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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不游泳的小魚]世族庶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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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5 22:53:2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5
本帖最後由 發表回覆 於 2014-12-16 18:28 編輯

世族庶女 作者:不游泳的小魚 

顧婉清只是一個小小的庶女,嫡母佛口蛇心,嘴甜心苦,手段陰狠毒辣,她差一點就被虐死在庵堂裡。   
庶姐奸詐陰險,嫡妹驕橫霸道,風刀霜劍,無處不在,她在這世家大族裡過得如履薄冰,如臨深淵,小心翼翼。   
好在她聰明睿智,懂得韜光養晦,盡力在複雜的家世裡下求得最大的生存空間。   
嫡母算計她,她就算計回去,庶姐搶婚事,好吧,那樣的人家我也不要,你要便拿去就是的。   
可是,再如何智機百出,聰慧過人,又怎麼敵得過封建家長制的婚姻,她不得不代替嫡妹嫁給一個病弱的侯門世子沖喜。   
卻不知,原來所嫁的那個人,卻是為了得到她,費盡心機,那一切,不過是他設下的局。   
新婚之夜,蓋頭揭開那一瞬她怔住了,她的相公不是應該病得要死了麼?怎麼那雙眼睛如此燦亮如星,就像雪山上的冰淩那般剔透晶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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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5 22:54: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遇險
  
  一間還算完整的土磚茅草房裡,只有一張破桌子,四把破椅子,外面冰天雪地,屋裡連盆炭火也沒有,婉清餓得前胸貼肚皮了,可去庵堂提飯的碧草還沒有來,她只能給自己倒了杯茶咕嘟喝下,讓自己打著鼓的肚皮消停一點,喝完後,小身子縮成一團伏在蒲壇上抄經書,等了好一歇,還不見碧草回來。
  
  她艱難地爬起來,腳一陣僵木發麻,針扎似的疼得她不敢立即就走,只好用手捶著發麻的小腿,歇了好一會血脈才順暢了些,蹣跚著走到門邊,試著開門看看。
  
  寒風像刀子似的捲了進來,吹得她連門都抵不住,忙用力關門,突然一陣大力推進,她被門撞得向後一個趔趄,身子就向後倒去,但很快腰間被人用力一帶,脖子被只冰冷的手卡住,耳邊傳來一條沙啞沉悶的男聲:「不許叫,不然掐死你。」
  
  那人說完,回頭一腳將門踢上,挾著婉清背靠在門上。
  
  婉清嚇得魂都快飛出去了,鼻間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那人身上應該有傷。娘的,遇到土匪了?可自己要財沒財,要色,才十三歲的身子,那人不會這麼變態,連未成年人也姦殺吧,一時間,婉清的腦子裡轉了無數個圈,耳旁聽到那人不穩的氣息,應該受傷不輕,而那人挾住她後就沒了動靜,似是在運功調息中……
  
  婉清輕輕扭動了下僵硬的脖子,才一動,那人的手就像鐵鉗一樣的掐緊了她的喉嚨,頓時喉間傳來一陣鈍痛,呼吸滯阻起來,婉清嚇住了,她盡力使自己鎮定下來,這裡是庵堂最偏的地方,平時除了靜文那惡尼喜歡來欺負她外,基本沒人過來,何況現在大風大雪的,便是靜文再變態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冒著風雪來欺負她。
  
  碧草也不過才十三歲,就算她現在提了飯過來,兩個小丫頭也鬥不過身後這個大男人,她很快判斷出自己現在的形勢,除了服從身後之人外,她別無選擇,他身上有傷,進來後除了挾持她外,並沒有其他淫邪之舉,那便不是劫色,茅房又破又舊,更不會是劫財,很可能是被人追殺至此,來此躲避的。
  
  如此一想,她的心安定了很多,高舉雙手,擺出合作的姿態來,啞著嗓子道:「你……你受傷了吧,我……我這……裡有些藥,興許……興許對你有用。」
  
  那人聽了果然將手鬆了些,婉清喉嚨一得自由,忙吸一口氣,緊捂著喉嚨盡量不讓自己咳出聲來,那人見她如此上道,倒也由著她緩了好一歇才道:「藥在哪裡,拿來。」
  
  婉清挪步到床頭,從枕頭下摸索到了個瓶子,那人立即便奪了去,卻是倒出一粒先塞進了婉清的嘴裡,在她後背一拍,婉清不自覺的就吞了下去,不禁在心裡暗罵,娘的,這藥很珍貴的好不好……胡亂給沒病的吃不是浪費麼?
  
  心知那人謹慎,怕自己用毒藥害他,讓自己先試藥呢。她也不作聲,只是靜靜地,老實地站著,那人見她沒有絲毫的慌張驚惶,倒是信了三分,又等了片刻後,真的倒了一粒藥丸吞了,但卻並沒有放開婉清。
  
  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咯吱嘈雜的腳步聲,那人立即將婉清往懷裡一帶,再一次扣住了她的喉嚨,婉清急了,聽聲音像是很多人正往這邊而來,如果此人是朝庭要犯,那些人是來捉拿他的,誰會管自己這個順天府伊家的小庶女死活?自己還不立馬成了炮灰?而且,在這個該死的,禮教森嚴的古代,閨中女子被外男挾持,不管是不是被輕薄,閨譽也會毀了,沒有了閨譽,自己的後半生也就完了,那不是正合了林氏的心了麼?
  
  一時大急,雙眸緊瞪著門外,就聽那人道:「你敢洩露我行蹤,我立即殺了你。」
  
  婉清都要哭了,沒好氣道:「你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雖我是被迫的,但到底於禮不合,我一個小小的庶女,原就被罰入庵堂受苦,再出這麼遭事,若讓人知道了,你認為我還能活得下去麼?」
  
  那人聽得愣住,沒想到婉清生死關頭想的竟是禮教聲譽,扣住她喉的手倒是鬆了一些,竟道:「在下情非得已,多有得罪,萬望小姐海涵。」
  
  海涵個屁呀,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不出片刻,那些人就要尋到屋裡來了……婉清眼珠子四處亂轉,三間破屋,除了一張床,一張四方桌,幾把椅子什麼也沒有,連個藏人的地兒都找不到……
  
  「喂,你快上床。」婉清突然沉聲喝道。
  
  那人怔住,不知她是何意,剛才還在擔心閨譽,這會子讓他上床……
  
  婉清也顧不得這許多了,轉過身來就推那人:「你快點上床啦。」一抬眼,看到那人蒙著臉,只見他兩條英挺濃秀的眉,再往下,她的眼光便落入一個深湖般明澈錯愕的眸子裡,那雙眼睛極美,如雪山上綻開的冰凌,炫爛而晶瑩,又像是珍貴的黑寶石,幽深潤澤,只是眼底的殺氣卻是凌厲迫人,婉清還是第一次看到將殺氣和純澈揉合得如此完美的眼神,像海底浮游著的水母,更像是沙漠裡的曼陀羅,散發著誘人卻又致命的魅惑。
  
  「看夠了嗎?」那人錯愕片刻後,眼底換上絲輕蔑的譏誚,婉清撇撇嘴,指指床,那人倒也沒有猶豫,上了床,婉清便攤了被子將他兜頭蓋上,迅速從床頭翻出碧草的褻褲來,將自己的手指咬破,倒了半杯茶,擠了十幾滴血於茶杯中,再將帶血的茶水倒在褻褲上,塞在被子裡,並將弄髒的那一頭露了一角在被子外。
  
  那人掀開被子,先是莫明地看著她忙碌,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可能從沒看到過這般大膽又不知羞的女子,敢在陌生男人面前做這等……這等閨中女兒私事,他露在外頭的臉部很快菲紅一片,自覺地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頭臉。
  
  外面的腳步越來越近,婉清顧不得鄙視這個羞澀的搶劫犯,將他往床裡一推,自己快速也鑽進被子裡,隨手將粗布床帳放下一半。
  
  這一切剛做好,便聽到一陣激烈的敲門聲,外面濟庵堂的知客尼姑智仁問道:「三姑娘可在屋裡?」
  
  「在呢,智仁師傅,你可是給婉清送飯來的?」婉清故意哆嗦著回道,聲音聽著有氣無力,像是餓了很多天似的。
  
  婉清是被嫡母林氏以為顧家老太太祈福為名送進庵堂裡來的,每月顧家付了五兩銀子的銀米給庵堂,但這個智仁老尼卻最是貪婪刻薄,不但剋扣婉清的伙食,吃得比豬還差,就連冬天應有的火炭也不給婉清,將她扔在庵堂最西邊的雜房裡,還天天逼婉清為庵裡做活計,不做便不給飯吃,婉清人小力弱,抗爭無用,只能屈服。
  
  如今已經是戌時三刻了,早過了庵堂晚飯時間,婉清卻還沒吃飯,她這麼一問,讓智仁臉上訕訕的,畢竟婉清是府伊家的三小姐,這麼晚都不給人家飯吃,對庵堂裡的名聲是有損的,要是傳出去濟庵堂虧待在庵裡祈福的女施主,誰還會相信庵裡師傅的人品?出家人可是慈悲為懷的啊。
  
  「咳,咳,三姑娘,飯菜早就請碧草提過來了,怎麼,她還沒有來麼?」智仁清了清嗓子說道,又對那些跟來的人道:「巡捕大人,屋裡住著順天府伊家的三姑娘,您看……這似乎有些不便啊。」
  
  「不行,那人逃至此處便不見了蹤跡,後面便是望奎山,他身受重傷,此處又是絕壁,那人根本就上不了山,不能錯過任何可疑地方,否則難以與上峰交差。」一個貌似領隊樣的人沉聲說道。
  
  智仁聽了也不過多爭辨,反正面上的功夫她是做完了,至於這些個巡捕進去會不會衝撞了府伊家的庶出小姐,她可管不著了。
  
  「那便請吧。」智仁很熟練地從外面打開了門,帶著巡捕魚貫而入。
  
  婉清便感覺床上之人身軀繃得很緊,她悄悄拍了拍那人的胸,做了個安撫的動作,那人身子一僵,屏住了氣息。
  
  「你……你們這是做什麼?誰讓你們進來的,智仁師傅,我爹爹送我來庵堂可是祈福的,你怎麼能……怎麼能讓外男進我的房裡,你……你毀我閨譽,我……我……」她邊哭邊要坐起,卻似是身子太虛,又倒了下去。
  
  智仁被她唬得一愣,竟然也有些慌了,訕笑著對進來就亂搜著的巡捕道:「大人,您看,這……若是顧大人知道只怕……不好交待呢。」
  
  那為首之人進來後便命人四處巡查,確實沒發現異樣之處,只是聞到屋裡有股子血腥味,一雙厲眼就緊盯著床上,他看得出,這位知府家小姐定是不受寵的,不然,也不會住在這樣破舊的屋子裡,連飯菜都不宜時,大戶人家裡,庶女不得嫡母待見,身份也就比奴婢高高那麼一星點兒,真若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何況,他又是領的要差,一個順天府伊他還沒瞧在眼裡……便對婉清的哭訴更不在意了。
  
  「屋裡有血腥味,顧小姐,下官得罪了。」他突然出手,就要掀婉清的被子,婉清淒聲尖叫起來,「不……不許亂動,動一下我死給你們看,我……我沒……」
  
  她似羞得說不下去了,小臉蒼白,佈滿驚惶,腿卻在被子裡輕蹭,將那弄髒的褻褲踢下床去。摻了鮮血的茶與經血顏色更為接近。
  
  那領隊被婉清的尖厲的叫聲嚇住,一時頓住了手。
  
  「大人,別……別……怎麼也要給顧大人幾分體面的,女孩兒家家的……怕是……來了那個……」饒是冰天雪地的凍死個人,智仁也嚇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婉清真沒穿衣服,被這一屋子的大男人看到,那後果……雖然婉清不得寵,但真要死在濟庵堂,顧家追究起來她也擔當不起。
  
  她撿起地上的褻褲故意攤開看了一眼後,又揉成一團往被子裡塞,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那領隊卻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褻褲上的血跡,頓時也覺得晦氣,手一揚道:「走。」
  
  智仁也很快跟著那些人出去了。
  
  婉清終於鬆了一口氣,攤軟在床上。
  
  又過了一刻鐘的樣子,床上那人起來,跳下床去,抬手一輯道:「多謝顧三小姐,大恩不言謝,容後必報。」說完便返身從窗外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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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5 22:54:2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想辦法回去
  
  婉清立即從床上爬了起來,將窗子和門都關好,將屋裡桌椅擺好,又將碧草的髒褻褲揉成一團藏了起來。
  
  沒多久,碧草終於提著食盒回來了,婉清已經快餓得發暈了,二話不說搶過碧草手裡的食盒,裡面只有三個冷饅頭,一碟鹹菜。
  
  「餓壞了吧,三姑娘,快吃吧。」碧草難過地看著婉清,這裡離廚房太遠,加之又雨雪路滑,一來一去她在路上跌了好幾跤,總算還是把飯菜給提回來了,看婉清那狼吞虎嚥的樣子,碧草一陣心酸。
  
  婉清遞了個饅頭給碧草:「一起吃,一起吃。」卻是並沒有將先前被劫之事說與碧草聽。
  
  碧草接過,有點吃不下,歎了口氣道:「姑娘,你到庵裡來也快六個月了吧,也不知道老爺年前會不會接你回去。」
  
  婉清聽了抬起頭,看向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她那個便宜老爹庶子女就有五六個,平時又很少管後院的事情,她穿越過來後,也就見過他一面,他會記得起她這個庶女來?
  
  「不是奴婢多嘴,您總得想法子回去才好啊,天兒越發的冷了,連個炭火都沒有,再呆下去您怕是捱不住啊。」碧草又勸道。
  
  「跟著我受苦了,碧草。」婉清愧疚地說道,當初被罰過來時,她身邊的丫頭沒一個肯跟著來,只有碧草哭著跟了過來,這讓婉清很是感動,心裡早沒當她是奴婢,而是自己的朋友了。
  
  「您說的什麼話,奴婢不過是條賤命罷了,有什麼受苦不受苦的,奴婢只是替小姐不值啊,怎麼說您也是顧家的正經小姐啊。」
  
  「別哭,碧草,我一定會回去的。」不為自己,就為這個忠心的丫頭,婉清也要想辦法回去。
  
  半年前,她莫名其妙穿越到這個身體裡,醒來時發現自己滿身傷痕纍纍關在一間柴房裡,餓得兩眼發黑,後來,有人以為她死了,準備進來給她收屍的,沒想到她命大沒死,當時還嚇了那兩個婆子一跳。
  
  慢慢弄清了自己這個身體的身世,並得知自己是被嫡母虐打並關柴房之後,婉清休養了兩天,趁著一次請安時,看到了這個身體的父親,當時便跪在父親面前,擼起衣袖給父親看,顧老爺見她一身可怖的傷痕果然很震驚,當時就火了,大罵林氏惡毒心狠,虐待庶子女。
  
  結果林氏比大老爺還傷心,一把摟住婉清兒啊肉的大哭一通:「我的兒,哪個黑心肝的敢欺負你啊,真真心疼死我了,你受苦怎麼不來告訴我呢,我可是你的嫡母啊,你不信母親我麼?」一邊又叫人請大夫來給婉清診治。
  
  那時的婉清自己都被她唱作俱佳的表演給欺騙了,還以為自己真的是錯怪了她,畢竟她的記憶裡,打她的是兩個粗使婆子,一時愣愣地站著,林氏趁機把她身邊的丫頭婆子們都叫來,個頂個的問,是哪個大膽奴才欺主,當著她的面,婉清身邊的人沒一個人敢直言,一個一個都說太太對婉清如何的親慈體貼,如何細緻關懷,還把過錯全指給了婉清的奶娘,讓大老爺不得不信了幾分。
  
  林氏又把打了婉清的婆子打了四十板子並輦了出去,把婉清的奶娘也換掉了,可憐婉清在這個世界裡第一個疼她的人就這樣被清除了。
  
  林氏還跪在顧老爺面前說:「老爺,妾身每日裡要管著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大繁小事林林總總,忙都忙不過來,只是細緻的給各位姑娘院子裡都安排了人數,吃的用的只撥錢便了,她們受了欺負也沒來跟妾身這個嫡母說,妾身受了蒙蔽,一時不察,就讓女兒受了罪,妾身對不起老爺的重托,妾身有罪。」
  
  又把婉清的幾個庶姐妹們叫了過來,一個一個問,看她是不是虐待了她們幾個,婉清記得最清楚就是自己的第二個庶姐顧清容,一進門就滾到林氏的懷裡去撒嬌,還把婉清痛罵了一頓,說婉清忘恩負義,說太太對她們是如何如何的好,還把自己頭上的插著的簪子給老爺看,說是太太賞的,說太太天天讓她吃人參燕窩,待遇比太太自己生的四姑娘都差不了云云。
  
  真是眾口爍金,沒得其他庶女都說嫡母好,只虐待婉清的道理,又加之婉清自己也是愣愣的,老爺便信了林氏的話,還把婉清罵了一頓,說她不孝,自己糊里糊塗,把奴才的過錯全怪到嫡母身上,罰她抄一百遍女戒,林氏賢惠地為婉清求情,說她年紀小,只記得自己的生母,會對嫡母懷有敵意不敬也是有的,只要慢慢調教就好了。
  
  於是,顧老爺更覺得林氏賢惠通達了,反倒厭棄起婉清來,林氏又安慰了婉清幾句。讓她先回屋養病。
  
  過了兩日,林氏一人坐在屋裡落淚,老爺見了問她原因,她說夢見了已故的老太太在陰間受苦,要顧家子孫去濟庵堂為老太太點長明燈,念往生經祈福超度,還一片真誠地要求自己親自前往,老爺自然不同意,誇她孝心至誠,感天動地,只是她是府裡的當家主母,府中裡裡外外都得她來打理,離不得她,她是不能去的,於是,林氏萬般無奈之下,便說派一個庶女前去替她盡孝,老爺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至於派哪一個庶女去,自然是林氏說了算的,於是,顧婉清小姐在穿越後的第四天就被林氏以為顧老太太祈福超度的名義送到濟庵堂來了。
  
  同來的王嬤嬤還特意向庵裡的知客尼智仁好生關照過,要她好好『照顧』顧家三小姐。
  
  於是,婉清便被送到這三間破茅屋裡來住著,每日要打柴,抬水,做僧鞋,完全就像個粗使丫頭,不做的話,就不給飯吃,可憐的婉清也逃跑過一回,還沒跑下山就被智仁派人給抓回來,倒是不打她,而是把她關進了庵堂後面的黑屋裡。
  
  婉清被關了一個星期,吃喝都在裡面,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終是嚇到了,也終於明白,穿越女不是萬能的,更不是無限強大的,如果不老實地服從這個社會的規則,那就會被人害了,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就算要抗爭,也不能用簡單直接的方式,只能徐徐圖之。
  
  以後,婉清老實了,在庵裡一呆就是半年,當初她來時,林氏和顏悅色地說等過了百日之後就接她回去,可是,現在看來,林氏怕是早就存著讓她死在庵裡的心思,不然,她怎麼也是個官家小姐,庵裡又受了顧家的供奉銀子,怎麼可能那麼大膽如此折磨於她,連冬日的火炭都不給,分明就是林氏授意,要生生凍死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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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5 22:54:4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想辦法回去2
  
  「可是,這都到了冬月二十了呀,三小姐,咱們還能回去過年嗎?」碧草神情很憂傷,她很想她老子娘,人一快到年節下,就特別想爹娘親人。
  
  到底是才十三歲的小女孩,放在前世還只是個初中生呢,婉清用手捧住碧草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暖著:「碧草,信我,我不會一直讓你跟著我受苦的。」
  
  晚上,兩個小姑娘在後面的小屋裡燒了一鍋熱水,泡熱了快凍僵的手腳,又灌了兩個熱水瓶,捂在被子裡,相擁著睡了一晚,婉清始終沒有跟碧草說起先頭遇劫之事。
  
  接下來的幾天,婉清仍是每天被靜文捉去劈柴抬水洗衣服,婉清和碧草兩個很老實地做著。
  
  冬月二十四這天一大早,靜文又在外面拍門:「喲,三小姐,日上三竿了類,你怎麼還在睡啊,可真是大家千金,嬌貴得很呢,灶房裡的水缸可還是空的呢,沒水可就別想吃飯。」
  
  碧草在屋裡開了門,昨夜又下了一晚的雪,今天倒真是天晴了,虧得靜文勤快,踩著齊膝的雪來監督她們兩個做事。
  
  靜文其實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聽說自小便是孤兒,原也是苦出身,卻是最見不得別人比她好,從婉清進來起,便天天想著法子折磨婉清,抬水砍柴是日日的必修課,還常指使婉清和碧草去給她收拾屋子,婉清稍有不從便告狀到智仁那裡去,輕則不給飯吃,重則是關黑屋,所以,婉清和碧草是最討厭她的。
  
  「催魂啊,我家小姐又不是你們的粗使丫環,憑什麼讓我們去給你抬水,我家小姐不來,你們還不吃水了不成?」碧草今天一改平素的老實隱忍,叉了腰就對著靜文罵了起來。
  
  「咦,你個小蹄子今天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啊,敢跟本尼頂嘴,別拿你們知府院裡的派頭在本尼面前擺譜,進了庵堂,就受本尼的管,再囉嗦一句,本尼撕了你的嘴。」靜文指著碧草的鼻子就開罵了,她平時對碧草打罵慣了的,聽她頂嘴就火冒三丈。
  
  「我就頂嘴了怎麼著吧,死尼姑,你也欺負我們主僕半年了,今天我就要好好收拾你。」碧草衝上前去就揪比她高了半個頭的靜文的衣領子,把她往屋裡拽。
  
  靜文哪裡怕她,伸手就擰住了碧草的兩隻耳朵,碧草痛得呲牙裂嘴的,直哎喲,靜文打得興起,恨不能扯掉碧草的耳朵就好。
  
  婉清手裡拿著一根捶衣捧子從門後繞出來,悄悄站到門檻上去,照著靜文的光頭就是一棒子敲了下去,她幾乎是使出了全身力氣的一擊,靜文哼都沒哼一聲,就直仰仰的倒在了地上。
  
  碧草到底年紀小,剛才兩人商量好的要對付靜文,她跟靜文打架時,就心裡直突突,這會子小姐真把靜文打暈了,她心裡沒底,連聲音都顫了:「小姐,會……會不會又關黑屋子啊。」
  
  「別怕,一切照咱們昨晚商量好的來,成與不成總要拼一回才是,要不然,咱們怕是真會死在這庵堂裡了。」婉清胸有成竹地說道。
  
  「可就怕上山來的都不是奴婢認識的啊,那些年,奴婢一直在後院裡跟著您,太太又不許您出去見客,認識的夫人小姐可真是不多呢。」碧草有點沮喪,她心裡還真沒底。
  
  「不管,就算不認識,也要讓來拜香的人知道顧家有個女兒在庵堂裡受苦,你不是說太太最愛惜羽毛,要賢良的名聲嗎?哼,我就不信她不怕別人說。」婉清冷靜地說道,昨晚她和碧草算計了很久才想到這個辦法,如今靜文已經被她們兩個打了,現在是箭在弦上,只能按計劃進行,如果不成功,那也只能怪命不好,點子低了。
  
  碧草一想也是,兩人關好茅屋的門,並把靜文反鎖在小屋裡,提了個小水桶往正殿那邊走去。
  
  沿路碰到庵裡的尼姑,見她們兩像往常一樣去打水,倒也沒人懷疑,到了避靜處,婉清和碧草就貓著腰往竹林子裡躲,穿過這片竹林,就可以看到上山來的香客。
  
  風吹得竹林咯吱咯吱作響,婉清和碧草兩人在林子裡蹲了小半個時辰也沒看人來上香,不由有些氣餒,兩人的手腳都凍得有些麻木了,尤其是碧草,她的棉鞋昨天就浸了水,破了一個大洞,今天太陽一出,雪一化,泥漿便灌了一鞋子,這會子若不動,腳指頭都會凍成冰棍,所以,在林子裡不停的跺著腳。
  
  婉清也好不到哪裡去,身上一件舊錦絲棉襖已經磨壞了邊,有的地方棉花還翻了出來,她也是故意不縫的,就是想讓人看到她的寒磣樣。
  
  「小姐,看,是西府的馬車,一定是二太太來了,小姐,真讓你說中了,咱們運氣來了。」碧草眼尖,高興得叫了起來,婉清忙摀住她的嘴,讓她在竹林裡看著,自己提了水桶往庵堂後面去。
  
  顧家二房的馬車在庵堂門前停了下來,顧二太太一身鑲白狐毛連帽紫色絲絨錦披,形容端莊溫婉,扶著婆子的手從馬車上下來,跟隨她一起下來的還有她的女兒顧婉煙,婉煙不過十四歲的樣子,長得清麗脫俗,俏皮活潑。
  
  智仁早等在庵堂門口了,見顧二太太下來,很慇勤迎了上來:「阿彌陀佛,二太太向佛之心誠至感人,這般惡劣天氣也上山來了,其實只要有佛心,便是使個貼身之人來代太太禮佛也是可以的。」
  
  「弟子誠心向佛,不敢懶怠,今日乃菩薩生日,豈敢托懶於他人,自當親來給菩薩祝壽才是。」顧二太太溫和地說道,她身邊的房媽媽遞了張銀票在智仁手上,智仁臉上的笑容就更加慇勤討好了。
  
  「喲,這是您家的二姑娘吧,這模樣出落得,可比像天上的仙女兒還好看呢,真真是個難得的大美人呢。」智仁得了銀票,嘴甜得就像抹了蜜一樣。
  
  顧婉煙俏臉微紅,規矩地給智仁行了一禮,跟在顧二太太身後一起進了正殿,智仁少不得又誇了她幾句知禮大方之類的話。
  
  顧二太太點了香,抽了簽正要跪拜菩薩,就聽到正殿後方有淒厲的哭聲一陣陣傳來:「三小姐,你怎麼了,來人啊,我家三小姐暈過去了。」
  
  顧二太太聽了眉頭微皺了皺,但並沒說什麼,拜了觀音後起了身,智仁臉色有點僵,朝身邊的小尼使了個眼色,小尼姑轉身向後堂去,顧婉煙皺起秀眉伸長脖子一副欲跟著去看的樣子,顧二太太輕哼一聲,她才縮回脖子,老實地跟在顧二太太身後。
  
  「二姑娘抽支籤吧,您生得容貌端莊,額頭寬明,一看就是大富大貴之相,將來定會嫁入貴卿之家,尊榮富貴盡享呢。」智仁繼續巴結著,想引開顧婉煙的注意力。
  
  顧二太太聽了果然高興,顧婉煙十四歲了,明年便要及笈,也是時候說親了,今天來,也著實有為她求個好姻緣的意思。
  
  後堂的哭聲越來越大:「你們可是佛祖的弟子啊,這般虐待顧家正經的小姐,不怕遭佛祖懲罰嗎?」
  
  顧婉煙隱約聽到顧家二字,不由怔住,抬頭看顧二太太,顧二太太也是凝了眼看智仁,智仁額頭上儘是細汗冒出,今天囑咐了靜文的,讓她將那主僕二人引開的,怎麼讓她跑到正殿這邊來了?
  
  「那個是……兩個孤苦無依的施主,本庵收留了,卻不知感恩,反而心存怨懟,故意壞本庵的名聲呢。」智仁急得一腦門子的汗,張口就胡諂。
  
  顧婉煙已經提了裙往後堂走去:「娘,我好像聽見是三堂妹身邊丫頭的聲音呢。」
  
  顧二太太臉一沉,也跟著過來了。
  
  婉清躺在冰冷的地上裝暈,好幾個粗壯些的尼姑架起婉清往柴房拖。
  
  兩個尼姑正上前去捂碧草的嘴,碧草拚死掙扎,一口咬在尼姑的手上,那尼姑吃痛,鬆了她的嘴,她便大哭大罵起來:「黑了心肝的惡尼,拿了顧家的錢卻把我們主僕當奴隸使,做這等昧了良心的事,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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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5 22:55:2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計懲惡尼
  
  尼姑們哪裡肯讓她罵,來拿了塊布巾子就把碧草的嘴堵了個嚴實,拽著她拖得更快。
  
  顧婉煙出得後門時,正好看到婉煙被拖進柴房,碧草被人捂著嘴,卻是看見她了,腿腳一頓亂踢,眼睛鼓鼓地盯著婉煙。
  
  「住手!」婉煙人雖小,氣勢卻足,一聲輕叱,那些尼姑本就心虛,竟然鬆了手,碧草一得了自由便衝了過來,撲在婉煙面前,扯了嘴裡的破布,納頭就磕:「二小姐,求您救救三小姐吧,她…她被這些個惡尼折磨得……」
  
  「碧草,你真的是碧草,你不是三堂妹的丫頭嗎?三堂妹呢?」東西兩府不過是隔著一堵牆,後院又有門連著,兩家平素來往頻繁,幾個姑娘跟前的貼身丫頭自然是相熟的。
  
  「被……被她們拖到柴房裡去了。」碧草一身泥漿子,頭髮亂蓬蓬的,小臉上還被摀住深紅的印子來,讓婉煙看得觸目驚心,心裡便更是擔心婉清了,提了裙就往柴房方向去。
  
  這時顧二太太出來了,沉聲喝道:「煙兒,不得造次。」
  
  婉煙只得停下,心裡卻急:「娘,是三妹妹的丫頭,三妹妹怕是給她們害了。」
  
  智仁面色蒼白地跟了出來,忙道:「我的小祖宗,佛門勝地,豈會做那傷人害命之事,您快別嚇貧尼了。」
  
  「你還狡辯,快把我三妹妹放出來。」婉煙氣得臉都紅了。
  
  顧二太太沉下臉問智仁:「智仁大師,這是怎麼回事?」
  
  智仁眼珠子賊溜溜亂轉,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回二太太的話,不是貧尼在您面前打誑語,實是貧尼也有苦衷,這丫頭確實是三姑娘身邊的人,她們主僕是大太太送進來的,說是顧老太太在陰司受苦,托夢於大太太,需得一個顧家子孫為老太太在陽間吃齋苦修半年,才能替老太太擋住陰間的苦役,重新投胎轉世。三小姐是來替老太太苦修超度的。」
  
  顧二太太的臉色稍緩,笑道:「既是如此,倒也難為三姑娘的一片孝心了……」
  
  智仁老奸巨滑,一句苦修便將庵堂虐待顧婉清的行為披上了合理的外衣,她的回答有理有據,讓人找不到錯處,顧婉清的確是大太太送來為老太太祈福的,孝道的大帽子扣下來,讓婉清還告不得狀。
  
  碧草一聽急了,如果二太太真聽信了智仁的話,那這次不是前功盡棄了麼?已經鬧翻了,若再留下去,以後智仁還不變本加厲地折磨她們主僕?
  
  「二太太,二太太,大太太送三小姐來時,說明了是百天的,如今三姑娘在這庵裡都修了半年了,可憐她身子骨弱,每天挑水劈柴,又吃不飽穿不暖……才將提水時,已經暈過去了呀。」
  
  「娘,便是苦修,要為祖母盡孝,也要有個度,沒得讓三妹妹修沒了命的道理,祖母泉下有知,怕也是魂魄難安的,娘,您快去看看三妹妹吧,我聽著像是很不好呢。」顧婉煙看碧草的樣子就可以想見婉清受的是什麼罪,她心中恨智仁的偽善。
  
  顧二太太目光微閃,嗔了婉煙一眼,歎口氣道:「既然三丫頭已經修滿了半年,那就請大師將她請出來吧。」
  
  智仁遲疑著,說了好些話推托,碧草繼續磕頭:「二太太,三小姐又累又餓又冷,都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如此苦修之法,實在有違天和,怕是福沒祈到,倒給老太太添了罪孽呢。」
  
  顧二太太聽得眉頭突突直跳,清冷地橫了智仁一眼道:「還不把人帶來?」
  
  婉清被兩個顧家的婆子抬了出來,顧二夫人一看婉清那黃皮寡瘦,衣衫襤褸的樣子,心裡確實生了幾分真怒,吩咐婆子們給婉清灌了婉熱湯進去,婉清才悠悠醒轉,婉煙坐在一旁哭得像個淚人兒。
  
  院裡的那番對話婉清聽得很清楚,知道婉煙是個難得正直善良的好姑娘,這會子她又真心為自己傷心,心裡便升起一股暖意來,伸了手去,想握婉煙的手,又怯怯的,怕弄髒婉煙手腕的樣子,瑟縮著縮了回來,婉煙一見心中更酸,一把捉住她的手,只覺枯瘦如柴,手心粗燥磨礪,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般往下掉。
  
  婉清感激地看著婉煙,小聲說道:「謝謝二姐姐……」一抬眼,似是才看到二太太也在,忙掙扎著要起來請安,二太太忙按住她道:「好孩子,你受苦了,老太太若知你如此孝心,定會很欣慰的。」
  
  「為祖母盡孝是侄女的福氣,只是侄女這身子不爭氣,總是三病兩災的讓庵裡的師傅們勞心,二嬸您請先坐,缸裡的水還沒滿,侄女先做完差事之後再來孝敬您。」婉清掙扎著又要起來,口裡決不提半句濟庵堂的不是。
  
  顧二太太的眼睛也紅了,按住她道:「好孩子,別管那些個了,你養好身子是頂頂要緊的事情,今兒個嬸娘回去後就跟你父親說,讓他派馬車來接你回去。」
  
  「侄女讓嬸娘操心了……」婉清忙要請身行禮道謝。心裡卻失望,就怕顧二太太回去後,顧大太太那邊又出蛾子,不肯接她回去就不好了。
  
  抓著婉煙的那隻手就下意識地緊了緊,小身子在被子裡也顫抖了起來,眼睛又怯怯地看著一旁的智仁,婉煙感覺到她在害怕,心中更酸了,「娘,既然三妹的苦修已經到期了,她身子又不利索,不如就讓她坐我們府裡的馬車回去吧,這些天上山拜香的也多,三妹妹這個樣子要是讓外頭人看見,知道的,會說顧家孝禮傳家,不知道的,還會說咱們這樣的人家連個庶子女的花用也供應不起,讓個正經小姐在庵堂裡做苦力呢。」
  
  顧二太太聽了果然凝了眼,笑著喝斥她道:「就你貧嘴,娘也是想著,你三姐姐畢竟是大太太送過來盡孝的,娘不好作這個主,不過你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顧家的名聲總是最重要的。那清兒就收拾收拾,一會子跟嬸娘回府裡去好了。」
  
  顧家二老爺官居四品,任戶部侍郎,比起大老爺的品級還高,又是身居要職,顧二太太也是出自書香門弟,很有些詩才,顧家宗婦卻是顧大太太,顧大太太雖也出身名門旺族,卻並沒讀多少書,顧二太太就難免有些瞧她不起,可在族裡說得上話的卻是顧大太太……
  
  顧大太太對庶子女向來是佛口蛇心,三丫頭來這裡分明就是顧大太太折磨庶女的手段,帶婉清回去,也讓顧家的族人看看這個賢惠明達的顧大太太的真面目是什麼樣兒。
  
  於是顧二太太淡淡地看向智仁。
  
  智仁口喧佛號:「如此……也好,貧尼再去給老太太做一場收功法事,此事就功德圓滿了。」
  
  那意思就是還得顧家多捐點香油錢,婉清深恨這個貪財惡毒的老尼,又苦於暫時沒本事教訓她一頓,只氣得直磨後牙槽,眼珠子一轉,向顧二太太告罪,說是要去收拾屋子。
  
  婉煙聽了哪裡肯,忙對顧二太太道:「娘,三妹妹身子不好,讓何媽媽帶兩個人幫三妹妹收拾收拾吧。」
  
  顧二太太點頭應允了,碧草眼神疑惑地看著婉清,靜文還被關在屋裡呢。婉清對她眨眨眼,讓她只管帶人去就是,碧草忐忑地帶著何媽媽和兩個丫頭跟在碧草的後面去了。
  
  婉清的嘴角就微微翹了起來,何媽媽雖說不是二太太身邊最有體面的,但也是得力的,靜文應該早就醒了,以她的性子,怎麼會老實地被關著……
  
  何媽媽跟著碧草走了好一歇,一雙邦了皮子的棉鞋都快浸透底兒了,還沒走到地方,心裡便有些不豫:「碧草,你家小姐究竟住哪兒呀,怎麼還沒到,這都快上望奎山了呢。」
  
  「到了,就在前面。」碧草手一指,何媽媽抬眼一看就皺了眉,這也是人住的地方嗎?比顧家下人用的茅房還差,低矮破舊土泥磚隨便壘的幾間土茅屋子,怪不得三小姐瘦成那樣了……
  
  遠遠的,就聽見有罵人的聲音從土屋子裡傳來:「顧婉清,你個小騷蹄子,賤貨,爛種,真以為你是顧家正經小姐呢,敢暗算本尼,等本尼出來,非撕了你兩個小娼婦的嘴不可,本尼明兒就報師傅,把你們關進黑屋子裡去餓你個三五天,看你還有膽子跟本尼噘蹄子不,哼,不怕死的小娼婦,氣死本尼了……」
  
  何媽媽和跟來的兩個丫頭聽得火冒三丈,三姑娘雖不是她們府裡頭的,但到底是顧家的正經小姐,被個尼姑這麼輕賤漫罵,她們臉上也很無光。
  
  碧草急忙跑到門口去,邊開門邊道:「靜文師傅,你怎麼又在我家小姐屋裡啊,她的首飾早就被你搾乾了,你又來做什麼?」
  
  門一開,裡面靜文上來就扯住了碧草的頭髮,邊打邊罵,何媽媽幾個氣得不行了,不等何媽媽發話,丫環彩蓮就衝上去對著靜文就是幾個大嘴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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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5 22:55:3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屋裡婉清正和婉煙兩小姐妹在說話,智仁尼姑正與顧二太太解籤,何媽媽進來了,臉色很不好看,躬身對顧二太太道:「太太,這庵裡的師傅好大的本事,好好的小姐被她們污辱成什麼了,那些個聽不得的髒污話,奴婢都不好意思學,怕污了您和二小姐的耳朵。」
  
  顧二太太聽得眉頭一挑,問她是什麼事,何媽媽一副氣得說不下去的樣子,一旁的彩蓮嘴皮子利索,嗶裡啪啦就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少不得又添油加醋一番。外面靜文嘴巴裡還有些不乾不淨的罵著,顧二太太聽得臉黑如鍋底,冷笑著對智仁道:「帶我去見智善主持大師,我倒要向她討教討教,佛門弟子是如何的慈悲為懷,如何的不亂說妄語的。」
  
  智仁果然白了臉,智善大師德高望重,在後庵裡苦修,平日很少過問庵裡的庶務,寺裡就由著智仁管著,但智仁還有幾個師姐師妹,掌管庶務是個肥差,顧二太太這會子若鬧到智善那兒去,那她的掌庵之職很可能就會被幾個師姐妹搶走。
  
  「二太太,都是貧尼管教不嚴,縱容弟子欺負了三姑娘,貧尼給三姑娘認錯了,求您原諒則個。」又氣得著人將靜文拖下去重重的打。
  
  顧二太太聽了便看向婉清,婉清知道智仁平素捧高踩低擅會哄人,與顧二太太私交還不錯,顧二太太不過是為了顧家的面子不得不給智仁一點利害罷了,便嗚嗚哭道:「謝嬸娘為侄女作主,智仁師傅平素掌管著庵裡,事務繁忙,怕是不知道靜文小師付對侄女兒不好也是有的,侄女……侄女不怪智仁師傅。」
  
  顧二太太臉聽了就訓斥了智仁幾句,智仁又順勢誇了婉清幾句,把婉煙又誇了好一歇。
  
  ……
  
  婉清和碧草兩個坐在一輛小馬車裡,小馬車一路顛簸著,震頭骨頭都要散架,碧草卻是興奮的得,兩眼亮晶晶的:「小姐好聰明,連智仁會說什麼都想到了,要不是你事先教奴婢,奴婢還真不知道要如何應對那狡詐的惡尼呢。」
  
  婉清的卻看著自己身上的破衣發愁,大太太和二太太之間的那點子芥蒂她是清夢的,二太太同意帶自己回去,卻不肯給她換上幹將體面的衣服,分明就是要在這上頭做文章,可是,這勢必讓她回到府裡的日子更難過,林氏豈是那白受氣的主?一旦在這件事情上吃了二太太的排頭,肯定會拿自己出氣,自己現在還沒有能力與她對抗啊……
  
  「小姐也不用太愁,以後多跟西府裡的人來往著,讓大太太有些顧忌也是好的。」碧草看出了她的心思。
  
  那樣更會讓林氏變本加厲,二太太顧得了一時,顧不了自己一世,林氏總能找到法子治自己的……
  
  到了京城顧家,顧二太太果然直接帶著婉清就往自家府裡頭去,顧二老爺這會子應該下朝了。
  
  婉煙牽著婉清的手往府裡頭走,一路上西府的下人們都詫異地看著她們,有不認得婉清的,以為二小姐在外頭撿了個乞丐回來,那認識的則是嘖嘖的搖頭,怎麼說也是府裡頭的小姐啊,怎麼就成了這番模樣兒,聽說東府的大太太對庶子女們嘴甜心苦,這話怕也不是空穴來風了。
  
  一進門,顧二太太就打發了人去請顧二老爺,讓婉清和碧草兩個都坐在花廳裡頭,丫環上了茶來,讓她們兩個喝著。
  
  不一會子,顧二老爺和顧大老爺兩個同時來了,這讓二太太見了更喜,起身上前給二老爺和大老爺見禮。
  
  婉煙也扯了婉清一同上前行禮,二老爺扶起婉煙,卻看著婉清發愣,「這是……」不怪二老爺認不出婉清來,原本大老爺家的庶女就多,婉清現在這模樣像個要飯的,二老爺不解地看著二太太。
  
  顧大老爺則是只受了婉煙的禮,婉清行禮時,他嫌髒,偏過身子去。
  
  「清丫頭,怎麼不叫父親?」二太太歎口氣指著婉清道:「老爺,她是大哥的女兒婉清呀,大哥怕是認不出她來了吧。」
  
  婉清聞言抬起頭來,淚眼朦朧地喚了聲:「父親……」便哽住了喉嚨,泣不成聲,眼裡的那抹孺慕之情卻毫不掩飾。
  
  大老爺這才仔細看清,婉清其實是個美人坯子,與她親娘像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現下這淚眼朦朧,楚楚可憐的樣子更是勾起了大老爺對她親娘的回憶,不由心一軟,柔聲道:「你這是……怎麼變成這般模樣了?」
  
  二太太聽了便是上前一福道:「正要給大哥道喜呢,您這個女兒可是孝感動天啊,若是妾身今兒個不去拜香,怕也是不知道咱們顧家還有這麼一個孝順的女兒呢,您瞧瞧,才十三歲吧,在寺裡為老太太可是祈了半年的福呢,明明府裡頭一個月給庵裡的銀米充足,這孩子非要苦修,為祖母盡孝,看,把自個弄成個什麼樣兒了?若不是煙兒發現,她今兒個怕就死在庵裡頭了。」
  
  二太太這話可是連大太太的半句不是也沒說到,只是誇婉清孝順,但二老爺和大老爺都不是傻子,婉清的樣子就是旁人看了也會心酸,黃皮寡瘦的不說,那神情還怯懦膽小,連沒點大家閨秀的樣子,若不是被打罵得久了,又怎麼會是這副模樣,大老爺一口氣就堵在了胸膛子裡,沉聲問婉清:
  
  「是誰讓你去庵堂祈福的?」
  
  婉清聽了忙跪了下去:「父親,不怪母親的,母親送女兒去庵堂時說好的三個月,母親要管著一大家子的家事,一時不記得也是有的。」
  
  二老爺在一旁歎氣:「便是不記得,好好的一個女兒家,就算是替老太太苦修,也不至於弄成這番模樣,難不成咱們府裡頭連個女兒家的嚼用也出不起?這要是讓外頭人看見,還不知怎麼說咱們府裡……大哥,如今御使可是正拿人倫孝道說事,前次工部郎中李懷遠家的嫡母虐死庶子的事情可是被翻出來,如今李大人被彈駭治家不嚴,縱妻行兇,罷官免職還是輕的……」
  
  大老爺聽得心中一凜,臉色更加嚴峻起來,對二太太點了點頭,牽了婉清的手就往自家府裡頭去。
  
  婉清一路就拖著步子,哭求道:「父親,父親,真不怪母親,母親每月還是送了銀米過去的……」
  
  大老爺聽了更氣,既是每月有人送了銀米過去,那自然不是忘了婉清在庵裡的事,而且那派去的人也應該看到了婉清在庵裡受苦……說不定,就是那些人故意指使了人虐待婉清的。
  
  不過,這孩子倒真是個厚道的,受了這麼大的苦,還在為嫡母求情,大老爺握著婉清的手就緊了緊,柔聲道:「你莫怕,爹爹總要給你個公道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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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5 22:55:5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大太太林氏正在屋裡和二姑娘顧婉容,四姑娘顧婉麗閒聊著,顧婉麗坐在大太太身邊,手裡正端了婉燕窩在小口小口地吃著,一旁的顧婉容手裡正打著絡子,大眼時不時地瞟婉麗手裡的燕窩,笑道:「等四妹妹用完粥,我這絡子也該打好了,好在四妹妹心疼姐姐不讓打五毒的,不然,姐姐就是再本事,也不可能打得起一根來呢。」
  
  婉麗聽了放下手裡的碗,翹起嘴角:「都說大姐姐最是手巧,可是要比這打絡子,還是不如我呢,一盞茶的功夫,我就能打出五毒來,你信是不信?」
  
  「再不信,姐姐下月的月錢都要輸給妹妹了,妹妹你快饒了姐姐吧,姐妹裡頭,妹妹你的聰慧是頭一份的。」說著,又問林氏:「母親,您說是吧,妹妹的女紅可是得了您的真傳,我們幾個就算再用心學,也是打著馬兒都趕不上的。」
  
  林氏聽了果然很開心,嗔她一眼道:「就你嘴巧,當我不知道呢,你們都看她小,讓著她呢,不過,看你們姐妹和睦,也不枉我平日教導你們的這番苦心,容嬤嬤,二姑娘也累了,端婉燕窩來給她補補。」
  
  婉容聽了忙站起來道謝:「就知道母親疼我,只是這燕窩是給四妹妹調養身子的,女兒身子康健著呢,怎麼好意思用妹妹的吃食。」
  
  林氏聽得心中更加慰貼,又誇了她幾句,顧婉麗卻是冷了臉,瞪了眼正要離去的容嬤嬤。
  
  容嬤嬤領會得她的意思,去了一會子很快就回來了,不好意思地對婉麗道:「還真是不巧了,廚房就只燉了兩碗燕窩,才四姑娘用了一碗,太太的那碗本是留給大姑娘的,卻是被玉姨娘屋裡的許嬤嬤給端去了。」
  
  林氏眼裡就露出幾許婉惜來,小聲嘀咕:「原是我心疼二丫頭特意留的,怎麼……」說到此處又頓住,安撫婉容道:「你姨娘如今有了身子,貴重著呢,以後你們可會多一個弟弟和妹妹來,那可是你父親的心尖子,你們幾個做姐姐的讓著弟弟也是應該的,大丫頭想吃燕窩還怕沒有,下回讓廚房多燉碗就是了。」
  
  如果真是留給自己的,又怎麼會不和婉麗的一起端來?顧婉容果然眼裡就露出幾許不屑來,卻是小聲道:「什麼貴重不貴重,不過是個歌妓罷了,也敢作張拿喬,連太太的份例也搶了去,母親,您就是太寬厚了,讓個身份不明的妾室給騎到頭上去,女兒想想就為您不平呢。」
  
  林氏眼裡的得意一閃而過,臉卻沉了下來:「大姑娘家的,說什麼歌妓不歌妓的,這可不是大家閨秀能說的話,我平時沒少教你們《女訓》,二丫頭,以後可不能再這麼著口無遮攔了,沒得帶壞了幾個妹妹。」
  
  婉容立即低眉順眼的認錯,又著著奉承了林氏如何的大度寬容,有名門氣度云云。
  
  婉麗則是笑著勸道:「娘親,您要覺得虧欠了二姐姐,我這碗燕窩就不吃了,讓給二姐姐吧。」說著,眼睛就含笑盯著顧婉容。
  
  「喲,我的兒,你可真是個好的,知道禮讓姐姐,娘平時沒白疼你。」林氏一把將婉麗摟進懷裡,心肝肉的好一番疼。
  
  婉容臉上的笑容就凝住了,碗裡的燕窩分明就是婉麗吃得不要了的,她還親眼看見她最後一匙吃了一半吐了一半到碗裡的……
  
  林氏懷裡的婉麗斜眼挑恤地看著婉容,婉容隨即就笑了起來,也不等容嬤嬤動手,親自上前端了那碗燕容,高興地吃了起來,邊吃還邊誇火候用得好,又謝了婉容的友愛,著意誇了婉容幾句。
  
  婉麗的嘴角就翹了起來,輕蔑地看著婉容。
  
  林氏就一把將婉容也摟進了懷裡,母女三人滾作一堆,看著好不親熱。
  
  這時,就聽見外頭小丫頭急急的稟報聲:「大老爺來了……」
  
  婉容和婉麗這才從林氏懷裡出來,斂衽坐好,隨同林氏一起往外頭迎。
  
  大老爺已經拉著婉清衝了進來。
  
  「你做的好事,看把三丫頭折磨成什麼樣了!」大老爺一進門就對著林氏吼。
  
  林氏這才看到躲在大老爺身後的婉清,眼裡戾氣一閃,滿臉驚詫地怔了一瞬,隨即就衝過來,一把摟住婉清:「我的兒,你這是怎麼瘦成這般模樣了……」眼珠子卻是不停的轉,這丫頭怎麼還沒死,智仁那禿驢也太沒用了些,半年還弄不死個小丫頭……
  
  「你莫要再裝了,清兒是你送到庵裡去的,她過得如何你未必不知?」大老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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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林氏一聽,一臉愧色地跪了下來,扯著婉清的手,眼裡全是憐惜,哽咽著對大老爺道:「老爺,此事的確是妾身的不是,前次妾身夜夢老太太在陰間受苦,受老太太指點,需有顧家子孫往濟庵堂修行半年才可為老太太超渡,原本妾身應該親自前去的,無奈妾身要管著一家大小的庶務,又要教導幾個兒女,實是離不得身,幸得三丫頭孝順,毛遂自薦去了,妾身每每在家想著代妾身行孝的三丫頭,心頭就難過得緊,月月派了容嬤嬤去庵堂送銀米,不敢片時忘記,容嬤嬤每次來也只說她過得好,侍佛誠心,妾身才稍有心安,眼看著半年期限到了,老太太托夢也誇後世子孫孝順忠純,妾身便正打算過兩日便從山上接三丫頭下來。」
  
  婉清不得不佩服林氏的口才,能把白的說成黑的,死的說成活的,她的話,當初說好了是為期三個月,如今又順勢說成半年,聽著句句自責,話裡話外卻是標榜著自己的孝順、慈愛,若非婉清親歷,連她自己都覺得這事是半點也怨怪林氏不得了。
  
  大老爺聽了果然臉色稍霽,聲音放緩,卻還有些懷疑:「你既是派了人去送銀米,怎的三丫頭在庵堂受苦你卻不知?」
  
  一旁的容嬤嬤聽了早跪了下來,垂頭稟道:「回老爺,這事兒怪不得太太,太太每月都派了奴婢去了庵堂看望三小姐的,是智仁大師說,三小姐這半年乃行同帶髮修行,有如出家一般,俗世家人還是少打擾為妙,奴婢便聽實了大師的話,每次便只是遠遠的瞧兩眼三小姐,不敢靠得太近,怕是瞧得不太真切也是有的。
  
  奴婢也總囑咐庵裡的師傅,不得慢待了三小姐,想來三小姐畢竟是咱們這樣的大家府裡頭嬌養慣了的,在庵堂裡粗茶淡飯的過不慣,才會瘦成如今這般模樣,莫說是太太看了心疼,便是奴婢看著也心酸得很呢。」
  
  婉清聽這一對主僕如此情真意切地說瞎話,肺都快要氣炸,她剛到庵裡時,為了給自己爭取最大的福利,搞好周邊關係,盡力討好智仁那惡尼,原本一開始還好,智仁對她只是淡淡的,並無過分行徑,可只要容嬤嬤去過一次,她受的苦就會加重好幾倍,如今這容嬤嬤反咬自己一口,說成是自己嬌氣,受不了清修……
  
  大老爺果然皺了眉,方才牽著婉清衝過來質問大太太的那陣氣勢已經盡消,婉清看他怕是已經相信了一大半了,心中便急,怯怯揪了揪大老爺的衣角,將頭從大老爺身後探了出去,細聲細氣地說道:
  
  「父親,母親待女兒的心自是沒有假的,容嬤嬤上山女兒也是知道的,更知她也是誠心向佛之人,總怕婉清苦修的心志不堅,只要容嬤嬤去過一次,婉清劈柴挑水的功課做完後,就要去黑屋裡空腹為老太太默念一夜清心咒;
  
  女兒又聽靜文小師傅常告誡說,容嬤嬤怕送多了銀米會讓菩薩沾染了俗氣,總將定下的五兩銀子收回一到二兩,一石米糧也會變成半石,如此顯得庵堂更加清朗脫俗……」
  
  懲治不了大太太,懲治她手下的幫兇也能出口氣吧。
  
  大老爺果然聽出婉清話裡的意思,這孩子是在變相告狀麼?但垂眸看去,就見婉清的小身子不經意地發抖著,一臉的木吶,傻傻的樣子,哪裡像是那說話會彎彎繞繞的,許是容嬤嬤這惡奴真的陰奉陽違,背著太太剋扣了三丫頭的銀米,那寺裡的尼姑才會拿三丫頭出氣,惡意虐待三丫頭的。
  
  如此一想,大老爺的臉又沉了下去,雙目凌厲地瞪著容嬤嬤,容嬤嬤身子一軟,嚇得納頭就拜,正要辯解,大太太氣得手指發抖,指著容嬤嬤道:「你素是我身邊得力的,我又實心實意的信你……你怎能……」
  
  「太太……」容嬤嬤驚愕地看著大太太,大太太站起身來,一把摟過婉清,扯著她身上的破棉衣就哭了起來:「我的兒,是母親不好,生讓這些下人欺騙了,害你在庵裡受苦。」
  
  又抬起淚眼對大老爺道:「方纔妾身看到三丫頭番模樣,心如刀絞,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便再是去苦修,也不能連件像樣的衣服也沒有啊,她可是咱們府裡正經的千金小姐啊……若要讓京裡的其他人家看見,還不知知道要如何編排老爺和妾身呢,也怪不得老爺您生妾身的氣,是妾身管教不嚴,以至於讓奴大欺主了。」
  
  邊說,大太太眼睛便不停地睃著一旁的大丫頭銀綃,那是容嬤嬤的女兒,容嬤嬤一家子原是大太太的陪房,她雖比不得金嬤嬤受大太太看重,但大太太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便都讓她去做,她往日最是會察顏觀色,銀綃在大太太身邊有些體面,她男人是二門管事,兒子媳婦也在府裡頭辦差,大太太看銀綃的用意再明顯不過,那便是要讓她生受了這罰責,不然,一家人都要跟著倒霉。
  
  容嬤嬤看了一眼一旁擔憂著的女兒,納頭就向大老爺拜去:「老爺,一切都是奴婢的錯,奴婢眼皮子淺,覺得三小姐在庵堂裡苦修,也花費不得那些個銀米,正如三小姐說的,奴婢也是怕太多的銀錢玷污了菩薩的眼,就背著太太留了一些,奴婢也不敢自貪,如今那些個銀米全都在奴婢家裡,沒動用一分一毫,正打算等三小姐回來後,都補給三小姐,也不枉太太疼三小姐的一片心意。」
  
  「你……你的心是好的,但卻害了三小姐,這麼大的事,你為什麼不同我商量,善自決定……」大太太仍是一副不肯甘休的樣子,指著容嬤嬤罵道。
  
  顧婉容一直在一旁看著,這會子見老爺也不是那麼生大太太的氣了,忙也跪了下來,對大老爺道:「父親,母親平日最是疼我們幾個,對我們幾個從不分出二心來,反倒對四妹妹更加嚴厲一些,您要相信,三妹妹如今這副樣子,母親的心疼不比您少,這事既是容嬤嬤嬤擅自作主,害得三妹妹受苦,那就懲治了容嬤嬤好了,母親平素事太多,又有心絞痛,對下面的人一時不察也是有的,求父親不要責怪母親了,如今趕緊著請了大夫來給三妹妹瞧身子才是正經呢。」
  
  大太太一聽忙道:「是是是,我的兒,虧你提醒了我,來人啊,還不快請王太醫來給我女兒看病。」又一副很失望的樣子看著容嬤嬤道:「我看待每個女兒都是如珠似寶,豈能容得你來慢待,便是你心思再好,也是犯錯,原本打算把你打一頓攆出去的,念在你也服侍了我幾十年,就從輕發落了你,打你二十板子讓你長記性,以後若再犯,決不輕饒。」
  
  說著,就叫了人來拖了容嬤嬤出去,又讓人去容嬤嬤屋裡拿銀米來,送到婉清的院子裡去。
  
  大老爺覺得大太太處置得還算公道,便又說了大太太幾句,讓她待幾個兒女更用心一些,再如何也不能短了他們的吃穿用度,不然,鬧到外頭去,顧家的臉面,他的臉面就全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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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5 22:56:3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大太太自是又說了一番自責的話,保證了幾句,大老爺這才準備離開,眼看著大老爺就要出門去,大太太緊攥著的手指才鬆開了一些,顧婉麗見了便模了婉清一眼,聲音不大不小的說道:「三姐姐,咱們幾姐妹少說一季也有四套衣服,雖然比不得京裡的侯門貴府裡千金小姐的派頭,也不至於會破敗成你這樣子吧。」
  
  說著,就指著一旁碧草手裡的包裹道:「我倒想看看,姐姐的衣服都破成了啥樣子呢,上幾次去濟庵堂,那智仁大師可和善得很呢,佛門之徒真會那般虐待你麼?」
  
  這是在懷疑自己在作假,故意陷害大太太吧,大老爺正要跨出去的腳果然又收了回來。
  
  婉清心中冷笑,從碧草手裡一把奪過包裹來,緊抱在懷裡,一副生怕婉麗看到的樣子,婉容就笑著走了過來,伸手一扯,就將包裹扯散了,裡面果然掉下好幾件衣服來,不過,大多是磨破了邊的,只是有一套煙碧色的倒還完好,婉容撿起就抖開了,那是一件蜀錦的小裌襖,上面繡著纏枝紫蘭,做工很是精美。
  
  「喲,三妹妹,你這件衣服比姐姐身上的可不止好上一點兩點了,母親可真偏心,給三妹妹做這麼好的,女兒也要……」明明地上其他的幾件都是破的,她卻只撿了這一件來說事……
  
  大老爺的臉又有點發沉,深深地看著婉清,婉清也顧不得地上的其他衣服,突然就哭著衝過去一把搶過婉容手裡的衣服:「這是……這是劉姨娘留給我的唯一念想,二姐姐你不能拿去,我七歲時穿過一回就再捨不得穿了……」
  
  大老爺聽得眼神一黯,對婉容喝道:「你還嫌你妹妹受的苦不多麼?若你覺得在府裡過得還不如她,不如你也去庵裡呆上半年再回來試試?」
  
  婉容聽得臉一白,立即垂了眸道:「不是……女兒只是逗妹妹呢,您看她在庵裡呆了幾個月,人好像都變呆了,女兒就想她開朗一些……」
  
  大老爺走後,大太太眼睛死死地盯著婉清手裡的那件衣服,足有好幾分鐘,直盯得婉清背後的寒毛都豎起來了,不知她又要出什麼妖娥子整自己。
  
  還是一旁的婉麗扯了扯她的衣襟,她才回過神來,聲音異常慈和:「好孩子,這幾個月真讓你受苦了,快些讓碧草扶你回去好生梳洗一番吧,一會子太醫來了,就要乖乖吃藥啊。」又吩咐一旁的大丫頭金蓮拿補品送到婉清住的柔水居去。
  
  婉清人還未到柔水居,路上迎面就來了一個四十幾歲,長得乾瘦的婆子,見到婉清就撲了上來:「三小姐,奴婢總算見到你了呀。」邊說邊拿帕子拭眼角,又扯著婉清上上下下的打量,眼圈兒果然也是紅紅的。
  
  婉清心中冷笑,這孫媽媽是她的奶娘,但早就是林氏的人了,當初要去庵堂時,按理第一個陪著婉清去的就應該是她,可她偏那時就生病了,前天還活蹦亂跳的,隔天就病了,她那點子心思,婉清自然是看得出來的,今天回來,是大老爺親自帶進府裡的,為了自己,大老爺又斥責了林氏幾句,眼看著自己還是她的正經主子,才又巴上來了,做戲給誰看啊?不著痕跡地後退一步,婉清淡淡地:「孫媽媽近來過得可好?」
  
  「好,好,奴婢一切都好,就是惦記著小姐您,知道你在庵裡受苦,日夜難安,小姐如今總算回來了……怎麼就瘦成這樣了?」
  
  婉清懶得跟她多說,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往前走,孫媽媽忙慇勤地上前來扶她,碧草將她一推,上前扶住婉清:「媽媽還是別了,小姐一身泥糊糊的,可別弄髒了媽媽這身綢衣。」
  
  孫媽媽便尷尬的笑了笑,退到一邊,跟在婉清邊上噓寒問暖地,問一句就被碧草頂回一句,她的臉黑沉黑沉的,但想著碧草如今是婉清身邊的大功臣,暫時發作她不得,只好忍著。
  
  柔水居裡還有三個丫頭,一個紫葉,和碧草一樣的婉清身邊的大丫頭,另兩個墜兒和玉兒則是三等的,這會子都在院子外頭迎著,見了婉清都躬身上前行禮,紫葉是林氏身邊金嬤嬤的女兒,有幾分長相,性子卻孤傲得很,她在柔水居裡的身份很特殊,仗著金嬤嬤在林氏跟前有幾分體面,對著婉清這樣不受寵的主子也是傲得很,態度上倒像她才是主子似的。
  
  這會子見婉清一身破衣料衫的,眼裡就有些不屑,婉清也拿眼瞟了她一下,便對孫媽媽道:「讓人給我打些熱水來吧,哦,我那些在庵堂裡穿爛了的衣服可得小心些個,那些可都是我穿著拜過佛祖的,怠慢不得,讓精細些的人拿去洗了。」
  
  孫媽媽聽了便笑著吩咐墜兒和玉兒打熱水,拿著碧草手裡的包裹就有些猶豫,天寒地凍的,這個時候洗衣著實很冷……
  
  臉上就帶了笑:「紫葉姑娘做事是最精細的,奴婢手粗,可別搓壞了這些衣服,清紫葉姑娘去洗吧。」
  
  紫葉和婉清站在一起,一身細綢水紅色褙子,頭上插著一枝金華勝,倒像婉清才是她的丫頭一般,聽了孫媽媽的話,她伸出一雙白生生細嫩嫩的手,嘴角抿了抿,倒底沒說什麼,氣呼呼地拿了衣服去洗了。
  
  婉清回來後的頭一個月裡,二太太有事沒事就會過府來看她,總藉著她的事刺林氏幾句,又加上老爺心裡總還是起了些芥蒂,林氏對婉清倒是突然溫和了起來,婉清也樂得過幾天好日子,養好自己乾瘦的小身板子,直到過完年,二月茶花開的時候,她的日子都過得還算滋潤。
  
  這一天,天氣晴好,婉清便帶著碧草在園子裡走,就聽到園子裡有人在小聲哭泣,她好奇地繞到大樹後頭看去,只見一個七歲的小男孩正拿枝亂筆沾了墨在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臉上亂畫,每畫完一筆就扯著小丫頭的頭髮去擦,弄得小丫頭一臉烏漆麻黑不說,頭髮也是散亂得不成樣子。
  
  「二爺,求您快點……奴婢……的頭髮好痛……」
  
  「急什麼,二姐姐說,小爺今兒不畫好烏龜,明兒太太撿查起來,小爺就會丟了臉面,你別動,再畫一次試試。」那小男孩子長得粉嫩嫩得,穿得很精緻,渾身上下掛滿了金玉珮飾,看著就像個暴發戶的兒子,婉清看著就沉了臉,上前去一把拂掉那男孩手裡的毛筆:
  
  「你如今怎麼變成這樣了,要畫烏龜不會拿紙去畫嗎?」
  
  那小男孩聽得一怔,抬眼看清她時,立即露出喜色:「三姐姐,我總算看到你了,從你回來後,我就說要去看你的,可母親說我是男人,不能隨便去姐姐們的閨房呢。」
  
  不過七歲,正是無忌的時候,怎麼就不能去自家親姐姐的閨房了,林氏分明就是想把自己和存孝隔開呢,讓姐弟情分變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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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5 22:56:5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婉清心中發冷,看著弟弟眼裡的那片孺慕之色,又有點心酸,臉色卻仍是嚴厲,指著那小丫頭道:「香雲服侍你也好幾年了,你怎麼能這麼對她,你看把她弄成什麼樣子了?你小小年紀,怎能胡作非為呢?」
  
  林氏自己生有一子二女,大爺顧存良早就考上了舉人,如今在戶部任個小職,大女兒早就婉了,小女兒就是顧婉麗,顧存孝是婉清同母的弟弟,林氏對婉清不好,對存孝卻極是縱容,如今看存孝這般任性的樣子,婉清猜得出林氏平日都教了他些什麼,怕是巴不得他不成材吧!
  
  存孝好不容易才見婉清一次,卻被她訓了一頓,果然眼圈就紅了,嘟了嘴道:「太太讓我學畫畫,我又不想浪費紙,她的臉壞了最多洗了就是,三姐姐好不容易才見我一次,上來就訓,怪不得二姐姐說,你這親的還不如不親的好呢。」
  
  顧婉容那是最見不得別人好的,她能說出什麼樣的話來,婉清聽了越發的氣了,「你平日總與二姐姐在一起麼?她這話你也聽,你細想一想,她為什麼要說這些個話,還不是巴不得你不喜歡姐姐我?」說到此處又歎了口氣,輕柔地拉過存孝,拿了帕子幫他拭淚:「你知道要節約是很好的,姐姐不該罵你,想畫畫,不浪費紙也有很多辦法呀,不一定非得讓跟前的人難受不是?可以拿根樹枝在沙地上畫的,也可以在泥上畫呀。」
  
  存孝聽了這才破涕為笑,扯了婉清的手道:「那姐姐教我畫烏龜好不好,以後我就再也不在香雲臉上畫了。」
  
  香雲感激地給婉清行禮道謝,折了根樹枝過來遞給存孝。
  
  婉清就蹲在地上教存孝畫烏龜,倒底是小孩子,有得人陪他玩,就更開心了,很快就忘了剛才不愉快,存孝還真有點畫畫的天賦,婉清教兩遍他就會了,婉清就在自己畫的烏龜邊上寫上自己的名字,笑道:「嗯,此畫就是姐姐我的成名之作了。」
  
  存孝卻紅著小臉呆看著地上的畫,拿著樹枝半晌也沒動,囁嚅著:「姐,我不會寫名字。」
  
  顧家乃書香世家,男子到了四歲就要入族學,存孝七歲了卻連名字都不會寫……
  
  婉清強忍心裡的怒氣,笑道:「你告訴姐姐,除了畫烏龜,你還學了什麼?」
  
  說到他拿手的,存孝立即笑了起來,掰著小肉手指數:「會畫小兔子,小草,還會做蟋蟀籠子,姐姐,我的黑將軍可厲害了,前頭劉二管事的白大頭也沒能鬥得過它呢,前兒我還贏了三兩銀子呢。」
  
  不止是不讓他上學,還教他些烏七八糟的東西,長此以往下去,存孝非變成個紈褲子弟不可。
  
  看著存孝那雙黑白純澈的大眼,婉清感覺一陣心酸,伸手將他摟進懷裡,「存孝,你信姐姐麼?」
  
  許是很少與人如此親密,存孝先是稍有些不自在的掙了掙,可婉清的撫在他臉上的小手溫暖又柔軟,好像……嗯,好像夢裡常夢到的娘親一樣,抬了眸,大眼一眨不眨的鄭重點頭:「嗯,香眉說過,只有三姐姐是我嫡親的,三姐姐一定不會害我……」
  
  香眉是存孝身邊的大丫頭,也有十三歲了,倒是個知事明白的人,能跟存孝說這番話,就說明心是忠於存孝的。
  
  「那姐姐告訴你,明兒起,你只在人前玩蟋蟀,跟前沒有太太院裡的人時,就到姐姐院裡來,姐姐教你認字好不好。」婉清附在存孝耳前小聲說道。
  
  存孝眼睛一亮,再一次重重的點頭,小聲說道:「姐姐,每天巳時黃媽媽要去太太那回事,那時候我就偷偷來看你好不好?」
  
  婉清聽得高興,原來存孝並不糊塗,心裡明白著呢。
  
  兩姐弟又小聲約定了時間,存孝的奶嬤黃媽媽就來了,給婉清行了個禮,「張家姨太太和大姑太太回來了,正在太太的楓林院打馬吊,太太有些頭疼,讓二爺幫著挑兩把呢。」
  
  婉清笑道:「太太可真寵二弟呢,他小孩子家家的,玩馬吊不過是在胡鬧,也不怕他輸了太太的錢麼?」
  
  黃媽媽聽了一臉的自豪:「三小姐有所不知,往日裡太太喜歡帶著二爺見客,遇到太太有事的時候,就是二爺幫忙玩幾把的,還莫說,咱們二爺可還真是比太太的馬吊打得活泛些,舅太太幾個都誇他是個好角呢。」
  
  婉清聽了臉露喜色:「哦,那三弟你快些去吧,別耽擱了太太的正事。」
  
  存孝很乖巧的點了點頭,大眼裡卻閃出幾分無奈來,婉清就覺得很安慰,林氏雖然處心積慮地想廢了存孝,這孩子心裡卻明鏡兒似的,他平日裡打罵丫頭,賭博鬥蟋蟀等等這些事情又何償不是他自我保護的一種手段呢。
  
  看著存孝遠去的背影,婉清微歎了口氣,抬腳正要回院裡去,就聽見有人說道:「三妹妹。」
  
  婉清抬眸間,就見到一個白淨斯文的少年從月亮門裡走出來,一雙俊眸溫和乾淨。
  
  「給大表哥請安。」婉清看清來人後,便向他福了一福,心裡卻是奇怪,趙昱軒怎麼會來了後院。他是張家姨媽的兒子,林氏有三姐妹,大姐嫁與平寧郡王為妃,最為富貴,老二便是林氏,張姨媽嫁的是江南望族趙家,也是簪櫻之家,曾祖曾官居宰相,祖父也是官至二品大員,只是到了張姨父這一代,稍遜一點,但也是官居三品,如今正是江南總督。
  
  「這是三妹妹畫的烏龜麼?倒有幾分意趣呢。」趙昱軒給婉清還了一禮,看著地上婉清畫的烏龜,笑容溫暖。
  
  「讓軒表哥笑話了,不過是逗著存孝玩的呢。」婉清邊說邊不好意思的用腳磨著地上的劃痕,又福了一福,準備告辭,趙昱軒是林氏的姨侄,他來後院再不合規矩也沒人會說他什麼,但若讓人看到自己與他在一起,那就是事兒了。
  
  「存孝有三妹妹這樣的姐姐,倒很是福氣呢。」趙昱軒斯文地側開身子,讓到一邊,等婉清走開幾步,又在後面道:「前兒有人送了兩刀宣紙給我,卻被小廝掉地上去弄髒了,撿起來倒有一半是好的,三妹妹若不嫌棄,就拿著畫畫兒玩吧。」
  
  婉清聽得腳步一頓,回頭深看了少年一眼,斜陽下,少年瘦削修長的身子籠罩著一層金輝,笑容乾淨明亮,看著讓人心中生暖,她點了點頭,就匆匆離去了。
  
  晚間時,趙昱文果然使了人送來一刀上好的宣紙,卻哪裡有半張污損,分明就是特意送了來的。
  
  婉清稍皺了皺眉,也不知道當時他在月亮門洞那邊站了多久,怕是將自己與存孝的話都聽了去了吧……還好,看樣子他不僅品性端正,還體貼良善得很,明明想幫她,卻又用了那樣一個借口,只說是廢了的紙,讓她心裡不至於有負擔,更讓別人挑不出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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