我的身邊蕩漾著一種沒有時間感的灰色。

  耳邊隱隱傳來河水奔騰的聲音,就要到三途河了嗎?

  人群緩緩前行著,安靜的讓人心慌。

  「怎麼又有這麼多人死了。」一個清軟的聲音突然打破了這份寂靜。

  我探頭望去,只見一個綠色的身影正朝我這個方向走來,後面還跟著好幾個黑色的身影。

  我心裡微微一驚,忙低下頭。

  「看,前面有幾個孩子,才出生就死了,中間那幾個正值壯年的男人,他們的家人不知該怎麼辦了,還有這個姑娘,這麼年輕就死了,真是可憐……」那人帶著一絲惋惜的聲音忽然在我的頭頂響起。

  我自然是被嚇了一跳,猛的抬起了頭。

  一雙水霧瀰漫的黑色眼眸撞入我的眼簾,那是一種形容不出來的黑色,細細的水珠沾在他長長的睫毛上,彷彿閃耀的水鑽鑲在黑色的羽扇上,說不出的優雅嫵媚。一頭閃亮烏黑的長髮幽幽垂下,綿延到底。他很美,可嫵媚入骨的同時卻又來的清新明媚,他的美讓你覺得他無人可比,卻又不會讓你忘記他是一個男人。

  他好像正看著我,莫非他口中那個年輕的姑娘就是我?

  「我看,不如就把她和那幾個孩子一起送回去吧。」他搖著頭,居然從懷裡掏出了一塊小手帕,還輕輕擦了擦眼角。

  「修大人,這可不行,您忘了嗎,上次您執意把一對老夫妻送回人界,再上次你乾脆把別人一家子都送回去了,再上上次……我都記不清是多少次了,冥王大人也為此責罰了你好幾次,這次您要是再心軟,我看責罰又免不了了……」他身邊的人臉色大變,趕緊阻止道。

  「可是,他們真的好可憐……」閃亮的小水珠又掛在了他的睫毛上,這位被叫做修的男人淚腺不是一般的發達,奇了怪了,冥界怎麼會有這樣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而且看起來,這位修大人的職權似乎還蠻大的,居然還有讓人還陽的權利。不過,他的心腸未免是------太好了吧?

  「唉,為什麼人類會死亡呢。」他轉向身邊的人,一臉的愁悶。

  「修大人,要是人類不會死亡,我們的冥界就不存在了。大人,您身為死神,實在不該這麼心軟,相反,您應該帶給人類更多的死亡,這樣,我們冥界才能……」

  那人後面說的話我全沒聽見,只是愣愣的看著那位修大人。

  什麼?死神?他是死神?

  我完全不能相信!

  在我印象裡,死神通常不是應該身穿黑色斗篷,相貌模糊,心腸冷酷,手拿大鐮刀的不明生物嗎?可是這位修大人,不但傾城傾國,還多愁善感,真不知是怎麼混到死神這個高層管理的職位上的。

  「可是……」修大人還想說些什麼,就被一旁抽搐著嘴角的隨從拖走了,

  好半天,我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沒想到一來就遇上了一個重量級的大人物,死神哦,剛才那個男人可是死神哦,只在傳說中出現的,掌控著人世間萬千生命,令人聞風喪膽的冥界之神,竟然就這樣活生生的出現在我的眼前,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

  不知不覺中,我跟隨著亡靈的隊伍到達了三途河。

  在河的彼岸,開著大片大片觸目驚心赤紅的花,綻放出妖異得近於黑紅色的濃艷,遠遠看去就像是血所鋪成得地毯,如火,如血,如荼。

  曼珠莎華,只開在冥界三途河邊的接引之花。望著這片妖冶的花,我的心情忽然莫名的激動起來,只要我找到那朵橘色的花,飛鳥就能甦醒了……

  只是不知為什麼,我對這裡好像有一種奇異的熟悉感……

  正在這時,隊伍裡似乎騷動起來,一隻小船悠閒地徐徐浮動,隨波濤上下起伏著向這邊這裡漂來。船上站著一個乾瘦的老年船夫,他有著如馬喙般大大的鷹鉤鼻、零亂的鬍髭和頭髮,長耳、尖牙、歪唇,給人一種野獸般的印象,而且全身散發一股令人不而慄的恐怖氣息。

  是三途河上的擺渡人……

  亡靈們爭先恐後的往船上湧去,在擁擠中,有的亡靈掉入了河中,有的無錢付船資的,也被那個擺渡人毫不留情的打下了河,瞬間就被灰色的河水吞沒了,更多的亡靈徘徊在岸上,低聲哀嚎,哭泣……

  這樣的場景也不由讓我有些心悸,我快步穿過了隊伍,朝著擺渡人走去,手裡捏緊了那枚小小的銀幣。擺渡人面無表情的看了我一眼,我一腳踏上了船,一手準備將銀幣交給他,他剛要接過我手裡的銀幣,不想我被身後的亡靈一撞,手裡的銀幣在空中劃了一個弧線,撲通一聲掉入了湍急的河水中。

  「啊!」我尖叫一聲,糟了,這下可怎麼辦!司音這個小氣鬼,應該給我一大把才對!

  「既然沒了渡資,就下去吧。」那擺渡人冷冷的說了一句,一揮船槳,將我無情的打落了河水中。

  「不要!」我才說了兩個字,就感到置身於一片冰冷之中,帶著異味的河水瞬間湧入了我的嘴裡,這勢利可惡的老頭,下手也太狠了吧。身邊落水的亡靈很快沉入水中,我心頭大驚,我不會也這樣被河水吞噬吧,這可真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咦?你怎麼還沒沉下去?」那擺渡人冷眼看著我,臉上掠過一絲驚訝。

  我看了看自己,的確很奇怪,我只是漂浮在水中,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沉入水中,難道因為我是假死的關係,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我生前做了太多好事,所以就不會沉下去啊,我看你還是好心一把,把我帶到對岸吧。」我眨巴著眼睛看著他。

  他冷哼一聲,「沒錢免談。」

  「等下!我用這個可不可以?」我慌忙指著自己脖子中的項鏈,自從拿下撒那特思的藍寶石後,我還是一直隨身戴著這條項鏈。

  他掃了我一眼,像是思索了一會,終於說了一句讓我釋然的話。

  「上來吧。」

  到達彼岸的時候,那些曼珠莎華更是近距離的呈現在我的面前,濃艷的雌雄花蕊長長地伸出,花形彷彿颱風天被吹翻了的傘,也似紅色的風車,又似向秋空祈願的一雙雙手。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抬眼望向前方的暗色城牆,心底忽然湧起了一股莫名的豪氣,什麼八獄,三谷,四圈,十壕,統統閃邊邊。

  冥王的宮殿,我來了!

  ===============================

  跟隨著前面幾個渡過三途河的亡靈,我進入了冥界八獄中的第一獄-------審判之獄。

  黑色空曠的大廳內除了一張黑色椅子外什麼也沒有,時不時吹來陰風陣陣,我不由打了個冷戰。趁這個功夫,我打量了一下身邊的亡靈們,他們似乎都是一臉的茫然。

  「赫西德,希臘人,四十八歲,死於疾病。」一個低沉的聲音從前方傳了過來,我被嚇了一跳,抬頭看,那黑色的椅子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坐了一個年輕的男人。他身穿淺灰色的長袍,金髮褐眼,面容清秀嚴肅,手裡拿著一冊厚厚的書卷,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威嚴的氣勢。

  我身邊的一個中年男子忽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我,我就是赫西德。請大人手下留情……」

  「赫西德,你在世的時候做了些什麼你都心裡清楚吧?」看那金髮男子的氣勢還真有幾分像審判官。那名叫做赫西德的男子渾身發抖,只是拚命搖頭。

  金髮男從懷裡拿出了一面破舊的銅色鏡子,面無表情的說道:「就讓這面審判之鏡來告訴你結果吧。」

  鏡子照射在赫西德的身上,鏡面裡忽然出現了許多不同的畫面,似乎都是這個男子在世時的鏡頭,背景在人口買賣的市場和貧窮的街道之間不斷轉換,雖然我不是很明白,卻也清晰的見到了他在販賣女人和孩子的情景,這個人,看起來生前是個人販子。

  「赫西德,你在生前一共販賣了八百二十二名女人和孩子,罪孽深重,我加伊那,第一獄的審判官現在宣判,你將要去的地方是第七獄,販賣女人和孩子的罪人會在那裡永遠受到鞭打。」金髮男子冷冷的說道,原來他叫做加伊那,他這個樣子才比較像吃這碗飯的,不像那個死神大人,橫豎看都是走錯了地方。

  赫西德一下子就癱倒在地。

  之後,剩下的幾個亡靈根據生前的罪孽大小,分別被送往不同的地方,也有的被送到了富田------那裡是通向人界的出口。

  「葉隱,中國人,十九歲,死於--------」加伊那頓了頓,冷峻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這裡竟然沒有記載你的死亡方式。」

  「可是疏漏了吧。」我脫口道,廢話,本小姐可是長命百歲。

  他顯然驚訝於我的反應,也許他只見過人們害怕恐懼的樣子,還沒見過像我這樣鎮定的吧。他微微點了點頭,還是拿出了那面鏡子,重複了剛才說過的話。鏡子映照在我的身上,我立刻抬眼去看鏡子裡的景象,令我吃驚的是,鏡子裡竟是空白一片,什麼也沒有。

  「這是怎麼回事?」加伊那疑惑的看了我一眼。

  「鏡子壞了吧,我看這鏡子也很舊了。」我嘟噥了一句,「而且,我可是個好人,什麼壞事都沒做過。」

  「啊,不如直接把我送到富田吧,」我轉了一下眼珠,根據司音所說的的冥界佈局,富田的位置最靠近冥王宮殿所在的第四圈,如果直接把我送到那裡,哇,那我不就方便很多?

  「什麼壞事都沒做過?」他翻著手中的書卷,「但是這裡卻記載著你生前的一些罪行。」

  「啥?罪行?」忽然聽到那麼嚴重的詞,我也不禁愣了愣,我葉隱的十九年人生裡好像沒犯過什麼--------罪行吧?

  「五歲時,用熱水澆灌螞蟻窩,六歲時,和別人打架,打破了對方的頭,七歲時,將院子裡栽種的蘭花拔光,還嫁禍給其他孩子,八歲時……奇怪,八歲後的記載完全沒有。」

  「我說審判大人,那些也算罪行嗎?」我的臉開始抽筋,心裡又不免有些疑惑,八歲的時候,正好是司音來接我的那年。

  他瞥了我一眼:「就憑這些,當然無法審判出你的結果。來歷不明的亡靈,在我查出你的死因和生前的具體情況之前,你就暫時待在第二獄,不要愚蠢的妄想離開,不然多羅會把你當成它的食物。」

  「第二獄?」我哀歎了一聲,要送也送我去遠一點的地方嘛。

  「從這裡走出去,你就會直接到達第二獄。」他指著其中一扇小門說道。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推開了那扇暗紅色的小門。

  --------------------------------------

  剛推開門,撲面而來的是一陣濃烈的腥臭味,我不禁皺了皺眉。隨著一聲雷鳴般的咆哮聲,一隻醜陋的三頭怪獸出現在我面前。它的三顆頭分別象獅子、狼和狗,它有象蛇一般的尾巴,蓬亂的長毛如同游動的毒蛇,嘴邊還淌著粘稠的口水,此時,它正用貪婪的目光看著我。

  「只要你不出去,多羅是不會把你當成食物的。」加伊那的聲音越來越遠,我回頭看時,那扇門已經緊緊關閉了。我的心,忽然猛烈的跳了起來,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恐怖的動物,但是如果不制服它,就不能繼續前進了。可是,在冥王強大的結界下,是使用不了任何魔法的。怎麼辦?

  多羅直直的看著我,忽然向我的方向移動了一下。

  「喂,我又沒想逃走,你最好別用這種想吃我的眼神看著我,我又瘦又乾,咬都咬不動。「我警惕的往後退了一步,我可不想這麼快就召喚司音救我,我就不信過不了第二獄。

  「看你這麼無聊,不如我唱首歌給你聽吧,」我一邊和它瞎扯,一邊留意著周圍的一切。這才看清這裡四周全是碩大的鐵籠,籠子裡鎖著許多亡靈,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個個面無表情。而在房間的右側,也有一扇相同顏色的門,如果我沒猜錯,那扇門可能就是通向第三獄的出口了。

  「這些亡靈都是你看管的?」我隨口問了一句,

  它像是聽明白了似的吼了一聲,又忽然將那條蛇尾巴朝我甩了過來。

  呀,好臭的怪物……

  「好了,我唱給你聽就是了。」我又往後退了兩步,生怕它的大尾巴甩到我。一時情急也想不出什麼歌曲,就從記憶中挑了一首簡單的英文歌曲-------雪絨花。

  Edelweiss,edelweiss

  Everymorningyougreetme

  Smallandwhite

  Cleanandbright

  Youlookhappytomeetme

  Blossomofsnow

  Mayyoubloomandgrow

  Bloomandgrowforever

  Edelweiss,edelweiss

  Blessmyhomelandforever

  我一邊唱著,一邊偷偷打量怪物多羅,它眼睛貪婪的光芒漸漸退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迷惑,不知為什麼,我覺得它好像也在打量我。我忽然覺得有些好笑,不禁朝它笑了笑。它低低的吼叫了一聲,嘴邊的口水直流,忽然就朝我撲了過來。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它居然用它的三個腦袋在我身上蹭來蹭去,我慘叫一聲,連忙用手擋住它的幾個腦袋,稠厚的口水流到了我的手上,我心中大驚,它不會是想把我一口吞了吧。

  它的口中發出了輕輕的嗚咽聲,興奮的看著我,只是蹭著我的身體,搖著它的蛇尾巴,也沒做出其他嚇人的動作。我納悶的看著它,為什麼它的舉動就好像狗狗看見主人一樣,難道我的歌聲有那麼大的魅力?

  不過不管怎麼樣,現在這個形勢對我有利。

  它忙乎了一會,似乎也累了,縮在我身邊閉上了眼睛。

  我大著膽子去摸了一下它的腦袋,它輕輕動了動,接著就發出了如雷般的酣聲。它竟然就這麼睡著了,這麼好的機會,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我悄悄站起身,一步一步退到了那扇通往第三獄的門邊,剛想打開門,忽然只聽到四週一片寂靜,我的呼吸彷彿一下子靜止了,酣聲--------停止了。

  我似乎只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緩緩的轉過身,果然,多羅正睜開眼睛望著我,

  我只覺得渾身無力,手卻還是緊緊的按著那道門。

  是召喚司音還是……

  令人驚訝的是,它很快又閉上了眼睛,酣睡聲又飛快的響了起來。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手心裡全是冷汗,它好像又睡著了。

  只是,它的眼神真的很奇怪。還有,剛才,它明明看見我想要溜走,可是為什麼……我也沒時間多想,直接打開了第三獄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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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8 23:54:08 |只看該作者
八獄(下)

  剛踏進第三獄,迎面而來的便是一陣狂風暴雨,重而冷的雨點砸在身上,我立刻全身濕透,轉眼就成了一隻落湯雞。好冷啊,我裹緊了被淋濕的衣服,寒意一陣一陣襲來,讓我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雨水順著臉頰不停滑落,幾乎讓人睜不開眼。我冒著傾盆的大雨,艱難的行進,一不小心就摔了一跤,再爬起來時,已經是滿身濘泥。

  就在這時,水晶手鏈忽然開始發出淡淡的光澤,包圍了我的全身,我的身體似乎湧入了一股暖意,雨點打在身上也不那麼痛了。

  那麼,通向第四獄的出口在哪裡?

  在我經過一座小山的時候,聽見那邊隱隱傳來奇怪的聲音。我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隔著雨簾遠遠望去,隱約看見不少人正在往山頂推著一塊巨大的石頭,但是當石頭抵達山頂的時候又立刻滾落下來,那些人只能再次將石頭推上去,然後石頭又滾落,這些人正不斷地重複著同一的動作。遠處的幾座山,似乎也有人做著相同的舉動。

  我忽然想起了司音說過的話,犯了貪慾的罪人將會在第三獄永遠不斷的將石塊轉動。看來,這些人生前都是犯了貪慾之罪吧。

  在風雨中我又步行了大約半個小時,終於在一座山的山腳下發現了一模一樣暗紅色的門。不由大喜,看來第四獄的入口就在這裡了……

  第四層的沼澤地獄和第五層的火焰地獄,我雖然是在水晶手鏈的保護下順利通過了,卻也是狼狽不堪,緊接著到來的就是第六層---------血池地獄。

  一進入第六獄,映入眼簾的就是一道極為壯觀的大瀑布,奔騰的鮮紅色液體撕破了黑暗的虛空,劃出一道巨大的軌跡。血之瀑布-------是有罪的人在地獄裡流下的血和淚匯聚而成的瀑布。要多少人的血和淚才能匯成這條瀑布呢?沒有人知道。

  想到這裡,我的心裡不禁一寒,再往下看,瀑布下是一個碩大無比的血池,血水熾熱異常,翻滾沸騰。無數的亡靈,在這血池中掙扎著。他們整個身子沒入血池中,有的沒到眉毛,有的沒到鼻子,有的沒到喉嚨,都在痛苦地尖叫者。到處是歎息,哭泣和淒厲的叫苦聲,迴旋在這晝夜不分的昏天黑地。

  我的胃裡一片翻騰,關於吸血女伯爵的記憶又浮現在我的眼前,那位可怕殘忍的夫人見了這副景象,怕是也要渾身發抖吧。

  強抑住嘔吐的慾望,我定了定神,正想從血池旁繞過,趕緊前往第七獄。在快要穿過血池的時候,忽然腳下一緊,似乎被什麼東西抓住了。我臉色大變,朝著那個方向望去,更是驚愕的說不出話來,只覺背上冷汗迭冒。

  血池中,有一雙手正牢牢的捉住了我的左腳,我站定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只怕順勢被拉入池中。雖然水晶手鏈能保護我,但掉入這個全是亡靈的血池子裡可不是件有趣的事情。

  一聲惻惻的笑聲傳來,那雙手的主人從血池中露出了腦袋,直勾勾的望著我,我心裡湧起了一股寒意,狀起膽子,仔細的看了看她,不由心頭大駭。

  雖然她滿臉的鮮血,我卻還是能辨識出那雙紫羅蘭色的眼睛,似曾相識的容貌……老天,這不正是吸血女伯爵-----巴,巴托裡夫人!

  我的身子一顫,雙腿一軟,只差沒一屁股摔倒在地上了。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我結結巴巴的問道。

  她的眼眸中一片茫然,卻又陰森森的笑了起來,「好滑的皮膚啊,你也下來,服侍我沐浴……」看她的樣子似乎根本不認識我,這個瘋女人,下了地獄還惦記著人間所做的惡事,看來這個血池地獄對她來說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不過現在,最好是快點擺脫這個女人。

  她的手越勒越緊,我慢慢蹲下了身子,直視著她的眼睛,笑了起來,柔聲道:「伯爵夫人,您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人,你的肌膚更是無與倫比,」她的嘴一歪,顯然很受用。

  「可惜……」我賣了個關子。

  「可惜什麼?可惜什麼!」她的聲音尖銳起來.

  我暗暗一笑,「可惜夫人的臉上有些污穢,遮掩住了您最美麗的容貌。」我的話音剛落,就只覺得腳上一鬆,她立刻鬆開了雙手,瘋狂的用血池裡的血水洗著自己的臉,鮮艷的血色令她的臉更加恐怖。

  我趕緊趁機往後跨了幾步,逃離到相對安全的地帶。

  「這樣,這樣夠美了吧,」她抓著自己的臉,望向了我。

  我猶豫了一下,不知為什麼,我覺得這個女人也有可憐之處,想到這裡,原先準備好的惡毒的話都吞了回去,竟然輕輕說了聲:「美。」

  她一陣釋然,頓時狂笑起來。

  就在我打算離開的時候,從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陣哈欠聲,隨後又傳來一個略帶懶散的聲音,「真是吵死人了。」

  哪裡來的妖魔鬼怪?我尋聲望去,不由一愣。

  一位身穿白色長袍的年輕男子正靠在一塊石頭上,襟邊別著一支嬌艷的罌粟花,他的眼睛幽藍濕潤,像月光下深邃的愛琴海一般,深不見底,讓人情不自禁的流連。蔚藍色海波一樣的長髮,流水般順滑流暢,映襯著他白皙俊美的臉龐,誰都無法不砰然心動。

  當然--------除了我。

  只是在這樣恐怖的地方忽然出現這樣一個天仙般的人物,未免有些太不諧調了。

  罌粟男輕輕搖了搖頭,「唉,想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都不行。」

  「拜託,這裡本來就夠吵的,你要睡覺就去找個清靜的地方。」我瞥了他一眼,哪有人會把血池地獄當成睡覺的地方。

  「其他地方就是太清靜了,所以我一直都失眠,本來想試試也許在喧鬧的地方能睡著,原來也差不多。」他看了看我,「你怎麼會在這裡?是走錯了地方的亡靈嗎?」

  「是啊,我迷路了,我想我得趕快離開了。」我趕緊答了一句,不要在和這人糾纏不清了,看他的樣子,說不定也是冥界的高層。

  「等一下。」他的語氣中帶了一絲懷疑,仔細的打量著我,忽然微微一笑,「不對吧,加伊那都是直接把亡靈送到他們該去的地方,怎麼可能讓你中途迷路?」

  我的身子頓時繃緊了,一言不發的望著他。

  「不用害怕,」他無聲的笑了起來,帶著一絲慵懶的聲調,「冥界裡也難得有你這樣年輕可愛的小姐,不如我先把你送回第一獄吧。」說著,他抽出了別在襟邊的罌粟花,口中唸唸有詞,輕輕的在我臉上掃過,一股奇異的香味襲來,我覺得腦袋沉重起來,眼簾也漸漸闔上,似乎昏昏欲睡,就在快要倒下去的時候,水晶手鏈的力量又開始在我體內湧動,一點一點驅趕著濃濃的睡意。

  我睜開眼睛的一瞬間,清楚的看見罌粟男詫異的神色。

  「你究竟是什麼人?在我睡神希泊的罌粟之眠下還能睜開眼睛的,你是第一個。」

  ===========================

  我的頭腦依舊有些發暈,也沒去細想他說的話,不管他施了什麼妖法,離開這裡是王道。想到這裡,我往血池邊退了幾步,一眼瞥去,伯爵夫人還撫摸著自己的臉在狂笑。

  「想知道我為什麼能睜開眼睛嗎?」我強作鎮定道。

  他微微點了點頭。

  我動了動嘴唇,什麼聲音也沒發出來。

  「你的聲音太輕,我聽不見。」他一邊說著,一邊不由自主的往我的方向走了幾步。我嘴角微微一揚,「其實是這樣,我之所以……」我接下來的話更是細如蚊蟲。

  他顯然有些不耐,又朝我走了一步,一直走到了血池的邊上,「你就不能說得重點嗎?」

  我重重點了點頭,「其實就是-----------」我看準了時機,一把拽住他的衣袖,順勢一推,再加上一腳飛踹,只聽撲通一聲,他正好不偏不倚的跌進了血池中。我連忙又大喊,「伯爵夫人,這個男人愛慕你很久了,快點抓住他,千萬不能讓你的愛慕者離開!」

  伯爵夫人一愣,立刻又狂笑起來,飛快的伸出雙手緊緊的勒住了還沒有回過勁來的罌粟男。

  「放手!」罌粟男冷不防的被她禁錮住,一時半會似乎使不出什麼法術了。

  我朝他做了個鬼臉,撒腿就跑。

  遠遠的,已經看見了通往第七獄的暗色之門。踏入第七獄,我這才稍稍平靜下來,那個罌粟男似乎也沒追過來。對了,他好像說了他的名字,等等,他說他叫什麼來著,猛的想起他說過得話,我的全身忽然僵住了。

  睡神------希泊。

  剛才那個男人,竟然是----------睡神。

  對了,傳說中的睡神就是穿著白色衣服,拿著一朵罌粟花,凡是被罌粟花掃過的人,就可以一夜安眠到天亮。他的任務就是掌管睡眠,每天重複著在夜晚的時候讓人感到睏倦,而在早上的時候讓世界清醒。

  媽媽咪呀,我竟然將睡神踹到了血池裡……

  完了,完了,得罪了一個大BOSS,以後的路途一定困難重重,我彷彿已經看見了前面的道路上開出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荊棘……

  不過,說來也湊巧,短短的一天內,我竟然已經見到了兩位傳說中的冥界之神了。不知冥界的統治者-------冥王又是怎樣的呢?--------------------------

  一踏入第七獄,我就聽見了一片痛苦的哀嚎,抬眼望去,果然正如加伊那所說的一樣,在無盡的灰色世界中,無數赤著上身的亡靈正在遭受著鞭打的懲罰,讓我吃驚的是,這其中也有不少女人。

  「啊,救命啊!」一聲淒厲的慘叫從亡靈中傳了過來。一個全身鮮血淋淋的男子正朝我的這個方向跑來,但沒跑了幾步。就被一根巨大的黑色鞭子捲了回去。這個男人,看上去有點眼熟……咦?我猛然想起他不就是剛才的那個希臘人販子赫西德嗎?

  鞭子重重的抽在了他的背上,立時皮開肉綻,血如泉湧,赫西德慘叫著,顯然是劇痛難忍,這樣下去,不會被活活抽死吧?我剛想到這個問題,又搖了搖頭,差點忘了,他們早就死了。

  在赫西德的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完好的肌膚時,令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他身上的傷口全部自動癒合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他剛稍稍鬆了一口氣,那根大鞭子又毫不留情的抽在了他的身上……

  就這樣,永遠重複著那樣的痛苦……

  我別過頭,雖然眼前的一切慘不忍睹,但是他們生前所犯的罪孽,實在也讓人同情不起來。

  只是,永遠-------會不會是個太長的期限?

  懷著複雜的心情,我終於進入了八獄中的最後一獄------------冰凍地獄。

  和前幾層地獄完全相反,這裡卻是一片寂靜。四週一片陰森森,冷颼颼,寒氣沁骨,只見到處冰山環抱,無數赤身裸體的亡靈被倒吊在形狀奇怪的冰樹上,忍受著冰凍的折磨,卻又發不出任何聲音。聽說墮入此獄之人,生前都是冷漠無情,見死不救者。儘管有水晶手鏈,我卻覺得自己的靈魂都會快被凍結,似乎連目光都快要被凝固起來了。

  我的腳步漸漸放慢了,經過了前面七個恐怖的地獄,雖然有著水晶手鏈的庇護,但是每一獄的滋味我也差不多都嘗過了,雨淋,火烤,沼澤,冰凍,我看自己也是元氣大傷,一想到後面的三谷和十壕,我更是覺得腳下發軟。

  好想坐下來歇歇啊……

  一股熱量忽然從我的手腕處傳來,水晶手鏈像是感應到了我的意識,源源不斷的將溫暖的力量輸送到了我的全身,我用力捏住了手鏈,繼續往前走去。

  這已經是第八獄了,勝利就在眼前,堅持住,葉隱……

  好不容易走完了冰凍地獄,再次推開門的時候,一陣猛烈的颶風吹得我踉踉蹌蹌往後退了好幾步,這才站定。

  抬眼望去,這裡是一片空曠的山谷,山谷的上方飄蕩旋轉著一團巨大的黑影,黑影旋轉得越來越快,構成了一陣一陣猛烈的颶風,風裡還夾雜著不少哀號和怨聲,我仔細一看,頓時瞪大了眼睛,原來那巨大旋轉的黑影竟然是由上千個亡靈所匯聚而成的。

  我立刻明白了,這裡一定是三谷中的第一谷-------疾風谷。

  生前沉溺於愛慾的罪人會被風吹起,永遠也不能停下來。

  我頂著狂風前行了幾步,抬眼往上望去,狂風把亡靈吹得東飄西蕩,亡靈們隨風上下旋轉,左右翻騰,苦不堪言。

  在這些因愛慾而墜落地獄的亡靈中,可否有傾倒愷撒與安東尼的絕世艷後克利奧帕利拉,或者是荒淫的亞述女王塞米拉密斯?又或許是雙目睜開的剎那便可讓一千艘戰艦遠航的斯巴達王后——曠世的海倫?

  匆匆穿過了疾風谷和之後的熱沙谷,我終於到達了最後一谷------森林谷。

  我第一次看見-------黑色的森林。

  森林裡瀰漫著黑暗的氣息,朦朦朧朧的灰色霧氣從森林間飄散了出來,黑色的樹枝,黑色的樹葉,盤枝錯節,猶如張著大口,隨時將人吞噬。我不覺有些緊張起來,和其他的地獄相比,這裡似乎過於平和了,聽司音說過生前因自殺而死的人都會被投入森林谷,可是這裡為什麼沒有看見一個受刑的亡靈?

  不管怎麼樣,想要到達下一個地方,必須穿過這片陰森恐怖的森林。我也沒有時間多想,只是猶豫了一下就踏入了森林。

  
奇怪的少年

  我小心翼翼的往前走著,心裡又不免暗暗驚訝,這若大一片森林,地上竟然沒有一片落葉。忽然不遠處傳來一陣類似鳥叫的聲音,我猛一抬頭,似乎有什麼從我眼前飄過,我的心跳頓時加速,不會忽然出來個什麼怪物吧?

  我站在原地沒動,順手扶了一下旁邊的樹,在將手放在樹上大約幾秒後,我忽然反應過來,立刻嚇得跳了起來。這樹枝,觸手處竟然是柔軟之極,感覺,感覺就像是人類的皮膚……我連退兩步,砰的一聲又撞在旁邊一棵樹上,感覺就好像撞如一個人的懷抱,耳邊又猛然傳來一聲:「哎喲!」當下更加驚駭,腳下一滑,撲通一聲摔倒在了地上。

  「哎喲,好痛……」那個聲音又傳了過來,我定睛一看,聲音竟然是從那棵樹上傳來的。但是--------樹上並沒有人。難道是……我的背脊上起了一絲涼意。

  「是妖是鬼,趕快給我滾出來!」我緊緊盯著那棵樹。

  「我也想出來啊,可是在這森林谷中,罪人都會化為樹木的形態,我也不是故意要嚇你的。」

  我猛拍自己的胸口,啊咧啊咧,是樹在講話,真的是樹在講話!

  好不容易平靜了一點,我想起他說的話,不覺又是一驚,「你是說,這裡的每棵樹都是亡靈所化?」

  「是的,在森林谷,自殺者的軀體會變成樹幹,皮膚變成樹葉,扎根著絕望的土地上。而且他們都已經不能說話了,我因為到這裡才不久,所以還能開口說話,不過……」那個聲音似乎有些低落。從聲音來判斷,這似乎是個十七八歲左右的少年,這麼年輕就被扔在森林谷,好像真的挺可憐的……

  「你這麼年輕,為什麼要自殺呢。」我站起身來,拍了拍褲子。

  「我……」他猶豫了一下,「總之我死了,對大家都好。」

  「年紀輕輕怎麼就這麼悲觀!」我瞪了這棵樹一眼,「自殺是最愚蠢的行為,只有不敢面對現實的懦夫才會採取這種消極的逃避方式,你自己是一了百了,可有沒有想過你的家人啊,把所有的痛苦留給家人,真的很自私。」

  「唉……」他輕歎一聲,「我現在後悔了。」

  「後悔有什麼用,誰也沒辦法救你!」

  「也不是沒有辦法,」他頓了頓,「在我剛到森林谷的時候,還有幾棵樹勉強能開口,他們說只有一樣東西可以讓我們恢復原狀,如果能恢復原狀的話,如果能逃到富田,也許就有機會再次轉生為人了。」

  「什麼東西?」我脫口問道。

  「活人的血。」

  我愣了愣,還沒有回答,他又接著說道:「可是在冥界,又怎麼可能有活人的血,所以……」

  活人的血,現成的不就有一個嗎?我是以假死狀態進入冥界,我身上的血不就可以救他嗎?不過------我真的能信任這個少年嗎?萬一洩露了我是活人的秘密,後果也許會很嚴重。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每個人都能信任的,更何況在這個陌生的冥界,出乎意料的事情也防不勝防。算了,反正我和這個少年也不熟,而且這個森林谷看起來比其他幾個地獄好多了。

  「那麼我也幫不了你了,我還要趕路,你自己多保重了。」我用一臉的平靜掩飾著內心隱隱的不安……萬一他說的是真的……

  我的話音剛落,忽然聽見了一片撲騰翅膀的聲音,伴隨著高亢的鳥鳴聲,一轉眼,無數面目猙獰的大鳥烏雲一般籠罩在森林的上空,箭一般的直衝下來,不斷的啄食著樹枝上的樹葉,頓時,寂靜的森林中響起了一片低低淒楚的哀嚎。

  那些樹都是亡靈所化而成的,這些大鳥等於是生生在啄食他們的身體,想到這裡,我連忙回頭看那棵和我對過話的樹,只見有一隻漆黑的大鳥停在了那棵樹的樹枝上,對準樹葉就是一頓猛啄,我看見樹葉與樹枝分離的時候,有紅色的水順著樹幹流了下來,莫非是……血?

  只聽見他極力忍痛的聲音,我的心裡又不停的掙扎著,到底該怎麼做?是繼續袖手傍觀還是……救他?

  我狠了狠心,向前快速走了幾步,耳邊卻清晰的傳來他的一聲悶哼,我的心裡一顫,停頓了幾秒,終於還是沖了回去,抓住他的樹幹,大聲道:「要多少血?」

  「一……一滴就夠……」他的聲音微弱。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咬破了自己的中指,一滴殷紅的小血珠落在了樹上,就在血珠滴落的瞬間,一團白霧籠罩住了大樹,在朦朧的白霧中,隱約出現了一個少年的影子。

  待白霧漸漸散去,我才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他果然只有十七八歲的年紀,一頭罕見的銀青色頭髮猶如波浪在肩頭輕舞,輕薄透明的淺綠色眼眸裡帶著靈動的光芒,像是閃爍著無數個小精靈。淡粉的嘴唇微微啟開,像個渴望糖果的孩子,柔和的唇線帶著一絲天真。

  是個------像小燈一樣可愛的少年呢。想起小燈,我不由抿嘴笑了笑。

  「對了,那些鳥……」

  「那些是冥王的鳥妖,它們只會啄食樹葉,不會攻擊我們的。」他微笑著看著我,「謝謝你救了我。」

  我略帶尷尬的點了點頭,又指著他受傷的手臂,「這些傷……」

  「沒關係,反正我是死人。」他不以為然的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我,「我們趕快離開這裡吧。」

  --------------------------------------

  本以為前方不是狂風暴雨就是煎炸燒烤等著我,沒想到,出現在眼前的景象令我大吃一驚……

  漫天漫地的花海。

  粉色、淡紫色、藍色的罌粟花開滿了山谷,花瓣像薄綢一樣微微透明。每一朵都異常單純,卻匯成了一片淒迷;明明色調溫暖而明亮,但是在無邊無際中透出一股神秘莫測的魅惑和詭異。各色的花瓣在灰色幽暗的空中漫天飛舞,更是讓人浮想聯翩。

  無論如何,我都沒有想到冥界也有這樣美麗的地方……

  我輕輕踏入花海,彎下身子,深深吸了一口帶著芬芳的空氣,伸手觸摸著那些花朵,不知不覺就躺在了花海中,仰望著灰濛濛的天空,我忽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彷彿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曾經這樣躺在這片花海裡……連香味也是那麼熟悉……

  「這裡是冥界的花田,是冥界最美的地方。」那少年一邊說著,一邊也在我身邊坐了下來。

  「我還以為冥界只有曼珠莎華呢。」我閉上了眼睛,之前都沒聽司音提起這個花田,等回去的時候一定要告訴他,原來冥界也有這麼美麗的地方。

  「既然你是活人,那是怎麼進入冥界的?」他的聲音雖輕,卻讓我的身子一緊。

  我睜開了眼睛,坐起身,看著他道:「別忘了,我現在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所以不該問的事情都不許問。」他莞爾一笑,「那該問的事情呢。」

  「也不許問!」

  「我只是好奇,你一個女孩居然有這麼大的膽子,竟然能潛入冥界,我想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吧。」

  「重要的事情?怎麼可能,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在這裡,所以也在找回人界的路呢。」我趕緊掩飾道。不知是不是眼花,他的眼中似乎飛快的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

  ==================================

  「我叫安提,你呢?」他的眼眸內一片純淨,唇邊還勾了一個小小的酒渦。

  「那你現在發個誓,如果你把我是活人的秘密說出去,下輩子就變成鐵甲將軍。」我盡力掩飾著唇邊的笑意。

  他不解的看了我一眼,隨後又笑瞇瞇的說道:「我安提對天發誓,如果把……」

  「我叫葉隱。」我插了一句。

  「我安提如果把小隱的秘密說出去,下輩子就變成鐵甲將軍。」他一臉認真的說道。我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你可要記住哦。」

  「可是……為什麼是鐵甲將軍?」他還是不解。

  「你不知道嗎,鐵甲將軍還有個別的名字-----」看他一臉好奇的樣子,我故意拖長了聲音:「----推糞蟲。」

  他先是一愣,臉色微微一變,隨後又哈哈笑了起來。

  「果然還是活人比較有趣啊。」他脫口道。

  我看了他一眼,覺得他這句話有些怪怪的。

  不過他的笑容和眼神,總是會讓我想起小燈,也許是那份相似的可愛吧。

  想到這裡,我站起了身,轉頭對他說道:「我們還是快點趕路吧,但願你能早點到富田,這次如果轉世為人,千萬不要再做傻事了,我可不會來第二次了。」

  「嗯,」他重重的點了點頭。

  有人同行,接下去的路程似乎快了很多,我們順利的穿過了凶險重重的十壕。

  在走出最後一壕腐爛之壕後,我終於忍不住把一肚子的酸水全都吐了出來,精疲力竭的坐在了地上,只覺又累又餓,渾身酸痛,再也不想動彈半分。

  「安提,要走你先走吧,我實在是撐不下去了,讓我歇一會。」我擺了擺手道。

  飛鳥,不是我不想快點救你,只是我的體力已經全部透支了……

  安提一把扯起了我,「小隱,前面就是第一圈了,過了四圈,就是富田了,那裡就是通向人界的路啊,堅持住……」

  四圈?我的腦中一個激靈,傳說中的四圈好像是冥王和他的重要部下居住的地方。這麼說來,之前遇見的死神和睡神也都應該住在這裡了?

  完了,我的眼前又浮現出一大片荊棘……

  「有死神和睡神哦……」我沒有信心的念叨著。

  「不用擔心,他們每天的工作繁忙,經常不在自己的宮殿裡。」安提笑著拍了拍我的肩。工作繁忙?不是吧,那個睡神不就空閒的到處找睡覺的地方嘛,莫非睡覺也是他的工作?

  想到這裡,我不由覺得有些好笑,看了一眼安提,他看上去好像一點也不緊張害怕。這個時候還能這麼鎮定?不過……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我也是聽說的。」他拉起我的手,「走吧。」

  ---------------------------------------

  第一圈的入口出矗立著一個巨大的石碑,上面什麼字也沒寫,繞過巨大的石碑,死神的宮殿便出現在了我們的眼前。果然和安提說的一樣,死神的宮殿內竟然空無一人,我幾乎不敢相信的跟著安提穿過了空曠的宮殿,接著又無驚無險的穿過了睡神的宮殿,一直到了第三圈。

  一切似乎都太順利了……在我走進第三座宮殿時,我清楚的意識到了這點。

  幽暗的宮殿裡燭火飄搖,讓我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不安。

  「安提……」我心中忐忒,想叫他一起趕快離開。誰知一回頭正好看見他略帶詭異的神色。

  「小隱。」他忽然喊了我一聲。

  「怎麼了?」我盯著他,不知為什麼,心裡卻是越來越不安。

  他臉上依舊純真的笑著,眼中卻是閃動著奇異的光芒,「你知道這第三殿是誰住的嗎?」

  「是……」我拚命回想著司音說過的話,除了死神,睡神,冥界應該還有……忽然猛的抬頭,「夢神?」

  他笑得愉快,不停的點著頭。

  「那又怎麼了?」

  「知道夢神叫什麼名字嗎?」

  「不知道……」

  他的嘴角勾起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他就叫------安提。」

  我呆呆的看著他,半天沒說出話來。

  「你!為什麼!」好半天我才反應過來,被欺騙的怒火焚燒著我的全身。

  「為什麼?」他仍是笑個不停,「因為很好玩啊。」

  「好玩?」我的嘴角開始不受控制的抽搐,什麼叫做天使的外貌,魔鬼的內心,我算是明白了。

  「聽加伊那說查不出你的死因時,我就懷疑也許你是以假死的身份進入冥界的,果然,不試還不知道。」他往前走了幾步,「居然能蒙蔽過加伊那和我們的眼睛,看來給你施了這種假死之術的人絕對不簡單。」

  「死小孩,還演的挺逼真的……「我瞥了一眼他手上的傷痕,心裡一驚,他的傷痕已經全部消失不見。

  「呵呵,不這樣,你怎麼會相信呢。」他又一臉無邪的笑了起來,「而且,剛才,我用了夢魅幻影,你所見到的我的傷都是幻影。」我盯著他那張漂亮的臉,忽然又再一次有了扁人的衝動,不,扁神的衝動。

  「哼,我這樣的小人物,竟然要勞煩夢神大人親自動手,可真是榮幸,」我語帶譏諷的說道。

  「當然,在平時我根本不會管這種閒事,」他慢慢低下頭,直視著我的眼睛,臉上浮起一絲奇詭的笑容,「我只是想看看,到底是誰那麼大膽子,敢踹我老哥。」

  「你老哥?」我心頭一緊,在這裡我好像只踹過一個人吧,「睡神是你哥哥?」

  他點了點頭,「現在就跟我去見冥王大人吧。」

  砰!我好像聽見了花盆砸在腦袋上的聲音,「見,見冥王?」

  他又恢復了剛才的天使笑容,「查不出死因的你從第二獄逃跑,連闖八獄三谷,還順帶踹了我老哥,你以為冥王大人還不知道這件事嗎?」

  我抑住發顫的聲音,「那,那冥王會怎樣做?殺了我嗎?」我還不想這麼快逃走,可是心裡也不免害怕。

  「去了就知道了。」他嘴角一揚,給我一個大大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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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8 23:55:34 |只看該作者
冥王

  冥王的宮殿,比之前的三個宮殿都要華麗的多。

  整座宮殿是由黑色水晶構成,黑色的水晶地板,黑色的水晶牆壁,黑色的水晶椅,高高挑起的大廳裡隔著黑色的絲綢幔帳,就連跳動著燭火的蠟燭也是黑色的,唯有那一點紅色的火焰帶給人少許暖意。

  正中的雕花椅上坐著一位黑衣人,他的左右兩遍也各站著一人,一人白衣藍發,一人黑髮綠衣,我只瞥了一眼,也沒看清,就立刻低下了頭,用腳指頭想想就知道了,當中的是冥王,旁邊一定是睡神和死神。

  「你的膽子不小,竟敢一直闖到這裡來。」冥王大人冷冷的開了口,他的聲音裡透著一股寒徹心扉的涼意。

  果然不愧是冥王,光說一句話就抵過冰凍地獄了。

  「大人,這位小姐在我的罌粟之眠下居然還能保持清醒,似乎並不是普通人吧。」希泊略帶慵懶的聲音低低響起。

  我抬頭白了他一眼,他的蔚藍色眼眸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他一定對我的一腳飛踹還懷恨在心吧。

  「安提,她是哪裡的亡靈?」希泊隨口又問了一句。

  我的心又是一緊,完了,安提他知道我不是亡靈,要是他說出來,我也許真會被冥王殺死,成為一個真正的亡靈吧,想到這裡,我額上冷汗迭冒,拽緊了手上的水晶手鏈。

  「我也不知道,哥哥。」聽見安提的回答,我忍不住困惑的望了他一眼,他居然對我輕輕眨了眨眼。他為什麼沒揭穿我?難道……真的怕變成推糞蟲?想到這裡,我忍不住抿了抿嘴。

  「你的死因?」冥王又冷冷的開口了。

  我的死因?我該怎麼說?是不是要說的淒慘絕倫會比較好?想到這裡,我忽然想起了很早以前看過的一部電影,不管了,先拿來借用一下吧。我眼珠一轉,露出一副悲痛無比的表情,抽了幾下鼻子,輕輕道:「唉,冥王陛下聽我說,小女本住在----風景秀麗的城邊,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樂無邊,誰知一日家中遭巨變,城內惡人蠻橫不留情,勾結官府目無天,佔我大屋奪我田,我爺爺跟他來講理,慘被他一棍來打扁,我奶奶罵他欺善民,反被他一腳踹入河,他還將我父母,逐出了家園,流落到江邊,我為救父母,只有獨自行乞在廟前,誰知那惡人實在太陰險,知道此情形,竟派人來暗算,把我家人羞辱在市前,小女一氣之下魂歸去,從此黃泉茫茫人永隔。」

  我氣不喘,句不停的一口氣說完了這段話,隨著最後一個字消失在我的唇邊,四週一片鴉雀無聲。

  「想不到……人世間竟然還有這樣淒慘的事情……」好半天,死神修先發出了一絲感慨,又掏出了他的小手帕,擦拭著眼角,抽噎道:「大人,看她這麼可憐,就讓她去富田往生吧。」

  我偷偷瞥了一眼其他人,希泊的臉似乎在輕微抽筋,而安提,看得出他在拚命忍笑。

  「修,你是不是要把這裡的死靈都送去往生才甘心。」冥王的語氣中帶了一絲無奈。

  「還有你,抬起頭來。」他命令著。

  是叫我嗎?我遲疑了一下,緩緩抬起了頭。

  終於----------看清了傳說中的冥王的真面目。

  紫色如絲綢般閃亮的長髮,如流水一般靜靜在他身上流淌,滑過黑色絲質的長袍,一直漫延到黑色的水晶地板上。淺灰色的眼眸就如同冥界永遠灰暗的天空,悠遠而無際,望不到底,又好似一縷清煙,朦朧似幻,冷淡而高貴。

  若即若離的眼神,彷彿就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邊。

  在看到我的一剎那,似乎有一絲疑惑在他臉上稍縱即逝,我看見他無意識的作了一個彎曲手指的動作,我的頭忽然隱隱的痛了起來,不知為什麼,那個動作,好像微微牽動了我的某處神經,即熟悉又陌生。

  「既然是脫逃的亡靈,那麼在加伊那查出你前世的罪行之前,就暫時在這裡留著吧。」他面無表情的說道。

  「這裡?」我一愣。不光是我,連安提他們也愣了愣。

  「大人,這個女孩身份不明,不如就先讓我看管她。」安提上前了一步。

  冥王思索了一下,就點了點頭。

  希泊也若有所思的看了安提一眼。

  ------------------------------------

  我幾乎是被安提拖回了他的宮殿。

  一進殿門,他就放聲大笑。

  「小心笑死,卑鄙小人!」我狠狠白了他一眼。

  他笑了一陣子,慢慢安靜下來,看著我,唇邊露出一絲促狹,「我看,你也演得很不錯啊。知道嗎,要是換作別人,冥王大人早就將他投入八獄了,可今天就這樣輕饒了你,看來你的運氣還真不錯。」

  我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看,我沒有說出你的秘密哦。」他雙手一攤,笑嘻嘻的說道。「我……」他低低在我耳邊說著,「可不想變成推糞蟲。」我轉回頭,正好對上他那雙帶著戲謔的綠色眼眸,心裡也覺得有些好笑,但又惱他騙我,依舊板著臉不去理他。

  「接下來,我們就要進入正題了哦。」他的臉色忽然一斂,笑容立刻從他的臉上消失。

  「什麼?」

  「現在該告訴我了吧,到底為什麼來這裡?」他的臉上還是一片柔和,只是眼瞳上籠罩了一層暗色。

  「哼。」

  「不肯說?沒關係,」他溫柔的笑著,「那我就去告訴殿下你的秘密,到時你說是將你扔在油煎之壕還是斷頭之壕呢?或許每個地獄來一遍?再加上奉送我的噩夢?」

  「臭小子,你敢威脅我。」我咬牙切齒道。

  「呵呵,我最喜歡威脅人了。」

  「我,「我猶豫了一下,」我來找人。「被他騙過一次,我不想對他說實話。

  「找人?」他挑了挑眉,「很重要嗎?」

  我點了點頭,「很重要。」

  「是什麼人?」

  「你好囉嗦。」我不耐的瞪了他一眼。

  他笑著,「我又多知道了你的一個秘密。」

  「你要是敢說出去,不但會變成推糞蟲,還要推最臭最重的那坨,而且永遠以此為食。」我沒好氣的說道。

  他微微皺了皺眉,「你也夠毒的。」

  「無毒不女人。」

  「哈哈哈!」他笑了一陣,「也許我會希望加伊那不要那麼快查出你的一切呢。不過放心,」他的眼眸中閃動著一抹邪惡的光芒,「你這麼有趣,我一定會想辦法把你留在這裡的,要不,就那個森林谷……」

  「好嗎?」他立刻換回了一副天真如孩童的笑臉。

  「好個p!」我在抽搐了幾秒後終於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

  ============================

  又累又餓的我終於等到了用餐的時間,冥界的食物看起來和我們人間的差不多,甚至還有許多叫不出名字的水果和酒類,只不過所有的菜餚都淡而無味,幾乎都是一個味道。用完了簡單的晚餐後,我也漸漸的冷靜下來。在這裡暫住也好,反正他的住處和冥王的宮殿這麼近,我做起事來更方便,不過這附近個個都是大boss,我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小隱,替我拿勺水。」安提倒不客氣的使喚起我了。他指著面前的兩個水壇,「隨便舀一勺吧。」

  我看了看,一壇水似泉水般清澈,另一壇則像牛奶一樣潔白,我想了想,順手舀了一勺白色的水。

  他嘴角微抿,卻沒有說話。

  我一直跟著他到了裡面的房間,房間裡鋪著一塊暗紫色的地毯,地毯上支著一個奇怪的銀色圓環。

  「這是什麼?」雖然我看他不爽,心裡卻還是有幾分好奇。

  他笑瞇瞇道:「我要開始工作了。」

  「工作?」

  「對啊,你忘了嗎,我是夢神,每晚都負責給沉睡的人們送去夢。不過,「他瞇了瞇眼睛,」今天他們倒楣了,因為你所舀的是噩夢之水。」

  「你,那你怎麼不早說!」我很想將那勺水澆到他頭上。

  他只是笑著,盤腿在銀環前坐下,口中唸唸有詞,銀環發出耀眼的光芒,光圈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逐漸形成了一個類似網狀的物體,千絲百孔,他用手指輕輕一點,那勺白色的水猶如細雨般灑落在網上,鑽進了無數的孔洞中。

  「你這樣是偷懶吧。」我低低道。

  他轉頭朝我眨了眨眼,「每個夢都是不同的。不過,」他頓了頓,「有時我也會有特別奉送。今晚我就特別送你一個美夢吧。」

  「算了吧,」我搖了搖頭。

  「連天界諸神的夢都是我掌管的哦。」

  「啊?那今晚他們不是……」

  「哈哈,今晚我特別給諸神準備了一個他們轉世投胎為各種動物的噩夢,這個比較有創意吧?」他面帶得色的說道。

  「你,還真能惡搞……」我抽動了一下臉部的肌肉。

  他笑著點了點頭,「好了,你先去休息吧,出了門左拐第三個房間就是你休息的地方,記住了,」他揚唇淺笑,「不要到處亂走哦,不然的話……」他那純淨的笑容下隱隱帶著一絲威脅。

  我甩給了他一個背影,大步走了出去。

  連番的折騰讓我一沾著床就睡意朦朧,也不管這是冥界還是人界,先舒舒服服睡一大覺再說,等我養足精神,再去尋找那朵橘色的曼珠莎華。

  說來也奇怪,這晚-----我真的做了一個好夢。

  -----------------------------

  一覺好眠,早上起來頓覺神清氣爽,看看窗外,依舊是灰濛濛的一片。幸好我不用在這裡待一輩子,不然每天困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我一定會抓狂的。

  宮殿裡除了幾位侍女,就沒別的人了,安提恐怕又去四處遛達了吧,他的這份工作還真是清閒啊。

  我走出後門,不遠處就是冥王的宮殿。昨天太過於慌亂沒有發現,原來宮殿前的石階下也種植著許多紅色的曼珠莎華。那麼司音所說的那朵橘色的曼珠莎華是否真的就在這座宮殿內呢?

  在暇想中,我已經不知不覺的走到了宮殿前。

  「你在這裡做什麼?」一個冷淡的聲音從我的頭頂傳來。我愕然抬頭,正好對上一雙如天空般淺灰的眼眸。

  「啊,大,大人。」我支支吾吾的應了一聲,「我只是覺得這些花很漂亮,所以不知不覺被吸引到這裡了。」

  「漂亮?」他的眼中飄過一絲捉摸不定的神色。

  「只是有一點好奇怪。」

  「什麼?」

  「為什麼這些花怎麼都沒葉子呢?」我剛說完,只見他微微一皺眉,「曼珠莎華,花開無葉,葉生無花,花葉永不相見。」

  「原來是這樣……」我點了點頭。

  「你----是叫葉隱嗎?」他居高臨下的冷眼望著我。

  「嗯,那麼你呢?」剛說出口,我就連忙捂著了自己的嘴,昏頭了,居然在問冥王的名字。

  「我叫-----伊萊斯。」說話的時候他的手指又不自覺的彎曲了一下。

  他竟然回答我了。我略帶驚訝的看了他一眼,目光掠過他的耳垂,忽然發現他竟然佩戴著一對紫色的水晶耳環,小小的兩點紫色襯著他白皙的膚色,說不出的雅致。

  「你……」他似乎想問什麼,卻又沒說出來。

  我也不知該說什麼好,想走開卻又不知怎麼開口。就在我們之間陷入冷場的時候,一位侍女匆匆而來,告訴我安提讓我去花田找他。

  「花田?」我猛搖頭,「我不想再去闖一遍十壕了。」一想起十壕,我的胃部又開始翻騰。

  「從這裡可以直接到花田。」伊萊斯用手輕輕在半空中一劃,一道黑色的門突然出現在我的眼前,

  「呀咧呀咧,機器貓的時空門?」我驚訝的脫口道。

  「什麼,機器貓?」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困惑,「你怎麼知道這叫做時空門。」

  「呵,呵,我瞎猜的。」我忍不住想大笑,原來這還真叫時空門呀。
天界的使者

  打開門,果然和伊萊斯說的一樣,我立刻就直接進入了花田。

  各色的罌粟花在陰鬱幽暗的天空下偏偏開的絢爛繁華,如下魔咒般的妖艷迷人,卻又淒美的讓人禁不住心馳神往。天上忽然下起了綿綿細雨,我驚訝的伸出手去,雨水掉在手上的感覺和人間一樣,原來冥界也會下雨……

  突然,一個畫面躍入了我的眼中,身穿一襲紫色敞領長袍的安提,正安靜的被清澈的雨水滋潤著,晶瑩的水珠從他胸膛的肌膚上滑落,伴著胸口輕輕的起伏,銀青色的長卷髮飄逸悠長,映的四周光影流轉飛揚。

  那個有著一臉天真笑容的男孩,現在看起來,更像是個成熟的男人。

  想不到冥界有這麼多出色的人物,冥王伊萊斯,死神修,睡神希泊,還有夢神安提,我的腦中忽然迸出了一個詞--------四大美男?

  「叫我來做什麼?」我先開了口。

  他似乎微微吃了一驚,「這麼快?」

  「哼,我可是穿過冥王大人的時空門過來的。」我一揚唇。

  「時空門,你是說冥王大人他……」他臉上更加驚訝。

  「對啊,我去看曼珠莎華的時候遇見他的。」

  「曼珠莎華?」他漫不經心的臉上忽然斂去了笑容,「你和冥王大人提起了曼珠莎華?」

  「是啊,我覺得很漂亮啊。」

  他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以後不要和他提起這種花了,知道嗎,以前有新來的侍女問起這種花,就被大人投入了熱沙谷。」

  「為什麼?」我詫異的問道。

  「因為……」他猶豫了一下,似是有難言之隱,「大人非常討厭這種花。」

  「討厭?既然討厭又為什麼種這麼多?」我不解的問道,心裡倒也有些後怕,也許今天正好冥王心情好吧。

  「總之你就不要管這麼多了,記住以後不要提起就好了。」他衝我笑了笑,「昨天的夢怎麼樣?」

  我剛要回答,不遠處忽然響起了悠悠的琴聲。絲絲縷縷,欲斷又連。如無定的輕雲漂浮,淒愴沉痛,委婉動人。充滿著哀傷的旋律,彷彿能將人的心溶化成淚水……

  我失神的聽了一會,才道:「是誰?」

  安提望著前方,「歐路非司又再為他的愛人彈琴了。」

  「歐路非司?」

  「他的愛人尤利詩因為意外失去了生命,為了救他的愛人,他隻身來到冥界,冥王和冥后為他的琴聲所打動,准許他帶著愛人通過富田重返人間,唯一的條件是在到達人間之前,他絕對不能回頭。」安提的語氣中似乎也有一絲惋惜,「但----他還是回頭了,尤利詩就永遠的留在了冥界,而他,就一直在這裡陪著她。」

  「這麼可憐……」我歎了一口氣,「不知他在冥界待了多長時間。」

  安提瞇了瞇眼,「那該是發生在遠古時代的希臘的事情了吧。」

  「什麼?」我一驚,這麼說來,歐路非司已經在冥界待了上萬年……

  上萬年,該是多少個黑暗的日子,他究竟是怎麼過來的?

  「我想去看看。」我對那個男人充滿了好奇。

  見到眼前的那一幕時,我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一位美麗的金髮女孩直直的站立在花田的一角,她肩部以下的部分已經全部化為凝固的化石,無法剝落。長長的金髮一直垂到了地面,天使般的臉上帶著一絲淺淺的微笑。而坐在她身邊的,正是那位彈琴人-----歐路非司,他微闔著雙眼,濃密的金髮隨著他彈琴的節奏輕輕搖晃,銀色的琴弦在他指下輕輕顫動,失去血色的雙頰和嘴唇猶如石刻,英挺中帶著幾分優雅。

  好相配的一對人啊……

  似乎是察覺到有人到來,歐路非司停止了彈奏,一臉警覺的望向了我們,待看清我們後,又很快恢復了原先的淡然。他只是向我們稍稍點了點頭,也沒有說話。

  「你們好,我叫葉隱,對不起打擾了你們,我,我聽說了你們的故事,所以……」我一邊打著招呼,一邊尋找著適合的言辭。

  「你好,我叫尤利詩,那是我的愛人----歐路非司。」尤利詩微笑著回應著我,「他不愛說話。」

  「哦,你們繼續彈琴吧,實在是不好意思,」我覺得自己像是個忽然闖入的入侵者,破壞了這裡的和諧。

  「沒有關係,我也好久沒有和年齡相仿的女孩子說過了話了呢,」她笑著,「如果你願意和我說會話,我會很高興的。」

  「嗯!」我重重點了點頭,便在她的身邊坐下,開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聊開了。歐路非司溫柔的眼神掠過尤利詩,又彈奏起了他的七絃琴。

  我把所知道的現代的事情幾乎全都告訴了她,她又是驚訝又是感歎。就這樣,也不知說了多久,直到安提催促我回去。

  「等等,我還沒說夠呢。」

  「哦,那我先回去了。」

  「好啊。」

  「不過,那十壕你就自己……」

  「收到,馬上跟你回去!」

  分別前,我和尤利詩已經成為了很好的朋友。我答應她等有空一定再去看她。

  雖然很高興結識了一個新朋友,但我還是沒有忘記這次來冥界的目的。只是冥王的宮殿實在不是那麼容易進去,更別談什麼找東西了。

  「安提,曼珠莎華只有紅色的嗎?」趁著安提造夢的時候,我趁機問了他。

  「應該是吧。」

  「沒別的顏色嗎?只有一種顏色好單調啊。」

  「沒聽說過有別的顏色。」

  看他的樣子,似乎真的不知道。連他都不知道,這裡真的有橘色的曼珠莎華嗎?

  ===========================

  半夜醒過來的時候,我怎麼也睡不著了,在床上折騰了一會,還是起了身,披上件衣服,走出了宮殿,在這個白天黑夜沒什麼差別的地方,我自己都過糊塗了。

  我四下張望了一下,躡手躡腳的溜了出去,剛溜出殿門,就看見冥王的宮殿前正站著一個人影。暗沉的光線籠罩住了那人的側臉,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覺得他彷彿正凝視著那些曼珠莎華,不知為什麼,我感到有種淡淡的悲傷與無奈在他的四周漂浮。我一閃神,腳下忽然踩到了一粒石子,格的一聲在寂靜的夜晚格外響亮,那人猛的一驚,「是誰?」雖然語調不復平時的慵懶,但我還是立刻分辨出了,那撬襝2吹納簟?

  「是我。」既然被發現了還是大方點走過去吧。

  「怎麼,你也失眠了嗎?」就在那麼一瞬間,他的聲音又恢復了慵懶的聲調,我抬起頭,只見他蔚藍色的長髮隨風飄揚,愛琴海般深邃的眼眸內淺笑盈盈。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我有氣無力的應了一句,心裡卻湧起了一絲疑惑,剛才那種悲傷的感覺是我的錯覺嗎?

  他笑了起來,「今天這個樣子,可是和那天在血池地獄完全不同哦。」聽他說了這句話,我立刻繃緊了神經,哇,他不會趁機報一踹之仇吧。

  「不用這麼緊張,我希泊好歹也是堂堂睡神,怎麼會和你這個小丫頭一般見識,再說我弟弟他……」他頓了頓,沒有說下去。

  我頓時鬆了一氣,想趁著這個機會問他幾句,一時卻又不知該問什麼,忽然想起了今天安提好像提到過冥后這個詞,當時也沒太在意,現在回想起來,倒還真有點奇怪,來了這麼久還沒看見冥后呢。

  「對了,為什麼沒有見到冥后呢?」我的話音剛落,希泊的笑容猛的一滯,好半天才說了句:「我們沒有冥后。」

  「可是我聽安提說之前明明有……」

  「冥后已經不在了。」他迅速打斷了我的話,無意中瞥了一眼曼珠莎華,「記住,千萬不能在冥王大人面前提起這幾個字。」

  「曼珠莎華也是嗎?」我留意到了他的目光。

  「不錯。」他的臉上又極快的掠過一絲淡淡的傷感。

  我心中漸漸產生了一個疑團,明明之前有冥后,現在卻不許說,也不許提曼珠莎華,我的心裡一個激靈,難道冥后和曼珠莎華,兩者是有聯繫的嗎?如果是的話,那又是怎樣的聯繫呢?

  而希泊-------------似乎也有些奇怪。

  ==========================

  之後幾天,我也趁著安提去巡視的時候,跟著他去看了幾次尤利詩。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我的心裡也越來越焦急,那顆藥丸只有一個月的期限,我必須在這之前拿到該拿的東西。可是實在又是毫無頭緒,也根本再沒有合適的機會進入冥王的宮殿。

  「小隱,你好像有心事呢。」尤利詩微微笑了笑。

  我搖了搖頭,繼續替她梳著頭髮,她的金髮美得耀眼。「尤利詩,一定很辛苦吧,你和他,在這永無止境的黑暗世界……」她愣了愣,笑意又浮上了她的面頰,「很辛苦,不過,他更辛苦。」她抬眼望向了不遠處彈琴的歐路非司。

  不知為什麼,我忽然想起了撒那特思,他也---------一定很辛苦吧?

  歐路非司朝我淺淺一笑,他實在不是個善談的人。

  「我也該走了,」我站起身來,「一會安提就來了。」

  「小隱,謝謝你。」尤利詩的笑容猶如春天一樣迷人,我的心裡微微一顫,能支撐她一直微笑的,恐怕只有歐路非司的愛了吧。

  我向他們道了別,往前走了一段路,忽然想起忘了把梳子拿回來,那梳子是安提臨時借我的,不是一把普通的梳子,它擁有讓人精神愉快,一夜好夢的魔力。想到這裡,我趕緊往回去,就在離他們不遠處,我停下了腳步。

  歐路非司正在親吻尤利詩的臉頰,這樣的情況我實在不適合去攪局,我正想挪動腳步,卻聽見尤利詩的聲音,「歐路非司,我的愛人,回答我,在這沒有陽光的世界裡,就這樣終日守在我的身邊,失去了自由和理想,你後悔嗎?」

  歐路非司先是一愣,隨即又淺淺的笑了起來,輕輕地掬起她金色的長髮,柔聲道:「頭髮又該修剪了……」

  「回答我,歐路非司,我要聽真實的回答。」尤利詩這次出乎意料的固執。

  「尤利詩……」他低低喚了一聲,「也許此生最後悔的事就是沒能將你帶回有陽光的世界,該抱歉的是我才對。至於我自己,外面的世界對我已經不重要。只要你在身邊,無論在哪裡都覺得心安。因為有你,因為有愛,因為可以為你彈琴,因為你就是我握在掌心裡的陽光。」

  因為------你就是我握在掌心裡的陽光。

  聽到他的最後一句話,我也是渾身一震,不知不覺中,竟然已經淚流滿面,心裡隱隱的痛了起來,原來世界上真的有這樣的人,只要有愛,連陽光也可以捨棄……

  我用手抹著不聽話的眼淚,轉過身就走,沒走幾步,就撞入了一個結實的懷抱中,我淚眼模糊的抬頭一看,是---------安提。

  「你們女人真是容易感動。」他好笑的用手指幫我抹去淚水。

  「你也聽見了嗎?」

  「嗯。」

  「可是安提,我好感動……他們真的好可憐,如果可以,我真想回到遠古時代,改變他們的宿命。」我抓著他的袖子一頓胡抹。

  「笨蛋,連神都難以改變他們自己的宿命,更何況是人類。」他的臉上浮起了一絲異樣的神色。

  「誰說不能改變,可以改變的,可以改變的!」

  「好吧,好吧。你快跟我回去吧,過幾天冥王大人會舉辦一個宴會,倒時一定會很忙,我要準備很多東西。」

  「冥王的宴會?」我的心裡一動,「是在冥王的宮殿裡嗎?」

  他點了點頭。

  我心裡一陣狂喜,機會終於來了。

  「冥王的宴會一定很氣派,很有趣吧,」我裝出了一副非常嚮往的樣子,「可是,我是永遠也看不到了,等回到人間以後,再次回冥界時,就是真正的孤魂野鬼了。說不定就會被扔到亂七八糟的地獄哦。」

  他盯著我,忽然嘴角一揚,眼中閃過一抹促狹的神色,「說了這麼多,不就想我帶你去嗎?」

  我乾笑了兩聲,「呵,呵,安提大人果然是冰雪聰明。」

  他思索了一下,「要我帶你去也行,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我一沒錢,二沒勢,三沒權,四沒色……」

  「暫時沒想到,等想到了再告訴你,現在你只管答應就好了。」

  「好,我答應。」死就死了,能去冥王宮殿是王道。

  「到時你就跟著我去吧。」

  「嗯,謝謝!」

  「不用謝,我也是有條件的。」

  「……當我沒說。」

  「呵呵……」

  =====================

  冥王這次宴請的客人是來自天界的使者,聽安提說,從遠古時代開始,冥界和天界一直來往十分密切。

  舉行宴會的那天,冥界罕見的點起了許多蠟燭,冥王宮殿更是燈火通明。在溫暖的燈火照射下,陰森森的冥界似乎也多了一絲暖意。

  我跟著安提走進了宮殿,在他的身後站定。

  今天伊萊斯的宮殿果然與往常大不一樣,渦卷紋的深紅蠟燭,夾雜著金線的錦鍛桌布,金漆細邊的白色瓷盤,一切都是井井有條卻又氣派不凡。

  冥王這個摳門……有好東西都藏著,非得等到有客人才拿出來。

  主位上坐著的正是一襲黑衣的冥王伊萊斯,他的左首第一位是死神修,第二位是睡神希泊,安提自然就坐在了第三個位置上,我也順勢站在了他的身後,修和希泊看見我,都是微微一愣,伊萊斯只是看了我一眼,也沒說什麼。

  「卡桑大人,歡迎你來到冥界。」伊萊斯舉起了酒杯,他那淺灰的眼眸比往常更為迷濛,若即若離的眼神讓人沉醉,優雅的舉止,高貴而不做作,當他修長的手指握住酒杯與人碰杯的時候,也許酒還沒入嘴,那人就先醉了。

  「伊萊斯大人,多謝你的款待。」那人也舉起了杯子,聽那人的聲音年紀似乎也不是很大,我抬頭偷偷望了一眼。

  只見那人和伊萊斯年紀相仿,按表面來看大概也只有三十左右吧,長目,薄唇,挺鼻,一頭紅色的長髮服貼的垂在腦後,咋一看,也是位頗有風度的男子,只是在冥界四大美男的夾攻下,他就只能當個陪襯了。

  可能是我注視的時間過長,那人似乎感覺到了我的目光,也抬起了頭,就在一瞬間的對視中,他的臉色一變,手中的酒竟也灑出了幾滴。

  眾人一片驚訝,伊萊斯若有所思的望了我一眼。

  「實在是失禮了,我的手滑了。」那位卡桑大人連忙說道,臉色的表情也很快恢復了常色。

  「沒關係,卡桑大人,請盡情享用吧。」伊萊斯朝他揚了揚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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