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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不游泳的小魚]世族庶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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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1:42:55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二章:我要你風光大嫁給我2
  
  說著就來拖婉清,婉清隨手揮掉林氏的手,淡然道:「母親不用拉扯,我自己走,正好可以當面澄清女兒的清白。」
  
  靖寧侯府,婉麗正求上官子怡:「子怡妹妹,我求求你,讓我見見你大哥吧。」
  
  上官子怡皺了眉道:「這可不合規矩,你們原就是訂了親的人,婚前怎能相見,若讓老太君知道,還不打死我去。」
  
  求了半晌,上官子怡只是不肯,婉麗索性心一橫道:「子怡姐姐,我就實話實說了吧,我是來退親的,你只暗中安排即是,我自去找他,出了岔子,我一力承擔便是。」
  
  上官子怡眼波流轉,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道:「那好吧,我大哥如今正病著,我讓雪琴給你引路,你自去就是。」
  
  看雪琴將婉麗一帶出去,上官子怡就對另一個丫頭雪吟道:「去老太君那想法子露點音,如此好戲老太君看不到,豈不太無聊了?」
  
  雪琴把婉麗帶到一坐幽靜的院子前,就匆匆離開了,婉麗倒底有些犯怵,在屋外遲疑著不敢進去,正好一個相貌娟秀的丫頭出來,見了她微怔了怔,上前問道:「小姐在此何事?」
  
  婉麗腦中一個俊秀倜儻的身影滑過,想著那人的溫柔尊貴,心中速升起一股勇氣來,說道:「請問世子爺可在,我想與他說幾句話。」
  
  那丫頭聽了眉頭一皺,便以不合規矩婉拒了她,婉麗心中一急便道:「我是顧家四小姐,有急事找你家世子爺……」話未說完,就見一個高大瘦削的身影自屋裡踱出,神情冷峻,目光如電,一股陰寒之氣迅速在週身包圍,婉麗越發的膽怯起來,扭頭就想逃。
  
  「你不是有話對我說麼?」誰知才走一步,就聽上官夜離冷冷地說道。
  
  婉麗轉回頭,小意抬眸打量,只見上官夜離面色薑黃,神情憔悴,如一根瘦竹竿子杵在那,身姿飄搖,像是支撐不住,隨時都會倒下似的,這樣的人,如何能相伴一生?婉麗心一橫,大著膽子道:
  
  「是,我的確有話說,我不想嫁給你,但我父親位卑言輕,不敢退親,婚姻之事,最在乎的便是兩情相悅,我與世子性情不投,還請世子爺開恩,退了這門親事吧。」
  
  上官夜離聽得俊眉一挑,似笑非笑道:「婚事早就訂好,三媒門聘並無錯處,又是兩家長輩商訂好的,怎由得本世子說退或不退?」
  
  「可是,你明明已病入膏肓,隨時都會……」婉麗一時情急,話就不經大腦,說到一半驚醒自己好似太過了,忙轉了話道:「你並非我心中良人,世子爺身份高貴,什麼樣的貴女娶不到,何必糾纏於我一個五品小官之女,還請世子爺……」
  
  「好個五品小官之女,真本事啊,拿我靖寧侯府當什麼了?菜園門嗎?」婉麗話還未完,就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滿含怒氣喝道。
  
  上官夜離身子微顫,似是氣得不輕,一轉頭見上官老太君來了,喉嚨發澀,啞著嗓子道:「老祖宗,此婚,退了吧,孫兒……身子雖弱,骨氣還在的。」
  
  「離兒……」上官老太君的心都要碎了,顫巍巍上前扶住上官夜離,老眼含淚:「我的好孫兒,只是你如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再不成親……叫老祖宗如何對得起你那死去的娘親……」
  
  上官夜離聽得眼神一黯,摀住胸口一陣咳嗽,唇角沁出一絲血跡,看得上官老太君心痛萬分,更是恨婉麗惹得孫兒發病,揚了聲道:「將這下賤女子給打了出去,打出去。」
  
  立即就有兩個粗壯婆子上前來拖婉麗,婉麗沒有得到准信,猶自大叫道:「他命不長久,又何苦毀我一生,我才十四歲啊……」
  
  「還不拖下去,著人下書於顧家,顧家女行為無端,無禮下作……」
  
  「老太君,您這話就說得不地道了。」老太君話還未完,林氏匆匆趕到,一把抱住婉麗,將她護在懷裡,衝口對上官老太君道。
  
  婉清跟著林氏過來,見林氏上前,她便向老太君行了一禮,垂首站立一旁,立即就感覺一股戾氣籠罩週身,壓得她難受,微抬眸,就觸到那對深湖般美麗的眸子,如雪山上綻放的冰凌,眩目迤邐,又如黑曜石般潤澤剔透,只是這眸子裡跳躍著一簇火苗,正嗔瞪著她,呃……又是什麼惹惱了他?
  
  「哼,顧太太教女有方啊,一個未嫁女子,竟然敢只身前往未婚丈夫屋裡來,口出妄言,自行退婚,你顧家的家風如此不堪,還敢說我家不地道?」上官老太君怒視著林氏說道。
  
  「老太君,小女年幼,行事著實魯莽失禮,但也情有可原,當初訂親時,並未明說,世子爺身染沉苛,侯府欺瞞在先,也怪不得小女心中不忿,再者,世子爺心中原就沒有麗姐兒,強扭的瓜不甜,老太君何不順了孩子們的心思,做個好事,也算是積福積壽了。」林氏眼見著婉麗已經扯破了臉皮,乾脆心一橫,說起話來就口無遮攔了。
  
  婉清聽了就在心裡翻白眼,林氏如此行事,可是把侯府得罪得夠狠了,大爺的仕途怕又要受阻了。
  
  「不過就是退婚,你自家女兒行止不端,品性惡劣,無禮莽撞,還要指責我離兒,老身算看出來了,有其母便有其女,我倒要看看,京城正經人家,誰還會娶顧家之女。」老太君氣得手中枴杖敲得咚咚作響。
  
  林氏終於有些後怕,今天就算退了這門親事,也得罪死了靖寧侯,不止老爺仕途,便是婉麗以後想要再嫁,也會有影響,她一下子就軟了氣勢,抽噎著求道:「老太君,晚輩不會說話,請您大人大量不要計較,今兒晚輩前來,並非退親……」
  
  「不是退親,那是來鬧事?」老太君根本就懶得再理林氏母女,心疼的扶著上官夜離往屋裡去:「離兒,外頭風大,且進去歇息。」看得出,老太君是真心疼愛這個病弱的孫子。
  
  林氏急了,追了上去:「老太君,世子爺心裡喜歡的是我家三丫頭,麗姐兒也是因此心中不平,衝動之下才做下這等大膽妄為之事的,求您行行好……。」
  
  老太君聽了更怒:「來人,將這渾人趕走。」
  
  林氏大急,拿出婉清那塊帕子道:「老太君,我有證物的,您看,這塊帕子就是三丫頭送給世子爺的,您問世子爺就知是否屬實,顧家並非想退親,只是想換個女兒嫁過來罷了,既然世子爺與三丫頭兩情相悅,不如成全了他們,兩家還是姻親啊。」
  
  「母親,您非要毀了女兒嗎?」婉清再也忍不住,衝上前去攔住狀若瘋狂的林氏,跪在她面前道:「我與世子爺清清白白,從無私情,您為了四妹妹的幸福想讓我替嫁,從來婚姻大事便由父母安排,我沒話說,但您不能因此就毀了女兒的名節,更不能污蔑世子爺名聲啊。」
  
  那邊廂正緩步往前走的某人聽了這話回過頭來,深湖般幽暗的眸子輕輕一瞥,眸中似有星光滑過。
  
  林氏想要追過去,卻被婉清死死抱住了腿,氣得揚手就向婉清甩去,只聽「啪」的一聲脆響,婉清預料中的疼痛並未出現,倒是聽見林氏慘叫一聲,就見上官夜離如幽靈般站在面前,正垂了眸皺眉看她。
  
  婉清嘟了嘟嘴,心中委屈之極,鼻子一酸,淚水就湧入眼眶,上官夜離眸光驟然一縮,眸中火焰更盛,手扯過丫環手裡端著的一碗湯藥劈頭蓋臉就往林氏頭上蓋,林氏頓時掛湯掛水地被澆了一頭一臉的黑藥汁,順著髮絲往下流,眉眼也睜不開了,一身淺紫繡纏枝梅花褙子更黑污得不成樣子,看著既狼狽又滑稽。
  
  老太君張大了嘴,驚得半晌沒說話,婉麗徹底嚇懵了,再也沒有了先前的驕蠻氣勢,縮在一旁不敢上前,婉清無奈上前去扶林氏,手剛一碰到林氏,林氏便嚇得尖叫起來。
  
  正在此時,大老爺終於跟著一個身著黑色官服的中年男人過來了,婉清暗舒一口氣,大老爺一見林氏的樣子,頓時整張臉一陣青一陣白,羞得無地自容,心中氣惱憤恨,喝道:「不知羞恥的東西,還不速速帶著人回府,嫌丟人丟得不夠麼?」說罷便向老太君作揖陪罪。
  
  老太君身子一偏,不肯受大老爺的禮,大老爺的臉色越發的尷尬難看起來。
  
  婉清忙上前去扶林氏離開,卻聽上官夜離道:「慢著。」
  
  婉清只好站住,立在一旁。
  
  上官夜離便向進來的那中年男子和老太君深深一輯道:「老祖宗,父親,孩兒與顧三小姐清清白白,從未有私情,顧太太今日如此污我……」說到一半,又是一陣猛咳,聽得人抓心撓肺,好不難受,老太君的眼圈兒就紅了,上前要扶他,他擺了擺手,停了咳道:「孫兒雖然身子不濟,但清白名聲不容人玷污……」
  
  顧大老爺越聽頭皮越發麻,忙上前又向他揖手行禮:「世子爺,是下官管教無方,得罪世子爺了。」
  
  「我倒還好,是個男子,還受得住,可憐顧三小姐身為庶女,被嫡母如此構陷,害她聲名……如今顧太太又為此受氣,只怕三小姐受我連累,回去後又會遭毒手,孫兒於心不忍……」上官夜離打斷大老爺,憐惜地看著婉清道。
  
  老太君歎口氣道:「顧三小姐倒是個知禮的,顧大人,你且莫要……」
  
  「老祖宗,父親!」上官夜離不待老太君說完,撲通一聲脆了下來,老太君看著越發心疼,忙讓人去扶他:「你這孩子,快快起來,起來說話。」
  
  上官夜離執拗地不肯起來,瘦削的身子跪得筆直如松:「老祖宗,此次因孫兒這破敗的身子而連累顧三小姐名聲受損,孫兒要退了顧四小姐的親事,三媒六聘迎娶顧三小姐,孫兒自知命不久矣,此生再無他求,只此一願,請老祖宗和父親成全。」說罷,納頭就拜。
  
  靖寧侯此時也大概知道了整個事端,聽了這話忍不住跨步上前,扶住上官夜離,顫聲道:「離兒,只要你覺著好,你說什麼為父都答應,只是,顧三小姐只是個庶女,為父再為你尋一高門貴女如何?」
  
  「父親……」上官夜離又是一陣咳嗽,咳得喘不過氣來。
  
  老太君的心都要碎了,含淚對靖寧侯道:「庶女又如何,依我看,顧家也就這個三小姐還像個正經女兒家,那所謂的嫡女,哼,品性低劣下作,便是送給我離兒作妾,我也看不上眼,侯爺,便依了離兒吧,趁著顧大人在此,重新議定婚事。」
  
  顧大老爺又喜又羞,喜的是,倒底還是沒有與靖寧侯府鬧翻,今後仍是能成親家,羞的是,林氏母女在侯府丟盡了顧家的臉,僅剩的一個嫡女連給人作妾都遭人嫌棄,他橫了林氏一眼,忙又向老太君和靖寧侯陪禮,靖寧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
  
  「顧大人,多餘的本侯也不說了,只是離兒是何等身份你心裡清楚,本侯的兒媳身份不能太低,更不能受人欺負,若本侯得知,顧三小姐回府後遭人報復,本侯老賬新賬一同算,到時候,你就留著你的寶貝嫡女在家裡,供養一輩子吧。」說罷,向老太君行了一禮,再不看顧大老爺一眼,轉身離去。
  
  顧老爺訕訕的乾笑兩聲,也向老太君行禮告辭,老太君卻拉住婉清的手,細細打量,看見她脖子上一處如利器戳破的血痕時,眼神一黯,柔聲道:「好孩子,再莫做傻事了。」
  
  老太君的手微顯粗礪,但溫暖乾燥,婉清一陣恍忽,似乎又見到了前世慈愛的祖母,聲音就有點乾澀,睜大了眼,努力不讓淚水往下掉:「嗯,謝謝奶奶,清兒再也不會了,奶奶多保重。」
  
  老太君原是誥命封號,府裡的孫輩都稱她為老祖宗,似是第一次聽人叫她奶奶,這種小家小戶人家裡才有的稱呼卻透著親切自然,老太君的眼神越發的柔和起來,輕撫婉麗被打得紅腫的左臉,微歎一聲道:「可憐見的,好生回去待嫁吧,以後再有人欺負你,你儘管來告訴奶奶。」
  
  婉清眼中的淚水還是不爭氣的流了出來,她縮了縮鼻子乖巧的嗯了聲,一隻乾淨修長的手伸了過來,指尖上拈著一塊乾淨的帕子,語氣卻很不耐煩:「莫哭了,再哭更醜了。」
  
  當著老太君的面,婉清不好意思瞪他,只是伸手接那帕子時,長長和指甲在在那乾淨的手指上用力一戳,果然看到他眉頭微蹙,流光溢彩的眸子又幽暗了幾分。
  
  一回府,大老爺便大發脾氣,讓人把婉清關進了小佛堂,沒他的命令,誰也不許放出來。
  
  又把林氏狠罵了一頓,揚言她再犯錯,就休了她,林氏在靖寧侯府又出醜,又挨打還被淋了一身的藥汁,一驚一嚇一凍,加之大老爺又要休她,回來就病了,著實在屋裡躺了三天才起床。
  
  靖寧侯府在第二天就請了官方冰人來了顧家退掉婉麗的親事,林氏當時還躺在床上起不來,當得知來人是官方冰人時,當時又暈了過去。
  
  靖寧侯府這一次是半點情面也不留了,眾所周知,兩家退親,交好一些的,兩相退掉兒女的生辰庚貼和彩禮就是,被退的一方雖然名聲會受損,但再嫁娶並不太難,可通過官方,退親的原因就會在官方留底,也就是說,靖寧侯府已經將婉麗所犯錯處公之於世了,因品性不端而退親的女子,稍有些頭臉的人家,都不會要的。
  
  大老爺著實也被靖寧侯府嚇得不清,回家就再次召集族裡幾個有聲望的族老開了祠堂,把婉清和存孝的生母素心抬為平妻,入了族譜,並將她的牌位放進了祠堂,享受顧家子孫的香火供奉。
  
  於是,婉清和存孝的身份又抬了一級,不再是養在林氏名下的庶女,而是平妻的子女了。
  
  婉清的吃穿嚼用也是比照著婉麗的來,府裡素來捧高踩低的僕人們如今都轉了風向,見到婉清比過去恭敬多了,好些人心思就活泛了起來,眼睛便盯著婉清身邊的幾個空餘位置。
  
  靖寧侯府可是個好地方,侯府一個普通的小管事,在外頭也是人模狗樣,受人禮遇,比起七品小官還要拽啊,顧家雖大,到底只是個五品小官,在京城遍地大員的地方,大老爺自個兒出門都要低頭哈腰呢,見了公侯家的僕人,照樣得裝孫子,如此有前途的職業,自然來求者眾。
  
  這一日,婉清坐在屋裡繡嫁妝,豆芽兒倒也是個手巧的,女紅做得比碧草還要好,婉清看著她手上更繡著的那件玄色外袍,狀似不經意地問道:「豆芽兒,以後我去了侯府,你也會拿了我的東西給別人嗎?」
  
  豆芽兒正挑著一朵花心,手一抖,指尖便戳出粒小血珠來,垂了眸子不肯抬頭,半晌才細聲細氣道:「小姐,你……你猜出來了?」
  
  婉清就挑眉看她,不是每個人都是傻子的,林氏不是個衝動的人,那塊帕子若非真從靖寧侯府得來,她也不敢拿著去侯府鬧,而正是這塊帕子,才把自己和上官夜離兩個不相干的名字放在了一起,才讓老太君有了同病相憐的心思,肯放下門戶身份之見,同意侯府世子娶自己這個庶女為正妻,所以,婉清充分相信,這塊帕子不是林氏的陰謀,而是某個男人設下的計,而某個男人想要得到這塊帕子自然是通過豆芽兒了。
  
  看婉清只挑眉不語,豆芽兒有些不自在起來,抬起頭,烏幽幽的大眼略帶羞郝地看著婉清,小聲道:「小姐,奴婢從沒做過對不起小姐的事……」
  
  不是對得起對不起,只是你的心不是忠於我的,你不是我,又怎麼知道,什麼才是對我好的?你怎麼知道,我願不願意嫁到靖寧侯府去?
  
  這些話,婉清沒有說,她早就猜出豆芽兒是那個人放在自己身邊的,確實,在顧家,豆芽兒是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因為那不符合那個人的心意,但是,畢竟是自己身邊貼身的丫頭,就算那個人將來是自己的丈夫,她也不願意身邊有這雙眼睛時刻盯著,連半點私人空間也能保留,她更不願意自己的一切,都有男人操控掌握。
  
  外頭墜兒來報,說是金嬤嬤來了,婉清聽得微怔,讓人請了金嬤嬤進來。
  
  「……奴婢想跟三小姐去侯府……」金嬤嬤請安後,第一句話便直奔主題。
  
  婉清愣住:「嬤嬤可是太太的陪嫁,如何能跟著我過去,嬤嬤的兒子媳婦還都在府裡吧。太太定然是捨不得嬤嬤的。」
  
  金嬤嬤聽了就苦笑一聲,看了眼左右,婉清知道她有話要說,但讓碧草和豆芽兒都退下了。
  
  等屋裡只有兩人,金嬤嬤突然跪了下來,婉清忙上前去扶她,金嬤嬤以前在府裡很得臉,婉清平日見了還要敬著,哪裡肯受她大禮。
  
  金嬤嬤執意不起來,目泛淚光:「小姐,紅葉那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小姐,奴婢在此替她陪不是。奴婢服侍太太近三十年,就那麼一個老閨女,卻落得個慘死的下場,奴婢再難在這個府裡呆下去,求小姐成全。」
  
  「可你是太太的陪嫁,太太不肯,便是老爺也沒法子的。」
  
  「小姐放心,太太此次吃了大虧,豈會心甘,按例,小姐至少會有三家陪房,太太要拿捏出了嫁的小姐,定然是會在陪房身上作伐的,陪嫁丫頭自是不必說的,您身邊的管事嬤嬤,那便更為重要了,若與小姐不是一條心,小姐行事就定然會縛手縛腳,如果是奴婢過去的話,小姐身邊不止是少一個使絆子的,還會多一個幫手。」金嬤嬤誠懇地說道。
  
  婉清眼睛眨了眨道:「只要太太允了,我倒沒有意見。」紅葉的死,自己也是有些責任的,但是,追根究底還是她自行不義所致,金嬤嬤的話能信幾分,她還得掂量著。
  
  金嬤嬤一出門,豆芽兒就道:「小姐,我幫您去看著她。」
  
  婉清點了點頭,她知道豆芽兒人雖小,卻有些本事,總能想方設法探聽些消息來。
  
  婉容總算養好了身子,這些日子,婉清也去看過她兩回,她總是淡淡的,婉清也就懶得去了。
  
  豆芽兒察看了金嬤嬤幾日,倒也沒發現有何不妥,婉清讓她繼續注意著。
  
  這一天下午,壽昌伯府有人上門,卻是壽昌伯夫人終熬不過去,在壽昌伯懷裡香消玉隕了。
  
  得了信時,婉清心裡微微有些沉重,不知以婉容的性子,嫁到那樣一個府裡,會不會有幸福,婉容才十七歲,比慕容凌雲還小,以慕容凌雲那性子,又怎麼可能會尊重她這個繼母,何況,慕容凌雲與自己的婚事正是她攪黃的,那傢伙怕是正惱著她吧。
  
  正尋思著,碧草在她耳邊道:「二小姐來了。」
  
  婉容微怔,忙起了身去迎,婉容披著一件煙藍色薄披,穿著滾白毛邊對襟掐腰短襖,頭上只斜斜的插了根紅寶石玉簪子,俏生生站在庭院裡,滿院的玉蘭花瓣飛揚在她周圍,黃昏的斜陽披金掛綵,灑在她肩上,像是鍍上了一層眩麗的金輝,年輕而朝氣的臉龐俏麗而嬌艷,婉清竟然看得有些呆,黑眸幽幽地看著院中含笑睇著她的婉容。
  
  「妹妹不打算請我進去坐麼?」婉容的笑容很親切,婉清恍過神來,呆呆道:「快些請進來,二姐姐身子可是爽利了?」
  
  婉容便往裡走,進了穿堂,翠玉便上前來給她解披風,婉容笑道:「得虧那日妹妹還想著要救我這條賤命,不然,這會子也沒命站在這裡跟妹妹說話了,老早就想來對妹妹道聲謝的,一直病著,今兒特地過來找妹妹討杯茶喝,妹妹不會嫌棄我這個庶女吧。」
  
  婉清聽出婉容話裡的酸味,苦笑著命碧草去沏杯雨前龍井來,也不知道上官夜離是如何知道她愛龍井的,婚事訂下後,就著人送了兩斤過來,那廝最近似乎閒得很,成日介往她這裡送東西,今日是送茶葉,明兒送頭飾,隔天就是各色補品,她嚴重懷疑那廝是自己吃膩味了沒處消解,便全往她這裡塞,前兒竟然還送了一隻毛絨絨的小狗來,說是怕她一人在屋裡寂寞,陪她玩耍的。
  
  「嗯,好香,倒是地道的西湖雨前龍井。」婉容揭開蓋,瞇著眼吸口氣感歎道:「妹妹這日子是過得越發的愜意了,以前妹妹屋裡,可見不著這麼好的東西。」
  
  「姐姐若是喜歡,就包一斤去吧,原是靖寧侯府送來的,我這裡客少,也吃不了那許多。」婉清盡量忽略婉容話裡的酸味,讓碧草進去包茶葉。
  
  「算了,我那不缺這個,妹妹,今兒來,是想著咱們姐妹在一起的時間也不多了,他日各自嫁了,要再相聚可沒現在這般容易,所以特地來跟妹妹說說私心話的。」婉容卻是擺了擺手,恍動著手上諾大的鑲貓兒眼寶石戒子說道,前些日子,壽昌伯府也沒少送東西過來。
  
  「嗯,正是這話,姐姐,壽昌伯夫人過了,你就要過府去吧,那邊府裡如今怕是連個管事的人也沒有,你心裡,可有些成算?」婉容總算不酸酸嘰嘰的了,婉清才敢正經說話。
  
  婉容莞爾一笑道:「妹妹是魔症了吧,我如今還沒過門呢,哪有現在就去管事的道理,伯爺是個明白人,他肯定會指派能幹的人打理好的,我倒不操這個心。」說到壽昌伯,她的臉頰微微泛紅,眼裡柔光波動。
  
  婉清原以為婉清其實是不想嫁的,畢竟,她原是想嫁給兒子的,誰知弄巧成拙,由兒媳婦變成了繼母,這種心裡過度,應該是很難接受的吧,可看樣子,婉容似乎很樂意,她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
  
  「三妹妹,你我如今都要嫁了,難得的是,咱們兩個沒有如了太太的願,嫁得都還算不錯,如今我也算看清楚了,太太眼裡從來就沒拿我們當人看過,以後,咱們姐們可要好生交好,相互扶持,別人欠我們的,要一點一點的討回來,不然,這十幾年白受那些個苦楚了。」
  
  婉清聽得怔住,「姐姐的意思是?」
  
  「那日的毒差點就要了我的命,又差點害妹妹背黑鍋,妹妹難道不生氣?」婉容一臉忿恨的說道。
  
  生氣是必然的,但是,她們都是弱勢,就算明知道是婉麗和趙淑媛搞的鬼,既找不到證據,又找不到證人,又能奈她們如何?
  
  「我知道妹妹是個心軟的,但是,你就能嚥下這口氣?」婉容見婉清沉思,又說了一句。
  
  「可是,倒底是姐妹,父親如今為了四妹妹也是焦頭爛額的,靖寧侯府這一退婚,四妹妹想要再嫁,可就難了哦。」
  
  婉容拿手戳了下婉清的腦門子道:「你就是個笨蛋腦瓜子,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老爺如今雖是升了你生母的位份,可到底你嫁的是個病殃子,婉麗將來不管嫁貧嫁富,至少她會嫁個身體康健的,你就算抱著金山銀山,孤獨終老又有什麼意思,重要的還是兩個人恩愛白頭啊。」
  
  說著,又附近婉清的耳畔:「三妹妹明兒去了壽昌伯府後,你記得看我臉色行事,有些人賊心不死,她敢害我,我也要讓她好看……」
  
  婉容難得肯對自己掏心窩子說話,婉清心中微有暖意滑過,但聽到後面的話又警覺起來,婉容這是要挾恩求報呢。
  
  「你也別怕,我不會害你,也不敢害你,如今你是靖寧侯府的寶貝疙瘩,我犯不著和靖寧侯府鬧僵,你那夫婿可是個惡魔,我看他就發怵。」
  
  第二天,林氏帶著三個女兒去了壽昌伯府,壽昌伯府門口高掛白綾,白幡白紋白燈籠,整個府裡被悲傷籠罩著,壽昌伯夫人不過三十五六歲的樣子,算得上是英年早逝。
  
  靈堂裡,慕容凌雲帶著壽昌伯的幾個庶子跪在莆壇上,他一身麻衣孝服,高大的健碩的身子如今縮成了團伏在地上,原本桀驁不馴的眉眼如今染上濃濃的哀傷,濃黑的眸子裡竟然有絲無助和淒惶,婉清心中微憫,張狂如慕容凌雲,在失去母愛時,也會如孩子一般害怕吧,再有沒有那麼一雙溫柔又慈愛的眼睛於這世間關懷你,疼愛你,母親在時,覺得那一切都是理所應當,失去時,才知道有多惶恐,多悲痛。
  
  似乎感覺婉清的注視,慕容凌雲猛然抬眸,觸到婉清眸中的憐憫,眼睛一紅,那絲無助之色上又添上一層委屈來,微啟薄唇,似想要說什麼,但一看到婉清身邊的婉容後,原有的委屈無助和惶恐頓時消散,一股戾氣像洶湧的灼浪翻捲而來,毫不掩飾心中的厭惡和恨意,鋼毅的五官屈扭成一團,像是要將婉容生吞活剝了似的。
  
  那樣的目光下,婉容有些招架不住,下意識就往婉清身後移了移步子,不敢再看慕容凌雲。
  
  迎姐兒也是一身素服,她似乎沒有睡好,頭上抱著塊孝布,也跪在莆壇上,胖胖的小身子鑽進慕容凌雲臂彎裡,眼皮耷拉著,眼瞼下還掛著未乾的淚珠,小腦袋向下一點一點的,似是在打瞌睡,慕容凌雲將她的頭溫柔的攬進懷裡,讓她靠得舒服一些,這樣的畫面,讓人看著很心酸。
  
  接待林氏的是壽昌伯的一個良妾方氏,不過二十五六的樣子,身材妖饒,眉眼間帶著一股子輕佻和撫媚,一見林氏來了,就很熱情的迎了上去,安排人上香,下拜,因著婉容會成了壽昌伯的繼室,婉清幾個無端就比慕容凌雲高出了一輩,所以,婉清幾個下拜時,慕容凌雲要以磕頭來還禮。
  
  婉清清楚地看著慕容凌雲額間的青莇根根暴起。在他暴走之前,婉清很識時務的拉著婉容坐到角落裡去,還是離那個要發瘋的男人遠一些的好。
  
  沒多久,趙姨媽一家過來吊香,趙昱軒一身素色長袍,整個人越發的清俊瘦削了,乾淨的眸子裡帶著淡淡的憂鬱,一進門,便下意思四顧著,在看到角落裡的婉清時,身子一震,眼裡濃黑一片,似有千言萬語,都在那輕輕一回眸中,就此滑過,一眼一萬年。
  
  婉清自上次在湖邊與他淡過一次以後,就一直沒有見過他,後來聽說他病了,她也沒去看望過,只聽存孝說,他讀書越發的用功了,簡直拿了命在搏,耳畔似又響起他溫啞的嗓音:
  
  「妹妹但凡肯大膽一些,我就拼卻了這條命去,死也甘心了。」
  
  眼中有熱氣湧動,婉清忙收了心神,對趙昱軒輕輕一笑,轉開視線。
  
  趙昱軒身子微震了震,嘴角牽出一絲苦笑,也轉過了頭去,終是不願站在這裡,與慕容凌雲說了幾句話後,就離開了。
  
  趙淑媛倒是很自來熟,給壽昌伯夫人拜過香後,就過去抱迎姐兒,迎姐兒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一見是她,眼圈兒又紅了,嘟起粉紅的小嘴道:「大姐姐,我娘不要迎姐兒了,娘睡著了,怎麼叫都叫不醒。」
  
  趙淑媛眼睛也紅了,將她自慕容凌雲的懷裡挖出來,抱著放在膝上,柔聲哄著,也不知她跟迎姐兒說了些什麼,迎姐兒果然就止了哭,含淚的臉上起了點笑容。
  
  迎姐兒的奶媽就在一旁道:「還是趙家小姐有辦法,自夫人去了,小姐就一直在哭,方才是累極了才肯歇歇的。」
  
  婉清就感覺手臂一陣刺痛,垂眸才發現,婉容正死攥著她的胳膊,指尖掐得生痛,婉清小聲道:「二姐何必與她一般見識。」
  
  婉容這才鬆了些,竟然站了起來,拖著婉清一起朝趙淑媛走去,趙淑媛原本光潔的額頭今天卻剪了些劉海蓋著,神情也有些委頓,見婉容過來,她將迎姐兒抱得更緊了,似乎怕婉容搶走了迎姐兒似的。
  
  婉容驕傲的走了過去,理直氣壯的對迎姐兒的奶娘道:「迎姐兒年紀還小,身子弱,靈堂裡風大,呆久了,會受不住的,你還是把她抱回屋裡去歇息吧,可憐見的,方才跪著都在瞌睡呢。」
  
  奶媽也是個見機的,知道婉容就是她將來的當家主母,忙恭敬應了,伸手去抱迎姐兒,誰知迎姐兒不肯,死死摟著趙淑媛的脖子不放,厭惡地看著婉容。
  
  趙淑媛臉上便露出得意之色,對婉容微挑了挑眉,她這是想故意激怒婉容,巴不得婉容在靈堂裡發作出醜就好。
  
  婉容嘴角抽了抽,笑道:「既然迎姐兒離不得表妹,那就請表妹一同去照顧迎姐兒吧,奶媽,可別慢怠了趙家表妹。」
  
  她一副當家主母才有的口吻,吩咐著壽昌伯府的人,那奶媽也很聽她的話,真的就去哄迎姐兒睡。
  
  趙淑媛氣得臉都白了,當直就跟著迎姐兒走了。
  
  趙姨媽氣得過去就要扯她,趙淑媛眼圈兒一紅,趙姨媽又捨不得了,便由著她去了。
  
  來吊香的人越來越多,方氏就有些手忙腳亂起來,很多規矩都弄亂了,不是來了的客人沒安排坐處,就是來了沒人招呼,再要不就是男女賓客沒拿屏風隔開,整個府裡便有些亂哄哄的,僕人們也像無主蒼蠅似的亂竄。
  
  婉容也不避嫌,就大著膽子幫著管起事來,還別說,婉容做事果決利落,有條有序,幾句話就把混亂給調擺清楚了,那幾個僕人們因此也肯聽她的指令,客人們也招待得周到多了。
  
  她這樣子,倒是得了不少慕容家族人的讚賞,也得了一些來客的好評,先前那些於她不利的傳言也消散了些。
  
  慕容凌雲雖然還是很不待見婉容,但看她辦事還有些章程,倒也沒理會她愈不愈矩,只是漠視她。
  
  午間宴席時,婉容沒有上桌,仍在一旁指派僕婦們做事,壽昌伯從前院回來,看到端坐在正堂側位的婉容,見她神情端莊肅穆,嬌小的身姿坐得筆直,眉宇間有一股子潑辣凌厲的勁兒,一派當家主母的樣子,不過幾個時辰,就讓那些慣會偷奸耍滑的僕人們伏低作小聽命於她……壽昌伯眼中濃濃的哀傷似乎也淡開了些。
  
  婉清飯用完了,婉容才忙完,她就坐在婉清身邊,就著一碗冷飯吃了,對婉清道:「一會子三妹妹幫幫我吧,我一個人還真是忙不過來。」
  
  寧華郡主是壽昌伯的妹妹,可是她過來後,就高坐在客坐上,冷眼看著婉容忙碌,卻一點忙也不幫,哪怕來了族裡的親戚,她也只是個頭,打個招呼就完了。
  
  但這事,婉清真幫不上忙,只能婉拒,婉容也不強求,只道:「那你在屋裡陪著我,給我壯個膽也行。」
  
  婉清只好應下了,到了傍晚,來吊香的人就越發的多了,來一撥走一撥,婉清只好也幫著婉清招呼客人,晚飯前,總算忙了一歇,壽昌伯府請了唱血盆經,唱孝經的庵堂師父來了,領頭的正是智仁老尼,她一見到婉清就上前來行禮,把婉清和婉容姐妹一陣好誇,撿那最吉利的話說,婉清如今也懶得跟她計較在庵堂裡虐待自己的事情,只是冷臉對著她,任她如何花言巧語,她只是淡淡地應著,並不熱絡,智仁說著也就無趣了,自去唱經誦歌了。
  
  申時,林氏便要帶著婉容和婉清幾個回府,壽昌伯親自前來苦留婉容,肯求她留一日,幫著打理夫人的喪事,林氏覺得未成婚就一人留在婆家著實不妥,便把婉清也一同留下,如此也能減些流言蜚語。
  
  晚間,婉清剛用完飯,見婉容在忙,便留了碧草給她使喚,自己帶了豆芽兒出了正堂,在園子散步,春天的風涼習習的,卻不冷,她隨意的倚在涼亭的欄杆上,抬頭看天上那輪銀盤般的滿月。
  
  「小姐,我去拿件披風來給你吧。」豆芽兒卻覺得有點冷,她不明白,白晃晃的月亮有什麼好看的。
  
  婉清正想一個人靜一靜,便點了頭,猶自一人站在涼亭裡發呆。「你很悠閒啊。」一條沙啞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很快,高大的陰影就籠罩在婉清的頭頂,不用看,婉清也知道他是誰,下意識腳一抬,掉頭就想跑路。
  
  慕容凌雲似乎早料到了,長臂一伸便捉住了婉清的手腕,霸道地說道:「不許走!」
  
  「放開我,不然我可要喊人了。」婉清哪裡是他的對手,掙了幾下掙不開,手腕還被攥得火辣辣的痛。婉清其實並沒走遠,外面來往的僕人很多,她只需大叫一聲,就會有很多人發現。
  
  「喊啊,我求之不得,正好讓人看見,說你與我有私情,然後靖寧侯府退了你的親事,你就不得不嫁給我了。」慕容凌雲不但不急,反而一聲邪笑,拖起婉清就往人多的地方走。
  
  「你……無恥!」婉清罵道。
  
  「你早就認定我無恥了,爺就是後悔,怎麼沒對你更無恥一些呢,竟然讓你有機會嫁給別人。」慕容凌雲用力一拽,長臂勾住婉清的纖腰,半拖半抱著,姿勢極其暖昧。
  
  遇上這樣的人,硬來是沒有用的,只會讓他更瘋狂,婉清無奈,只好又故技重施:「你慢點啦,拽得我的手好痛,有話好好說嘛。」
  
  慕容凌雲竟然真的停下來了,垂眸似笑非笑看她:「這一招用老了,換一個吧。」
  
  婉清朝天翻白眼,深吸了口氣,一看,周圍果然有不少僕人正偷偷看他們,那眼神裡全都寫著八卦,婉清充分相信,慕容這廝是個變態。
  
  「那個,你先放開我吧,便是要我嫁你,你也得尊重我啊,難道你希望你的娘子是個名聲狼籍之人?」
  
  這話還算順耳,慕容凌雲總算鬆了婉清的手,但那雙眼睛卻是緊盯著婉清,就如同看著自己捕獲的獵物,生怕她一不小心又逃走了。
  
  「那個,孤男寡女的……」
  
  「反正你要嫁我,我們就算是提前陪養感情吧……」
  
  「你看,我二姐就要嫁給壽昌伯你父親……」
  
  「不要跟我扯三扯四,父親也不是非那個女人不娶,只要你答應嫁給我,我便把那個女人扔出去就是。」
  
  「可我已經和靖寧侯世子訂了婚啊?」
  
  「我那表弟沒多少日子了,難道你想嫁給他做寡婦?」慕容凌雲再次打斷婉清的話。
  
  「作寡婦也比嫁你這頭沙文豬好,王八蛋,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你這樣不要臉的,你以為你是誰啊,你說要我嫁你就嫁你,你這頭種馬,流氓,連未成年的孩子你都強暴,姐就是嫁豬嫁狗也不嫁你。」婉清怒了,這個人根本就是夾纏不清,腦子一嗡,破口大罵。
  
  慕容凌雲驚呆了,震驚得無以復加,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這個柔弱纖細的女孩子,不相信這樣一大堆粗話竟然是從她的嘴裡出來的。
  
  婉清罵完了自己也呆住了,應該沒有很多人聽見吧……
  
  「噗呲!」有人忍得極辛苦,終於笑了出來,婉清機械地轉頭向來人看去,只見一個華服男子從暗處緩緩踱出,邊走邊拍著手:「好,此乃本王有生之年聽到的最精彩的粗話了。阿雲,顧三小姐果然妙人啊,怪不得你動了真情呢。」
  
  這話,怎麼聽著恁酸呢,定睛看去,赫然發現來人正是那日在壽昌伯府門口遇見的壽王,婉清忙向後退了兩步,向壽王福了一福。
  
  壽王反倒怔住了,臉上帶著有趣的笑容:「顧三小姐真是有趣,方纔還把阿雲罵了個狗血淋頭,怎麼這會子對本王又如此多禮了?」
  
  婉清那點子勇氣在罵完人後早用了,哪還敢對王爺無禮啊,不過,王爺來了也好,正好脫身,於是一臉無辜地問:「啊,臣女方才有罵人嗎?不可能,臣女自幼熟讀詩書女訓,謹守婦言婦德,怎麼可能說粗鄙之言呢,王爺您定然是聽錯了,聽錯了,啊,世子爺,方纔我可有罵過你?」
  
  說罷,睜著清亮亮的眼,緊盯著慕容凌雲,她深信慕容凌雲從小到大從沒被罵得這麼慘過,還是被逼婚未遂的女子罵得這麼慘,像他這種浪蕩子,什麼禮教規範肯定是不看在眼裡的,但男人的臉面卻是看得重,他肯定不會承認,不然,他就只能抓塊豆腐撞死算了。
  
  估計沒見過比這更無賴的,上官夜離的一張俊臉憋得紅紫,兩眼瞪著婉清像要噴火似的,薄唇微啟,好半晌,咬牙切齒道:「不、曾、罵、過!」
  
  壽王從來沒見過慕容凌雲如此吃憋的模樣,愣怔了幾秒後,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那雙秀氣卻略顯陰柔的眸子裡閃著異樣的光芒,炯炯有神地看著婉清,慕容凌雲眉頭一皺,身子一閃,貌似不經意地檔住他的視線,不耐煩的問壽王:
  
  「你怎麼來了。」
  
  壽王眼中一絲陰戾閃過,拍著慕容凌去的肩膀道:「阿雲搶媳婦,我自然要來助陣的,阿雲啊,人家不想嫁給你啊,怎麼辦?不如……」
  
  「她原就是我娘給我選的娘子,我才不管她肯不肯呢,走,跟我到娘面前去磕頭去,讓我娘走得安心。」說著,不由分說又捉住婉清的手往靈堂裡拖。
  
  這回婉清真的怕了,她人小力弱,慕容凌雲根本就是個瘋子,一點道理也不講,真這樣被拖到靈堂裡去,她的一生就要毀了,還有婉容的一生,天啊……打個雷劈死慕容凌雲這頭沙豬吧。
  
  「放開她!」
  
  婉清從沒像此刻這樣,如此感激老天第一次肯聽她的心聲,沒來及分辨救美的英雄是誰,眼前一花,就見一把折扇直襲慕容凌雲的喉管,慕容凌雲回手一格,攔住那致命一擊,而那人卻只是佯攻,另一掌削向慕容凌雲的手臂,慕容凌雲只好鬆開婉清,出招回護。
  
  那人一招得手,拎起婉清的胳膊像扔布娃娃一樣,將她高高拋起,又穩穩地落在地上,就這一搶一拋的巧勁,就可以看出他功力非凡。
  
  婉清驚魂未定,雙腳發軟,但還是知道要遠離危險,抬腳就要跑,就聽得又有人小聲道:「小姐,你跑了他又要到處找,沒守得住你,一會子他又得找小可發脾氣了。」
  
  婉清怔住,藉著園子裡的燈光看那說話之人,只見此人穿著一身藏青色長袍,頭戴紫玉冠,相貌俊雅,只是那雙狹長的桃花眼微微上桃,眸中含笑,一臉無奈的看著她。
  
  「呃,你是……」婉清今晚的心臟在一次又一次的意外中,已經鍛煉得很強大了,連壽王爺都突然出現了,這個亭子周圍再冒出十個八個美男她也不覺得稀奇了。
  
  「小可自然是你相公的朋友。」桃花眼男手裡也拿著一把扇子,優雅的在胸前搖動,指著場中正打得難分難捨的其中一人:「你老實待他打完回來吧,不然他那臭脾氣發下來,我可受不了。」
  
  「六弟,你怎麼也來了。」那邊壽王聽到聲音,踱步過來。
  
  「自然是如四哥一樣,給壽昌伯夫人吊香的。」桃花眼雙手作輯,對壽王行了一禮道。
  
  「六弟來得可真巧啊,沒想到你與夜離倒是走得近。」壽王俊眸閃爍,臉上雖然帶笑,那笑意卻不達眼底。
  
  「湊巧,湊巧,臣弟吊完香正打算走,就碰到夜離正在尋妻,看他拖著個要死的身子如此癡情,臣弟自然要陪她尋上一尋了,一不小心,就看了一齣好戲,四哥莫非也是為了看戲才留在此處的麼?」康王手中扇子一收,笑容可掬。
  
  「夜離不是前幾天又發病了麼,怎地還有力氣打架?」
  
  「這個臣弟可就不知了,要不,臣弟幫你問問?」康王臉上笑容不改,也不等壽王回答,揚了聲就道:「夜離啊,壽王問你前兒個不是病得要死了麼,今兒怎麼還能打架了呢。」
  
  壽王嘴角直抽,狠狠地瞪康王一眼,康王只作不知,還一副傻乎乎的樣子上前去勸架,「哎呀,莫打了,莫打了,阿雲啊,你也是的,夫人才過世,你就在府裡鬧,你這不是讓夫人死不瞑目麼?」
  
  「夜離啊,你說你一個病殃子,怎麼脾氣就這麼暴躁呢,來了也不去給你舅母吊香,倒和表兄打起架來,成何體統啊,你們說說,這是為了何事要打架啊,你們對得起剛過世的壽昌夫人嗎?對得起正傷心難過的壽昌伯嗎?對得起我四哥嗎?對得起……」吧啦吧啦後面還有好長一串。
  
  婉清聽著康王的數落,不由瞪大了眼睛,一個王爺,怎地比個婦人還要囉嗦啊。
  
  上官夜離首先聽不下去了,停了手,一個縱身躍起,在婉清身邊落下。瞪著康王道:「你住嘴!」說完,又開始咳。
  
  康王立即拿扇掩嘴,桃花眼裡滿是委屈:「小離,你凶我……」
  
  看見上官夜離臭著臉就要暴走,立即接道:「她差點又跑了,我才幫你守住來著……」
  
  果然上果夜離轉過頭看婉清,伸出手,將她的柔荑握在他溫暖而乾燥的掌心裡。
  
  鼻間傳來淡淡的檀香,很好,很安心,婉清吊著的心頓時落回了肚裡,低眉順眼,乖巧地站在一旁。
  
  慕容凌雲也慢慢踱了過來,怔怔地看著那十指相交的兩隻手,看著含羞帶怯倚在上官夜離身邊的婉清,他突然覺得胸腔裡像是堵了一大團棉花,鬱悶又煩躁,喉嚨一陣發乾,發澀:「你真的要嫁給夜離麼?」
  
  婉清垂頭裝聾子和啞巴,只是任由右手被上官夜離握著。
  
  可是,週身的空氣為何又冷嗖嗖的,她小心的抬眼,正好觸到上官夜離那雙漂亮而又能凍得死人的眸子,某人正控訴她不肯給他名分……
  
  婉清在他的眼神逼迫下抬頭,張了張嘴,好半晌才對慕容凌雲道:「不知世子爺看中婉清什麼,請告訴婉清,婉清一定努力改正。」
  
  頓時,擁擠的小亭裡鴉鵲無聲,靜得連一片枯葉掉落在亭簷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稍瞬,康王哈哈大笑起來,緊接著壽王忍不住,也大笑起來,慕容凌雲氣得眼睛都要暴出眼眶來,手指捏得咯吱作響,那架式像是要將婉清抓過去揉碎似的,噴火的眼底滑過一絲隱痛,原就堵在胸口的棉團似乎又膨脹了,第一次,他嘗到了求而不得的失敗滋味,心中便越發的不甘起來,死死地盯著婉清,一動不動。
  
  「走啦,一個女兒家,不好生呆在家裡備嫁,亂跑什麼。」那兩個王都在笑,上官夜離卻是緊繃著個臉,將婉清一拽,邊咳邊往亭子外拖。
  
  只是那雙如深湖般炫麗的眸子裡,有絲得意,一絲滿足,還有一絲驕傲掩藏在湖底,握著婉清的手更緊了些。
  
  「呃,二姐姐還在府裡幫忙呢……」她這一回去,婉容一個人呆在壽昌伯府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前面那瘦長的身子立即頓住了腳,週身氣溫又在降低,華燈下,那人的眸光如碎玉流金,晶瑩燦亮,鎖住婉清的臉,不容她躲避:「你捨不得慕容凌雲?」
  
  「呃,沒有!」她就算後知後覺,也知道此時眼前人在生氣。
  
  他向前逼近一步道:「那就是捨不得壽王爺?」
  
  「胡說。」這是哪跟哪啊,怎麼又扯上了壽王。
  
  又上前一步,附下的俊臉快要與她貼在一起了,眼光裡的碎玉有變成冰的跡象,婉清試著後退,就聽他一聲怒吼:「那你還要留下,是怕他們沒機會糾纏你麼?」
  
  身後三人離得並不遠,兩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壽王的俊臉已經黑如鍋底了,慕容凌雲正要發作,就見迎姐兒的奶媽驚慌失措的衝過來,哭道:「世子爺,世子爺,不好了,迎姐兒她……」
  
  慕容凌雲聽得身子一震,雙眼凌厲:「迎姐兒她怎麼了?」
  
  「她渾身發黑,昏迷過去了。」奶媽戰兢兢地哭道。
  
  慕容凌雲聽得大慟,一腳將奶媽踹翻,縱身便向迎姐兒屋裡撲去。
  
  婉清嚇住了,過去扶起奶媽,問道:「好好兒的,迎姐兒怎麼會昏迷過去?可是生病了?」
  
  奶媽扶著肚子起身道:「奴婢也不知道,先還好好兒的,跟趙小姐玩得可高興了,後來奴婢怕趙小姐太辛苦了,就哄迎姐兒睡,她睡前都要吃一碗蛋羹,趙小姐餵了她吃了一小碗,小姐吃後就睡下了,沒多久她就直喊痛,又吐,渾身冒汗,再接著就暈過去了。」
  
  婉清眼前就浮現出迎姐兒那玉雪可愛的模樣來,那麼一個粉碉玉琢的孩子……
  
  她提了裙就往迎姐兒屋裡跑,步子還沒跨出去,就被一隻大手拎了回來:「你又去做什麼?」上官夜離的臉色很不好看。
  
  「那孩子,才四歲,我一定要去看看。」婉清清澈的眸子蒙上一層水霧,鼻子微縮,上官夜離的眸光瞬間柔軟下來,聲音還是**的:「……那是渾水,你淌不得。」
  
  婉清就扯住他的衣角搖:「不行,我不去看一看,心裡會不安,我要去。」
  
  頭上的人長歎一聲,手掌輕撫她臉上的淚珠,微粗的指腹磨得肌膚有些微癢,聲音也輕如細沙:「這般心軟,如何在大宅子裡討生活啊。」
  
  「不是有你麼?」婉清想也不想回道,扯著他的衣角繼續搖:「你讓我去看看嘛……」
  
  「走吧,我陪你。」上官夜離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黑曜石般的眸子璀璨如星。
  
  「夜離,等等我,我也去瞧瞧。」身後康王像個跟屁蟲似的,一點也沒覺得自己有作燈籠的嫌疑,搖著折扇就跟了過來。
  
  「王爺還是早點回府的好。」
  
  「那怎麼行,夜離你的身子不好,我不放心……」
  
  壽王早就跟著慕容凌雲過去了。
  
  拿著披風的豆芽兒從樹後轉了出來,靜靜地看著遠出一高一矮並肩行走的兩個人,烏黑的大眼裡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
  
  迎姐兒屋裡已經站滿了人,婉清過去時,就聽見趙淑媛在哭,婉清忙在人堆裡尋找婉容,果然就見婉容臉色鐵青的立在迎姐兒床前,床上,壽昌伯正緊緊抱著昏迷著的迎姐兒,俊雅的臉上,掛滿淚痕,太醫正在給迎姐兒施針營救,迎姐兒往日靈動美麗的大眼緊緊閉著,嘴唇烏黑,小小的身子躺在壽昌伯懷裡,沒有半點生氣,看著很讓人揪心。
  
  見康王和壽王都來了,壽昌伯要上前行禮,康王爺忙道:「伯爵節哀,無需多禮。」
  
  壽昌伯似與兩個王熟捻,便點了個頭,人讓擺了椅子讓坐。
  
  慕容凌雲正在詢問事情經過,迎姐兒屋裡的大丫頭書棋哭著把經過說了一遍,也和奶媽說的差不離。
  
  慕容凌雲雙目赤紅,上前一把就掐住了趙淑媛的脖子,「死女人,我掐死你,為什麼要害迎姐兒,說,為什麼?」
  
  趙淑媛被他掐著脖子拎得高高的,俏麗的小臉脹得通紅,痛苦的瞪著慕容凌雲,因為害怕,雙腳不停的亂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跟著她來的丫頭嚇壞了,上前就去掰慕容凌雲的手腕,慕容凌雲抬起一腳,將那丫環踢飛,回手就是兩巴掌扇在趙淑媛的臉上。
  
  屋裡眾人都驚呆了,沉浸在悲傷中的壽昌伯終於醒過神來,喝道:「凌雲,快放手。」
  
  壽昌伯看著斯文俊秀,卻自有一股威嚴凜然之氣,聲音不大,但向來桀驁不馴的慕容凌雲還真的不甘地手一鬆,將趙淑媛扔在地上。
  
  趙淑媛坐在地上猛咳,貪婪的呼吸著空氣,好半晌,才緩過一口勁啊,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婉清靜靜地看著這一切,雖然她知道,這件事不一定就是趙淑媛的過錯,但她對趙淑媛沒有同情心,這一切,也許是都是報應,害人者,總有一天也會被人害的。
  
  一轉眸,就看到同樣靜靜地站在一旁的婉容,婉容面色平靜無波,臉上並無得意之色,但是,婉清還是敏感的看到她眼底滑過一的絲陰狠和快意,心中一緊,忙撇開眼去,烏龜地不想往深裡想,她不想懷疑這是婉容設下的局,不希望她心底裡才變好的那個人,會是一個連四歲孩子都下得手去的。
  
  可昨天婉容說的那番話又讓她不得不心懷疑……
  
  趙淑媛又氣又委屈,哭了幾聲後,她將臉一抹,從地上站了起來,走到壽昌伯面前深福一禮道:「伯爺,請您為小女主持公道,小女是真心喜歡迎姐兒的,如若小女想要害迎姐兒,又怎麼會蠢到自己親手喂毒,留下如此明顯的證據?」
  
  壽昌伯聽了微抬了眼看她,聲音淡淡的不帶一絲感情:「那你的意思是,我壽昌伯府的人害了我女兒?」
  
  趙淑媛冷笑一聲,突然轉過身來,指著婉容道:「回伯爺的話,不是你壽昌伯府的人,但這個人,即將成為壽昌伯夫人,她就是,顧婉容,就是她害的迎姐兒。」
  
  眾人皆驚,不可置信的看著趙淑媛,更多的,轉而看婉容,有人在低聲嘀咕:「也是啊,從來後母都是心狠的,怕是巴不得原配生的都死了好,她將來生的就能獨寵了。」
  
  「是啊,人還沒嫁過來呢,就開始掌著伯爵府的權了,哪有人沒過門就在婆家管事的理啊。」
  
  「可不,聽說她可是耍了那不要臉的手腕才得了這門親的呢。」
  
  流言頓時四起,尤其是後頭那些話,更是戳到了慕容凌雲的痛處,他臭著臉,凶狠地瞪著婉容,手指捏得咯吱作響,婉容的臉色頓時有點發白,下意識就往壽昌伯身後躲,顫著聲:
  
  「伯爺,您也相信她的話嗎?」
  
  婉容出來時,並沒化妝,素著一張明秀的俏臉,杏仁般的美麗大眼坦然純澈,眸中全是信任和依賴,壽昌伯回頭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後,對就要發火的慕容凌雲道:「凌雲,你莫衝動,且聽為父詢問於她,若真查出是她害了迎姐兒,為父定將她送官法辦。」
  
  慕容凌雲低頭應下,只是那雙俊睃裡仍噴得出火來,他身邊的人忍不住都悄悄後退,怕他這把火無處發洩,會受了魚池之殃。
  
  婉容向壽昌伯又行了一禮,才朗聲道:「表妹,你說是我下毒害了迎姐兒,可有憑證?」
  
  趙淑媛怒道:「我沒有憑證,但是,這裡你的嫌疑最大,你一來,便在伯爵府管事,府裡的下人因你是未來的伯爵府主母而聽命於你,你只須買通下人,便可以在迎姐兒的吃食裡下毒。」
  
  婉容聽了一聲冷笑道:「表妹還真是聰明,伯爵夫人才去世,府裡全是忠心於夫人的人,你也說了,我不過才幫著管了一天的事,連門都沒有過,他們又怎麼可能會背叛夫人聽命於我,再說了,於我而言,如何正身立威,收攬人心才是正經,又如何會在沒過門之前做下此等蠢事,那豈不是自毀前程麼?」
  
  她這話算是說得掏心掏肺,並沒如何標榜自己純潔高尚善良,卻讓人更覺得真實誠懇,果然那些私下嘀咕的聲音漸漸平息下去,壽昌伯的眼神停留在她身上的時間又長了一些。
  
  趙淑媛看了越發的氣惱,不管不顧的指著婉容的鼻子道:「不是你,這吃食裡的毒又從何而來,你恨迎姐兒喜歡我,更勝過你,所以,你故意下毒,陷害我,想我在伯爺的面前出醜。」
  
  「真是笑話,迎姐兒喜歡你,我為何要氣惱,她是小孩子,你又有耐心跟她玩,我這裡忙得不可開交,正巴不得有人照顧好迎姐兒才是,我與表妹又無利害衝突,我恨你做甚?莫非,表妹你對迎姐兒好,其實別有用心?」
  
  婉容一句話,惹得大家全都看向趙淑媛,按說以趙淑媛的年紀心性,不該如此喜歡小孩子才是,她不但是喜歡迎姐兒,還逾矩留在壽昌伯府過夜,難道,真有什麼別的用心?
  
  「你胡說些什麼……」趙淑媛的臉在別人異樣的目光下一陣紅一陣白,急得又要哭了。
  
  婉容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對壽昌伯道:「伯爺,光憑口舌之爭也沒意思,我那妹妹最是聰明,不如讓她來幫幫我,指不定,她就能找出害迎姐兒的真兇來。」
  
  婉清一直在旁觀,突然聽婉容點名,有些詫異,不由看向婉容,婉容眼帶乞求:「三妹妹,我知道以前對你多有不是,可如今姐姐我被人冤枉,想要親自查找兇手,但由我查,定然難服人心,妹妹你素來聰慧端方,姐姐就只能求你了。」
  
  壽昌伯聽了也看向婉清,那雙淡漠的眸子裡竟然泛起一絲漣漪,輕聲問道:「你就是顧三小姐?」
  
  婉清上前向他福了一禮道:「回伯爺,小女在顧家排行第三。」
  
  壽昌伯目光悠長的著婉清,好半晌才道:「內人在世時,甚是誇讚於你……且請你看在內人的份上,辛苦一二吧。」邊說,目光又移到了慕容凌雲身上,眼中諸多愧疚。
  
  話說到這份上,婉清不同意還不行了,抬了頭,睃了身邊之人一眼,只見他臭著一張臉,正拿眼瞪她,一副你要應了,就給你好看的樣子,婉清嘴一撇,對他翻了個白眼,那人臉一僵,眸中有灼光閃現,婉清忙回頭正色地對壽昌伯道:「原本府中長輩都在,不該小女逞能的,只是事關家姐聲譽,婉清也就只能勉為其難了,不當之處,還請各位長輩,伯爺海涵。」
  
  壽昌伯道:「三小姐只管便宜行事,本伯爵在此為你撐腰,府中若有調擺不動的,一律板子伺候。」
  
  康王爺饒有興趣的對黑著臉,正在那運暗氣的上官夜離挑眉,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壽王則是目光灼灼,眼神複雜,抿嘴坐著,並不言語。
  
  婉清便問給迎姐兒診治的太醫:「……可是中和砒霜?」
  
  太醫搖了搖頭道:「非也,老夫只查出小姐中毒,卻不知是何種毒素。」
  
  婉清聽得怔住,怪不得太醫憐治了好半晌,也沒見迎姐兒醒來,由不由揪了起來,迎姐兒不會就此……
  
  她在屋裡走了一個圈,看見婉姐兒嘔吐過的帕子扔在床頭櫃前,不由拿起來攤開仔細看,發現那吐出的蛋羹裡有些細碎的黑色葉沫,忙拈了一點在鼻間聞了聞,問太醫:「這個可是烏頭草葉子?」
  
  其實婉清也不知道迎姐兒中的是什麼毒,前世時,她喜歡上網,曾在網上查過古代九中劇毒,其中就有一種是烏頭草,還有蔓砣羅什麼的,她不過是在亂懵罷了。
  
  太醫聽了果然拈起那些細葉沫查驗起來,皺了眉道:「這不是黑草嗎?難道黑草能致人死命?」
  
  黑草烏頭還不一個意思,婉清因此能斷定迎姐兒應該是中的烏頭草毒了,忙對太醫道:「快,泡點金銀花水汁來,綠豆汁也行,灌給迎姐兒喝吧。」
  
  這個時代還真是架空啊,婉清以前熟知的歷史裡,烏頭草也算是劇毒了,太醫怎麼可能查驗不出來,而且還不知道解毒之法呢?
  
  金銀花府裡一般都備得有,很快就有僕人熬了金銀花水來,灌了迎姐兒服下,迎姐兒症狀果然輕了許多,太醫也鬆了一口氣,對婉清道:「小姐還真是搏學多才,老夫行醫幾十年,都不知道黑草竟是毒藥,慚愧呀慚愧。」
  
  婉清只覺得心裡流著黃果樹暴布汗,她哪裡懂醫呀,不過是瞎貓碰到死耗子,剛好知道這麼一點知識罷了。
  
  面上卻故作深沉:「哪裡哪裡,顧家乃書香世家,小女所學搏雜,剛好知曉一二罷了。老太醫不為小女驗證,小女也不敢隨便下藥。」
  
  壽昌伯少不得也向婉清致謝,康王爺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不時的對上官夜離作痛心疾首狀,眼神裡全是艷羨,弄得上官夜離直拿眼剜他。
  
  壽王看婉清的眼中,興味更濃了,用手肘半支著頭,歪在椅子上看。
  
  慕容凌雲黑黝黝的眸子更是放肆的粘在婉清臉上,上官夜離的臉拉得很長,臉色比茅坑裡的石頭還要臭,上前將婉清一拉,護在身後道:「夜深了,早些歇著吧,有什麼事情明天再查也不遲。」說著,就要拖婉清走。
  
  慕容凌雲伸臂一攔道:「表弟恁地小氣,三妹妹案還沒查完呢,兩位王爺都沒說歇息,三妹妹自是不會如此無禮的,拋下事情就走的。」
  
  上官夜離瞪眼:「讓開!」
  
  「不讓!表哥身子不好,何不早些回去歇息?」慕容凌雲拿他的話堵他嘴。
  
  婉清眼看那兩個人又要打起來,便喚了一聲:「慕容世侄……」
  
  慕容凌雲頓時整個人都僵住了,那張原本肆意張狂的俊臉擰在一起,嘴角抽畜著,額頭青筋直冒,俊臉一陣紅一陣白,張著嘴,又似被什麼噎住了喉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婉容與壽昌伯的婚事已經定下,婉清作為婉容的妹妹,自然也容升為慕容凌雲的長輩了,上官夜離與寧華郡主並非血親,與壽昌伯也就更只是個名義,所以,婉容嫁給壽昌伯後,並不影響婉清嫁給上官夜離。
  
  清朝,孝莊皇后和其姑姑都嫁給了皇太極,滿族在這方面就更不講究了。
  
  上官夜離聽了猛然轉頭,深湖般的眸子裡全是笑意,卻仍酷酷的板著臉道:「也是,既是你姐夫家的事情,那娘子就多費些心吧。」
  
  一旁的康王爺忍俊不禁,終於笑了起來,不怕死的上前拍了拍慕容凌雲的肩膀:「世侄,夜離雖然脾氣不好,但來者是客,何況他將來還是你的姨父……你還是應當客氣些才是。」
  
  優雅端坐於床邊的壽昌伯,臉上一慣的淡定終於破功,眼角細不可察的抽了抽,半揚了眉頭去看婉容。
  
  婉容卻正關切地看著床上的容姐兒,眼中柔柔,含著一絲慶幸。壽昌伯平淡的眸光也跟著變得柔軟起來。
  
  慕容凌雲終於氣得暴走,一撩袍,扯了壽王就往外走:「阿政,還坐著作甚,陪我喝花酒去。」
  
  按說他這行為甚是無禮,但壽王卻是眼睛一亮,柔聲道:「只要阿雲高興就好,走吧。」
  
  兩人竟是揚長而去,丟下一屋子的看客,和臉色郁卒的壽昌伯。
  
  慕容凌去走了,屋裡的人倒是都鬆了一口氣,他和上官夜離二人同在,整個屋裡的氣壓都要底好多,好幾位膽小丫頭,站在原地大氣都不敢出。
  
  婉清問壽昌伯:「……府裡何處長有黑草?」
  
  那太醫聽了幫壽昌伯回道:「小姐,此種草只有江南才有,京城天寒,並不適宜生長。」
  
  婉清便看向趙淑媛道:「表姐,二姐姐可是從未去過江南,而你,可是從江南長大的,不知表姐可曾見過黑草?」
  
  趙淑媛的臉色越發的蒼白,但難得的是很鎮定:「三妹不也沒有去過江南麼?怎的你會認得這黑草,想來顧家家學廣搏,二姐姐也和你一樣精通醫理呢,我父親乃是武將,家中藏書可不如顧家多,那些個毒啊,藥啊的,我是一概不知。以後還真要向三妹妹學習一二才是。」
  
  這話可有些強強詞奪理了,這黑草連太醫都不認識,更不知是藥,京城自然是無處能買到的,生長於江南的趙淑媛便是最大的嫌疑,但她牙尖嘴利,很會狡辯,要她認罪很難,婉清秀眉稍皺,突然指著趙淑媛道:「呀,表姐,你頭上是什麼?好像是黑草葉子。」
  
  趙淑媛的神色一慌,下意識就往頭上摸,口中喃喃道:「怎麼可能?我明明……」
  
  「明明早就收拾乾淨了,不可能有餘留是嗎?」婉容接口道:「表妹,你可真算是用心良苦啊,自前陣子,我與伯爺的婚事定下,你就處心積慮地害我。若非三妹妹,我如今只怕……」
  
  說到此處,她傷心哽噎,轉過頭來深深地疑望壽昌伯:「伯爺,小女前幾日身中劇毒,府中上下無人管我,表妹卻認定了是三妹妹害我,可憐三妹被人污陷時,還千方百計救我,求了姨娘請來御醫,不然,小女恐怕就無福再見侯爺一面了。三妹妹是何等品性我自然明白,我不想因我這條薄命害了三妹妹,只好咬牙自認服毒。」
  
  壽昌伯聽得大震,疼惜地看著婉容,輕聲道:「如今可好利索了。」
  
  婉容向他福了一禮,含淚笑道:「謝伯爺關心,小女已然痊癒。」
  
  又轉過頭來指著趙淑媛道:「可表妹她一計沒能害得死我,今兒又故技重施,小女在伯爵府掌事,下人們看在伯爺的面上,還算聽肯聽小女調擺。
  
  她便故意親手喂迎姐兒毒藥,料定人家會不相信,她會做如直簡單直白的傻事,只會往深裡想,然後,她再一口咬定是小女下毒,小女又是迎姐兒的繼母,確有害人的立場。
  
  若非三妹妹聰慧,能認出那毒草來,小女豈不是百口莫辨?其實,小女受些委屈倒也沒什麼,只是可恨她,迎姐兒才四歲啊,生母剛剛亡故,她怎麼下得手去?怎麼下得手去!」婉容說得聲淚俱下。
  
  讓人聽了心酸難忍,壽昌伯更是垂頭輕撫迎姐兒的小臉,溫潤的雙眸裡升起一層霧氣。
  
  一旁的趙淑緩聽了大聲道:「你胡說,你胡說,我沒有下毒害迎姐兒,我是真心喜歡迎姐兒的。伯爺,您要相信我……」
  
  壽昌伯臉色陰沉揚聲道:「看在寧華的面上,本爵饒你這一次,以後,再不許你踏進我壽昌伯府一步。」
  
  趙淑媛聽得身子一震,臉色蒼白如紙,她痛苦的看著壽昌伯道:「你……怎麼能信她而不信我,那日在侯府,你明明……」話還沒說完,兩個婆子夾住她往外拖去。
  
  此事算得上是水落石出,上官夜離還是執意不肯讓婉清留在壽昌伯府,要送她回顧家去,婉容也只好跟著回去,坐在馬車上,婉清道:「二姐姐,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婉容聽得臉一僵,乾笑道:「三妹妹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二姐姐,太太偏頭痛,托人從江南帶了一些黑草來作配藥,起鎮痛之用,二姐姐常去太太屋裡,想必是知道這個的吧。」
  
  婉清眼皮不抬,只看著馬車裡墊著的那塊絨毯,有些出神,心是痛的吧,原以為,至少還有一個姐姐是能相交的,原來,還是她期望過高了,以前的婉容就狠辣得奇,又怎麼可能一下子變好了呢?只是如今的婉容似乎比以前更有心機,更懂得偽裝自己了。
  
  「你胡說什麼?三妹妹,我一心把你當親妹妹看,你卻把我看得如此糟糕?你太傷我的心了。」婉容嚶嚶的哭了起來,大眼委屈地看著婉清。
  
  婉清撇開頭,悠悠地說道:「迎姐兒很可憐,以後二姐姐還是莫要將這麼小的孩子當成你的小白鼠,當成你報復的工具了,壽昌伯雖然年紀大了些,但相貌英俊,又位高權重,二姐姐以後的日子,好好過,定然會幸福美滿,有些事情該放手的就要放手,莫要總記在心裡,人是要向前看的,不要總執著於過去。」
  
  婉容聽了半晌沒有說話,婉清也不知道她聽進了多少,只當是看在她曾救過自己一次的份上,最後一次勸解吧。
  
  馬車到了顧家大門停下,上官夜離過來扶婉清下馬車,那邊康王爺騎在馬車直歎氣:「重色輕友啊,重色輕友,我說小離啊,王爺我今兒可是陪你找了一晚的娘子,你也總要陪我喝一杯吧。」
  
  上官夜離頭也不回:「臣病體纏綿,無力陪王爺喝酒了。」
  
  康王爺看著他一臉溫柔地對婉清笑,就氣不打一處來,身子不好,還跟著顧三小姐陪上陪下的,可是想起上官夜離那臭脾氣,他只能坐在馬上對他揮空拳,權當虛了捶他一頓出氣。
  
  正腹誹時,一個黑影從暗處閃出,單膝脆地稟道:「王爺,皇上病重,太后已詔壽王進宮。」
  
  康王臉色一肅,對上官夜離道:「小離……」
  
  上官夜離自然也聽到了那黑衣人的話,附在婉清耳邊輕言:「娘子,好生在家待嫁。」
  
  說完,縱身躍至馬上,與康王一起,提韁縱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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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1:44:0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三章:變故
  
  說完,縱身躍至馬上,與康王一起,提韁縱馬而去。
  
  婉清回頭,看著消失在夜冪下的矯健背影,心中吶悶,這廝的病是裝的還是真的呀?若是裝的,怎的以靖寧侯那樣精明的人竟然沒看出來呢?還有,上官府的老太君一看就是個人精子,不可能也被他騙過吧,太醫院那麼多醫術高明的太醫在,若是是假病,也不可能斷不出來,若真是病入膏肓,豈不真的會短命麼?
  
  真要嫁這樣一個病殃子麼?真的會年輕守寡麼?可是,似乎,好像,他雖然很彆扭,脾氣也很臭,但很寵她呢。
  
  手心還有他的餘溫,鼻尖那點淡淡的檀香縈繞,好像有點喜歡被人寵著,護著的感覺呢。
  
  第二天,婉清照例去給林氏請安,婉容婉麗還沒有來,婉清就在穿堂裡等候,紅綃手裡端了婉藥進來,見了婉清行了一禮道:「四小姐今兒個不舒服,不會來了,二小姐也說要備嫁妝,沒時間過來,太太已經起了,三小姐快進去吧。」
  
  婉容自從與壽昌伯訂了親,就沒把林氏放在眼裡,經常不來給林氏請安,婉清在心裡歎了口氣,以前,來得最勤的可就是婉容啊,何必做得出此明顯呢。
  
  林氏正與王嬤嬤低聲說話:「……派人給我看緊了些,別讓她跑出去了,如今老爺正在氣頭上,靖寧侯府又做得那麼絕,她若再出點事,可叫我怎麼活哦。」
  
  「太太放寬心,四小姐不過是一時意氣,怪只怪那靖寧侯府忒不地道了,當初就不該瞞著咱們的,四小姐不肯嫁也是應該的,如今也只有等三小姐嫁過去後,多說些好話,怎麼著也要讓靖寧侯回心轉意,到冰人那撤了卷底才是。」
  
  「可我看到那小賤人就氣不打一處來,哪裡還能對她笑得出來啊。」林氏咬牙切齒的說道,聽到外頭婉清和紅綃的說話,隨手抓起桌上的茶杯就向外頭砸去。
  
  婉清斜眼看見一個東西飛過來,忙將頭一偏,那茶碗堪堪擦著婉清的臉側飛過,掉在地上。
  
  婉清哎喲一聲,摀住側臉,紅綃嚇了一跳,忙道:「三小姐,可傷著了。」
  
  婉清皺著眉搖頭道:「還好,不是很重。」
  
  就聽林氏在屋裡罵道:「賤蹄子,讓你端碗藥怎地還沒端來,如今連你也欺負起我來了麼?」
  
  紅綃聽得心驚,忙掀了簾子進去,遞了藥碗給林氏,小意道:「太太,三小姐在外頭,剛才……好像傷著臉了。」
  
  林氏聽了忙往外走,笑容滿面:「清兒,沒砸中你吧,我生紅綃的氣呢,哎呀,快給我瞧瞧,可憐見的,你怎麼剛好站門口啊。」
  
  自己在門外與紅綃的聲音並不小,林氏那一下子明明就是衝自己來的,婉清心知林氏吃了大虧,正慪著氣,只找不到名目收拾自己呢,便笑道:「不礙事的,只是小傷罷了,母親今兒可好了些。」
  
  林氏痛苦的皺眉:「還是老樣子,好不了,也死不了。」
  
  這話就不好往下接,婉清乾脆裝木吶,垂首閉嘴,不再說話。
  
  王嬤嬤便一個勁的給林氏使眼睛,讓她不要爭這一時之氣,林氏狠狠地暗瞪了婉清一眼,臉上又掛了笑:「壽昌伯夫人才過世,你二姐姐的婚事,怎麼著也得過了百日後才行,靖寧侯府又催得緊,我跟你父親商量著,就把你的婚事辦在頭裡。」
  
  林氏一副我為你著想的口吻,眼睛笑得瞇成了一條縫,「靖寧侯府這陣子可沒少送東西過來,為娘也不要你的,全封不動,都給你陪過去,再給你添兩個鋪子,兩個莊子,三房陪房,鋪子和莊子都是僅著好的給你的,陪房也給你挑了三家,單子都擬好了,你先熟悉著,等嫁過去好用人。」
  
  婉清聽了忙道謝,林氏又道:「方媽媽跟了你有年份了,她身子骨不太利索,我打算再給你添個經驗老到點的,會調理身子的婆子給你。」
  
  不會把方媽媽留下吧,婉清心中一凜,笑道:「還是母親想得周到,不過,方媽媽雖是年紀大了,可她畢竟奶過女兒一場,她的兒女又不是太爭氣,女兒還想著為她養老送終呢。」
  
  林氏聽了臉上的笑容就有點掛不住:「你這孩子就是孝順,不過,方媽媽的兒子都在鄉下莊子裡頭,把母子分開就怕失了厚道。」
  
  「母親,那不如把方媽媽這一房人都給了女兒吧。」婉清含笑說道。
  
  林氏臉上的笑容就深了些:「原我也是這麼想來著,但方媽媽那兒子在順義縣,離著京城有點遠,那莊子也只有二百來畝地,給你陪嫁又單薄了些,我還是想給你一處大點,產出富裕些的莊子,所以,才想著給你換一房人。」
  
  這意思就是,你想要得用又忠心的人,那就得付出代價,陪嫁上就要剋扣你。
  
  婉清在心裡冷笑,不過就是個莊子罷了,就算沒有方媽媽這檔子事,林氏又能給自己陪什麼好東西來?錢沒了可以賺,但人心卻不是什麼都能買得到的。
  
  「就順義那莊子吧,正好方媽媽的兒子管著,女兒也放心,母親就不用再替女兒操心另選莊子了。」
  
  林氏聽了眼中滑過一絲得意的譏笑,狀似不好意思地說道:「還是不好吧,要是你父親問起來,可是會怪我虧待了你的。」
  
  「沒事,一會子父親來了,女兒自個兒找父親討那個莊子,絕不會怪到母親頭上去就是了。」婉清喝了一口紅綃端上來的茶說道。
  
  林氏又道:「嗯,方媽媽這裡,你要盡孝道也是對的,但她畢竟家累太多,我怕她會力不從心,我給你挑了個人,你也見過,就是以前在府裡管著灑掃雜役的,我叫她出來給你磕個頭吧。」
  
  怎麼不是金嬤嬤?婉清心中疑惑,也許林氏覺著金嬤嬤沒以前忠心,怕她倒戈,就難得拿捏自己了,所以才換人吧。
  
  紅綃叫了張媽媽進來,婉清就看見一個四十多歲年紀,身材乾瘦的婦人,穿著件細葛棉布灰裌襖走了進來,看著還算乾淨爽利,只是那雙三角眼,再加那雙吊稍眉,怎麼看都覺得不是個好相與的。
  
  「奴婢給太太和三小姐請安。」張婆子進門便行禮。
  
  「給三小姐磕個頭吧,你以後就跟著三小姐過去了,三小姐就是你的主子,可一定要好生服侍好三小姐。」林氏笑著說道。
  
  那張婆子倒也痛快,立即給婉清磕了三個響頭,婉清忙親自扶了她起來道:「我還年輕,以後有那不懂的,還望媽媽多教教我。」
  
  張婆子聽了臉上立即露出得意之色:「小姐算是問對人了,奴婢以前就跟著金嬤嬤學做過燕喜,懂得一點藥理,會些調理身子的藥膳,小姐以後的生活有奴婢照看著,您大可以放心,您若嫁了,不出一年,奴婢就能保您生個大胖小子來。」
  
  婉清聽了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林氏這是給了個什麼人啊,一開口就是大話,怕就是慈庵堂的智仁老尼也不敢誇此海口,一年就包生兒子吧,你以為你是送子觀音啊。
  
  林氏聽了一臉的笑,也跟著誇道:「清兒你莫要以為她吹牛,你在府裡少見她,就是因為我把她送到你大姐姐家去了,她跟著去了才半年,你大姐姐那兒就有了喜訊,說起來,你大姐姐也快懷了四個月了,等你出嫁時,她也能回來給你添妝。」
  
  說罷,林氏又讓王嬤嬤搬出一個妝盒來,「裡面是我給你的嫁妝,一套赤金五件頭面,一套紅寶石頭面,還有一個妝盒是你娘的,我一直給你留著,你出嫁也一併給你吧。」
  
  婉清看了一眼林氏陪的嫁妝頭面,那套赤金的頭面樣式有點老,怕是以前她自己打了一直沒戴,過時了的,那套紅寶石的倒還算拿得出手,倒是生母留下的那盒首飾,其中一對墨玉手鐲著實看著大氣尊貴,便是林氏身上,也沒有幾件能比得過的,不由納悶,林氏怎麼捨得拿出來的。
  
  「這是你父親給你娘的聘禮,是她留下的最好的東西,我一直好生收著,麗姐兒前陣子看了想要,我也沒給。」林氏神情略帶悲傷,若是細看,就能發現她眼底的嫉恨。
  
  便是時隔多年,林氏還是忘不了素心那個女人,她幾乎奪走了大老爺全部的寵愛,如今她的女兒也和她一樣的秀美明妍,看著婉清那張酷似的素心的臉,林氏只覺得自己的心翻江倒海的又酸又痛。
  
  林氏的眼神越來越銳利,像刀子一樣的戳在婉清臉上,王嬤嬤在一旁看著就急,忙清咳一聲道:「太太,鋪子和田莊地契這會子也一併給了三小姐吧。還有幾房陪房和陪嫁丫頭的身契,奴婢這就進去給您拿出來。」
  
  林氏這才回了神,點了頭道:「看我,差點忘了,清兒,你年紀小,以前我的身子不好,沒怎麼教你中饋,如今你還沒芨笄就要嫁了,諸多事務肯定理不過來,這些個田產地契還有身契,我就都托付給張婆子,讓她幫你好生管著,你也少操些心,嫁過去好,就好生服侍姑爺,雖說他身子不好,但你要用心待著,好生調養著,能多活一年是一年吧。」
  
  王嬤嬤產地契全都交給了張婆子,張婆子那雙三角眼笑成了一條線:「三小姐大可放心,奴婢一定會幫您好生打理的。」
  
  嫁妝不都是要壓箱底的麼,哪有放在一個下人手裡掌管的,以後自己想要用嫁妝裡的出息那還不得向張婆子伸手?
  
  尤其是那些陪嫁丫頭和陪房的身契,都掌在張婆子手裡,自己這個做主子的還管不了人家的身契,也就是說,那些人的生殺大權還是掌在林氏手裡,如此一來,那些人忠心的還是林氏,不是自己,林氏的用心還真是險惡,明面上是陪了不少財物和僕人給自己,實際呢,財物是她的人捏著,下人也是她的人管著,自己不過是個擺設罷了,一點調配權也沒有。
  
  那與沒有陪嫁又有什麼區別?婉清也知道林氏打著什麼主意,她是認定上官夜離活不了多長時間的,一旦上官夜離死了,這些嫁妝就是自己以後的倚仗,她恨自己入骨,又怎麼肯拿出這麼多錢財來讓自己以後地得安生呢。
  
  可以想像得到,只要上官夜離一死,林氏就會從張婆子手裡拿回所有的田產地契,包括那幾房人,明著就是要把自己往死裡整,讓自己在娘家沒有半點依靠,如若上官夜離真的早死了,那自己就只能在靖寧侯府為他守一輩子的寡了。
  
  越想心中越悲涼,面上卻不顯,裝作看不出林氏用心的樣子,傻傻的笑著說著感激的話,心裡卻是打好了主意,在顧家,她沒法子動林氏的人,去了靖寧侯府,總有辦法把屬於自己的全拿回來。
  
  見婉清還算乖順,林氏又笑著和婉清說了幾句話,就端了茶,婉清便起身告辭。
  
  才走到門口,就見趙姨媽臉色鐵青地進來,婉清垂頭行禮,趙姨媽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道:「容丫頭呢,把她叫出來,我要打死這個賤蹄子。」
  
  婉清只當沒聽見,趙姨媽借居在顧家,從來就沒有客居的自覺,吃用都是顧家的,卻還在顧家耀武揚威,婉清早受不了她。
  
  見婉清不搭理她,趙姨媽火更大,揚了手就是一巴掌打下來,婉清猛然抬頭,捉住趙姨媽的手道:「姨媽,天乾物躁,火氣太大會傷肝傷肺的。」
  
  趙姨媽沒想到一向懦弱的婉清今天如此大膽,愣了一秒後冷笑道:「喲,如今是攀了高枝了,翅膀硬了啊,都敢對姨媽動手了,果然是有下賤坯子,再怎麼披著綵衣,底子還是只烏雞,變不成鳳凰。」
  
  婉清也笑道:「姨媽說笑了,我倒從沒認為自己有多高貴,所以一直安守平凡,可惜了姨媽家裡的鳳凰,拼了命的往高枝上飛,可笑那梧桐寧願接受真烏雞,也不願意要那假鳳凰。」
  
  這話正戳中了趙姨媽的心窩子,她原就因昨晚的事情遷怒婉清,這話只差沒噎死她,抬手又要打,林氏笑著過來打散方,瞪了婉清一眼道:「就要嫁了,怎麼還不回去準備嫁妝,等著誰來給你做呢?」
  
  婉清這才告辭出來了。
  
  林氏好勸了一歇,趙姨媽心情才好了些,林氏讓紅綃沏了茶,趙姨媽坐了,開口道:「麗姐兒好些了沒?」
  
  林氏搖頭道:「還是老樣子,昨兒個不知在壽昌伯府瞧見了什麼,又鬧著要出去,我正派人看著她呢。她如今的名聲被靖寧侯府給毀了,想要再結門好親,可真是難上加難啊,大姐,你說我的命咋那麼苦呢?」
  
  趙姨媽想起一起想嫁給壽昌伯的趙淑媛,也是又氣又傷心,兩姐妹對坐著哭了一氣,趙姨媽發洩了心裡的郁氣,拿了帕子拭乾淚,對林氏道:「其實也不是沒法子。」
  
  見林氏眼睛都亮了,趙姨媽便不再賣關子,「昨兒個宮裡傳出消息,老皇上病重了,如今東宮虛位,太子之位爭奪激烈,太后的意思是想來次選秀,讓皇子們都早日成親,誰先生了嫡子,誰登位的把握就大些。
  
  朝中凡五品以上的官員,可以將適齡女子送進宮參選,選出來的,不是太子妃,就是親王郡王妃,再不濟,也能是個太子良娣,王爺側妃,還有不少宗室弟子也未婚配,這一次,肯定也會在秀女中間選,我是打算把淑媛那丫頭送去參選了,妹妹何不也把婉麗送進宮去?」
  
  林氏聽得立即蔫了,哭喪著臉道:「麗姐兒在官媒那都留著卷底了,被人退過親的,皇室怎麼會要這樣的人參選啊,怕是第一關就過不了。」
  
  「你傻呀,靖寧侯和淳王爺交好,淳王爺掌著內務府,上官老太君還是太后娘娘的堂姐呢,不過送兩個秀女參選罷了,對靖寧侯來說,就是小菜一碟,莫說是退過親的,就是坊間裡出來的,只要身家清白,姿容才情具佳,照樣也能進宮裡去。」趙姨媽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對林氏道。
  
  林氏聽了臉色更難看了:「可你也知道,我把靖寧侯給得罪慘了,老太君那天可是把我打出來的,如今再去求他們,我……我科不下這個臉。」
  
  「你家清丫頭不是很得老太君的喜歡麼?老太君最是疼那病殃子了,你讓清丫頭求去。」趙姨媽指點迷津。
  
  林氏臉上就露出為難之色來,想起自己才把婉清的嫁妝給陰了,這會子又去求她,著實沒臉開口。
  
  趙姨媽就拿手戳她腦門:「她要嫁了又如何,不要忘了,存孝還在你手裡捏著呢,除非她不心疼那個弟弟,不然,她什麼都會聽你的。」
  
  林氏一聽,果然一臉的愁雲都散了。
  
  一進屋裡,碧草就把手裡的妝盒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嘟了嘴道:「太過份了,那有這樣的,簡直就是在作踐小姐你,哪有女兒家出嫁,嫁妝都捏在奴才手裡的理……」
  
  「你少說些個吧,小心隔牆有耳。」方媽媽拿眼瞪碧草,走過去把裡屋的門關了才道:「才金嬤嬤過來了,送了點東西過來,說是送給小姐的。」
  
  說著,就拿出一包東西來遞給婉清,婉清打開來一看,頓時愣住,藍布包裡包著的竟然是一把帶血的剪刀,和一塊咬著血齒印的帕子,不由問道:「這是什麼?」
  
  方媽媽將婉清輕輕攬進懷裡,哽聲道:「你親娘就是死在這兩樣東西上頭的,二爺出生時,並非難產,而是太太買通產婆,故意剪大了口子……這帕子,就是堵你親娘嘴的東西。」
  
  婉清聽得心中一陣刺痛,雖然,她對這個身體的生母並無感情,但是,倒底血脈相連,得知她慘死的真相後,還是感到悲哀,可憐的存孝……怕是沒見過生母一面吧。
  
  「若不是大老爺回得及時,二爺怕也沒命了。」方媽媽歎了口氣又道。
  
  婉清沒有哭,她知道,深宅大院裡,這種事情多了去了,婉容的生母怕也是這麼死的吧,她現在身微力薄,根本就沒力量去為生母報仇,但是,不代表將來不可以,如果將來有機會,這個血債,怎麼都要討回來。
  
  只是金嬤嬤在這個時候送這包東西來,是向自己表忠心麼?可惜,自己似乎沒本事幫到她啊。
  
  「媽媽,金嬤嬤可知道,太太不肯把她給我?」婉清問方媽媽。
  
  「她自是知道的,不過,她說了,小姐沒出嫁之前,她不會再來打擾小姐,但是以後,小姐想要知道府裡的事情,大可以讓人帶信給她就是,她必定會知無不言。」
  
  這樣也好,等於是在林氏面前埋了根眼線,婉清從她的妝盒裡拿出一枝赤金華勝遞給方媽媽:「幫我送給金嬤嬤吧,就說我謝謝她了。」
  
  方媽媽領命走了,沒多久,豆芽兒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額頭上沁著細細的汗珠,碧草就拿眼瞪她,豆芽兒只當沒看見,扯了婉清的袖子就往裡屋去:
  
  「小姐,大老爺下朝了。」婉清跟著她進去後,就聽她沒頭沒腦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然後呢?」婉清問。
  
  「皇上不是病重,是中了毒。」豆芽兒回過身去,把門叮的一聲關上,正要進屋的碧草就被碰了一鼻子的灰,氣得在外頭跺腳。
  
  「中毒?你怎麼知道?」婉清差點叫了來,豆芽兒腳一踮,摀住婉清的嘴道:「我的姑奶奶哎,你小點聲,這可是會砍頭的類。」
  
  婉清這才鎮定下來,坐到床沿邊上看著豆芽兒。
  
  豆芽兒也不等她問,便倒豆子一樣的說起來:「當今皇上生得有八個皇子,其中大皇子乃皇后所生,六歲時夭折了,二皇子生母身份低賤,是浣洗房的下等宮女,三皇子倒是身份尊貴,乃皇貴妃所生,卻先天不足,一條腿有點瘸,四皇子嘛……」
  
  說到四皇子,豆芽兒的眼裡明顯聚滿恐懼,小臉驟然蒼白起來,婉清秀眉微蹙,起身到了杯茶給她,豆芽兒端起就一咕嚕全喝了,才又繼續道:
  
  「四皇子就是壽王,前面說的三個皇子不是死了,就是殘的,再一個就是身份不高的,於大位都沒有競爭力,四皇子生母是華貴妃,而華貴妃又是太后娘娘的侄女,深得太后娘娘的寵愛,所以,四皇子是奪位呼聲最高的一個。」
  
  「五皇子是淑妃所生,但他生性粗獷,厭文喜武,如今正是北疆的統帥,一年也難得回宮一次,被皇上封為福王。
  
  六皇子你也見過,就是康王爺,說起來,康王爺身份最為正統,乃是皇后生的小兒子,可是,皇后三年前就去世了,皇上一直沒有立皇,華貴妃由於有太后娘娘的支持,後宮便由她把持著,就連皇貴妃也不敢與其爭鋒。
  
  而國舅華太師又手掌大權,華貴妃又著意為壽王爺培植實力,打壓力他皇子,康王爺生為皇上嫡子,反倒沒什麼實權,加之康王又是個懶散的性子,成日介流連於花船畫坊,於國家大家不聞不問,只喜風花雪月,吟詩弄對。聽說皇上對他很是失望。至於七皇子和八皇子嘛,他們都太小了。」
  
  「豆芽兒,我又不去做官,更不進宮,你說這些個作什麼?你一個小丫頭片子,又哪裡知道這麼些皇宮秘聞?說罷,你那主子倒底要幹嘛。」
  
  婉清聽她把大周朝的皇子個頂個的說了一遍,算是聽出來了些重點,就是壽王可能會成為將來大周朝的一把手,她對壽王的印像不是太好,也不太壞,主要是慕容凌雲那廝愛好不太正常,喜歡褻玩稚女,所以,連帶著與他交好的壽王爺,她也不喜歡。
  
  豆芽兒果然被她說得臉一紅,吶吶道:「爺送奴婢來時,就要奴婢盡力護著小姐,小姐既然看出來了,奴婢也不用再辛苦的裝了,爺也沒別的意思,就是讓奴婢告訴小姐,最近不要出門子,哪怕上街,能免則免,京城會有一陣子不太平。」
  
  「不是說,只有壽王是最有實力上位的麼?既是如此,應該不會出現什麼幾龍奪嫡的戲碼啊,又怎麼會不太平?」
  
  「皇上可是中毒,宮裡禁衛森嚴,皇上的飲食全是讓人試過了才用的,一般人,又怎麼可能毒得了皇上?」豆芽兒拿眼翻婉清,一副你好笨的樣子。
  
  婉清也不氣,笑著摸她頭道:「好,告訴你那主子,叫他別瞎操心,我老實呆在家裡,不出門就是了。」
  
  接下來的兩天,靖寧侯府的彩禮流水兒往顧家送,為兩家說親的媒婆這兩日腿都快跑斷了,兩邊跑,原本至少得三個月才能行完的六禮,不過十天之內,便行至納徽之禮了,林氏倒是很配合,一直盡心盡力的打理著,諸多禮數也還算周全,大老爺看著也算放心,只是心裡越發的擔憂起來。
  
  這一日,他與林氏說道:「靖寧侯府這親事催得也太急了吧,不會世子爺真的就……等不到年後了?」
  
  林氏端了碗參茶遞上,笑道:「老爺這是怎麼了,世子爺的身子不好,您不是早就知道了麼?那會子對麗姐兒不也是這般催命似的?想來是想讓清丫頭快些過門,好有個貼心的人服侍著,最好能得個一男半女,也算是留下點血脈吧。」
  
  林氏這話裡就有些怨氣,靖寧侯催麗姐兒出嫁時,大老爺你怎麼就不擔心,這會子倒是擔心起婉清來了,這不是偏心麼?
  
  「納徽禮一過,就是請期了,不行,婚期怎麼都要拖上一拖,若是世子真的就……那什麼了,清兒未過門,也不算未亡人,她這一生就還有得救。」大老爺似是沒聽出來林氏話裡的酸味,自言自語地說道。
  
  「老爺糊塗,如今咱們家剛與靖寧侯府修好一點,怎麼能再忤逆呢,清姐兒反正是要嫁的,嫁過去後,若是能在老太君那說得上話,那麗姐兒也能……」林氏一聽火氣就上來了,說話就有點不管不顧。
  
  大老爺氣得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指著林氏的鼻子道:「你的眼裡就只有你自個兒親生的幾個,其他的都是狗屎,麗姐兒的事我也操心,但也不能拿清姐兒的一生去換。」說罷,氣沖沖的去了玉姨娘屋裡。
  
  林氏一揮手,把桌上的茶碗全都拂落,氣得胸口起伏不停,眼淚噴湧而出。
  
  再過一天,靖寧侯府派了上官二太太過來商量婚期時,大老爺就故意稱病在床,不肯見客,也不許林氏自作主張,林氏只好對上官二太太道:「老爺這病來得兇猛,怕是要過些日子才得好,雖說女兒大了是要嫁的,可到底是心頭上的肉,臨出門子總是不捨的,這會子去跟他談婚期,怕是會讓他病情加重……不若過陣子吧,禮我先收了,過陣子等老爺好了,您再過來跟談。」
  
  上官二太太沒想到婚事到了這會子會受阻,愣了愣神,一想林氏這要求也不算過份,只好回去了。
  
  她一走,林氏在屋裡急得團團轉,眼看著選秀就要開始了,麗姐兒的名字還報不上去。
  
  由於這一次並非皇上選妃,而是給幾個年輕皇子和宗室子弟選妃,幾個皇子又都生得丰神俊朗,京城裡頭有點子門路的官員都擠破了頭往宮裡走關係,沒了嫡女的想法子把庶女升成嫡女,沒有女兒的到族裡去認個女兒回來,總之,這麼好一個攀龍附鳳的機會,誰都想抓住。
  
  林氏和趙姨媽兩人最近也沒少走關係,顧家大女兒嫁入了平寧侯府,林氏藉著看女兒,十幾天內,連著跑了好幾趟,就是想讓大女兒婉瑩幫著想法子,可是婉麗那事如今是滿城皆之,婉瑩又是個綿軟的性子,在婆家根本就說不上話,她那女婿也是個溫軟的,最是沒主見,什麼事都聽侯夫人的,婉瑩求著他開了一次口,被平寧侯夫人一句話就給堵回來了,
  
  「你那妹妹品性不端,這樣的人連公侯之家都不會要,又何況是宗親?你讓我去開這個口,不是讓我送臉給人打麼?快別提這事了,有這樣的親戚,說出去我都怕人笑話。」
  
  婉瑩聽了哪裡還敢再提,林氏也只得忿忿然回來了。
  
  眼看著選秀的第一輪就要過了,趙大人終於想了法子,把趙淑媛的名字弄上去了,但是婉麗卻因名聲太差,倒底還是沒能報得上名,婉麗一聽,在屋裡又鬧了一場,作勢拿著繩子要上吊,林氏心肝肉的哭得快要死去活來。
  
  沒法子了,就叫了婉清過去:「你四妹妹也只比你小一個月,你們可是親骨肉啊,你總不能自己有了好日子,不管你妹妹了吧。」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婉清莫名地看著林氏,林氏蠻橫的說道:「你現在就去靖寧侯府,去求老太君,讓靖寧侯府把你四妹妹留在官媒處的卷底給消了,再讓她送你四妹妹進宮參選。」
  
  婉清聽了只覺好笑,不可思議地看著林氏道:「母親,女兒還未嫁過門去,就去叨擾老太君,只怕不太好吧。再說了,就算女兒去求了,老太君也不會應啊。」
  
  林氏只要能滿足自己的要求,根本就不管婉清在上官家好不好做人,有沒有臉,哪有未過門就去求婆家幫著辦事的?如此只會被婆家看不起。
  
  林氏聽得大怒,指著婉清的鼻子道:「好,好,你個不孝女,還沒嫁出去呢,就開始忤逆長輩了,我的話你就不聽了啊,你如今攀了高枝就長本事了,眼裡就沒長輩了。」說著,就大哭大鬧起來,一個勁的就罵婉清不孝,罵婉清忘恩負義,又作勢要去撞牆尋死……鬧得族裡好些個叔伯太太們過來看熱鬧,有些個不明事非的,就指責婉清不孝,應該跪祠堂云云。
  
  婉清深知古時一個孝字能壓死人,官當得再大,只要家中親長過世,作兒孫的也要丁憂,回家守孝三年,守孝期間,新成親的兒子媳婦還不能同房,如果在孝期裡有孕,那就是大逆不道,會遭人唾罵,如果是官員,那便會被御使彈駭。
  
  林氏再無理取鬧,她也是婉清的嫡母,婉清若任她鬧下去,自己這點子名聲全都會被毀了去。無奈之下,只好應了,坐著馬車,帶了豆芽兒往靖寧侯府去。
  
  到了街上,婉清聽見街道上好生吵鬧,不知是出了什麼事,掀了車簾子往外看,看到一隊隊軍士在街上巡查,見了馬車就攔下搜查,不許從東街上過,婉清見那些軍官穿著盔甲,腰挎長刀,對路人一個一個的巡查,就是官員家眷的馬車也不放過。
  
  不由皺了眉道:「果真是不太平呢,豆芽兒,咱們回府。」
  
  豆芽兒拿眼瞪她,嘟了嘴道:「爺早就提醒過的,不讓小姐出門,小姐非不聽。」話是這麼說,還是掀了簾子讓車伕掉頭。
  
  誰知,馬車往回掉頭時,後面又來了一輛馬車,街道太窄,竟是給堵上了,車頭掉不過去,生生橫在了道中間。
  
  婉清大急,果然那邊巡查的軍士見了走了過來,抬手就要掀馬車簾子,車伕忙拱手行禮道:「官爺,車上是順天府伊顧大人家的三小姐……」
  
  車上豆芽兒悄悄遞了個荷包過去,車伕接過就往為首那人手裡塞。
  
  誰知那人根本就不吃這一套,冷笑道:「顧家三小姐?哼,不過是個五品小官之女,爺告訴你,聖上身中劇毒,如今查出是北羌國奸細所為,爺奉壽王爺令,整條街上,不論是誰,都要搜查,爺還正懷疑奸細就躲在你們這些個官家小姐的車裡頭呢。」
  
  他身後的軍士聽了哈哈大笑道:「可不是麼?聽說那奸細最是風流,勾引了宮中的宮女與他私通,下毒害了皇上,保不齊他又勾引了哪個官家小姐掩護私逃呢?」
  
  豆芽兒聽得臉都氣紅了,這些粗鄙的軍士,分明就是在調戲她家小姐,一氣之下就要出去分說,婉清忙扯住她,又摘下頭上的鳳釵給豆芽兒,讓她遞出去。
  
  誰知那領頭的就一把扯住豆芽兒的手往馬車下拖,豆芽兒突然就像瘋魔了似的,大哭大鬧了起來,對著那軍士又捶又踢,惹得那人火大,一巴掌就把她扇暈過去,接著就粗魯的掀開了馬車簾子,婉清抬眼一看,看熱鬧的人把馬車圍了個水洩不通。
  
  婉清原就長得極美,那雙眼睛更是靈動清澈,那軍士一見,頓時愣住,目光呆呆的粘在婉清臉上,婉清忙拿了帕子蒙住臉,只露一雙大眼在外頭。
  
  那軍士一見那張極美的臉被遮住,下意識就伸手來扯婉清臉上的帕子,婉清氣急,冷喝道:「官爺,請自重。」
  
  那軍士竟是被婉清氣清凌凌的眼神給鎮住,一時放下手來,他後面的軍士見了就起哄:「王老大,你也太沒膽色了吧,被個小丫頭嚇住,可真丟了咱御林軍的臉。」
  
  婉清聽得心中大急,怪不得報了大老爺的名號人家根本不當一回事,御林軍直屬親王管轄,自然是不會把一個小小的順天府伊放在眼裡的,今兒這關怕是難過了。
  
  那軍士被人笑得臉一紅,果真就動手要來扯婉清,婉清冷冷地直視著他道:「住手,我乃靖寧侯府未過門的世子夫人,你敢毀我清白,我就死給你看。」說著,一根簪子就抵住了自己喉嚨。
  
  那一群軍官果然被鎮住,靖寧侯在朝中可是位高權重,便是御林軍也要忌憚三分,他們還真不敢隨便得罪,那領頭的軍士果然態度就好了些,臉上帶了笑:「既是靖寧侯府的少奶奶,那下官就給個面子,小姐請回坐……」
  
  「老大,她說是靖寧侯府的就是靖寧侯府的啊,爺還說爺是公主看中的駙馬爺呢,編慌話誰不會說啊。」
  
  其中一個人就附在他耳邊道:「好一個美人兒,看中不出十四歲,王爺不是正好這一口嗎?誰便給栽個罪名就行了……反正只要王爺高興了,有什麼都會是王爺擔著……」
  
  那軍士聽了果然動了心,一揮手,就讓手下的人去牽婉清的馬車,婉清大急,不知道他們要將自己拉到何處去,難道真的要自盡在這裡?
  
  正在此時,前面傳來一陣馬蹄聲,圍在路上的百姓紛紛朝兩邊讓開,一隊軍士在前面開路,顧家的馬車還沒轉過彎去,擋住了來人的去路,就聽有侍衛在喝罵:「好大的膽子,敢攔壽王爺的坐駕。」
  
  領頭的那軍士一聽,忙上前去給騎在馬上的人行禮,婉清一聽壽王的名字,也掀了簾子朝外頭看,就見慕容凌雲和壽王爺並肩騎著駿馬被人簇擁於街中。
  
  慕容凌雲正好也看過來,婉清大喜,忙扯了臉上的帕子,慕容凌雲一看是她,兩腿一夾,就騎馬過來,「三妹妹,怎麼是你?」
  
  婉清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還好,這人沒記恨自己,臉上忙掛了討好的笑,也不敢再叫他『世侄』了,「馬車上多有不便,失禮處請世子爺見諒。」
  
  慕容凌雲臉色緩了些,卻是皺了眉道:「街上不太平,三妹妹何故還外出?」
  
  婉清委屈的垂了眸子,鼻子縮了縮,嗡聲嗡氣道:「家母有些事要我去辦……那個,凌雲哥哥,您能著人送我回府麼?」
  
  她難得肯在他面前露出委屈撒嬌的樣子,看著那張秀美又楚楚憐的小姐,聽她軟軟糯糯的叫他凌雲哥哥,一顆心頓時化成了糖水,浸得五臟六府都是甜絲絲的,原本因她而生的悵惘和無奈頓時消散,桀驁又張狂的俊臉頓時變得柔和起來,連著聲音也是輕輕的,像是空中翻飛的羽毛:
  
  「外頭亂成這般,你那母親為何還趕你出來,我……親自送你回去,放心,有凌雲哥哥在,不會讓你受欺負的。」
  
  婉清聽得心頭一亮道:「我四妹妹想入宮參選秀女,可因著靖寧侯府退婚一事,報不上名,母親逼我去靖寧侯府求情呢……」
  
  慕容凌雲聽了果然臉色一沉道:「求他家作什麼,不過小事一樁罷了……」又突然想起正是顧四小姐退了婚,才使得靖寧侯府定下婉清的婚事的,心裡不由又是煩躁,「你那四妹妹分明就是不想嫁給夜離那病殃子,拿了你去作替死鬼,你還傻乎乎的上趕著去嫁,夜離那身子……雖說不如傳聞中差,可也好不了多少,你可想過,你以後要怎麼辦?」
  
  他平日慣是囂張又放肆,這會子突然一本正經的說出這般關懷的話來,婉清鼻子一酸,眼眶就有些發熱,縮了縮鼻子,對上他清亮黝黑的眸子,心裡便泛起一絲愧意來,這……算是在利用他的感情麼?可一想到那日聽到的淒厲叫聲,她又按壓下那一絲的愧意,垂了頭,悶聲說道:
  
  「走一步算一步吧,哪能都遂了我的意的,把事情往好裡想就是了,我也不願想那些有的沒的,那個……不用太麻煩,你還是陪壽王爺辦正事要緊,只派個人送我回去就好了。」
  
  慕容凌雲聽了,定定地看著她,半晌,歎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麼,招手著人來牽馬車。
  
  那邊壽王見慕容凌雲久久沒有回去,也打馬過來,一見是婉清,不由也愣住,嘴角噙了笑道:「顧三小姐還真是和阿雲有緣啊,阿雲這幾日為了你可是快醉生夢死了呢,如何?是不是又改變心意,想嫁給阿雲了?」
  
  婉清聽他說話酸酸嘰嘰的,心中不豫,臉上還是帶了笑道:「婚姻之事,豈是小女子能自行作主的,王爺說笑了。」
  
  果然慕容凌雲眼神一黯,回頭瞪了壽王爺一眼,轉頭悶悶的對婉清道:「他開玩笑的,你莫要管他。」
  
  說著招來兩個侍衛,讓其護在顧家馬車兩側,又將前面的路清空,婉清忙又求了他著人抱了豆芽兒回來,顧家的馬車很快就離開了。
  
  慕容凌雲騎在馬上,呆呆的看著那輛漸行漸遠的馬車,久久沒有動,壽王爺輕呲一聲道:「倒不知阿雲還是個癡情種子呢,既是真心喜歡,娶回家就是了,像傻子一樣的做陪襯,可不是你阿雲的做人風格。」
  
  慕容凌雲聽了瞪他一眼道:「我是喜歡她,可她心裡沒我,我能怎麼辦?強扭的瓜也不甜的。」說著,一鞭抽在馬背上,狂奔而去,壽王一見,也打馬跟上,大聲道:「你何必對我發脾氣,我也是一片好意,不過是個女人罷了,你真要能娶她回來,還怕得不到她的心,你幾時變得這般迂腐懦弱了?」
  
  慕容凌雲聽了勒住馬道:「可如今她已經定親了呀,我有什麼辦法?難道去搶親嗎?」
  
  壽王專注地看著慕容凌雲,秀麗的眸子裡泛起一絲痛苦來,聲音黯啞地說道:「阿雲,只要是你喜歡的東西,不管是什麼,我都能幫你得到……」
  
  婉清狼狽的回了府,林氏早就使人等在府門口了,婉清沒法子,只好去上房覆命:「……街上太亂,女兒沒法子去靖寧侯府,不過倒是碰到了壽昌伯世子,把四妹妹的事情跟他說了,他好像說是有法子的。」
  
  林氏聽了這才放過了她,結果第二天,內務府就來了人,讓顧家派女參選,林氏高興得要死,但一聽那參選的名字,頓時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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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1:44:2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四章:見太后
  
  她以為聽錯了,忙塞了一個荷包在來傳話的人手裡,「大人,名字是不是弄錯了,我家清姐兒已經訂親了呀,如今府裡頭就只有四女兒顧婉麗待字閨中。」
  
  那人聽了笑道:「這咱家就不知了,咱家只管傳信就是了,夫人若無事,咱家就回去覆命了。」
  
  豆芽兒跑得一身是汗,一進門也顧不得喝水,急急地對婉清說:「不得了了,不得了了,三小姐,你被選作秀女了。」
  
  婉清正端了碗粥喝,聞言手一鬆,粥碗摔得一聲脆響,碧草急得扯住豆芽兒問:「什麼選做秀女了,小姐不是已經訂了親麼?不是說,是四小姐參選的麼?」
  
  豆芽兒歇了一口氣道:「我聽得真真切切,的確是三小姐的名字,這會子太太正火急火撩的往這邊來了,小姐,怕是又要找你發脾氣了。」
  
  婉清總算是回過神來,皺了眉頭穩坐在屋裡,豆芽兒急得團團轉,「小姐何不避一避啊,大老爺這幾天在府裡,沒去衙門呢,你去跟老爺說說吧。」
  
  婉清聽了便拿眼橫她:「太太知道了,老爺能不知道?你還是想想怎麼把這消息遞過去才是正經呢。」
  
  豆芽兒一聽,火燒屁股似的往外跑了,碧草聽得莫名,婉清也不管她,自顧自坐著繼續繡花,方媽媽擔憂地看著婉清道:
  
  「小姐,莫不是名字弄錯了?你可是定過親的呀。按理府裡沒報名字上去,宮裡也不會造冊才是,莫非,是大老爺的意思?」
  
  大老爺哪有那個膽啊,這會子指不定有多著急呢,大老爺如今怕的就是得罪靖寧侯府,怎麼可能會一而再的悔婚?
  
  只能是慕容凌雲那個王八蛋幹的,那傢伙賊心不死,還是想讓自己嫁給他,就鬧了這麼一出,壽王又正得勢,有壽王撐腰,他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婉清現在一點也不急,以上官夜離的臭脾氣,只要得了消息,肯定會想法子的,她跟這急也沒用。
  
  果然沒多久,林氏就進來了,拿著那名刺就往婉清臉上摔:「你做的好事!」
  
  婉清頭一偏,撿起那名刺一看,果然是她的名字,不由笑了起來,對林氏道:「母親是為這個來興師問罪的麼?」
  
  「賤人,虧你還笑得出來,你個黑了心肝的,竟然敢頂了你四妹妹的名頭去攀龍附鳳,你以為你是……」林氏被婉清的笑刺激得火氣更大,破口大罵起來。
  
  「住口!」婉清忍無可忍的喝道。
  
  林氏被喝得怔住,隨既又要罵,婉清冷眼看著林氏,不急不慢地說道:「母親口口聲聲罵我是賤人,你生為我的嫡母,我是賤人你豈不就是賤人的娘?女兒是小賤人,您豈不成了老賤人?顧家世代書香,母親天天把個賤子掛在嘴裡,也不怕人說您粗鄙,不符顧家大太太的身份麼?」
  
  林氏被婉清不溫不火地說得愣了神,氣得張著嘴半晌也不知怎麼罵回來,王嬤嬤氣不過罵道:「豈有此理,三小姐,你怎麼敢侮罵嫡母?真是大逆不道。」
  
  婉清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王嬤嬤的臉上,喝道:「我罵嫡母是大逆不道,那你這個狗奴才罵主子又什麼?打你是讓你記住,我也是這個府裡的主子,我娘也是上了宗譜的,你再狐假虎威,我揭了你的皮。」
  
  婉清早就想打王嬤嬤了,林氏一再的欺負拿捏她,就是看她好性兒,好欺負,婉容從訂了親後就對林氏橫眉冷對,林氏倒底還是畏著壽昌伯的,也知道婉容的手段厲害,所以,對宛容反倒多有容讓,這一巴掌就是要讓林氏知道,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她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王嬤嬤素來是林氏身邊最得力的,平日裡在府裡哪個不高看她一眼,何時被人打過,一時氣得直發抖,可一看素日柔弱的三小姐今天突然變得冷酷而強勢,眉宇間含著一股肅殺之氣,她一時竟然有些畏懼起來,生生忍住了要說出口的話。
  
  林氏大鬧起來:「反了,反了,敢罵我,還敢打我的人,來人啊,將她拖出去,重重的打。」
  
  外面立即進來兩個粗使婆子,往婉清身邊靠近,婉清冷冷地掃她們一眼道:「想對我動手,可要掂量下自己的份量,承不承受得起動手的後果。」
  
  那兩個婆子原就不敢真打婉清,上來也不過是做做樣子。婉清可是未來的靖寧侯世子夫人,又是大老爺現在的心頭肉,誰敢得罪她啊。林氏氣急,使喚不動人,就乾脆自己上,揚了手就向婉清打來,婉清小臉往上一迎道:
  
  「母親,你怕是忘了靖寧侯說的話了吧,你若是想讓四妹妹終身在家當老姑娘,大可以把這巴掌打下來,女兒生受了就是。」
  
  林氏頓時像打了霜的茄子一樣蔫了,揚起的手又軟了下來,想起那日靖寧侯對大老爺說的話,又想起如今嫁不出去的婉麗,一時又悲又怕,眼圈兒一紅,放聲大哭起來,邊哭邊道:
  
  「你……你竟然敢拿靖寧侯府威脅我,你這個不孝的忤逆女,人說養恩大於親恩,這麼些年來,我含辛茹苦的養育你,你不知回報也就罷了,還在背後捅刀子,下陰手害你妹妹,你個黑了良心的,你也做得出來啊,嗚嗚嗚。」
  
  林氏是硬的不行就來軟的,連著耍賴耍潑一起來,婉清朝窗外睃了一眼,果然看到有人影晃動,於是,強壓住心中的厭惡冷冷地說道:「母親這話好沒道理,我做了何事下陰手害四妹妹了?倒是母親您,一心只偏著四妹妹,看她嫁的夫婿有病,就拿女兒去頂替,四妹妹怕年輕守寡,難道女兒就不怕?您若真對我好,又怎麼能做得出這種事情來?」
  
  林氏聽得老臉一紅,強自硬了頭皮道:「所以你就懷恨在心,你不願意嫁到靖寧侯府去,就用了這個心思,找人頂替了你妹妹的參選資格,你好陰狠的手段。」
  
  「這話就說得更沒道理了,難道是我要出門子求人要參選的麼?母親明知道如今世道混亂,大街上到處都是粗鄙的軍士,您哭著鬧著要我出門,逼我去靖寧侯府,女兒都還沒嫁過去,你就讓我去求婆家,不管女兒以後嫁過去後有沒有臉面,會不會被婆家瞧不起,女兒十二分不想去,但也拗不過母親你以死相逼啊,天下有你這樣做母親的麼。」邊說婉清越想越傷心,越想越後怕,淚水也噴湧而出。
  
  拿帕子拭了淚又道:「出門沒多久,女兒就被街上的軍士纏住,差一點就遭人蹂躪,當軍士要拖了女兒的馬車,要賣了女兒的時候,母親可知道女兒有多害怕,女兒有多傷心?若不是壽王爺和壽昌伯世子趕到,如今女兒怕已經成了一縷亡魂了。就這樣,女兒還是沒有恨母親,還是想著母親交待的差事,求著壽昌伯世子,請他想法子把四妹妹的名字報上去,女兒怎麼知道,應該是四妹妹的名字,又變成女兒的呢,女兒好好的在家待嫁,要去選個勞什子的秀作什麼?」
  
  「那你再去求求壽昌伯世子,讓他想法子把名字再改回來。」婉清說得潸然淚下,林氏卻半點也沒覺愧疚,反倒眼睛一亮,拖了婉清就往外走,這時,大老爺從外頭衝了進來,扯開林氏,對著她就是一掌甩去:「敗家的賤人,你還嫌害清兒不夠麼?」
  
  婉清心中長吁一口氣,低眉順眼的站在一旁嚶嚶哭泣,她早讓豆芽兒遞消息去了,豆芽兒擔心她被林氏責罰,出去後定然先想法子把大老爺請來,所以,她才會在林氏面前哭訴,將事情原委一五一十說了個遍,大老爺果然在外頭聽了個全套,這可比她跑到大老爺跟前去告狀要可信和有用得多了。
  
  林氏被打得眼冒金星,伏在地上捶地大哭:「顧知儒,你偏心,你偏心,你的心裡只有那個賤人生的兒女,我生的就沒放在眼裡,四丫頭如今連最後的機會也被這個小賤人佔了去了……」
  
  「來人,把太太拖下去。」大老爺再也聽不下去了,他的心一陣抽痛,林氏的話正戳到他的傷心處,素心死了多年,他一直沒有照顧好她和他生的幾個孩子,回頭看正在哭泣的婉清,想起她差一點就被人害了,不由又痛又怒,對林氏道:「明天我送你回林家吧。」
  
  林氏聽得大驚,嚇得腿腳都軟了,剛才那股子銳勁一下子全散了,撲通一下跪到大老爺面前,哀求道:「不,不,老爺,妾身錯了,妾身錯了,求老爺饒了我這一回吧。」
  
  「你真知道錯了麼?」大老爺垂眸看她,結髮二十幾年的妻子,不是沒有感情,當初剛嫁過來時,林氏也是嬌美賢淑的一個人,他一直以為她很善良,很端方,他雖不愛她,但一直很敬重她,幾個庶子庶女都放心地交給她撫養,可如今看來……他好像看錯她了……
  
  「老爺,妾身太擔心麗姐兒了,所以才鬼迷了心竅,求老爺不要送我回去。」林氏哭成了淚人,哀哀地求著大老爺,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平日間回娘家要麼就是娘家有事,下了貼子來請,要麼便是夫家有事,回去一趟就很快就得回來,這就如同走親戚是一樣的。
  
  大老爺送她回去,就是指責林家沒有教好女兒,讓她回娘家再教育的意思,而且,什麼時候回來,還得看大老爺的心意,林氏一把年紀了若是被這樣送回去,不止她沒臉,就是林家也一樣沒臉,所以,這一次,她是真的怕了。
  
  大老爺也不過是嚇嚇她,林氏畢竟是髮妻,又養育了顧家大爺顧存仁和已經嫁到平寧侯府的顧婉瑩,大老爺還是要顧著那一雙兒女的面子的。
  
  婉清看事情也鬧得差不多了,便過去扶林氏起來,勸大老爺道:「爹爹,母親已經知道錯了,您就原諒她吧,況且,女兒的婚事在即,府裡頭還要母親打理主事呢,母親也是太過疼愛四妹妹的緣故,可憐天下父母心,女兒能理解她的。」
  
  大老爺感動的看著婉清,這個孩子一直就是這麼貼心純善,柔順中,又不失堅韌的風骨,很像當年的素心。
  
  他正好要一個台階下,婉清就送過來,大老爺冷聲對林氏道:「若以後再看你打罵清兒,就莫怪我不給仁兒和瑩兒面子,把你送回林家去了。」
  
  林氏老實的點頭應了,婉清扶著林氏往椅子上坐,又對大老爺道:「其實母親待我還算不薄,這幾日也一直在為女兒的嫁妝操心,兩個鋪子,兩個莊子,還有三房人的陪嫁地契如今都給女兒看過了,放在張媽媽手裡保管著……」
  
  大老爺一聽,就皺了眉,「為何要讓個下人保管你的嫁妝?」
  
  林氏聽得心頭一顫道:「妾身是看清兒年紀還小,怕她不會打理那些個庶務,就把張婆子給了她,那張婆子是個精明能幹的,有她幫著打理,我也放心一些。」
  
  大老爺聽了沉吟片刻後,點了頭道:「這也有些道理,不過,幾房人的賣身契呢,也在張婆子手裡麼?」
  
  林氏聽了忙道:「賣身契自然是要給清兒拿著的,不然,清兒也管制不住那些奴才啊。」
  
  林氏還真是會睜眼說瞎話,婉清也不戳穿,只是順著林氏的話道:「母親說得是,只是母親當初把所有的地契房產都放在了一起,沒分開,這會子張婆子還沒來得及把賣身契拿給女兒呢。」
  
  大老爺聽了眉頭又皺了起來,狠狠地瞪了林氏一眼,林氏嚇得打了個冷戰,縮著脖子道:「反正清兒還沒嫁過去,幾房人也還沒來給清兒磕頭,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
  
  大老爺聽了就道:「你知道就好,那些個田產地契倒算不得什麼,清兒真要嫁到靖寧侯府去了,以靖寧侯府的財勢,就算是……世子真有個三長兩短,靖寧侯也不會虧待了清兒,這點子產業於靖寧侯府來說,根本沒人在眼裡。賣身契就不一樣了,清兒拿不到賣身契,就沒法子拿捏住那些下人,又怎麼能讓跟過去的人忠心?現在就把張婆子叫來,讓她把賣身契交到清兒手上。」
  
  張氏無奈,只好讓王嬤嬤把張婆子叫來,當著大老爺的面,把陪嫁的幾房人的賣身契都交到了婉清手裡。
  
  大老爺又讓林氏先回去了,自己仍坐屋裡,慈愛地看著婉清道:「清兒,你若不想嫁,這一次選秀女正是機會,夜離那孩子雖然很維護你,可他那身子,爹爹實在是放心不下啊。」
  
  婉清沒想到大老爺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她靜靜地看著大老爺,第一次發現大老爺的兩鬢染上了幾絲白霜,大老爺,其實是很關心她們幾個的吧,她的心暖暖的,柔柔的,像一個在冰天雪地長途跋涉的旅人,突然找到了一間溫暖的茅草房,雖然簡陋,但是,能夠遮風擋雨,能給她一個溫暖的,小憩的小窩。
  
  「可是爹爹,這樣會得罪靖寧侯府吧,您……」婉清的聲音有些哽噎。
  
  「放心,靖寧侯府知道爹爹我沒那本事也沒那膽子把你的名字報上去,這事他不會怪到我頭上來的,不過就是爹爹以後少個靠山罷了,爹爹也沒什麼雄心壯志,只想好好護著你們幾個,讓你們都有個好歸宿。」大老爺起身,揉了揉婉清的額發,婉清終於濕了眼眶,情不自禁止的撲進大老爺的懷裡。
  
  「傻孩子,莫要哭,只怪爹爹本事不濟,不能護得你們周全。」大老爺輕拍著婉清的背,歎了口氣說道。
  
  「可是,爹爹,這個秀怕是不能參選啊。」
  
  「你莫管了,爹爹自會去找壽昌伯想法子,壽昌伯一定不會讓他兒子如意的,不然,他也丟不起這個臉。」大老爺胸有成竹地說道。
  
  婉清聽得怔住,沒想到大老爺竟然明白其中的彎繞,聽他這意思,是既不想自己嫁給慕容凌雲,也不想自己嫁給上官夜離,想趁這機會給自己再尋一個更合適的婆家。
  
  「爹爹,只怕不可能會如您的意的,靖侯府又豈會如此善罷干休,女兒最終還是會嫁到靖寧侯府去的。」
  
  大老爺心中此話不假,神色頓時黯然,婉清揚起小臉,對大老爺燦然一笑道:「不過,此事於我們顧家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
  
  大老爺沒聽得懂:「哦,此話怎講?」
  
  婉清站直了身子,笑著對大老爺道:「女兒原就與靖寧侯世子訂下婚書,如今只是婚期沒定而已,女兒若真的參加選秀,這對靖寧侯府來說是奇恥大辱,靖寧侯定然是嚥不下這口氣的。」
  
  大老爺點頭贊同,婉清又道:「所以,靖寧侯定然會想辦法反對女兒進宮,女兒聽說,名字造冊上去後,還是可以更改的,到時侯,爹爹只須拿著女兒的婚書與靖寧侯一同進宮,一口咬定是造冊的人失誤,把婉麗寫成了婉清,顧家只有一個待嫁之女在府裡,其他女兒全都定婚,而靖寧侯為了能順利娶到女兒,定然不得不幫爹爹一起圓這個謊,想法子請那人把名字改過來,如此一來,女兒不用進宮參選,而婉麗的終身大事也總算有希望了,所以說,此事於顧家,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大老爺聽得撫掌大讚,「清兒慧質蘭心,一下子就解了爹爹心中大難,只是清兒……,如此一來,還是苦了你了。」
  
  婉清臉色的笑容漸漸斂去,眼神有一絲的茫然,好半晌才道:「這便是緣分吧,我就算是不想嫁,又能如何?顧家終是拗不過靖寧侯府的。」
  
  看大老爺臉上露出悲淒之色,她又莞爾一笑道:「爹爹不用太擔心的,你看女兒長了一副有福氣的臉呢,指不定,將來就是個大富大貴的命,以後爹爹就等著女兒來孝敬您吧。」
  
  大老爺一走,豆芽兒就紅著眼瞪婉清,「小姐,你也太不厚道了吧,虧得世子爺那麼對你,挖空了心思對你好,你其實不想嫁給他……」
  
  婉清拿手戳她:「你胡說些什麼,你那主子是個好相與的人麼?嫁與不嫁由得我同不同意麼?哎,你個死妮子,究竟是我的丫頭,還是他的呢,我可記著你的買身契還在我手裡呢。」
  
  豆芽兒摸著頭嘟囔:「是你的是他的還不一樣麼?你們兩個反正是要成親的,奴婢就是覺得小姐沒良心,爺對你可是一心一意的好……」
  
  「打住,再不打住我先送你過去給他當通房丫頭去。」婉清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
  
  豆芽兒一聽,臉色瞬間白了,大眼裡迅速爬滿痛楚,顫聲道:「奴婢才不要給人做小呢,奴婢這身子……」說到一半,猛地摀住了嘴,哭著衝了出去。
  
  大老爺回去沒多久,靖寧侯就上門來了,大老爺熱情的接待了他,靖寧侯臉色很不好看:「顧大人,顧家一而再,再而三的悔婚實在是做得太過了些吧。」
  
  大老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親家這是說哪裡話來,這些日子,內人一直在為清兒的婚事籌備,誰知怎麼就出了這個變故,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當初我明明是報的四丫頭的名字上去的,怎麼就變成三丫頭的名了呢,是不是造冊之人弄錯了?」
  
  靖寧侯聽得眼睛一亮,「本侯也覺得,怕是造冊之人弄錯了名字了,如此親家,咱們一起去淳親王府吧。」
  
  誰知到了淳親王府,淳親王聽了靖寧侯和顧大老爺的這一番話後,卻道:「……名字是壽王親自報過來的,囑咐本王一定不要弄錯了,就是顧三小姐,侯爺啊,這事你不該來找我,應該去找壽王,本王也無能為力啊。」
  
  靖寧侯在外頭奔波了好幾個時辰,還是沒能把名字給改過來,壽王又避而不見,一肚子郁氣的回到府裡,直接就去了上官夜離的院子,一進門,上官夜離的貼身丫頭紫娟守在正屋裡,見他來了忙上前行禮。
  
  「世子今兒身子可好了一些?」靖寧侯邊往裡屋走,邊問道。
  
  紫娟忙道:「回侯爺的話,昨兒個晚上世子又咳了一夜,才喝了藥睡下了,您……」
  
  靖寧侯果然頓住了腳,皺眉道:「又咳了一晚?那我等他睡醒了再來。」
  
  靖寧侯一走,紫娟便進了裡屋,床上被子鋪開著的,但錦被下卻並沒有人,她急得在屋裡轉了一圈,正著急時,一個黑色修長的身影從暗處閃出,紫絹看得大喜:「爺,侯爺找你呢,好像是急事。」
  
  上官夜離聽了並沒說話,逕直往內堂去了,片刻後,他換上一套玄色衣服,臉色又變成了薑黃色,對紫娟道:「走,去侯爺書房。」
  
  靖寧侯書房裡,上官夜離聽完靖寧侯的話後道:「爹爹,我要去壽昌伯府,凌雲那小子心氣不平,非要跟兒子搶,兒子身子雖弱,可也受不得這奪妻之恨。」
  
  靖寧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皺了眉道:「好吧,你自去便是,出了什麼事,爹爹一力給你擔著。」
  
  紫禁城外,慕容凌雲正和壽王騎馬往城裡去,壽王雖然早就封王,宮外也有了自己的府邸,但他一直住在東宮,自從大皇子死後,他就住了進去,一直霸佔著不肯出來。
  
  說起來,皇上的意思也很值得人深思,明明幾個兒子裡,壽王勢力最大,皇上也很寵愛他,但就是一直不立太子,後位也虛空,使得壽王這個假太子一直不能正名,也讓其他有點野心的皇子都蠢蠢欲動,朝中大臣人心不穩,急著找靠山,分黨派,後宮爭鬥更是如火如荼。
  
  二人打馬來到朱雀門,正要穿城門而過,就見一騎飛奔而來,慕容凌雲回首去看時,就見上官夜離手中長劍直直的刺了過來。
  
  壽王不由怔住,喝道:「夜離,不得放肆。」
  
  上官夜離看也不看壽王一眼,只是冷聲對慕容凌雲道:「把我娘子的名字從秀女名冊上撤下去,否則,休怪我劍下無情。」
  
  冰冷的劍尖離喉嚨只差幾毫釐遠,慕容凌雲卻面不改色,狂傲的看著上官夜離道:「有本事你就殺了我,顧三小姐,我是非娶不可的。」
  
  上官夜離面色一沉,手腕翻轉,只見劍光閃爍,漫天劍雨從四面八方攻向慕容凌雲,慕容凌雲身子向後一仰,驟然從馬上凌空躍起,躲過雷霆萬鈞的一劍。
  
  上官凌雲又是一劍削向他腰際,慕容凌雲氣急,於空中取出佩劍一格,劍花激閃,兩人一時在朱雀門前打得難分難解。
  
  上官夜離打了幾回合後,便是一陣猛咳,慕容凌雲倒也不乘人之危,靜候一旁,等他咳完再繼續打。
  
  壽王在一旁勸了多次,兩人都不肯聽,壽王爺也懶得再勸,就在一旁看著,越看眉頭擰得越緊,慕容凌去的功夫在大周朝也算得上數一數二,可上官夜離拖著一副破敗的身子竟然與他打得不分上下,若是他身體痊癒,那放眼大周朝內,能與他匹敵的還有幾位?
  
  朱雀門外,進進出出的官員和宮人不知凡幾,很多大臣站在一旁指指點點,看得饒有興致,直到華太師從宮裡出來,看到這一幕後大怒,過來喝止道:「住手,兩位世子在皇家重地大打出手,成何體統。」
  
  兩人仍自顧自的打得難分難解,最後上官夜離一劍刺傷了慕容凌雲的左肩,壽王這才驚起,執劍上前架住上官夜離:「夜離,都是自家親戚,為何出此重手。」
  
  上官夜離倒沒有對壽王動手,將劍一收,臉色陰沉道:「誰讓他搶我娘子。」
  
  華太師氣得指著上官夜離罵:「你個兔崽子,老子的話你都不聽了。身子不好,不回家養著,跑這地兒來撒什麼野?」
  
  上官夜離冷冷地橫了華太師一眼道:「人家要搶你侄孫媳婦呢。」
  
  華太師聽得一怔問他:「你不是定婚了麼?誰搶你媳婦?凌雲小子?」
  
  上官夜離卻臭著張臉,眼著慕容凌雲不再說話。
  
  慕容凌雲傷得並不重,只是皮外傷,但是血肉翻飛,看著也甚是磣人,壽王大急,忙道:「來人,請太醫。」
  
  慕容凌雲卻是倔強的袖子一甩,對華太師道:「老太師莫聽那廝胡言,是他先搶了我的娘子。」
  
  一時間,原本在一旁看戲的大臣們紛紛議論起來,不知道這兩個大周朝有名的公子爺同時看中了哪家姑娘,竟然值得公然在紫禁城外大打出手。
  
  有與兩府有交情的知情人士便道:「還不就是顧家的三小姐,說起來,這事也是慕容做得不地道,靖寧侯世子與那顧家三小姐已經定下婚書了,他還橫插一槓子做甚?」
  
  「聽說是顧家又把三小姐的名字報到內務府參選,要悔了這門親,靖寧侯世子要怪也只能怪顧家啊,怎麼怪到壽昌伯世子頭上?」
  
  「這你就不知道吧,壽昌伯世子莫看他平日浪蕩無形,對那顧三小姐卻是一見鍾情,非卿不娶,原本壽昌伯夫人在世時,是為他定下了顧三小姐的,只是其中出了些變故,弄得顧三小姐又與靖寧侯世子結下了百年之好。」
  
  「哎呀呀,果然紅顏禍水啊,不知那顧三小姐有多貌美,真想一睹芳顏才好啊。」
  
  那議論聲越發的離譜,華太師聽得頭皮發麻,上前一把將慕容凌雲和上官夜離都扯下馬車,拽住就往宮裡拖:「走,去太后娘娘那說個清楚去。」
  
  婉清窩在屋裡逗著小狗玩,那是上官夜離怕她無聊,特意尋來送給她的,她給小狗取了個名字叫毛球,毛球長得很可愛,雪白的小京巴,毛絨絨的一團,正攤開了肚皮讓婉清給它揉肚子呢。
  
  婉清揉了好一陣,便丟開它,拿起一本書來看,毛球攤著肚皮等半天,見婉清不理它了,伸了爪子悄悄的扒一下婉清的手腕,烏溜溜的大眼裡全是討好,肥大的短毛尾巴打圈兒搖得像在掃地,婉清懶得理它,端了書坐開了些,離它遠點,毛球不樂意,挨挨蹭蹭的,又蹭婉清的身邊,拿爪子扒婉清的書,婉清煩了,扯了它身上的一把毛掃它的鼻子,毛球鼻子縮了縮,毫不猶豫地打了個狗噴嚏。
  
  引得婉清哈哈大笑,豆芽兒過來,一腳踹飛毛球,「小姐,太后娘娘召見。」
  
  婉清嚇得只差沒從椅子上一頭栽下去,顫著聲問道:「誰,你說誰要召見我?」
  
  「太后娘娘,小姐趕緊的梳妝打扮去前院吧,宮裡人可沒那好脾氣久等你。」豆芽兒邊說邊把婉清往屋裡推,動手去解她的衣扣。
  
  「別介,就這個樣子吧,我一不是誥命,二沒封號,還能捯飭出個什麼樣子來。」婉清心中電轉,怎麼也想不通,太后娘娘會要召見她這個名不見經傳的五品小官之女。
  
  到了前院,果然看見一個白面無鬚的男子傲慢地站在大老爺面前,林氏恭敬地垂眉低首,大氣都不敢出,那男子一開口,嗓音尖細:「顧三小姐哪,怎地還沒到,咱家可沒功夫久等。」
  
  婉清忙上前去向他行禮:「小女婉清給總管大人請安。」
  
  那太監聽得怔住,隨即一臉的笑:「喲,還真是個小美人兒呢,怪不得兩位世子爺為你大打出手呢,嗯,小嘴兒挺甜的,不過咱家如今還不是總管呢。」
  
  「現在不是,將來肯定會是,大人一看就是個大福大貴之相。」好話兒又不要錢買,婉清前世宮斗看得多了,這些個閹人身殘後,性子會變得怪異,最怕人家瞧不起,稍有得罪,就睚眥必報,人說閻王好找,小鬼難纏,多拍這些人的馬屁,可以少去很多麻煩。
  
  那太監果然聽得哈哈大笑,顧大老爺也見機,忙塞了個荷包到那太監手裡,那人掂了掂份量,笑容更加可親了。
  
  婉清趁機在路上把事情問了個七八,那太監知曉得也不多,只是告訴婉清,如今壽王,華太師,靖寧侯壽昌伯,兩位世子,好大一個陣容,全都在太后宮裡等著她這個小小的五品下官之女呢。
  
  婉清頓時一腦門子的水簾洞暴布汗,事情怎麼鬧得如此大了呢?
  
  慈寧宮裡或坐或站,已是滿滿噹噹的,婉清低眉順眼,三寸一小步的挪了進去,眼睛只敢看著自己繡花鞋上的那朵枝梅,耳朵卻是盡力張大,盡量將屋裡所有的聲音一個不落的收容進去,好分析場上的對陣局勢。
  
  婉清跪好之後,就聽得一聲慈和的聲音響聲:「你就是顧三小姐?」
  
  婉清忙高呼三聲太后千歲:「……回太后娘娘的話,臣女就是顧婉清。」
  
  「抬起頭來,讓哀家瞧瞧。」
  
  婉清只好抬起小臉,清幽幽的眼睛裡含著一絲怯意,但神情還算淡定從容,並無大錯。
  
  太后大約五十多歲的樣子,長得白淨端莊,面相溫婉慈和,婉清深知深宮裡能混成終級BOSS的女人沒一個是簡單的,眼睛一瞟之下,立即又怯怯地垂下眼皮,不敢直視。
  
  「嗯,果然是個清秀佳人。」太后隨意的誇了一句。
  
  一旁的華太師正襟危坐,不屑地說道:「不過爾爾。」
  
  太后笑了,對慕容凌雲道:「凌雲啊,你就為這個女子跟你表弟動手,還受了傷?」
  
  慕容凌雲在太后面前收斂了那一身的狂傲,板著個俊臉道:「回太后娘娘,她是臣的娘親看中的,娘親最遺憾的就是沒有親眼看到臣成親生子,臣心中愧對娘親,娘親的遺願,臣一定要為她達成。」
  
  婉清聽了就在心裡翻白眼,慕容凌雲你個沙豬,你什麼樣的人誰不知道,要孝順早幹嘛去,二十了還在外頭混鬧,等你娘死了你再說要孝順,裝給誰看呢。
  
  估計一屋子的人都是這心思,但到底他說得冠冕堂皇,孝子的大帽一蓋,誰也不能說他不對。
  
  太后又問上官夜離:「離兒啊,你表哥也難得肯安下心來成家立業,要不,你就讓著他點?」
  
  上官夜離臭著臉道:「回姨祖母,孫兒沒跟他搶,他從來就沒和顧小姐有過婚約,倒是孫兒與她已經定下婚書了,孫兒身子不好,也不知道能不能過了這個冬……姨祖母,孫兒不過想早日成親,留下點骨血罷了。」
  
  他難得一次說這麼長的話,聲音低低沉沉的,無端讓整個宮裡都染上了一層悲淒之色,太后果然聽得眼神一黯,歎了口氣道:「可憐的孩子,難得到了這份上,你還能如此自如,罷了……」
  
  「皇祖母,此次秀女中有不少大家閨秀,您幫夜離選個門戶高貴些的吧,若是將來……他走了,那對母子在靖寧侯府也能立得住腳一些,顧家三小姐也太弱勢了……凌雲的性子您也知道,他難得看對眼,若是錯過了這個,怕是一輩子也定不下性來,皇祖母……求求您了。」壽王竟然在太后面前撒起嬌來,他如今呼聲正高,很有可能就是將來的皇帝,滿殿的人,包括壽昌伯也沒敢反對他的話。
  
  「姨祖母,侄孫兒也是難得看得中一個中意的,難道您忍心連這點願望都不滿足侄孫兒麼?」上官夜離照樣打親情牌。
  
  太后一時為難起來,華太師就在一旁直罵:「紅顏禍水,紅顏禍水!」
  
  婉清跪得膝蓋都痛了,她如今就像一盤開胃大菜,菜少僧多,那些人只差沒拿刀子出來將她一切兩半,一邊抱回一半,就皆大歡喜了,這些人開會,她是議題的主角,卻沒一個人真理會她,都忽略了她也是有思想的活物。
  
  兩方爭吵不休的當口,一個弱弱的,怯怯的聲音不和諧地響起:「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說話的是剛榮升為禍水的婉清,但殿裡太吵,大BOSS都沒聽見,慕容凌雲離得她最近,一雙俊眸又一直無恥地粘在她身上,無奈之下,她對他悄悄的勾了勾手指。
  
  那廝頓時笑得露出八顆雪白的牙齒,附身過來道:「三妹妹……」
  
  婉清看著他受傷的左臂,突然出手,一指點在那沁血的傷口上,慈寧宮上空響起一聲乾嚎。
  
  頓時,整個殿內鴉雀無聲,大小BOSS全都聚焦在婉清這個新鮮出爐的禍水身上,壽王狠瞪婉清一眼,顫聲道:「凌雲,你要不要緊。」
  
  慕容凌雲咬牙,眼裡全是痛苦和不可置信,婉清懶得看他,弱弱開口道:「太后娘娘,臣女有話要說。」
  
  太后半揚了眉,剛才看走眼了,這個小女孩一點也不簡單啊,眼裡閃過一絲凌厲:「你說。」
  
  「臣女想回家,臣女一個都不嫁行不行?別再逼臣女了,臣女……剪了頭髮做姑子去。」婉清淚眼婆娑,神情楚楚可憐,眼裡的無助和無辜讓人看著心疼,小身子縮成一團,茫然得像只無家可歸的流浪小狗,話雖說得強悍,聲音卻是帶著哭腔,一句話哽咽了三次,說到最後似乎所有的勇氣都用光了,匍匐在地上,可憐巴巴地看著太后。
  
  太后也是從選秀一步一步走到如今這個地位的,看著殿下哭成一團的小女孩,頓時又想起當初的自己,也是如此無助的走入這金碧輝煌的殿堂,四周陰風劍雨,步步陷阱,步步危機,那時的她,也如這個女孩子一樣,最想的就是:回家!
  
  「三妹妹……」
  
  「笨蛋……」
  
  慕容凌雲和上官夜離兩條聲音同時響起,兩雙風格迥異的俊眸裡都是憐惜,兩個身子同時抬腳奔向她。
  
  媽的,這是非要坐實她這個禍水的罪名麼?婉清猛然抬頭,一聲清叱:「站住,不許過來。」
  
  兩個桀驁不馴的男人同時頓住腳,婉清不理這兩個男人,哭爬向太后腳下,仰著淚眼:「太后娘娘,臣女不過顧家一個庶女,上有嫡母,下有嫡妹,於夾縫中討生活,從不敢有半點違矩,壽昌伯夫人看中臣女,要娶臣女為世子夫人,臣女老實在家中待嫁,誰知出現變故,庶姐一日之內與壽昌伯訂婚,臣女的婚事自然無疾而終,嫡妹與靖寧侯府定下百年,可世子身染沉痾,嫡妹不願,嫡母讓臣女頂替,臣女也老實待嫁,臣女就如浪濤裡的一葉孤舟,任風浪吹打,無處可依,個中苦楚,誰人知曉,太后娘娘,世人都說您宅心仁厚,菩薩心腸,給臣女指條明路吧,讓臣女能活得下去。」
  
  一席話,說得聲淚俱下,都是大宅院裡生活著的人,著實聽得心酸,華太師的老爺也有些紅窘,那句紅顏禍水怎麼也再說不出口了,如此可憐的女孩子,誰還忍心逼迫,太后長歎一聲道:「那依你的意思,這兩個真的都不嫁了麼?」
  
  此言一出,婉清就如同置身於冰火兩重天,一邊慕容凌雲眼神灼灼,似要燃得起火來,另一邊氣壓很低,冷嗖嗖的能凍得人血液凝固,婉清耳邊就想起那人半是撒嬌,半是期盼的話來:「娘子,要安心在家待嫁。」
  
  一咬牙,婉清抬眼坦然地看著太后:「自古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臣女與靖寧侯世子已定下婚書,此盟已結,隨意反悔乃小人所為,臣女雖非君子,也知為人要信守承諾,就算靖寧侯世子來日不多,臣女也願陪他走完以後的路程。」
  
  「好,好個信守承諾,忠義兩全的好女子,太后娘娘,老臣求您成全了她吧。」婉清話音未落,華太師首先捧場叫好。
  
  太后也點頭微笑,安撫慕容凌雲道:「凌雲啊,強扭的瓜不甜,小丫頭不願意跟著你呢,這事你確實做得不地道啊,再說了,你爹爹已經定下了顧家老二,你怎麼能再娶老三呢,阿政啊,這次秀女裡有不少好人家的女兒,你幫凌雲好生挑一個去。」
  
  慕容凌雲眼神黯然,仍死死地盯著婉清,肆意張狂的俊眼裡,竟然蒙上了一層委屈的水霧,婉清駝鳥地裝死,心裡催眠,看不見,看不見,不能心軟,我什麼也看不見。
  
  另一側風景迥異,萬丈冰山瞬間消融,陽光明媚,春暖花開,那雙深湖般的眸子柔得快要溺得出水來。
  
  大哥,你要不要表現得介麼明顯啊,很多人看著呢,倫家是會害羞的啦。
  
  事情還算圓滿,正要和諧退場,殿外響起一聲不太和諧的聲音:「稟太后娘娘,皇上毒發,昏迷過去了。」
  
  婉清微怔,皇上的毒還沒解麼?不過這不關她的事,她只管低頭垂眉等待退場就是了。
  
  太后身子一顫,激動的起身,邊走邊道:「怎麼又毒發了,那些個太醫呢,就沒一個有用麼?白養著了,再治不好皇上,全都拖出去砍了。」
  
  婉清聽得小心肝一顫,暗摸了一把汗,果然是宮斗的終極勝利者,砍起人頭來眼都不眨的,剛才虎口擼毛,還真是險呢,於是乎頭垂得更低了。
  
  「太后息怒,此毒太過霸道怪異蹊蹺,太醫也束手無策啊。」華太師在一旁勸道。
  
  太后急急地要去看皇上,很有氣勢地一揮手:「全散了吧。」
  
  婉清心頭一鬆,趕緊地跟在上官夜離瘦削的身影後當隱形人,慢慢的往外挪步子。
  
  「皇祖母,顧三小姐會解奇毒。」太后快要走出宮門的身子聽到這句話後立即頓住,回過頭來審視著壽王。
  
  壽王急走兩步跟上:「皇祖母,前次在壽昌伯府,迎姐兒突然中劇毒,當時太醫也是束手無策,診治半天也無效果,倒是讓顧三小姐找到毒因,還幫迎姐兒解了毒了。」
  
  婉清不由在心裡大罵,丫丫的壽王,老娘前世跟你有仇啊,要害人也不是這樣害的啊。
  
  那不過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好不好,迎姐兒那解藥,不過是金銀花和綠豆,那兩樣東西吃下去就算無用,也不會有害,她才敢試啊,如今中毒的可是當今皇上,誰有膽子拿皇上當小白鼠啊,稍有半點差錯,那可不只是自己這顆小腦袋,就是加上整個顧家,也不夠砍的呀。
  
  「姨祖母,婉清她不過是胡亂一試的,她並不懂得解毒的。」上官夜離也急了,忙出言反對。
  
  「夜離,皇上如今危在旦夕,哪怕是有一點希望,也要試上一試啊。」壽王聲音哽咽,聲情並貌地將孝子的傷心表演得淋漓盡致。
  
  太后聽得心酸,點了頭道:「也是,如今也再無其他更好的法子了,且讓顧小姐試上一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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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1:45:01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五章:治毒、大婚
  
  皇上住在乾清宮,離慈寧宮隔了好幾坐宮樓,太后帶著一行人急匆匆往乾清宮而去。
  
  婉清邊走邊想,太后說試試,這是可以隨便試的嗎?那個人是皇上啊,九五之尊,試出毛病來了怎麼辦?不行,就算是非去不可,也得給自己留條後路,要不就死得太冤枉了呀。
  
  「姨祖母,顧三小姐並不懂醫理,那日救迎姐兒不過是正好碰巧了,說是以前在雜書上看過那種毒草,知曉解救之法,這才能救了人的,太醫院這麼多醫術高明的老太醫都沒能解了皇上的毒,侄孫就怕……」
  
  婉清正尋思著要怎麼措詞,就聽上官夜離先開了口,一長串話說完,他又開始咳了,似是顧及到太后在,忙用帕子摀住了嘴,強制自己停了下來,手放開時,大家清楚地看到那方潔白的絲帕上,染上了一塊刺目的紅。
  
  太后微歎了口氣道:「離兒啊,你的心思哀家明白,放心吧,也就是讓她去試試,行則行,不行也不會把她如何的,哀家保證還你一個完完整整的娘子就是啦。」
  
  上官夜離這才鬆了一口氣,可仍是不放心,星眸擔憂地看著一旁龜行著的婉清,當著一從大佬的面,也不避忌,一把扯過婉清來,皺了眉道:「若是能查出皇上的毒性來,你當盡力去救,若是不懂,就別逞能,聽到了嗎?」
  
  是說讓自己乾脆裝傻,拿一句『不知道』來打發太后和壽王吧,反正她也不是太醫,不用負那個責的,雖然語氣凶巴巴的,但她聽得出他的關懷和擔憂,帕子上那塊刺目的紅,讓她的心有些揪緊,突然就大了膽子,像個要被大人遺棄的孩子一樣扯住了他的衣角兩邊搖:
  
  「世子,我……我怕。」
  
  原本板著的那張臉,線條頓時柔軟下來,聲音裡帶了絲不耐,「別怕,有我呢。」
  
  婉清繼續揪著他的衣搖:「你剛才帕子上有血,我怕……」他們的婚事都鬧到太后這裡來了,很快就會天下皆之,以後就是一根繩子上綁著的蚱蜢了,休戚相關,榮辱與共,相依相隨,雖說沒有愛上他,可這裡是古代,男人就是女人的天,沒有了丈夫的女人要怎麼生活,婉清不敢想像。
  
  如果非得和他一起走下去,她希望他能一直陪她到老,她不希望他是半途退場的那個,以後的路就算不平坦,有他陪伴,她才不會孤單,有他在身後,她才有勇氣繼續,所以,她從沒有如此刻這般的擔心他,那抹紅,真的刺痛了她的心。
  
  他聽得身子一震,幽黑的眸子深深地看著婉清,眸中星光跳躍,嗓音如細沙般柔軟輕緩:「無事的……不會讓你一個人的……」他知道她的擔心,她的不安,這句話雖然沒明說什麼,但婉清的心總算安穩了些,可揪著的手還是沒松,就像他身後拖著的一隻小尾巴,他的臉就有些窘迫起來,還有一大堆子的人在看著呢,這丫頭今兒怎麼像只戀主的小貓了,用力扯了扯自己的衣角,示意婉清放開。
  
  哪有當著太后和王爺幾個的面卿卿我我的,小丫頭越來越……(呃,他絕對不承認心裡其實是很喜歡的!)就像第一次見她時,明明很害怕,偏要裝出鎮定的樣子,刀架在脖子上,還能想出那樣出格的法子去救他,一想到那條潑了茶水的褻褲,他的臉越發的紅窘了起來。
  
  衣角被他扯了去,婉清小嘴嘟了起來,眼神幽怨,嘟囔道:「……我不是笨蛋。」
  
  他聽得差點沒一頭栽倒,都什麼時候了這丫頭還計較這個,可一回頭,觸到她那半是委屈,半是撒嬌的眼神,又忍不住放軟了聲音,竟是小心地哄著:「好,你不是笨蛋。」
  
  「也不是醜八怪。」
  
  「好,不是醜八怪。」
  
  「你是龜毛。」
  
  「好,我是龜毛……」
  
  等他反應過來上了她的當時,連前面闊步而行的華太師都忍不住清咳了兩聲,老臉脹紅,一副忍笑忍到內傷的樣子,原本因皇上病發而悲傷凝重的氣氛竟是在這對小兒女的嬉言間沖淡了許多。
  
  上官夜離慣常板著個酷酷的臉,平時話也很少,這會子連一旁的宮女都忍俊不禁,拿異樣的眼光看他,他的臉就有些掛不住了,無奈地橫了婉清一眼,偏生又捨不得真生她的氣,怕嚇著她,那一眼的威力比起平素來就小了好多,看在婉清眼裡,竟是含嗔帶怨,若不是他頂著一張薑黃臉,她差一點就要流出口水來,酷美男在拋媚眼誒,雖說不上傾國傾城,也算得上是風流入骨了吧。
  
  一時,婉清心情大好,抿嘴笑得眼睛成了月芽兒,全然忘了要去給皇上解毒的危險。
  
  他們這邊甜甜蜜蜜的眉來眼去,那邊慕容凌雲的心似是墜入了無底深淵,眼神黯然而沉痛,有時候,緣份這東西真是很難說清,明明應該是他先得到的,偏偏就是沒抓得住,一雙大掌握了又張開,張開了又握成拳,指骨捏得咯肢作響,看著上官夜離的眼神快要噴得出火來,從沒有像這一刻這般,如此嫉妒一個人,嫉妒得胸膛子裡全是酸水,浸得他的心肝脾肺都軟成了一攤泥,那種提不起,又放不下的無力感,讓他很煩躁,很窩火,巴不得一把火,燒了眼前的這一切就好。
  
  壽王放慢了腳步,與他並肩而行,知道他心裡不痛快,歎了口氣,小聲道:「阿雲,何必呢,天涯何處無芳草啊,過幾日我再給你找個好的吧。」
  
  慕容凌雲黑著臉沒支聲,走了一半時,他終於按奈不住,上前對太后行了一禮道:「太后娘娘,微臣身子不適,想先行告退。」
  
  太后也是太過憂心皇上了,只顧著往前走,忘了這些人其實不用全跟著的,便對身後的壽昌伯還有靖寧侯幾個道:「你們都到太和殿去侯著吧,皇上跟前不用這許多人。」
  
  靖寧侯聽了便眼神複雜地看了婉清一眼,對上官夜離道:「離兒,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去乾清宮了。」
  
  古代信講究,有病之人還是少到他人屋裡去的好,怕過了病氣給別人,被人嫌棄,何況那個人還是中毒的皇上,就更要注意了。太后倒也確實不想上官夜離同去。
  
  上官夜離聽了皺了皺眉,他也不想去啊,可如今是婉清這個笨丫頭要去給皇上解毒啊,他哪裡能放得心,想守著她,若真出個什麼意外,他還能想法子應變一二。心中電轉,正想著要用什麼借口留下時。就聽婉清道:
  
  「你走吧,有你在我心裡壓力更大。」
  
  個小沒良心的,一腔子熱情頓時被澆滅了,原就難得想出借口,這下子所有的路都被她堵了,只好忿忿的瞪她一眼,頭也不回的大步而去。
  
  一踏進乾清宮裡,就感覺氣氛很凝重,皇上的大龍床邊,已經跪了一排老中青太醫,一個宮裝麗人正怒氣沖沖地看著地上的太醫罵道:「廢物,都是廢物,皇上暈了這麼些天,沒一個人能想得出法子來,養著你們做什麼的?」
  
  太醫嚇得齊齊磕頭請罪:「貴妃娘娘息怒,臣等無能,罪該萬死。」
  
  華貴妃正要再罵,就聽得宮人喧道:「太后娘娘駕到。」
  
  華貴妃聽了忙上前迎駕,太后抬手讓她平身,「皇上怎麼樣了?」
  
  「回太后的話,一直沒有醒。」華貴妃聲音哽咽。
  
  華太師和壽王上前給華貴妃行禮,華貴妃抬眸看到縮在壽王身後的婉清,不由怔住:「她是誰,怎地也到乾清宮來了?」語氣傲慢中帶了些許焦躁。
  
  婉清只覺前方氣勢凌人,直覺告訴她,這個人很危險,便不敢抬頭,垂眼跪下行禮,她沒受過宮規教育,自然行的宮禮很不規範,華貴妃鄙夷的輕呲一聲,到底看在婉清是跟著太后進來的,才沒說什麼了。
  
  「母妃,她是兒臣請來給父皇治病的。」壽王斜睨了婉清一眼道。
  
  「治病?她能懂什麼治病,政兒你又胡鬧。」華貴妃不奈的揮揮手,讓人帶婉清出去。
  
  「是哀家同意讓她來瞧瞧的,說是她曾經救過壽昌伯家的迎姐兒,還有些本事呢,姑且讓她過來瞧瞧吧。」太后坐在皇上床邊,聽了這邊的對話後說道。
  
  「便是江湖郎中看著也比她可靠一些,太后,皇上可是九五之尊啊,哪是隨便哪裡鑽出來的一個女子就能接近的。」華貴妃秀眉高蹙,躬身向太后道。
  
  聽這語氣,是不許接近皇上,婉清雖然正巴不得立即被趕出宮就好,但是,華貴妃那話讓她聽著難受,任誰也不願意自己被看扁,婉清彆扭的就想要留下來碰運氣,保不齊還真能找到皇上的毒因,救好了皇上呢。
  
  太后臉色就有些難看,輕斥道:「皇上如今人事不醒,讓她瞧瞧又何防,還有什麼比皇上的病情更重要的?」
  
  華貴妃這才閉了嘴,美艷的眸子凌厲的睨了婉清一眼,侍立在太后身側。
  
  壽王道:「顧小姐請吧。」
  
  床榻前的太醫一聽婉清是來給皇上解毒的,全都齊齊地看過來,一雙雙眼睛比一百瓦的燈泡還要珵亮,全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其中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太醫揚了聲道:「太皇娘娘,皇上病情怪異,毒氣入骨,可不能亂來啊,稍有不慎,就可能釀成無法挽回的後果啊。」
  
  立刻就有太醫跟著附合,都勸太后要三思而行,婉清聽得心中火氣直冒,好吧,她是不懂醫,她也不太懂毒,可是,世上的事情往往就是講運氣,講機緣的,保不齊,她又真能解了那毒呢,這些個太醫一個個自己都沒法子解毒,卻還生怕被別人解了,自己會沒面子,尤其是被一個年不足芨笄的人解了,那他們就更加無地自容,只能拿根麵條吊死算了。
  
  太后也遲疑起來,婉清垂眉低眼,大氣也不敢出,這個時候,就算心裡再想證明自己,也不能表露到臉上,何況來時那廝就告誡過,能躲得過就躲,不能逞能,這才是最好的自保法子。
  
  所以,心裡雖是冒火,婉清還是不主動也不積極。任由太后作主吧。
  
  「住口,一群沒用的東西,你們有本事怎麼沒救醒父皇?」壽王不耐的對那群太醫斥道。
  
  然後對婉清道:「顧小姐,請給父皇診脈吧。」
  
  診脈?這麼高深的技術她哪裡會啊,婉清愕然地抬眸看了眼壽王,臉上露出討喜的笑:「回王爺的話,臣女不會診脈。」
  
  底下群太醫頓時嘩然,那個白髮的老太醫更是老淚縱橫,抱住壽王的腿道:「王爺,她連最基礎的醫理都不會,如何能給聖上治病?王爺請三思,太后請三思啊。」
  
  華貴妃也皺了眉,不解地看著壽王,她看得出,婉清肯定是壽王叫來的,只是不知壽王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他們是母子,利益相同,她深信壽王讓婉清來定然具有深意。
  
  果然,她看到壽王對她眨了眨眼,華貴妃於是道:「太后,既然人都來了,姑且讓她試一試吧,反正這群奴才這會子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來,只是用藥時,慎重些,讓這些奴婢查驗過後,再用就是。」
  
  太后聽了點了點頭,婉清便向床前走去,床上躺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相貌英俊,只是此時臉色發青,雙眼凹陷,嘴辱發烏,果然是中了毒的樣子。
  
  原來皇上是長成這樣的麼?沒見過皇帝的某現代穿越女腦子裡回想著前世看的電視,陳道明,唐國強,張國立,那幾個都是皇帝專業戶,嗯,說不好哪裡不一樣,也許床上之人昏迷著吧,看著沒有一點帝王的氣勢,婉清試著去翻皇上的眼皮,就聽得華貴妃在一旁喝道:「大膽。」
  
  婉清嚇得手一抖,指甲就戳在了皇上的眼珠上,她忙縮回手,卻看見皇上的眉頭幾不可見的蹙了蹙,婉清以為自己眼睛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卻見皇上仍然如先前一樣,死氣沉沉的閉著眼睛。
  
  還好,那一下戳得並不重,華貴妃和一旁的太后都沒發覺,婉清有些委屈,她又不是學中醫的,這裡又沒有化學儀器,不能驗血,她拿什麼查皇上的毒因啊。
  
  翻眼皮可以看瞳孔大小嘛,如今瞳孔散開,那怕就是沒得救了,而且,眼珠的顏色也能看得出中毒深淺嘛,她雖不太懂醫,這也算是一點淺顯道理呀。
  
  「娘娘,臣女的查毒的法子與旁人不一樣,還請娘娘理解。」婉清垂頭道。
  
  「華妃,你且讓她瞧瞧吧,若是不行,便放了她回去就是。」太后有些疲倦的說道,這個侄女在宮裡頭越來越張狂了,自己這個太后還沒說什麼,她卻一再的聒躁,吃些無名乾醋,看著就有點煩。
  
  華妃這才退開一些,婉清便彎了腰去捏皇上的眼皮子,將他眼皮掀開,果然就聽到一聲輕吟,婉清忙鬆了手,太后也聽到了,大喜過望,附在皇上身邊喚道:「皇兒,皇兒,可是醒了?」
  
  皇上又輕哼了一聲,聲音虛弱得幾不可聞,但到底還是醒了,婉清心中大驚,她既沒用藥,也沒有用什麼施救的法子……皇上怎麼就醒了?難道,真是她那一指給戳醒的?不過也好,醒了比昏迷好辦多了,起碼可以問下他曾經吃過什麼,先從食物查起吧。
  
  華貴妃也高興起來,擠開婉清撲到床邊就喊:「皇上,皇上,您總算醒了。」
  
  地下跪著的那一群太醫頓時面面相覷,沒想到這個小丫頭只是片刻就真的把皇上給弄醒了,還真是神了。
  
  壽王秀眉一皺,複雜地看了婉清一眼,對她笑了笑。
  
  婉清被他那意味不明的笑容晃得有些發怵,忙偏過了頭去,躬身道:「呃,太后娘娘,貴妃娘娘,皇上才醒,身子還很虛弱,受不得驚擾,還請太后娘娘和貴妃娘娘稍安。」
  
  太后擦著眼角坐直了身子:「顧小姐,沒想到你還真有些法子。」
  
  婉清聽了一腦門子的汗,她懷疑皇上是在裝暈,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莫過於眼睛了,一個人可以忍受來自身體其他部位疼痛,但如果是眼睛受痛,定然是受不了的,下意識就會自衛,所以,當婉清不小心戳中了皇上的眼珠時,皇上皺了眉頭。
  
  而眼睛又是心靈之窗,皇上怕是沒遇到過一來就掀他眼皮的太醫吧,一個病入膏肓的人,眼神會是很渙散的,反之,如果沒病,或是病得並不嚴重,眼珠或多或少是會洩漏一些信息的,所以,在婉清去掀眼皮時,皇上便自行醒來了。
  
  皇家的事情還真複雜,就是不知道,皇上究竟是真中毒,還是假中毒了。
  
  不過,那一地的太醫難道會查不出來是否中毒?不會這麼菜吧,要麼就是知道內情,在給皇上打掩護……
  
  「顧小姐,皇上如今身子還是很弱,雖是醒了,只怕那毒還未清除吧。」太后問道。
  
  婉清聽了忙道:「臣女不懂醫,還是請老太醫來給皇上把脈吧。」
  
  那白髮太醫聽了忙顫巍巍地過來給皇上把脈,幾分鐘後道:「毒仍未清,皇怕只是短暫清醒,當務之急,還是要找到對症的解藥才行。」
  
  婉清聽了便道:「請問老太醫,可查出皇上是因食物中毒還是別的原因?」
  
  老太醫對婉清比先前態度好多了,神情還有些恭敬:「老臣查過皇上當天的所有進食,並未發現有毒之物。而且,皇上的吃食都是先驗過毒的,應該不是食物中毒才是。可老臣也查看了皇上的龍體,也未看到有一處傷痕啊。」
  
  「保不齊就是把毒藥摻在香爐裡呢。」不是食物中毒,也不是外傷中毒,那就有可能是通過呼吸道了。
  
  太醫聽得眼睛一亮,果然就派人去查乾清宮的香爐去了,婉清不由對著天翻白眼,皇上都中毒好幾天了,這會子還查得出來麼,那兇手怕早就把戰場打掃乾淨,不留半點痕跡了。
  
  算了,其實,以自己這點子未微知識,現在根本就查不出皇上究竟是中的什麼毒,婉清搖了搖頭,再次回想起前世查閱的古代毒藥知識,又問道:「老太醫,您平日間都給皇上用了什麼藥?」
  
  「查不出毒性,老臣不敢亂下藥,只給皇上服了宮裡的解毒丸,但好像起效不大,萬物相剋相融,老臣怕亂用藥會適得其反。」老太醫回道。
  
  婉清聽得氣急,這個時代的醫藥還真是落後呢,一個中毒之人,不管是中了什麼毒,首先就是洗胃洗腸,就是讓他腹瀉幾次也是好的啊,竟然迂腐到查不出毒性就不用藥,真是敗給他們了。
  
  婉清無奈的搖了搖頭道:「從現在起,每天給皇上灌十碗水,再將綠豆,甘草,金銀花,防風,銘菊,青黛煎汁,灌皇上喝下去,如此四五天,皇上身上的毒性應該會淡一些的。」
  
  皇上中毒好些天都沒死,說明那毒性並不是很烈,每天灌水能清洗他體內的毒素,而甘草,金銀花和綠豆是能解毒的,至少是古代除中鶴頂紅,還有夾竹桃以外的解毒良藥。
  
  老太醫聽得眼睛睜得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結結巴巴道:「給皇上灌……灌水,這……這怎麼行,皇上龍體怎麼受得了灌水,腸胃灌壞了怎麼辦?綠豆這種賤物,怎麼能……」
  
  「老大人,您說是皇上的命重要不是皇上的胃重要?而且,灌腸是不會太傷胃的,只是會產生不適罷了。」婉清不耐煩地打斷老太醫道。
  
  老太醫愕然,眨巴眨眼半天沒說話,婉清又道:「綠豆雖然是賤物,但清熱解毒,如今大人你也查不出毒因來,那就只能用綠豆金銀花這類賤物了,就算無用至少也沒害處不是?」
  
  老太醫再次愕然,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更沒想到婉清能在太后和華貴妃面前把話說得如此直白,對醫治皇上如此的……不負責任!
  
  果然,下一秒就聽見華貴妃的吼聲:「大膽,來人啊,把這個對皇上不敬的賤民拖出去亂棍打死。」
  
  老太醫脖子一縮,腿肚子都有點打顫。
  
  婉清嚇得往太后身邊一縮,扯著太后的衣服怯怯道:「太后,您答應過世子爺,說不會把臣女如何的……」
  
  太后也很生氣,哪有人給皇上治病如此漫不經心,又如此隨便的,竟然要……給皇上灌腸!
  
  婉清可憐兮兮地又小聲道:「臣女的法子又還沒試,怎見得就沒用呢,不是說沒有其他法子醫治了麼?為何不試一試?」
  
  太后忍了忍道:「若不試上一試,就此打殺了你,你是不是會很不甘心?」
  
  「不試當然不甘心啊,可是試了沒用,也不能怪臣女啊,臣女可沒有害皇上之心,太后您英明睿智,自然分得出好壞來的,對吧。」婉清縮在太后身後繞手指,頭垂得很低,嘟嚷著小嘴說道。
  
  太后聽得微微一笑:「也是,指不定你這野丫頭的法子就有用呢,剛才你不也把皇上給弄醒了麼?來人,就依顧小姐的,給皇上每天灌十杯水,再用她的方子煎藥服侍皇上喝下。」
  
  華貴妃心有不甘,喚了一聲:「太后……」
  
  太后眼神凌厲地看向她,華貴妃立即噤聲,她知道,太后動怒了,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確實有點逾越了。
  
  宮人真的開始給皇上灌水,皇上緊閉著嘴,水很難灌進去,但也經不住猛灌,一杯水總吞進去了一半,到了下午,又給皇上服藥,在皇上沒有痊癒前,婉清被華太妃軟禁在宮裡,不許她離開,對靖寧侯和上官夜離只說她在為皇上治病,暫時不能回去。
  
  如此到了第三天時,皇上終於徹底清醒過來,太后大喜,讓太醫給皇上診脈,出人意料的,皇上身上的毒還真的清除了不少,雖然沒有痊癒,但已經有所好轉了,於是太后終於相信,婉清的法子是有用的了。
  
  皇上一醒來就要見婉清,婉清戰戰兢兢的跪在龍床前大氣都不敢出,皇上沒醒時,她只當他是個病得半死的人,一點畏懼也沒有,如今看著坐在床上,一臉威嚴凌厲的皇上,感受到他身上那股俾睨一切的王者之氣,她的小心肝不由得猛縮,總感覺自己那根戳過他眼珠的手指下一秒就會被剁掉。
  
  皇上靜靜地看了婉清半晌,在婉清感覺貼身的小裡襯已經濕透了的時候,終於開了尊口:「你就是顧婉清?」
  
  「回皇上的話,臣女正是顧婉清。」婉清頭都不敢抬,怪不得人家說伴君如伴虎呀,皇上的氣勢可比太后威嚴多了,以前在太后面前耍渾裝傻弄巧的招術這皇上面前,她是半點也不敢用。
  
  「你可查出朕身染何毒?」地上的小女孩嚇得手都在抖,皇上看著很滿意,淡淡地問道。
  
  「回皇上的話,臣女不知。」婉清老實地回答。
  
  皇上聽得怔住,嘴角不經意的抽了抽道:「不知你還敢對朕用藥,你就不怕朕有個什麼不測,你顧家誅九族都不夠麼?」
  
  「回皇上,臣女這是個保守治療的法子,所用的藥除了有清毒的功效,對身體並無害處,臣女不敢冒犯皇上。」婉清的舌頭都要打顫了,額間豆大的汗珠一顆顆滴落在大理石鋪就的地板上。
  
  「這倒是,那些個太醫只敢用宮裡慣常的解毒藥醫治,不知變通,不管如何,你是救了朕的。聽說你與靖寧侯世子已經定婚,寧華可是個厲害的呢。」皇上臉上帶了一絲笑,聲音裡竟然還帶著一絲逗趣的意味。
  
  婉清愕然抬頭,就看到皇上眼裡竟然有一絲促狹,忙垂了頭,不知道要說什麼,也不敢亂說什麼了。
  
  「罷了,你退下吧。」皇上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倦意,婉清忙起身退了出去。
  
  出門時,心裡不免腹誹,她也是算是救駕有功吧,皇上怎麼著也應該有些賞賜才對啊,堂堂一國之君對救命恩人一點表示也沒有,真小器誒。
  
  婉清出門後,一個白髮蒼蒼的身影出現在龍床前,跪在地上。
  
  皇上半臥在床上,「白愛卿,委屈你了。」
  
  那白髮老頭正是太醫院院首白之逸,他聽了忙叩首道:「老臣不敢。老臣無能,讓皇上受苦了。」他還在為那每天十杯水心懷芥蒂。
  
  「愛卿不必芥懷,那小丫頭的法子倒是沒錯,以後若再遇到有人中毒,愛卿大可以按她的法子試一試,灌水,不止可以清洗腸胃,還能排除血液中的毒性,朕雖然沒有真正昏迷,但中毒卻是真,太醫院無法解毒也是真,愛卿還是早日查出毒性和毒因出來是正經,朕可不想堂堂太醫院的醫術,還不如一個十幾歲的女子,說出去,丟的可是大周朝的臉。」皇上臉色帶著淡淡的笑容說道。
  
  老太醫走後,另一個人也跪在皇上龍床前,皇上問道:「朕中毒這些日子,可發現有何動靜?」
  
  那人垂首道:「回皇上,壽王表現最激烈,聽說康王在為皇上四處尋找解毒良方,福王仍是北境,不過,似乎有些不正常的軍士調動。」
  
  「御林軍呢,可有動靜?」皇上又問。
  
  「御林軍由壽王親掌,這些日子也有些動靜……」
  
  婉清從乾清宮一出來,就被宮人直接用馬車送回了家,踏入顧家大門的那一刻,婉清腿腳發軟,這才感覺到,自己進宮這一趟算得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了。
  
  大老爺在府門等她,一見她完後無損的回來,立即紅著眼衝過來上下打量婉清,眼中有種劫後重生的喜悅,婉清要給他行禮,他忙一把握住她的手,聲音哽咽:「好孩子,回家去。」
  
  婉清心中感動,倚偎著大老爺往府裡走,林氏難得很熱情的迎了出來,一臉笑的對婉清噓寒問暖,婉清有些不適應她突如其來的熱情,只是淡淡地應著,她這幾天在宮裡過得如臨深淵,戰戰兢兢,著實身心疲憊,與大老爺說了幾句話後,就回了自己屋裡,倒床就呼呼大睡。
  
  第二天一大早,婉清還在夢中,就被方媽媽從床上拖起:「三小姐,趕緊著些,快點梳妝打扮去前院,宮裡來人了。」
  
  婉清一聽那句宮裡來人就發怵,顫著聲問道:「怎麼又來人了?皇上沒那啥啥啥吧。」還算她清醒,沒把那句翹辯子給說出口來。
  
  「胡說些什麼呢,是喜事,皇上升大老爺為戶部侍郎了,還特地給死去的二夫人追封了個五品誥命。」方媽媽拿著衣服往婉清頭上套,一邊碧草也麻利的給婉清穿鞋,又拖她去梳頭。
  
  婉清半晌沒反應過來:「二夫人?」
  
  「就是小姐您的親娘啊。」碧草一副你很笨的眼神看著婉清,婉清這才明白,一時心中大喜,素來丈夫兒子加官進爵後,受封賞的一般是正妻嫡母,於妾室是沒有這種尊榮的,皇上給她的親娘封誥,那她母親的地位豈不與林氏平起平坐?這可比開祠堂進族譜更加榮耀,也就是說,婉清頭上那頂庶女的帽子終於是徹底摘下來了。
  
  她一時就想起皇上說的那句話:「……寧華可是個厲害的。」皇上這是在變相的給她提高身份,好讓她在靖寧侯府過得自在一些嗎?看來這一次救駕也不全無所獲嘛。
  
  緊接著,太后娘娘又下了一道懿旨,親自將婉清和上官夜離的婚事指定在四月初二這一日。
  
  雖說婉清的婚事是早就定下來了的,這一道懿旨看著似乎多餘,其實不然,有了這道旨意,婉清與上官夜離的婚事便打上了皇家烙印,婉清嫁入靖寧侯府後,除非犯了大錯,不然,靖寧侯府是不能無端休棄婉清的。
  
  隨同懿旨而來的,當然還有不少賞賜,金銀珠寶是必不可少的,還有些帛絹錦緞之類的,婉清看得兩眼直冒星星,這些個東西林氏可一點也不敢貪沒,以後就全是她的私人財產了。
  
  婉麗的選秀名字也終於報上去了,這幾天,婉清過得很自在,林氏再也沒對她使陰絆子耍手腕,還特意買了兩個丫頭給她陪嫁,
  
  只是婉麗與婉容仍是水火不容,一見面就會吵,婉容的婚事比婉清晚了兩個月,她現在也正努力備嫁妝中,林氏對婉容更刻薄,說她是庶女,又是嫁作填房的,嫁妝就比給婉清的還要少,婉容氣得鬧過幾場,但最終也拗不過林氏,只得咬牙切齒的作罷。
  
  婉清大婚的前一日,顧家大小姐顧婉瑩終於挺著隆起肚子回了娘家,婉清穿來後第一次見到這位大姐姐,第一眼,她就被這位大姐的美貌震驚了,顧婉瑩算是吸收了林氏與大老爺的優點,長得極其美艷動人,氣質卻端雅貞靜,聽說當年算得上是京城第一美女,上門求親者眾,怪不得以顧大老爺的官位,能與平寧侯這樣的人家結成親家。
  
  平寧侯世子長也也算俊秀,夫妻二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婉清到林氏屋裡去見婉瑩時,婉麗正伏在婉瑩懷裡哭,「大姐姐,你可一定要幫我……我只想嫁給他……」見婉清來了,婉麗立即噤了聲,沒有往下說。
  
  婉清上前給婉瑩行禮,婉瑩忙扶她起來道:「三妹妹大喜了,早就說要回來看看,懷著個身子不方便,不成想,不過幾個月時間,幾位妹妹就都要出嫁了。」
  
  婉瑩一身裝束華麗,聲音溫柔可親,笑意盈盈,只是眉宇間有稍許倦意,眼底隱隱有青色的暗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說著,拿起一個妝盒遞給婉清:「三妹妹,這是姐姐給你添箱的,算是姐姐的一點心意,你莫嫌棄。」
  
  婉容笑著道謝,讓碧草收了,婉麗嬌笑著非要打開看:「大姐姐送了什麼,給我瞧瞧,我可得比著,將來我出門子的時候,可不能比這個少了。」
  
  婉瑩臉色就有些不自在,笑著按住妝盒道:「只是一點小首飾。」說著轉了話題,「四妹妹不是說要請雲繡坊的人給你訂做幾套衣服麼?我倒是認得幾個師傅……」
  
  婉麗卻不依,非將妝盒搶了去,誰知一個沒拿好,那妝盒就掉在了地上,盒子裡的東西頓時散開,還好,都是金器,並沒有摔壞,婉麗有些尷尬的蹲下去撿,拿起一個金鑲玉絞股雙枝鐲子細看,驚道:「大姐姐,你怎麼把這對鐲子也送給三姐姐了,這不是娘給你陪嫁的麼?」
  
  婉瑩臉色一紅,忙搶過婉麗手裡的鐲子道:「你看錯了,這是特意為三妹妹打的新首飾呢……」
  
  那對鐲子色玉色亮澤,花式也很精美,一看便是精品,作為添箱,這禮還是很重的,婉瑩何必要臉紅呢?
  
  「明明就是娘給你的陪嫁,這個我認得的。」婉麗不依不饒地說道,一抬眸,看到婉瑩眼中泛紅,不由怔住拉住婉瑩的手:「大姐,你不會是……不會是沒有錢給三姐姐添箱吧……」
  
  連自己陪嫁的首飾都要拿出來,可見確實窘迫,可是,明明她穿戴得都很體面啊。
  
  「不行,我要去質問姐夫去,怎麼能這樣對待姐姐,平寧侯府好歹也是公侯之家,恁地這般小器。」婉麗是個暴性子,拉起婉瑩就往外走。
  
  婉清忙攔住她道:「四妹妹別鬧了,你這樣子出去,不是讓大姐回去不好做人麼?」
  
  婉瑩感激地看了婉清一眼,忙說那鐲子自己並沒戴過,叫婉清不要嫌棄云云,還沒坐半個時辰,跟著她來的婆子就催她回去,「大奶奶,時辰不早了,夫人還等著您回去做魚羹呢。」
  
  婉瑩一聽便起了身,婉麗氣不過道:「這才回來多久就要走?怎麼著也得吃過飯了再回去吧。」
  
  婉瑩忙道:「不了,不了,我回去吃也是一樣的。」
  
  說著就真的跟那婆子去了,婉清便將她送到垂花門處,就看到平寧侯世子在等她,婉清皺了皺眉道:「大姐,你懷了孕還要做飯給你婆婆吃?他們家沒有下人的麼?」
  
  婉瑩聽了苦笑道:「婆婆甚是疼愛二弟妹,二弟妹的門弟出身比我高,婆婆就一直瞧不起我,姐姐在婆家的地位也就比個丫頭高那麼丁點兒。身上也就這一身出去見人的衣服,在府裡可不敢穿成這樣。」
  
  「姐夫也是這樣對你麼?」婉清心中酸楚。
  
  「你姐夫倒待我很好,只是他是孝子,從來不敢忤逆了婆婆,如今你姐夫的那點奉祿全都一五一十的交由婆婆管著,二弟妹又是個眼皮子薄的,我屋裡一點子好東西都給她敲得沒余多少,要不是我收得好,這對鐲子怕也被盤剝走了。」
  
  看得出,以前婉瑩在娘家時,與婉清的關係還是不錯的,這一席話剛才沒有對著婉麗說,倒是對自己說了。婉清不由有些同情婉瑩來,封建家庭的兒媳婦可不好當啊。婉瑩也是嫡女,嫁得也好,夫婿對她也不錯,但遇到個惡婆婆,照樣不好過日子。
  
  她不由想,不知道以後她與寧華郡主要如何相處。
  
  婉清終於平平順順地嫁到了靖寧侯府,成親這一天,她被一大套的繁文縟節弄得精皮力盡,好不容易像個木偶似的拜完堂,手裡拿著大紅緞花,跟著那雙黑色白邊靴底子後面,被牽進了洞房。
  
  外面喧鬧得很,婉清頭上戴著沉重的頭冠,端坐在床上,心中忐忑不安。
  
  喜娘還在一旁唱諾著吉祥話,屋裡也有人嘻嘻哈哈地鬧著說要看新娘子,一根綁了紅綢的稱桿輕輕將婉清頭上的紅蓋頭掀開,婉清抬眸,就落入一雙深湖般醉人的眸子中,那張臉仍然冷厲無波,若非那雙眸子中粼粼閃耀著的波瀾,婉清還以為他有多麼不願意娶她呢。
  
  只見他眉頭一皺,冷聲道:「怎麼畫成了這個樣子?」一副很嫌棄的語氣。
  
  婉清囧,她也不想化成這樣啊,可那全福媽媽非要把她弄成這樣,像個唱大戲的似的,她有什麼辦法,奶奶的,頭一天給你當老婆,就被你嫌棄,你等著瞧。
  
  一屋子的人,婉清不好翻白眼,還要裝出溫柔賢淑和嬌羞的樣子來,臉上的笑容僵了一僵,隨即恢復,狀似害羞的低下頭。
  
  「好了,蓋頭揭了,阿離,走,出去喝酒,今日可是你的大婚,你可不能耍賴,要一醉方休哦。」康王和好幾個年輕人拖了上官夜離就往外走。
  
  上官夜離一轉身,反把康王往外推,聲音平板板,像錘子敲在地板上:「我身子不好,喝不得酒。」
  
  「上官兄,便是平日身子再不好,今日可是你大喜之日,不喝杯酒怎麼行?」一旁的公子起哄。
  
  上官夜離聽了就開始猛咳了起來,康王一聽就頭痛,無奈道:「好,好,好,不喝酒,你出去陪哥幾個喝杯茶總行吧,你喝茶,我們喝酒。」
  
  上官夜離聽了點頭道:「好,喝茶。」
  
  康王這才領著眾人出去,人剛跨出門,上官夜離就在後面把門一關,康王氣急敗壞在外頭罵:「阿離你個重色輕友的……」
  
  「滾蛋,當你們不成親的呢,誰今兒晚上在爺這兒鬧了,明兒爺十倍奉還。」上官夜離對著外頭就是一嗓子。
  
  果然外面的人聲音小了,就聽康王爺小聲嘀咕,「這小子就是個怪物。」
  
  「王爺還是走吧,要不阿離哪天發了瘋,又把你哪個相好的脫光了扔大街上去的……」
  
  「切,他敢……」
  
  聲音漸行漸遠,婉清抬頭看時,屋裡不知何時就只剩下了自己和上官夜離兩個,她不由怔住,按說碧草這會子應該留在屋裡鋪床的呀,床上可還有一床的花生棗子呢。
  
  上官夜離看她一臉的詫異,也不解釋,自顧自的坐到床邊。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就要洞房?婉清心中惴惴不安,雖說嫁給他了,可她這個身子才十四歲,完全沒有長齊,她實在是不想現在就那什麼……可是,古代的女孩子基本都是這個年紀出嫁了,老太君和靖寧侯又特別盼著他早點有後……這事好像勢在必行呢……
  
  見上官夜離既不說話,也不動,婉清有些吶吶的,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乾脆自己動手取了頭上的那沉重的鳳冠,又想起他說自己這張臉丑……雖然很惱火,但她自己頂著這樣的臉也不喜歡,便站起身來,打算去耳房打水把臉洗了。
  
  「做甚麼!」身邊的男人聲音**的。
  
  婉清回頭看他一眼,只見他仍是板著張臭臉,正襟危坐,那樣子哪像是個新郎,分明就像坐堂審案的包公,眼神不知落在哪裡,根本就不看婉清一眼,婉清不知道他這是鬧的哪一出,心裡有氣,朝他翻了個白眼,逕直往前走,沒走兩步,那人就大步跨了過來,手一伸攔住她,聲音略顯緊張:「要去哪裡……我們……我們已經成親了。」
  
  「廢話。」婉清瞪他一眼,去撥他的手,他執拗地攔著不肯放,婉清氣急,「我去洗臉啦。」
  
  他神色明顯一鬆,輕吐一口氣,讓開了身子。
  
  婉清洗完臉再回來時,就見他又筆直的坐在床邊,僵木著一張臉,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婉清懶得看她,一天下來,累死了,她想早點睡,彎腰去鋪床,發現這個人坐在床邊很礙事,便推了推他,推一下,他就挪一點,像個木偶一樣,婉清詫異地轉眸,突然發現他的耳後根紅得像煮熟的蝦子,不由恍然大悟,哈哈大笑。
  
  上官夜離整個身子都是僵著的,眼睛四處亂飄著,聲音仍是**的:「你……笑什麼?」
  
  婉清忍俊不禁地轉到他面前,歪了頭附近他道:「我說相公,你不會是……在害羞吧。」
  
  「誰說的。」她熱熱的氣息噴在他臉上,癢癢的,帶著淡淡的少女幽香,他的側臉更紅了,睡著眼眸盯在地上,一雙修長的大手放在大腿上,下意識地揪著衣袍下擺,婉清順著他的手往下看,就看到某處頂著一個小帳篷,他正用手扯著衣服想掩蓋……。
  
  「明明就是害羞了,還不承認,你看,你的耳朵紅的,都可以下酒了。」婉清見此越發的想要逗他,這還是那個擺起酷來,身上散發的冷氣能凍得死蚊子的上官夜離麼?越看越像一個正要待宰的小綿羊啊。
  
  「我沒有……」
  
  「沒有嗎?」婉清故意一隻手撫上他的胸,一根蔥白輕勾他形狀漂亮的下巴,故意對他的臉吹了口氣:「真的沒有?」
  
  他募然抬眼,直直地看向她,眸中火光迸射,如星火遇到燎原的春風,一股灼熱漫天而起,像是要將婉清捲進眼中,一起融燒了似的,婉清嚇了一跳,好像玩大了,忙要收回手,他的手卻更快,一下子就捉住了她,長臂一伸就將她的勾進懷裡,喉底發出一聲輕歎,聲音沙啞而邪魅:「是你惹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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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1:45:25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六章:大婚
  
  婉清嚇得在他懷裡亂拱,想要掙脫出去,卻惹得他更加熱燥,激亂間,她的小腰一扭,綿軟而豐滿的小屁屁一不小心就坐在了那小帳篷上,他整個身子一激凌,口中壓抑著低喃:「笨蛋,別亂動。」
  
  感覺到他某個地方的堅硬,婉清頓時僵住了身子,就算沒吃過肉也看過豬走路吧,何況前世就是個腐女的某人,雖沒結過婚,但GV,AV可沒少看過,什麼小澤瑪麗亞,蒼井空,這些個日本女優的名字也能叫得出一兩個來,怎麼會不知道他現在的感受。
  
  見她不動了,上官夜離以為得到了許可,心中大喜,那根**的小苗經發芽,見風就長,再被她笨拙地半推半就的反抗一催化,立即就枝繁葉茂,籐枝攀纏,長臂一伸,將她摟進懷裡,讓她的身子和自己緊密地貼在一起,嘴本能的就去親她,動作很生疏,還有點粗魯,像極了想要親近她的狗狗小毛球,聳著鼻子嘟著嘴在她臉上親親舔舔。
  
  弄得她又癢又酥,忍不住就笑,她悶在他懷裡,纖細的雙肩不停的顫抖著,他想吻她的唇,她卻左搖右晃的讓他捉不住,還像只小狐狸一樣得意地笑,他頓時感覺一陣挫敗,男人的自尊心有點小小的受傷,心裡就有點後悔……早知道應該看一點……春宮圖的。
  
  「不許笑!」他腦羞成怒,深湖般的眸子像是夜空下的湖水,倒映出滿天的璀璨的星星,匯成最美麗的星河,明明熱烈如灼火,偏又如此的純澈,還帶著一股子可愛的羞澀,他不知道,這樣的他,正像一盤邀人品嚐的可口點心麼?
  
  對上這樣的他,婉清的腦子有點短路,有些發渾,竟然忘記了危險,忘記了初衷,笨笨地捧住他的臉,將自己柔軟的豐潤的唇輕輕貼了上去,小小的舌頭伸出來,沿著他漂亮薄唇舔了個圈。
  
  他頓時瞪大了眼睛,眸中的星星亂飛亂撞,溫軟的觸感讓他魂魄飄飛,他頓時不滿足這樣的淺償輒止,很好學的有樣學樣,猛地吸住了她的唇,雙唇與她緊貼,又吸又咬,弄得婉清又痛又麻,更是讓她心癢難奈,心裡暗歎這只菜鳥的笨拙,報復性的重重咬了他一口。
  
  他吃痛,皺眉張開嘴,眼裡有些無措,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婉清趁機乘虛而入,小舌伸了進去,在他的領地裡肆意妄為,他感覺血脈噴張,那種極致的快樂讓他的心像鼓脹的風帆,在幸福的海洋裡自由航行,心裡,快樂地歎了一口氣,下一秒,立刻變客為主,托住她的後腦,將她的唇吸入自己的領空,然後,攻城略地,在她的領地裡宣示著他的主權。
  
  這一吻,天雷勾了地火,直吻到天崩地烈,日月無輝,挑起占爭的一方早已潰不成軍,向只小袋鼠一樣地掛在了某個越戰越勇的男人懷裡,雙頰桃紅,眼神迷離,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再繼續下去,她非得被他給憋死不可。
  
  他專注地看著她,目光鎖住她的眼睛,讓她稍作休整,擂起戰鼓想進一步深入,婉清怕了,伸手摀住他的嘴,聲音綿軟得如發情的小貓:「不行!」
  
  他已荷槍實彈,搭箭在弦,突然受阻,很是不滿,怔怔地看她,用眼神控訴她的殘忍。
  
  「不行!」她的態度很堅決。
  
  「娘子……」彆扭男很受傷,眼神像冰山下埋著的一坐活火山,小心眼的就想,是怕他會早死,所以想留著清白的身子,好以後再嫁麼?
  
  她對他瞪眼,一把推開他,從他懷裡跳了下來,嘟著嘴一副她很生氣的樣子。
  
  他本來就疑了心,再看她生氣,越發的莫明,滿腔的熱情被她一盆冰水兜頭澆下,涼得有點刺骨,俊臉再一次僵板著,一言不發,他也很生氣。
  
  一對新人,剛才還天雷勾地火,差一點烈火乾柴燃起漫天大火,一下子又成了兩個木偶,相顧無言。
  
  耶,還敢跟她較勁,婉清三下兩下脫了鞋,麻溜地爬上床,對著臭著臉的男人就是一腳踹去。
  
  他本來就坐在床沿上,對著她生悶氣,猝不及防就被她一腳踹下了床,頓屁股坐在地上,不可思議地看著這個膽大包天的女人,這是還是那只像小貓兒一樣窩在他懷裡的那個丫頭嗎?
  
  他頓時火冒三丈,對她吼道:「放肆!」哪有妻子打丈夫的,這還得了,要是傳出去,他的面子往哪擱啊,尤其要是被康王知道,他還不得被笑死,不行,非治她一治不可。
  
  「我就放肆又怎麼著了。」她像只發怒的小獸,站在床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靈動的大眼裡噴著怒火,毫不畏懼地對他吼了回來。
  
  「你……」以他平時的脾氣,若是換了別人,他非一掌拍飛了她不可,可是,看著她那張嬌俏而明媚的小臉,那因他的親吻而變得紅腫又艷麗的雙唇,明明膽小如鼠,偏要盛氣凌人的裝腔作勢的模樣,想起她在娘家的委曲求全,想起第一次見面時,她縮在茅草房的一角,像只離群的小羊一樣孤獨無依,他的心頓時又柔軟了下來,皺了眉小聲哄她:
  
  「好好兒的,作甚麼要生氣啊。」
  
  他不慣常哄人,說話時,眼睛彆扭的不去看她,聲音也是**的,但語氣還是軟下來了。
  
  他軟下來,她也不再繼續囂張,嘟了嘴,眼圈兒就紅了,一屁股往床上盤腿一坐,縮著鼻子就哭道:「你是騙子。」
  
  看她委屈,看她流淚,他就覺得揪心,清咳了一聲,盡量聲音柔和一些:「我何時騙你了嘛。」
  
  「還說沒騙,我這輩子都壓給你了,到現在也沒見過你的直面目,你不是扮劫匪,就是當強盜,一會子拿刀桶我,一會子又綁我到屋頂,如今這張臉還不知道是不是你的真面目……」她邊哭邊控訴,這委屈早就憋在心裡頭很久了的,不發洩出來她難受,不說清楚,她更不願意把自己交出去。
  
  誰願把自己的一切交給一個連真話也不肯跟你講,連真面目都不讓你看到的男人?
  
  他愕然了,原來她也是那樣的敏感細膩,原來她早就猜到了他是誰,原本他還想先好好陪養兩人的感情,待感情純熟以後再告訴她的,沒想到新婚之夜她就來算帳了,早該想到她原就聰慧機敏的一個人,別人也許識不破他的偽裝,她肯定能一眼就看出來,呵呵,她本來就是只狡猾的小狐狸,最是會打滑耍賴欺軟怕硬了,定是算準了自己對她的心,所以才會如此大膽而又放肆,偏他就是吃她這一套,就是對她狠不下心來啊。
  
  他走過去,拿了帕子幫她拭淚,聲音柔軟得像絨絨的羽毛:「莫哭了,眼睛哭腫了會難看的。」
  
  她伸手打掉他的帕子,扯住他身上大紅的新郎喜袍,報復的往臉上抹,一件絞金絲宮錦喜袍就這樣被她弄得面目全非。
  
  他一動不動,讓她擦著臉,「你現在看到的這個我,就是真實的啊,哪裡有騙你,婚書上可是寫的我的大名……」一想起婚書,他又忍不住將她摟進懷裡,揉著她柔軟的黑髮,從今夜起,她就是他的妻,是他要呵護一輩子,疼愛一輩子的娘子,他怎麼捨得讓她傷心,讓她哭泣呢。
  
  聽了這話,婉清抬起頭來,大眼還蒙著水霧,眨巴了幾下,認真的看著他:「你說的全是真的?」
  
  他也認真的點頭:「嗯,是真的,保證沒有騙你。」
  
  她聽完就將他用力一推,指著他的鼻子吼道:「那快把臉洗了送給我看,若是今兒晚上你還是頂著一張薑黃臉出現在我面前,你就睡地板吧。」
  
  她吼完,爬起來扯起床上的被子用力一抖,將一被子的花生棗子全抖落到他身上,自顧自將被子一裹,蒙頭大睡不再理他。
  
  他老臉一紅,想破頭也不知道,原來她發那麼大的火,就因為他這一張臉,怔在原地窘了半晌,一轉身,大步流星就往耳房裡去,打了水往臉上撲,閉上眼,腦子裡全是她嬌俏嫵媚的模樣,心頭一熱,乾脆洗了個澡。
  
  婉清窩在被子裡生悶氣,臭男人,跟她成親了,也不拿她當自己人看,根本就不相信她嘛,虧她還想著要跟他好好牽手過一生呢。
  
  他的病,一直是她心裡的一根刺,他平時咳得太磣人了,每次聽他咳嗽,她都感覺那聲音在她肚子裡翻攪,連著她的心肝腸肺也攪成了一團,這個樣子由不得她不擔心,她不是嫌棄他有病,她只是想,既然成了夫妻,那就要相互信任,有什麼事情攤開了說,然後,再大的困難,兩個人一起奮鬥,一起解決,那樣才是肩並肩,攜手往前走的兩個人,那個樣子才是夫妻。
  
  她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面對外人,哪怕是父母兄妹,她可以用這個時代的禮儀規範來相待,因為她不是穿越女強人,她沒有那本事和勇氣和整個社會的固有思想對抗,她不想找死,還想活得滋潤,就只能按這個時代的規矩來。
  
  但是丈夫就不一樣,丈夫是她這一輩子的愛人,是她這輩子相依相伴共同生活的伴侶,她不想在他面前偽裝,她要把自己最真實的一面展現給他看,所以,她順著自己的脾氣,該撒嬌就撒嬌,該發火就發火,如果他是那種古板又沙文的大男子主義男人,那趁早,她可以收回她的心,寧願封閉,也不肯錯付。
  
  婉清正胡思亂想,外面有人在扯被子,扯一下,婉清就打個滾,又把被子捲回去,再扯,她再打滾。
  
  「娘子,夜深露重,沒有被子為夫會冷的。」被子外面的聲音有點可憐巴巴的。
  
  「不是還有一床了嗎?」小樣,別打悲情牌,婉清堵氣說道。
  
  「娘子,兩個人在一起,可以相互取暖呀。」他附下身來,連著被子一起將她環在懷裡,聲音柔柔的像輕沙在飄,將她蒙在頭上的被子緩緩拉開。
  
  婉清緩緩轉過頭來,眼前就出現一張放大的俊臉,他就附在她的頭上,婉清抬眸看去,目光頓時凝住,這還是她那個傳說中,病得要死的相公麼?
  
  眼前洗去一臉薑黃的他,白皙的皮膚看上去如同雞蛋膜一樣吹彈可破,在搖曳的紅燭下顯得更加迷人,又長又密的睫毛像兩把小刷子,隨著呼吸輕輕的掃過肌膚,如雪山上的冰凌般剔透晶瑩的眼睛,散發著濃濃的暖意,如櫻花般怒放的雙唇勾出半月形的弧度,端得是,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目若秋波,美的讓人……驚心動魄。
  
  原來,真有一白遮三醜的說法啊,以前她覺得他得也生得俊,可是……可是,一洗去那一臉的薑黃,他整個人的神彩都變了,竟然是……如此的秀色可餐啊!
  
  不行,以後他還是把臉塗薑黃了吧,這也太能勾引人犯罪了呀,沒得她一嫁過來,就要趕小三,打小四,前防狼,後防虎,她還不累死去!
  
  「娘子,對你看到的還滿意麼?」看她癡癡呆呆的,兩眼都在放光,他的臉又不爭氣的紅了,這一紅,如凝脂般的臉頰更加艷麗誘人了,婉清忙摀住鼻子,不行啊,再看下去,會流鼻血的。
  
  「相……相公!」她的聲音有點發飄,嗡嗡的傻傻的。
  
  她的眼睛亮晶晶放著狼光,一副要生吞了他的模樣,他有忐忑,還有些不自在,怕她還在生氣,一時又窘迫起來,乾巴巴的問:「娘子,其實平素也只是臉色不一樣……」
  
  「呃,把臉給塗回去。」她悶悶地嘟嘴。
  
  他愕然,小心眼地以為她真的不喜歡,滿是期待地眸光黯淡下來。
  
  正要轉身時,又聽她小聲嘟囔:「太過分了,比我長得還好看,以後不許給別人看……」
  
  他聽得乍喜,迅速轉身,氣惱地拿手指在她額間一彈:「你這個小花癡。」
  
  婉清心情大好,歪了身子半坐起來,睜著清凌凌大眼放肆地盯著她,壞心眼地就是想逗他,想看他害羞的樣子。
  
  他也不傻,雖然還是很不自在,到底惱她,衝她輕吼:「再看,再看眼珠子都掉出來了。」
  
  「不看划不來啊,明兒你又要頂回那張臉了,美人如玉,秀色可餐啊。」婉清嘻笑著,半挑了眉說道。
  
  他立即黑了臉,一把將他拉進懷裡,將她壓倒,表情凶悍:「娘子是迫不及待地想試試為夫的悍勇了麼?」
  
  邊說,邊熟門熟路的捉住了她的唇,初嘗情事的美好,又被她生生打斷,再捉到她,那便傾了全力,也要將她搾乾了,看她還瞧不起他不。
  
  吻,已經不能滿足他了,大手一點點撩起她衣服的下擺開始往她身上摸索,掌心滾燙的熱度讓她微微發顫,他沿著凝滑的肌膚往上攀,很快就找到了一處柔一軟的地方,身子頓時一震,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笑,沒遭遇敵軍反抗,一陣竊喜,繼續繼續,嘴也自發自覺地離開了她的唇,毛絨絨的腦袋在她頸間亂拱,親親啃啃著她纖細的頸子,她精緻的鎖骨,男人這種生物,就算再菜鳥,於某件事情上也是有天分的。
  
  不知何時,他已經把自己脫了個精光,婉清原本就穿得不多,此時已經被他弄了個半(luo),心裡有個聲音想要抵抗,可是他的撫摸讓她渾身發熱,腦子空白,僅有的一點反抗完全被他視作了邀請的暗示。
  
  下意識地,環住他精壯的腰身,這般近距離的面對面,婉清感受到他寬闊的背部肌肉堅實而有力,好奇地一摸,那肌理便蓄勢待發戰一栗著,霎時緊一繃得向一塊塊壁壘分明的石頭,婉清心中大喜,如此強健的身板,又怎麼可能是一個病入膏肓之人能有的,如是微微沿著凹凸的背脊往下摸一索,掌心微濕的汗在他滾燙的肌膚上升騰……
  
  「娘子……你在點火……」他喉間發出一聲低喃,頭埋在她的頸窩重重的大口呼吸著,大手已經不滿一足某一處的感觸了,勇敢的嚮往處探索,到底未經過人事,動作粗魯又急切,竟是找不到地方,一頓亂摸,弄得婉清又痛又癢,忍不住就去推他。
  
  他抬起頭,幽怨而又窘迫地看著她,像個做不出習題,等待老師訓斥地孩子,拉住她的手往身上探,聲音裡帶著一絲哀求:「娘子,你……你也疼疼我……」其實就是找不到門路,想讓她引路……
  
  手被他牽著撫一摸,沿著肌理分明的腹肌,婉清的心也在顫,他渾身像在著火,婉清像觸電一樣想要縮回手,他堅決地摁住,婉清慌亂的扭動著想要鬆開,卻不知道這樣的觸碰撩一撥得他血脈一噴張,他瞬間緊緊壓住了婉清,身子猛烈的一顫,一聲低吼,婉清便感覺到了一陣灼濕,而他僵直了身子,半晌後,攤軟在她身上。
  
  婉清看過AV,自然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尷尬的快僵成一塊石頭。
  
  他自己似乎也反映過來,窘迫地趴在她頸窩裡一動不動,靜靜地一句話也不說,婉清知道,男人這個時候是最脆弱,腦子裡尋思著要如何安慰他,才讓他不覺得自尊心受傷。
  
  被他當成床墊壓著,她實在有點喘不過氣來,可身上的人正在裝死,她只好小心翼翼地拿手指戳他:「相公,相公。」
  
  「唔……」聲音埋在她頸窩裡,人還在當鴕鳥。
  
  「那個……相公……其實吧,大概……應該,第一次都是……都是這樣吧,那個,來日方長啊,來日方長。」丫的,有誰來告訴她,為毛這個男人是菜鳥,她還要費盡心力去討好安撫他啊。
  
  「嗯,應該……應該是這樣,我……我早知道就……就該找個丫環先……」他仍悶在她懷裡,那被逼入懸崖的自尊在她的安撫下,又退回來了一些,小聲懊惱著自己的失敗。
  
  突然肩膀上一陣刺痛,他『嗷』地一聲大叫出來,「娘子,你咬我做什麼?」
  
  從她身上撐起身,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誰知她一得了自由,奮力一腳就向他踹去,這一腳似是積聚了她心頭的怒氣,竟是一把將他掀翻到床下。
  
  他還沒反應過來,一個軟枕就劈頭蓋臉地向他砸來,方纔還溫順得像小綿羊的她,瞬間像只咆哮的小狐狸,「去死吧,臭男人,姐才嫁給你呢,你就要去找丫環上床,好啊,你去跟你的丫環上床去,以後姐的床你再也別想上了。」
  
  婉清又氣又傷心,什麼男人嘛,竟然躺在她身上光明正大的說要跟別的女人XXOO,把她當什麼了?
  
  看著地上的他滿臉愕然,不知所措,她更氣,抓起一個抱枕再砸下去,挨打的男人先是很自愧,小心肝很受傷,以為剛才自己的失敗讓她生了火,正羞愧地想要離開時,總算聽明白她話裡的意思,心中頓時又是一陣狂喜,光溜著身子一個狼撲又撲回到床上,一把擁緊這個易暴易怒,又渾身是刺的小狐狸,心裡滿滿噹噹的是感動和喜悅。
  
  她並沒有嫌棄他的……無能,而是在吃醋,對,她就是在吃醋,若不是喜歡,若不是想獨佔,又怎麼會吃醋,方纔的羞愧,自慚頓時全都煙消雲散,抱著她,小意的輕哄:
  
  「娘子,娘子,別生氣,我說錯了,我說錯了,我是……我是……不會那個……所以才說了渾話,我保證,保證不會收通房。」
  
  她這才安靜了些,抬起頭眼淚汪汪的:「你說話算數。」
  
  「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不止是通房,小妾也不能有。」她縮著鼻子抽泣,進一步討要福利。
  
  「嗯,小妾也不要,就是月中常娥來了也不要,只要你。」
  
  她得了想要的承諾,立即變得乖巧了,伸開又臂,回抱住他,小臉埋在他胸前笑得一臉的奸計得逞。
  
  「娘子……我……我們再試一次吧。」他受不了她緊致的貼近,才下去的火頭又灼燒了起來,又急急的想要證明自己,身子一壓,又將她置於了身下。
  
  洞房裡,花燭搖曳,滿室春光旖旎,兩隻菜鳥,為了實習某件偉大的事業,躲在紅紗喜帳裡,通宵達旦。
  
  婉清一身酸痛,某處更是火辣辣的,她發誓,再也不敢說某人是菜鳥了,這一夜,某個男人為了證明他的勇悍,把她生吞活剝也就算了,還要拆皮拆骨,連碎肉渣子都被他風捲殘雲般吞沒了。
  
  還好她這小身板子還算發育了,雖不完全,但還是能經人事的,不然,她真要向天朝去告某人強Jian未成年少女了,好吧,她承認,有一兩次也是在通jian,她也是共犯。
  
  可是,現下怎麼辦,天光大亮了,新媳婦要見公婆,要敬茶認親啊,坐起來都困難,就不用說站起來,還要規行矩步地去行禮,去應付一大家子的陌生親戚了。
  
  轉過頭,身邊饜足的男人睡得正香,一條長臂還搭在她的腰間,一張俊臉嬌艷若滴,討厭,沒事長這麼好看做什麼,婉清使壞的去撥弄他長長的,像兩隻個小扇子的睫毛,某人不勝其癢,嘟著紅嘴輕唔了一聲,長臂一勾,咕噥道:「娘子,睡覺。」
  
  「還睡,一會子要去敬茶呢,都是你,害得我起不來了,怎麼辦啊。」婉清氣得拿手推他,手中的觸感滑膩,又忍不住趁機掐了一把。
  
  他吃痛地睜開眼:「好痛。」
  
  「起來啦。」不管如何,還是要起來的,這該死的規矩。
  
  「別管了,睡吧,有我呢。」上官夜離將她往懷裡一摟,繼續睡覺。
  
  果然沒多久,方媽媽就在外頭敲門:「五少奶奶,郡主使了人來請了,說是親戚都在老太君屋裡等著呢。」
  
  婉清無奈,推身邊的男人:「來人了,快起來吧。」
  
  上官夜離皺了皺眉頭,遲疑了一下翻身坐了起來,婉清也跟著要坐起來,他卻將她往床上一壓道:「娘子繼續睡,不用起來。」
  
  「那怎麼行,這頭一天裡不去敬茶,可是大不敬呢,人家會罵我不賢淑。」婉清急急地坐起,身子一動,腰就酸得要斷了似的。
  
  「要他們說你賢淑做甚,只要我覺著好就行,睡吧。」他附下身去,在她臉上親了親,自己起身下床。
  
  屋外就傳來紫娟的聲音:「世子爺,奴婢進來服侍你。」
  
  他揚了聲應了,門被打開,婉清立即大窘,小聲喚道:「相公。」
  
  正在穿衣的上官夜離回頭看她,婉清就是一個眼刀遞過去,他微微一怔,立即反應過來,伸手將帳子放下,隔著紗帳,婉清自在多了。
  
  紫娟小心地踏進新房,屋裡激情的氣息似乎還未消散,她感到一陣臉熱,忙斂了心神走進去,就見上官夜離已經穿好了中衣,她忙拿了外袍去服侍他穿戴,上官夜離皺了眉道:「外頭是誰來請人?」
  
  「回爺的話,是夫人跟前的趙嬤嬤。」
  
  上官夜離聽了默默轉過身去,掀開帳子,手伸進床裡摸出一個東西來。
  
  隨手塞進紫絹的手裡,紫絹垂眸一看,頓時俏臉通紅,一方素淨的元帕上,點點紅梅綻放。
  
  「把這個交給她,就說少奶奶身子不適,今兒的敬茶禮改到明天。」上官夜離自顧自的穿衣,說罷就往耳房裡去。
  
  紫絹聽得怔住,不由睃了床上之人兩眼,隔著朦朧的紗帳,只看到錦被下小巧的身子倦縮著。
  
  世子爺……對少奶奶好生體貼呢,紫娟抿抿嘴,拿起元帕走了出去,正好碰到想要進去的碧草,忙笑著攔住:「是碧草姑娘吧,世子爺吩咐了,少奶奶身子不適,叫咱們別去打擾了。」
  
  碧草聽得就有氣,婉清才是她家主子,婉清沒發話,你憑什麼不讓我進去呀,「紫絹姐姐,少奶奶不適,我得進去……」
  
  話還沒說完,就被身後的方媽媽一把扯了過去,對她使了個眼色,碧草嘟了嘟嘴,不滿地退下,方媽媽就笑著對紫絹道:
  
  「少奶奶才過門,我們幾個對侯府裡的規矩也不是很熟,以後就靠紫絹姑娘多多指點了,爺心疼少奶奶,我們幾個聽著心裡也高興呢,只是外頭趙媽媽來了,姑娘你看……」
  
  紫絹笑得和暖,眼裡沒有半點鄙夷之色,安慰方媽媽道:「媽媽真是客氣了,一看您就是個懂規矩的,侯府雖說規矩大一點,但也就那麼回事,媽媽也不用拘束,世子爺性子看著冷,其實最是和善了,趙媽媽那裡,世子爺已經打發話了,我這就去說。」
  
  說著,就去了正屋,趙嬤嬤正坐在小杌子上喫茶,神情有些不耐,見紫絹出來,便冷著臉道:「少奶奶可是起了?一屋子的長輩都在等著呢。」
  
  紫娟忙笑著將手裡的元帕盒子遞過去道:「少奶奶年紀輕,昨兒晚上又是……那個操勞了,如今身子不適呢,世子爺吩咐讓把這個給媽媽,請媽媽帶信過去,就說今兒的敬茶禮改到明天了。」
  
  「那怎麼行?哪有新媳婦第一天不見公婆,不去敬茶的理兒,少奶奶這意思是不想讓侯爺和夫人認她這個新媳婦麼?」趙媽媽一聽就來了氣,她一大早就被寧華郡主使了來,就是想看病殃子是否真的能圓房,如今這梅花點點的元帕一到手上,她就知道,回去定然又有一頓排頭吃,又不是她的錯,當然就更想把禍水頭子請過去,也損得讓她當出氣桶。
  
  趙嬤嬤這話說得就有點重了,紫絹沉了臉,冷聲道:「嬤嬤說話可得注意著些,認不認新媳婦可不是咱們做奴才的能置喙的,這規矩雖是訂下的,但人是活的,凡事要講個理字,少奶奶這會子身子起不來,難道嬤嬤想把她強行拉起來,抬到上房裡去敬茶麼?」
  
  「紫絹,你也別太能了,我相信少奶奶不是那不懂禮數的人,你不肯進去叫,我自己去,天下成親的多了去了,誰不是按規矩來的,難道就咱們家少奶奶最金貴?」趙嬤嬤邊說就邊去撩裡屋的簾子,才撩開一條縫,迎頭就一個東西飛了過來,正好砸在她的鼻子上,越嬤嬤一聲驚呼,摸住鼻子,頓時感覺指縫裡有粘稠的液體流出,伸手一眼,頓時尖叫了起來:「流血了……」
  
  話音還未落,領子就被人拎了起來,整個人像只被捉住待宰的老母雞似的懸在半空,下一秒,身子就飛了起來,「叭」地一聲摔了個嘴啃泥。
  
  耳邊就傳來上官夜離的吼聲:「再吵奶奶睡覺,爺就捏死你。」
  
  趙嬤嬤嚇得魂飛魄散,顧不得痛,從地上爬了起來,顛顛兒就往寧華居去了。
  
  紫絹從地上撿起嬤嬤落下的元帕盒子,走了回來問上官夜離:「爺,這個怎麼辦?」
  
  上官夜離將盒子拿了過來,吩咐紫絹道:「小心侍侯著少奶奶,有來鬧事的,一律打發出去,不許吵著她。」
  
  紫絹忙點頭應了,就看見上官夜離捧著那元帕盒子往宜安堂去,紫絹看得眼睛都快脫窗了,肩膀上被人一拍,嚇了一跳,轉過頭來一看,是紫綾,頓時氣急,嗔她一眼道:「作死的,會嚇死人呢。」
  
  紫綾一臉的笑:「看什麼呢,看這麼出神。」
  
  紫絹指指前面一搖三晃,走得緩慢的上官夜離:「爺拿著元帕盒子去老太君屋裡了。」
  
  「啊,爺會做這等事情?他……他平日裡……」紫綾驚得張口結舌。
  
  「就是啊,哪有爺們親手拿著元帕去見長輩的,也不怕忌諱,我還是第一次見過。」
  
  「爺還真是……那麼清冷霸道的一個人,竟然肯為少奶奶做到這一步……」紫綾搖了搖頭輕歎道。
  
  「所以啊,咱們兩個還是小心服侍少奶奶,讓少奶奶高興了才是正經呢。」紫絹拍了拍紫綾的肩膀歎道。
  
  宜安堂裡,滿滿當當地坐了一屋子的人,靖寧侯也告了假,今兒沒去上朝,在家等著喝兒媳婦茶,老太君坐在正位上跟一旁的二老太太說話,「總算是看見離兒成親了,我這心啊,算是落了地。」
  
  「嫂嫂就是喜歡操心,離兒那孩子身子雖然不利索,可人還是很孝順的,肯定會體諒嫂子您想曾孫子的心。」二老太太看著比老太君要老上一兩歲,也是一臉的福態,笑容慈靄。
  
  一旁的上官三奶奶坐在椅子上挪來扭去的,眼睛不時地往外瞟:「哎,五弟妹怎麼還沒來啊,日頭都上了三竿了,一屋子的人都在等呢。」
  
  寧華郡主聽了就冷哼一聲道:「頭一天成婚,肯定是貪了歡了,再加尊貴嬌氣,自然又要晚一些,三侄媳婦,你就稍安勿躁吧。」
  
  三少奶奶一聽就瞥了嘴道:「有什麼尊貴嬌氣的,不過就是個小官家的庶女兒,哪個不是這麼過來的,誰像她這樣,讓一屋子人等的呀。」
  
  老太君聽了就皺了眉,二老太太搖動著手裡的茶碗,對三少奶奶道:「侄孫媳婦,我怎麼記得你那時候起得更晚一些呢,進來敬茶時,連腰都是你家三爺給扶著的。」
  
  此話一出,滿堂大笑,一旁的上官子怡嬌俏地一跺腳:「二祖奶奶,你……」
  
  二老太太一聽,忙笑道:「哎呀呀,把子怡和子萱幾個丫頭給忘了,該打,該打。」
  
  「你這個老不休,當著女娃子們的面也亂說。」老太君笑著嗔二老太太,被二老太太這麼一鬧,等人的煩悶就全散了。
  
  總算看到外頭等人的春梅跑了進來:「老太君,人來了,來了。」
  
  老太君立即喜笑顏開,笑道:「一個一個都給我把見面禮兒備好了,我的孫媳婦進門,誰少了,我跟誰急。」
  
  寧華郡主聽了一副看好戲的樣子道:「母親,您放心,少了誰的也不敢少了離兒媳婦的見面禮,兒媳這個做婆婆的可是早半月就備好了呢,就等她來給我敬茶喝了。」
  
  一會子,就見上官夜離晃悠悠地進來了,一張臉仍是病態的薑黃色,只是眉稍眼底帶出一絲飄飛的春情,雖然還是冷著臉,但是,眉目舒展,看得出,他心情很好。
  
  三少奶奶就伸長了脖子往他身後看:「咦,五弟妹呢,怎麼沒見著?」
  
  大家聽了也都往上官夜離身後看,果然沒看到另一個最應該出現的人,一時,滿堂嘩然,大少奶奶李氏便小聲問上官夜離:「五弟,你是不是走得太快了,吧五弟妹甩在後頭了。」
  
  老太君也巴巴地看著上官夜離的身後。
  
  上官夜離對大少奶奶李氏道:「娘子身子不適,我沒讓她起來。」
  
  他的聲音清朗高揚,整個屋裡的人全聽清楚了,一時鴉雀無聲,老太君愕然地看著正走近自己的孫子:「離兒……這可不好啊。」
  
  上官夜離上前將手裡的盒子往老太君面前一遞,也不說話。
  
  老太君愕然地接過,打了開來,一旁的二老太太就伸長脖子也湊過去,一看之下老臉通紅,指著上官夜離道:「離小子,這……這怎麼是你親自拿來的?」
  
  「娘子她……起不來。」上官夜離板著臉,一本正經的說道,可倒底還是有點害羞,那話回得就不如往日那般利索了。
  
  老太君則是哈哈笑了起來,像捧寶貝樣捧著那盒子,招呼一旁的雪雁:「快,快拿椅子來,讓世子爺坐了。」
  
  雪雁聽了忙去搬椅子,老太君笑得兩眼彎彎,似乎忘了孫兒媳沒有來事情:「離兒,你辛苦了,一會子讓房媽媽給燉點補湯,你和清兒一起喝了吧。」
  
  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覷,三少奶奶最沉不住氣:「老太君,五弟妹沒來呢,這茶還敬麼?」
  
  「哼,如今的小丫頭就是嬌貴些,架子也大了,有本事讓滿屋子的人乾等。」一旁的大太太將茶碗一放又說道。
  
  「看來我這婆婆喝不到媳婦茶了,這禮呀,也就可以不送了,老太君,兒媳乏了,就先下去歇著了。」寧華郡主也懶懶地說道。
  
  老太君沒回寧華郡主的話,只對靖寧侯道:「那孩子才十四歲,身子骨還沒長齊全呢,這第一次,自然是傷了身子的,等她休養一天,你明兒個還是請個假吧,她這碗茶是非敬不可的。」
  
  寧華郡主生生就被老太君給涼起了。
  
  靜寧侯臉上帶著微笑,欣慰地看了兒子一眼道:「年輕人要注意身體,不可貪歡,要按時吃藥,你如今可是成家了,不可再任性。」
  
  上官夜離聽了躬身應了。
  
  靖寧侯就起身要走,一旁的三少奶奶就道:「也好,也好,不來正好省了禮錢了。」說著,也起身要走。
  
  上官夜離攔道:「爹爹慢走。」
  
  靖寧侯頓住腳回頭看他,上官夜離道:「爹爹請上坐。」
  
  靖寧侯依言上坐,上官夜離一撩袍,竟然對著老太君跪了下來,老太君詫異地看著他:「離兒,你身子不好,好好兒的跪什麼?」
  
  上官夜離對一旁的雪雁道:「拿茶來。」
  
  雪雁忙依言托了茶遞給他,上官夜離雙手端起一杯茶,高舉過頭頂:「老祖宗,孫兒待娘子給您敬茶,祝您添福添壽。」
  
  一屋子的人全都怔住,老太君的臉頓時沉了下來,就是一直笑嘻嘻的二老太太臉色也很不好看。
  
  老太君沉聲道:「離兒,這太不合規矩了,你可是她的丈夫。」
  
  「就是啊,離兒,你可別太縱著她,她今兒身子不好,不來咱們也不會說什麼,小姑娘嬌氣些也是有的,只是你跪下敬這茶,她就能在屋裡歇得安穩?可別把她給養個嬌驕二氣出來了,你以後日子不好過。」二老太太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勸。
  
  上官夜離身子跪得筆直,雙手穩穩地,執拗地舉著茶杯道:「老祖宗,二老太太,娘子她嫁給了我,我就要疼她,寵她,不能讓她受一丁點的苦,今兒不是她不來,是離兒不讓她來,所以,就讓離兒代她敬這一杯茶吧。」
  
  老太君深深地看著上官夜離,這個孫子讓她疼到骨子裡去了,她突然明白,離兒這不是要敬茶,而是在表明一種態度,他要在孫兒媳婦進門的第一天就向全府的人宣告,誰也莫想欺負那才進門的新媳婦,不然,他那臭脾氣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
  
  可是,離兒啊,你不知道這樣,你以後會很辛苦嗎?你那媳婦也會更辛苦嗎?你這樣護得嚴實,會讓她遭更大的嫉妒,讓那些人更加挖空了心思對付她啊。
  
  「離兒,莫要任性,這杯茶,還是讓你媳婦來敬吧。」老太君沉聲說道。
  
  心裡,對那個恃寵而驕的孫兒媳婦有了一點點怨懟。
  
  就在這時,就聽一個清亮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老祖宗,是孫兒媳的不是,相公他走得太快了,孫兒媳沒跟得上,這園子又大得很,孫兒媳……迷路了。」
  
  老太君抬眼看去,就見婉清身穿大紅的對襟掐腰短襖,一條大紅百褶灑地金長裙,頭上挽了個墮馬髻,發中間插著一枝纏枝金步搖,裊裊婷婷地走了進來,
  
  仔細看,她走路的姿勢有些不自在,素顏無妝的小臉上,眼底有一圈小小的暗影,只是眉如遠黛,目如燦星,小臉粉紅俏麗,眉目含情,走路時,秀氣的雙眉幾不可見的微蹙了蹙,老太君是過來人,自然明白她這是何故,心裡的那點子郁氣頓時消散。
  
  離兒那脾氣她是最清楚的,難得他肯這般對一個女子用心,他身子不好,不知道還能……算了,就由著他寵她好了,只要他過得開心幸福就好。
  
  「快過來,可憐見的,這府裡確實是很大呢。」老太君笑著向婉清招手,哪裡可能是迷了路,定是離兒霸道,不讓她來,她要等離兒走了後,才悄悄兒趕來,自然就要晚一些的。
  
  婉清忙上前去,在上官夜離身邊跪了下來,伸手去接上官夜離手上的茶。
  
  上官夜離眉頭一皺:「不是讓你在屋裡歇著麼?」聲音冷冷的,像金屬碰石一樣的脆硬。
  
  婉清笑吟吟道:「多謝相公關懷,今兒是妾身第一次進門認親呢,可不能不來,相公,茶給我吧。」
  
  婉清在門外站了一氣,屋裡的對話她聽得清清楚,他撩袍那一跪時,她剎時眼淚奔湧而出,原有的擔憂,害怕,全在那一跪中煙消雲散,他是古人,是從小就在這個男尊女卑的世界裡長大的,他地位高貴,身體尊崇,能為她做到這一步,她還要強求什麼?
  
  上官夜離有些惱火,讓她別來,還是要來,是不相信他能在府裡頭護住她麼?冷了臉將茶碗一揚,起了身就去扯她:「起來,坐到椅子上去。」明明早上來坐起來都艱難,還非要逞強來敬茶,不知死活。
  
  婉清身子小,被他一扯就拖了起來,拽著往椅子邊,一屋子的人全看著他們,尤其是上官子怡,嘴角的那抹譏諷看得好刺眼,靖寧侯的臉越發的沉了,而老太君則是一臉的無奈,二老太太似笑非笑,寧華郡主則把手中茶碗往桌上重重一磕,鼻間冷哼了一聲。
  
  婉清知道,真要讓他把這茶替自己敬了,自己這傲嬌的名聲算是給打出去了,以後他若不在府裡,那陰刀子冷箭子還不知道有多少飛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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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1:45:46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七章:敬茶風波
  
  「相公……」婉清苦著臉,拖著步子不肯坐到椅子上去:「讓我敬茶嘛。」
  
  「不行!說了我來。」上官夜離也不知道怎麼就別著一口氣了,寧華郡主越是氣,他就是越要寵著婉清,叫這些人知道,誰也不能欺負他娘子。
  
  「你……我知道,你肯定嫌棄我,嫌我是庶女,你原是要跟我四妹妹訂親的……嗚嗚嗚,你不想給我這個正妻的名分吧,你……」婉清眼圈兒一紅,嚶嚶地就哭了起來,嘴裡嘟嘟嚷嚷的胡說八道。
  
  上官夜離一聽,氣得火冒三丈,個小沒良心的,為了娶她,他費了多少心思啊,誰要娶那個嬌蠻的顧婉麗了。
  
  「你胡說些什麼?」他的臉更黑了,可一看她哭,他的心就揪得慌。
  
  「還說不是,你連媳婦茶都不讓我敬,你就是想讓長輩們都不認我,嗚嗚嗚。」婉清扯著他的袖子繼續哭。
  
  「哪有的事,你不是身子不舒服嗎?」他柔聲去哄她,一屋子的人都愕然地張大了嘴看著上官夜離,這還是靖寧侯府那個冷傲霸道的世子爺嗎?什麼時候見他這麼有耐心地哄過人啊?
  
  兩人正鬧著,就見外面蹦蹦跳跳地進來一個年輕人,「哥哥,嫂嫂第一天進門,你怎麼就把她弄哭了?」
  
  婉清抬眼看去,只見那少年站在門口,陽光灑了一肩,像是披著一身霞彩,從天而降的仙人,眉眼乾淨秀氣,俊朗中又不失天真,正睜著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看著她,端的美正太啊。
  
  「不是說要去敬茶麼?快去。」某人看都不看那男子一眼,衝著婉清吼道,一張臉臭得像萬年的冰山。
  
  婉清感覺到週身冷氣嗖嗖的,不知道哪裡又得罪他了,忙依言過去跪了。
  
  那進來的男子卻是繞到她面前,歪了頭打量她:「你就是我的新嫂嫂麼?我是子墨,在府裡排行老六。」
  
  原來是上官夜離的弟弟,應該是寧華郡主的兒子吧,婉清對這個清新秀氣的男孩很有好感,嫣然一笑,大大方方地對他說道:「見過六叔。」
  
  「嫂嫂笑起來真好看,怪不得五哥中意你。」上官子墨笑容溫暖陽光。
  
  「你不用唸書了麼?」話音未落,上官夜離就板著臉,拎了他的領子往邊上一扔。
  
  上官子墨縮了縮脖子,一臉委屈地看著上官夜離,上官夜離眼睛一瞪,他就往老太君身邊蹭,小聲嘟囔,「嫂子今天認親,我這個做弟弟的總也要來看看吧。」
  
  老太君笑著對上官夜離道:「墨哥兒,過來。」
  
  上官子墨蹭到老太君的懷裡咕噥:「五哥總是凶巴巴的。」
  
  「他就那脾氣,你莫惹他就好了。」老太君慈愛的撫著上官子墨的頭,又問她:「可給你五嫂備了禮?」
  
  「自然是備了的,不然五哥又沒好臉子給我瞧了。」上官子墨從老太君懷裡鑽出頭來,大眼裡全是期待:「五嫂,快快敬茶吧,敬了我們都好給你禮物啊。」
  
  屋裡原本有點尷尬的氣氛,因為上官子墨的到來顯得自在了好多,婉清一一給老太君,靖寧侯和寧華郡主磕了頭,老太君和靖寧侯都賞了見面禮,老太君給的是一個碉花的翡翠白菜,婉清曾在前世看過國寶檔案,知道這東西有多貴重,忙讓一邊的碧草給收好了。
  
  她給老太太回了一件絨毛背套頭背心,這個時代的衣服基本都是開衫,很少有套頭的,但老人家穿套頭,又方便又貼身,老太君攤開在手裡好看了一陣,見那領子比一般的小立領子長了好幾倍,不由怔住,忍不住問婉清:「這個……」
  
  婉清笑著上前將背心拿在手裡,把領子捲了一卷道:「老祖宗,這是孫媳特意給您織的,冬天天兒冷,脖子嗆風,老戴個圍脖又太厚了,有這領子護著,您就不冷。」
  
  老太君聽了拿手往衣服裡去籠了籠,感覺確實又柔軟又暖和,不由眉花眼笑:「真是個可心的人兒,虧你想得周到,這大周朝下,怕也就我有這一件稀罕物了。」
  
  二老太太就在一旁瞪眼:「瞧這得瑟的,知道你得了個好孫兒媳婦,我們沒你命好。」
  
  這一說,一屋子的人就全跟著笑了起來。
  
  婉清又給二老太太敬茶,二老太太給了她一對玉麒麟,看著雖好,到底沒有了老太君給的大氣,自個兒先笑了:「我可沒你家那老祖宗氣派,侄孫媳婦你可別嫌棄啊。」
  
  婉清聽了忙道謝,又送了一雙絨線護膝給二老太太,婉清在娘家時,做過功課,靖寧侯是世襲制,上兩代老侯爺,也就是老太君的公公共生得有二子,大兒子就是老太君的丈夫老侯爺,因為在長,又很是爭氣,年輕時,非得自行下場考試,硬是三榜都中,成了當年難得的一個公卿世家裡出來的探花郎。
  
  而老太君是華家的嫡女,華家在大周朝可稱得上是天子腳下第一家族,華家嫡女最是嫁得榮光,不是親王妃,也是個郡王妃,宮裡的太后就是老太君的堂妹,進宮不久就被封為貴人了,後來又生了當今皇上,步步榮升,皇上繼位後,就成了太后,華家權勢一時無兩。
  
  華貴妃也是華家的嫡女,是老太君的堂侄女,太后的侄女,在宮裡,儼然就是皇后的待遇。
  
  老太君嫁給探花郎,算是高門低嫁了,所以,在靖寧侯府甚是得寵,老侯爺的第二個兒子則是好吃懶做,浪蕩無形,年輕時最是荒堂無忌,納了一個教坊裡的女子做妾室,寵得無非無天,最後弄得個寵妾滅妻,若不是探花郎侯爺壓制,華老太君強勢介入二老太爺的家事,上官府的二房怕就已經家破人散了。
  
  二老太太這人也算剛強,從老侯爺那裡分來的家財雖然被二老太爺敗去不少,但還是死命留下了些體已,又嚴加管束自己的一雙兒女,最後大兒子也就是靖寧侯的堂弟上官雲笙,苦練武藝,終於考上了武狀元,如今已經是福王帳下一名大將軍了,掌管著福王手裡十萬兵權,獨守北境一個邊塞重鎮。
  
  兒子帶著兒媳孫子去了邊關,女兒也嫁了,二老太太一個人便住著寂寞,老太君乾脆將她接了過來陪她說話,二老太太就一直住在侯府了。
  
  因著兩家的關係實在是密切,二老太太在侯府的地位也很尊崇,就是靖寧侯也對她恭敬有加,所以,婉清把回二老太太的禮也備得用心。
  
  二老太太接了那一對護膝也是笑得見牙不見眼:「這東西好,合我的心意,你看,她怎麼就知道我有老寒腿呢?老嫂子,你那背心是大周朝的稀罕物件,難道我這個就不是了?」
  
  老太君抿嘴一笑道:「再稀罕又如何,我要是想要,讓清丫頭再給我做一對就是。」言下之意,我自個兒的孫媳婦的東西,只要我想要,隨時都有。
  
  二老太太聽得直拿眼瞪她,兩個老人為了婉清的回禮像小孩子似的爭執,一屋子的晚輩瞧著就笑,那目光裡,自然也有不和諧的,婉清回頭時,就看到了雙妒恨的眸子正看過來,待她看仔細時,又瞧不見了,心下苦笑,做人果然還是要低調啊。
  
  靖寧侯給婉清的是一張圖,婉清當時沒瞧明白,只聽見老太君笑道:「孫兒媳,你公公可算是把上官府的傳家寶交給你了,你可要記得好生保管了,可不能弄丟了。」
  
  婉清聽得嚇住,忙想要去看那圖,上官夜離卻是一按她的手道:「不過一張廢紙罷了。」
  
  一旁的靖寧侯聽得臉色一沉,正要發作,老太君就道:「離兒說得也沒錯,這張圖說起來是個寶貝,其實是個殘的,只是一半,補不齊另一半,的確就是張廢紙。」
  
  靖寧侯聽了就道:「娘,雖說難以補齊,但終歸還是有希望的,總不能就此扔了吧,畢竟是爹傳給兒子的,兒子自然是要傳下去的,清丫頭既然是世子夫人,給她保管是再合適不過的。」
  
  雖是自己是世子夫人,可寧華郡主還是侯夫人啊,靖寧侯年紀並不大,不過三十幾歲的樣子,寧華郡主就更年輕了,看著不過三十出頭,這張圖不交給寧華而交給自己,靖寧侯要麼就是不信任寧華,要麼就是對這張圖已經失去了信心。
  
  婉清眼角餘光掃向寧華郡主,果然見她臉色不豫,不過也並無太大的意外,看來是事先就知道了的,婉清的心這才落妥了些。
  
  不管如何,靖寧侯肯將上官府的傳家寶傳給婉清,有用沒用,都就表明了一種態度,就是婉清在靖寧侯府的地位,僅次於寧華郡主,是正經的世子夫人,將來上官府的宗婦,如果上官夜離有命繼承爵位的話,婉清還是將來的侯夫人。
  
  婉清就送了靖寧侯一雙皮手套,用硝好的羊皮做的,兩面平滑細膩,戴在手上騎馬,最能護手了,靖寧侯冷清的臉上也不由掛了絲笑容。
  
  到了寧華郡主跟前時,寧華郡主喝了茶,拿出一對通體翠綠的翡翠手鐲來,上官子怡一見,呀了一聲道:「娘好偏心,這對手鐲可是太后娘娘賞的,女兒可是肖想多時了,偏不肯給女兒。」
  
  寧華郡主嗔她一眼道:「你嫂嫂可是咱們府裡頭的世子夫人,娘以後還要倚仗著她孝敬我呢,當然要把最好的給她啦。」
  
  老太君聽了這話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皺,二老太太就在一旁笑道:「郡主就是大氣,那對鐲子我看著都眼饞呢,到底是宮裡來的,著實是好東西。」
  
  老太君這才笑道:「老五家的,你就拿過來給你二老太太瞧瞧,讓她過過眼癮。」
  
  婉清聽了就不敢將鐲子交給碧草,只好自己雙手捧了,謝過寧華郡主,起了身向二老太太走去,可還沒走幾步,身子不知被什麼絆住,整個人便向前一蹭,手中那對玉鐲就從手中飛了出去,只聽得一聲光當脆響,那對翠綠的手鐲立即摔成了好幾截。
  
  整個屋裡頓時響起了一陣抽氣,就聽三少奶奶陰陽怪氣地說道:「喲,五弟妹這是怎麼了,誰推了她一把吧,不然好好兒的,怎麼會絆腳了。」
  
  婉清回頭看去,就見上官子怡不動聲色的往寧華郡主身邊挪了挪步子,剛才自己並不是被什麼絆了腳,更不是有的推了自己,而是自己的長裙被人踩著了,一個不慎,才會身子踉蹌的。
  
  可如今,根本就沒有證據,就算有人看見了上官子怡的小動作,怕也沒有人肯指出來,自己怕是要吃啞巴虧了。
  
  而三少奶奶這話是在幫自己麼?她又憑什麼幫自己?婉清不由側目看向三少奶奶,三少奶奶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臉:「五弟妹,我是個直性子,平日裡最是口直心快,我看你剛才可是小心又小心的樣子,那手鐲可是太后娘娘賞下來的,又是二嬸子給的,給你一千個膽子也不敢當著這許多人的面打碎啊。五弟妹,你說我這話說得對不對。」
  
  這還能說什麼?她為自己說話,能說她說得不對麼?否定她的話,那就是承認鐲子是自己有意摔的?那不是對寧華郡主不敬麼?新婚第二天,頭一天見公婆,就把婆婆給的見面禮給摔了,這可是大不敬,就算是給罰跪祠堂也不為過。
  
  婉清尷尬得要哭了,苦著臉道:「我確實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承認有人絆她了。
  
  寧華郡黑沉著臉站了起來道:「老三家的,你可說清楚了,誰絆她了,這裡誰都離她三尺遠,誰能絆得到她?這對鐲子摔了也就摔了,我也相信清丫頭不是故意的,只是到底是我精心挑選了的東西,給摔碎了,就感覺一片心意都被人扔進冰窟裡了似的,有點不痛快,但也決對不會如何怪罪於清丫頭,老三家的你這樣說就很不地道了,清丫頭身後就只有我和子怡,難不成你認為是我和子怡推了她?」
  
  上官子怡怯怯的躲到寧華郡主的身後道:「娘,我可夠不著五嫂嫂,可別怪到我身上來。」
  
  一旁的大太太聽了就沉了臉,喝斥三少奶奶:「怎麼一桌子的茶果都沒堵住你這張嘴,一屋子的人就你話多。」
  
  三少奶奶被婆婆罵了,撇了撇嘴,賠了笑道:「母親,兒媳哪敢說二嬸的不是,不過是覺得這玉摔得蹊蹺罷了,那麼好的翡翠啊,我那妝盒裡可沒一件比得上這個的。」
  
  說著,目光就有些貪婪地盯著地上碎成幾截的玉鐲,口中喃喃道:「其實還是可以撿起來,打幾個玉耳墜子的……」一副很可惜的口氣。
  
  大太太聽了她這小家子氣的話,更覺沒臉,拿眼刀不住的剜她,三少奶奶到底還是有些畏大太太的火,沒有真的過來撿那地上的玉。
  
  「是啊,五嫂,你怎麼會突然站不穩呢,娘和妹妹離得你遠,自然是不可能推到你的,不過,你的丫頭不是站在你身邊麼?」上官子墨秀眉緊鎖,一副很意外的樣子向婉清走了過來,「呀,五嫂你看,你的裙邊上有個鞋印子,啊呀,對了,肯定是才走路的時候誰踩了你的裙擺了,怪不得會摔了。」
  
  「五嫂的丫頭可是跟著五嫂走的,別的人離得都遠,要說踩,也只能是這丫頭不小心踩著了。」上官子墨的話音剛落,上官子怡就接口道。
  
  碧草頓時嚇住,顫了聲道:「奴婢冤枉啊,奴婢沒有踩少奶奶的裙擺。」
  
  婉清的心開始往下沉,一開始,她以為這個陰謀是衝自己來的,正覺得這下手之人未免也太低段,這種幼稚的手法也用,如今才明白過來,原來是衝著她的貼身丫頭來的,摔壞太后的賞賜是何等罪名,一個丫頭如何承受得起?
  
  碧草是自己的陪嫁,又是自己最貼心的一個,如果沒有她,自己在侯府將沒有幾個可以得用的人,除了碧草,不但讓自己斷了臂膀,他們還可以趁機塞人到自己身邊來當耳目,從此自己便成了半透明體,在她們面前便無秘密可言。
  
  果然又是一石几鳥的好計策啊,用一對本來就送出去的玉鐲子,換來這麼大的收益……果然都是宅斗的高高手。
  
  婉清不由抬眼看向上官子墨,這個眉眼乾淨陽光的男子,剛才他與上官子怡兩個一唱一和,配合得相得益彰,他,不會也是那種心懷歹毒之人吧。
  
  對上婉清清澈的眼神,上官子墨微怔了怔,臉色有些不自在,小聲道:「其實也沒什麼,一對玉鐲子而已,摔了也就摔了,娘都不生氣,五嫂你也就別怪你的丫頭了,讓她下次做事小心些就是了。」
  
  他的眼神無辜又純淨,可是,這話不就坐實是碧草的錯了麼?而且,還在逼自己親自責罰碧草,不然,就難以對得起寧華那一片疼愛自己之心,婆婆送的東西被你的丫頭摔壞了,你敢不責罰丫頭麼?
  
  所謂扮豬吃老虎,就是上官子墨這個樣子嗎?婉清真不知道他是無心還是有意,一時進退兩難,轉眸就看到碧草委屈又憤怒的眼神,她的心一酸,眼圈就紅了,當初,自己被林氏弄到濟庵堂去住了半年,如果不是碧草的忠心陪伴和護佑,自己怕是早就熬不住死了,碧草於她,不止是主僕,更是相依為命的姐妹,她決不讓碧草受這個苦。
  
  碧草看到了她眼裡的那抹心疼和堅決,忙搖了搖頭,自己撲通跪了下來,咬牙道:「五少奶奶,奴婢錯了,你責罰奴婢吧。」
  
  碧草與婉清長時相伴,兩人早就心靈相通,婉清只一個眼神,碧草就知道是什麼意思,小姐才進侯府,第一天就摔了婆婆的見面禮,就算是她的錯,她也會替小姐頂,何況還被人構陷了,她知道小姐捨不得她,會護著她,可是,她也一樣要護著小姐啊,怎麼能讓小姐為難呢。
  
  婉清頓時被逼入維谷,傻碧草,她原本想好了托詞為她開脫,就說是自己不小心踩著裙子就是了,反正為了對鐲子總不能打死新進門的媳婦吧,可如今碧草自認了,她再要開脫,就是包庇了,婉清的心又氣又痛,一屋子的人,沒一個人幫碧草說情,都用各種眼神看著她,有同情的,那是老太君,有幸災樂禍的,正是開始時對她嫉妒的眼睛,還有看戲的,如三少奶奶,大太太,也有不知所措的,那是大奶奶李氏,還有一個則是漠然的,一副不關已事的樣子,那是四奶奶楊氏。
  
  婉清難得被如此萬眾囑目過,她在心中哀歎一聲,緩緩蹲下身來,小心翼翼地撿起那一截一截地斷玉,用帕子小心包好,輕聲道:「其實也沒摔那麼壞嘛,融了金,把斷口接起來,倒是可以變成一對金鑲玉的手鐲呢。」
  
  老太君立即接口道:「你這丫頭就是聰明,我看也行,只是圈兒會大了些,讓金玉堂的師傅幫你改改,倒是變成了件新花式呢。」
  
  「嗯呢,老祖宗和孫媳想到一塊去了,我打算著金上還碉些雲朵兒,正好和玉上的花紋相配呢。」婉清故作輕鬆地說道。
  
  責罰是少不了的,但願能罰輕一些吧,婉清的心在滴血。
  
  「離兒媳婦還是個有情義的呢,你那丫頭摔了這麼好的一對鐲子,你都捨不得責罰她,還想著為她開脫呢。」大太太的話酸酸嘰嘰的,卻正好提醒了滿屋子的人。
  
  老太君臉色沉了一沉,瞪了大太太一眼,歎了口氣道:「那丫頭也是無心之過……又是剛進咱們府裡頭,咱們家也不是那小門小戶的不拿下人當人看的人家,寧華,既是摔了你的鐲子,你就看著辦吧。」
  
  婉清感激地看著老太君,老太君這話只差沒說讓寧華郡主就此罷休了。
  
  寧華郡主聽了乾笑了笑道:「不過是一對鐲子罷了,老太君您都發了話,兒媳還怎麼好責罰她,只是,到底是摔了太后娘娘賞下的東西,不責罰於太后那邊也說不過去,那就依了老太君的,罰輕一些,來人啊,把這丫頭拖出去,打三十板子。」
  
  三十板子還是輕罰?這一頓板子下去,碧草不死也得殘啊,婉清的眼淚頓時就盈了滿眶,寧華郡主的令都下了,就是老太君也不好再說情了……
  
  一時,兩個粗壯的婆子走了進來,一人一邊就往碧草身邊來,婉清強忍著不讓自己的眼淚滴下去,眼巴巴地看著碧草,碧草的臉色蒼白,眸中有著無盡的依戀和不甘,婉清想起自己曾經對碧草說過的話:放心,有我的一口飯吃,就不會餓著你。
  
  言猶在耳,如今卻要眼睜睜看她赴死,誓言就是如此的不可靠麼?她突然就想要不顧不顧的衝上去,抱住碧草,哪怕又要再回到濟庵堂那個冰冷的草房裡……
  
  碧草對她猛搖頭,那兩個婆子已經圍了上來,正要伸手去拖碧草的手,婉清閉了閉眼,心中一片悲涼。
  
  「我娘子的人,誰敢動?」一條清冷的聲音在在大廳裡淡淡地響起。
  
  婉清睜開眼來,巴巴地看著上官夜離,上官夜離的目光冷漠地越過她,慢悠悠地起了身,走過來,清冷冷地看著那兩個婆子。
  
  那兩個婆子頓時感覺自己的腳像是被凍住了一樣,吶吶地不敢上前,但也不敢退下去,同樣眼巴巴地看向寧華郡主,寧華郡主的臉色很不好看,上官夜離是在挑戰她的權威,當著所有親戚的面,公然與她這個繼母作對,讓她下不來台,她盡力平息著胸中的怒火,盡量量讓自己優雅淡然地轉過頭去,然後,眼睛微濕地看向靖寧侯,這種時候,她發火或是妥協都不是最好的方式,所以,她把解決的權力交給了她的丈夫,靖寧侯,她想看靖寧侯的態度。
  
  靖寧侯收到了她的目光,卻是眉頭微蹙了蹙,俊雅的眸子微瞇了瞇,他這個小動作寧華郡主很熟悉,曾經有次,她的貼身丫頭打碎了他書房的一個墨玉筆洗時,他就是這個表情,然後,那個陪她一起長大的丫頭被他輦了出去。
  
  靖寧侯很不高興,寧華郡主得出這樣一個結論,但是,她不會妥協,這一場,不止是她和繼子之間的紛爭,更是她給兒媳婦的第一個下馬威,也是她在侯府地位的體現,如果她妥協了,那這個新進門的小妮子是不是就可以恃寵而嬌,從此不把她這個繼母看在眼裡了呢。
  
  「離兒,你要為一個丫頭與為娘作對嗎?」寧華郡主的聲音很低沉,似在壓抑即將暴發的怒火。
  
  「我娘早死了。」上官夜離的聲音沒有半點感情,冷冰冰的如同金屬相碰。
  
  「你……」寧華終於破功,氣得胸口急劇起伏著,轉過頭含淚看向老太君。
  
  老太君此時卻正耷拉著眼皮,一副老僧入定的樣子,只差沒打出小呼嚕來。
  
  寧華郡主再一次石化,心中暗罵:個老狐狸。
  
  眼皮一挑,她看向了排排坐著的某個女人。
  
  「五弟,你也是的,不就是個丫頭麼,打就打了,丫頭犯了事不罰幾下,侯府的規矩還不得亂了套了,二嬸子是心慈,換了別人,犯下這麼大的錯,早就直接亂棍打死了。」開口說話的是二奶奶馮氏,她是寧華郡主的姨侄女。
  
  三少奶奶聽了也笑道:「就是,就是,可別為了一個丫頭傷了母子情份,啊呀,二老太太,您喝了三盞茶了呢,我還等著弟媳婦來認我這個三嫂子,我也好痛痛快快地喝碗茶呢。」
  
  二老太太聽了笑道:「你這猴兒,我老太太就多喝了一碗茶也被你惦記了,要不是看你平日介對我孝順,我還以為你嫌棄我在府裡白吃白喝了呢。」
  
  三少奶奶聽了立即大聲道:「冤枉啊,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嫌棄二老太太您啊,我討好您還來不及呢,等堂弟回府,您搬回去住時,記得把您那屋裡的好東西賞我兩件兒。」
  
  二老太太聽得哈哈大笑,屋裡被這兩個人一笑一鬧,大家選擇性的都忽略了碧草的事情,寧華郡主對那兩個婆子一瞪眼,那兩婆子就偷偷上前去拖碧草。
  
  上官夜離把婉清一拽道:「還杵這做什麼?帶著你的人回去。」
  
  婉清聽得一楞,有點沒反應過來,「茶禮還沒敬完呢……」
  
  上官夜離瞪她一眼,一手拽著她,一手拎起碧草的衣領子,晃晃悠悠,卻是毫不費力的往外走,那兩個婆子哪敢從他手下去搶人,倒是鬆了一口氣,垂手立在一旁。
  
  一屋子的人全都愣了神,寧華郡主氣急,忍不住說道:
  
  「顧氏,你的眼裡也沒有我這個婆婆麼?」
  
  這一招狠,兒子沒辦法,兒媳定然是不敢違命的,婉清無奈地回頭,想頓住腳,她沒膽子在第一天就跟婆婆唱對台戲啊。「母親……兒媳……」
  
  她話音還未落,整個身子就直直地飛了起來,某個麵攤男人直接把她從大廳裡扔出去了……屋裡一陣驚呼。
  
  等雙腳輕巧地著了地時,婉清的頭還有點暈,屋裡那個明明晃悠悠的男人卻是瞬間提著碧草一起出來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看她只是臉色蒼白,便移開目光,扔了碧草,逕直先走了。
  
  某個男人在生氣,後果很嚴重!
  
  婉清在原地頓了頓,抬眼見碧草也是一臉蒼白,但卻完好無缺,婉清不由覺得宛如隔世,動情的張開雙臂抱住碧草,聲音有些後怕:「對不起,差一點就讓你挨打了。」
  
  「沒事,沒事。」碧草對她的這種不顧身份的行為有些不自在,心裡卻是很感動,遲疑了一秒,忙掙脫出去,侯府來往的下人多,若讓人看見少奶奶這樣,肯定會遭閒話。
  
  看婉清還有些發愣,碧草指了指前面晃得很慢的上官夜離好心提醒:「少奶奶,爺在生氣。」
  
  婉清忙丟下碧草追了上去,歪著頭睃那人的臉色,一臉狗腿的笑:「相公,今天天氣好好哦。」
  
  某人連一個表情也欠奉,仍是晃晃悠悠的走,婉清大膽去牽他的手,他的身子微怔,眼睛朝前,目不斜視,被她抓住的兩根手指動了動,卻沒有掙開,婉清笑著將他的大掌拉起,攤開來,邊走邊看:「呀,相公,你的婚姻線好長哎,咦,這裡分了叉,分出好多細線呀,你不會還娶很多小老婆吧,不行啊,你答應過我的,不能有通房,也不能有小妾,我這麼喜歡你,你可不能辜負我……」
  
  聽她像只小賴皮狗似的巴在身邊碎碎念著,黑沉的臉上終於有了些波紋,大掌輕輕將她調皮的小手包裹住,薄唇微微翹起,那晃悠悠步子也變得閒適了些,天氣好像真的很好呢。
  
  「相公,園子好大哦,你帶我逛逛吧,省得我以後迷路。」抬眼看到他嘴角的微笑,婉清偷偷笑得像只小狐狸,拉著他大手兩頭晃。
  
  他沒說話,腳步卻是改了方向,朝著園子裡開處正好的一片杜鵑走去,艷麗的花叢中,一隻隻美麗的彩蝶在花間飛舞,婉清順手摘下一朵來,歪了頭上下打量男子,一踮腳,插在男人的鬢間,呵呵直笑:「相公,下次你再扮人牙子的時候,插上這朵花吧,你上回那花忒俗了。」
  
  上官夜離唇邊的笑意立即消失,低頭狠狠地瞪她一眼,將鬢間的那朵花摘了下來扔在她的臉上。
  
  婉清嘟嘟嘴,切,又生氣了,壞心眼的就是想逗他:「其實你扮女裝也很好看呢,以前我在府裡頭看過演旦角的,就是男子扮的吧,那唱腔,可真夠勾魂的,我和煙姐姐兩個還跑去後台偷看他呢。」
  
  話音未落,那個就甩了她的手,對著跟過來的長隨秋石道:「以後看緊了,不許少奶奶看戲。」
  
  說著,人就大步流星而去,那步子,哪有一點晃悠。
  
  婉清拔腿就追,「喂,你等等我嘛,要是你去演旦角,肯定比那個人更好看呢,相公,我說的是真的。」
  
  前面的步子就慢了些,婉清又上前牽住了他的手,身子半倚著他,一步一挪,神情很愜意:「相公,太陽曬著好舒服哦。」
  
  他就伸了一條胳膊環住她,讓她靠得更舒服一些,步子也很輕緩,婉清舒服地歎了口氣,差一點就在他懷裡睡著了。
  
  「世子爺,該吃藥了。」一個清淡的聲音很不和諧地在一旁響起。
  
  婉清忙直了身子,從上官夜離的懷裡鑽出來,抬眼看去,只見一個表情嚴肅的僕婦躬身站在上官夜離的身側。
  
  「見過少奶奶。」上官夜離冷冷地說道。
  
  那僕婦微怔了怔,便立即走到婉清的面前,規矩地給婉清行了一禮:「見過少奶奶,奴婢夫家姓韓。」
  
  韓嬤嬤?是上官夜離的奶媽嗎?婉清忙笑著拿了個荷包遞給她:「韓嬤嬤不用客氣,以後院裡的事還要嬤嬤多多操心。」
  
  韓嬤嬤接了荷包,垂眸回道:「奴婢分所應當,少奶奶儘管吩咐。」
  
  態度不卑不亢,行止也很規矩,到底是大家子裡訓練出來的,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精幹爽利的勁兒。
  
  「相公,回去喝藥吧。」婉清也想看看上官夜離喝的是什麼藥,更想弄清楚,他究竟是什麼病。
  
  一進院子,就見張婆子在院子裡來回走動著,見婉清和上官夜離回來,忙笑著上前行禮:「奴才張家的見過世子爺,見過少奶奶。」
  
  上官夜離輕哼一聲,算是回應,婉清道:「媽媽一大早兒在院子裡做甚麼?」
  
  張嬤嬤跟著往前走,邊走邊道:「少奶奶新婚第一天,院子裡的人都還沒認主呢,奴才就幫少奶奶把人都叫齊了,一會子拿了名冊來給少奶奶看,少奶奶也仔細瞧瞧,哪些個是得用的,哪些個是吃混飯的,該添的添,該減的減,把咱這院子裡的規矩給立起來。」
  
  還真是能幹啊,管家應該是韓嬤嬤吧,自己還沒接手這院子呢,這就開始爭權了?還調擺到自己頭上去了,仗著林氏給她撐腰麼?
  
  婉清就轉眸看了韓嬤嬤一眼,卻見她神色淡定,臉上一絲不豫都不見,心中佩服她的忍功。
  
  「張嬤嬤,這些事先不急,世子爺要喝藥呢,紫絹姑娘在不?讓她侍候爺喝藥。」婉清四兩撥千金的把話繞開了,張婆子是林氏給的,就算要收拾,也不在這一天,她不想讓侯府的人看出自己與陪房的關係都不好。
  
  張婆子怔了怔,乾笑道:「這倒是,爺的身子是第一重要的,奴才這就進去吩咐紫絹姑娘。」
  
  儼然當自己是這院子裡的大總管了,紫絹是侯府的丫頭,是上官夜離的人,憑什麼聽她的吩咐?
  
  婉清但笑不語,扶著上官夜離進了屋。
  
  屋裡紫絹見上官夜離進來,忙上前來幫他更衣,上官夜離就靜靜地站在穿堂裡,紫絹站在他身前,兩隻白晰纖巧的素手就伸到了上官夜離的頸間,幫他解著領上的風扣,神情溫婉端莊,婉清就端坐在椅子斜睨著上官夜離。
  
  上官夜離也抬眼看她,觸到她眼裡的不善,眉頭微蹙了蹙,退後一步道:「娘子,過來寬衣。」
  
  紫絹的手就僵在了半空,愕然地看著上官夜離,這是她做了好幾年,早就做熟了的差事,少爺竟然……不要她做了。
  
  婉清笑咪咪的走過來,溫柔地對紫絹道:「不是說爺要喝藥麼?你去看看可熬好了。」
  
  紫絹的臉色這才自然了一些,福了一福,默然地進了後堂。
  
  婉清就動手給上官夜離解扣子,紫綾拿了件上官夜離的常服在手上,立在一邊。
  
  「相公,你太高了,彎下來些。」踮著腳,婉清腰疼,昨夜的後遺症還沒過去呢。
  
  上官夜離就彎了腰,讓她夠得著一些,抿了抿嘴道:「以後我自個來吧。」
  
  算你有覺悟,婉清笑得更加溫柔了,一旁的紫綾很上道的將衣服遞給了她。
  
  紫絹就端了一碗黑糊糊的藥過來,婉清老遠就聞到一股子中藥味,不由皺了皺眉頭,紫綾就端了一碟蜜餞立在一旁。
  
  上官夜離端起藥碗試了下溫度,然後仰頭,一乾而淨,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婉清忙拈了顆蜜棗塞他嘴裡,「相公,很苦吧。」
  
  他幽深的眸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回道:「習慣了。」
  
  很簡單的三個字,卻讓婉清的心發酸,又在他嘴裡塞了顆蜜棗,他接過後道:「不吃了,太甜。」
  
  韓嬤嬤見上官夜離吃完了藥,便躬身退下,婉清忙道:「嬤嬤。」
  
  韓嬤嬤站住,抬頭看她,婉清道;「院子裡的人都請進來讓我瞧瞧吧,拿了名冊過來對一對。」
  
  韓嬤嬤應聲退下了,張婆子在一旁就直了身子,腰背挺得筆直。
  
  一會子韓嬤嬤果然把人都叫了進來,連著上官夜離身邊的幾個長隨小廝都沒落下,在外頭候著。
  
  韓嬤嬤把冊子遞到婉清手上,「少奶奶,清安院有一等大丫頭兩個,是爺貼身用著的,就是紫絹和紫綾,二等丫頭四個,管著爺屋裡的針線衣服和屋裡清潔,三等丫頭四個,管著院子裡的雜事……」
  
  婉清聽得訝然,清安院就上官夜離一個主子,上上下下服侍的就有三十幾個,還不帶他身邊的長隨小廝,如今自己嫁過來了,又帶了三房人,和六個陪嫁丫頭,一起算起來,得有四十好幾個了,可以開個小公司了。
  
  韓嬤嬤辦事很有條理,先從屋裡的介紹起,說到院子裡的,就只是按執事來分,婉清看著就清楚多了,也更加明白院裡平日期的習慣和章程,侯府的規矩確實要比顧家大得多了,差事也分得細,每一項事情都有專門的人打理,遇上什麼錯處,也能追究到人,看得出,韓媽媽確實很能幹。
  
  認過人,又都打發了賞錢,婉清便讓那些人都退下,只留了韓嬤嬤和張婆子在屋裡。
  
  「少奶奶,這是少爺庫房裡的鑰匙,還有這些奴婢們的名冊身契,奴婢一併交給少奶奶了。」韓嬤嬤介紹完後,又雙手托著一大串鑰匙和名冊呈上。
  
  婉清沒有接,靜表地看著韓嬤嬤,不知道她是真心要交出權利,還是在試探自己,韓嬤嬤態度恭謹有禮,婉清不作聲,她就一直托舉著,半晌,婉清才道:「這些東西……」
  
  一旁的張婆子就在清嗓子,眼珠子使命往婉清身上睃。
  
  「以後還是由嬤嬤管著吧,我年輕,又初來乍到的,很多事情還要嬤嬤多多提點一二呢,嬤嬤是爺的奶娘,爺信你,我也就沒有不信的道理。」
  
  韓嬤嬤聽了抬眼看婉清,精亮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疑惑,婉清便笑對她點頭,韓嬤嬤平靜無波的臉色總算有了絲變化,「院子裡有小廚房,爺有些挑食,有時候不想去上房了,就自個兒在屋裡弄吃的,爺不喜歡吃姜蒜,也不喜歡太辣的,吃蝦會起疹子……」拉拉雜雜的說了好一大通,婉清卻聽得很高興,讓豆芽兒一一記下了,她知道,韓嬤嬤至少已經不牴觸她了,能先提醒上官夜離的生活避忌,便是一總交好的態度。
  
  韓嬤嬤退下後,張婆子臉色很不好看的站在屋裡,婉清便讓碧草拿了小杌子給她坐,張婆子一屁股坐了下去,端起小几子上的茶一飲而盡。
  
  「嬤嬤心中可是有氣?」婉清半挑了眉道。
  
  張婆子臉上掛了絲乾笑:「奴婢哪敢啊,少奶奶是主子,少奶奶說什麼奴婢只有聽從的分。」
  
  這話明顯就帶了怨氣,婉清便道:「這倒是實在話,你就是個奴才,主子說什麼,你當然只有聽的分。」
  
  張婆子聽了臉色更黑了,渾濁的眼眸裡泛起一絲凌厲之色,婉清只當沒瞧見,今天她算是給張婆子一個不小的排頭吃了,很明顯,張婆子是想給韓嬤嬤一個下馬威,一進來就要奪韓嬤嬤的權。
  
  以前的婉清在顧家最是柔順木訥,幾個姑娘裡,只有婉清是最好拿捏的,張婆子花了大價錢才得了這門好差事,而林氏又信任她,把婉清的嫁妝都交到了她一個奴才手裡管著,自然是以為能拿捏得了婉清的,
  
  所以,一大早,她就自作主張,把院裡的人全集合起來了,想藉著婉清的名,把看不順眼的給裁幾個下去,又提幾個顧家來過來的人,可沒想到,婉清根本就不理她這一套,竟然還是把院裡的管事權交給了韓嬤嬤,這讓她如何不氣。
  
  你的嫁妝還捏在我手裡呢?姑爺一看就不是個長命的,哼,將來,姑爺要有個三長兩短,我看你不哭著求老娘,張婆子在心裡暗暗咬牙。
  
  「嬤嬤屋裡有幾口人啊?」婉清不動聲色地問。
  
  張婆子的臉色這才緩了些,忙道:「奴才家裡有四口人,奴才的男人,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兒十四歲了,正好可以進來服侍奶奶。」
  
  婉清漫不經心的道:「十四了啊,要出門子的年紀了,那你兒子呢,多大了?」
  
  張媽媽被婉清一句要出門子了驚得一身冷汗,回道:「奴才那兒子十六了,以前是跟在大爺身邊的,如今也一併過來了,當家的以前在莊子上是個莊頭,如今那莊子也一併陪過來,正在莊子上呆著,少奶奶這裡還有兩個鋪子呢,太太沒讓以前管鋪子的人跟來,鋪子還營著業呢,要是關停了多可惜呀,少奶奶還是早些個經營起來才是正經呢,女孩兒家嫁了,嫁妝就是體已錢,可得管好了。」
  
  這麼快就打兩外鋪子的主意了麼?婉清淡淡一笑,「也是,我跟前也沒幾個得用的人,我又是個不懂庶務的,既然媽媽的男人和兒子都是能幹的,那不如就讓他們兩個幫我管著鋪子吧,每月只需把賬冊給我瞧瞧就行了,嬤嬤是太太給我的人,我不信你,還信誰?」
  
  張婆子聽得大喜,沒想到兩個鋪子這麼容易就給交給她了,這個三小姐果然是個木頭疙瘩,連這點子防範之心也沒有,管兩個鋪子可比管著這院子裡的雜事更有油水,更重要的,她可以慢慢想法子把那鋪子掏空了,地契都在她手上呢,以後那嫁妝還不得都是她的?
  
  張婆子走後,方媽媽擔憂的問婉清:「少奶奶就這麼相信她?我看她那樣子就是個奸詐的,您還是防著點好。」
  
  婉清聽了笑道:「我就是怕她太老實了呢。」太老實,她怎麼好抓把柄,又拿什麼借口收拾那一家子?
  
  方媽媽等還要勸,就聽得裡屋光噹一聲響,一旁的紫絹和紫綾兩個聽了立即往裡屋沖,「不好,爺發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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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1:46:1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八章:痛揍寧華
  
  婉清心猛然揪起,病發?病發!一直以來,她以為他的病不會是真的,或者就算有病,也不是真的很重,他說過,他不會丟下她一個人的,可是,可是他真的病發了。
  
  婉清呆在原地,像一座石雕一樣一動不動,方媽媽也急急的跟著紫絹往屋裡去,走到一半,又回過頭來看婉清:「少奶奶,你這是……」
  
  婉清眼神迷芒地轉過頭來看方媽媽,方媽媽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無助又惶恐的婉清,心不由一窒,一把將她的頭攬進懷裡,哽聲道:「無事的,無事的,爺……的病,很快就會好的。」
  
  可惜,這樣蒼白無力的安慰,連方媽媽自己都不相信,她也和婉清一樣的擔心害怕,若是世子爺真的只有半年的壽,那少奶奶她……方媽媽不敢往下想,拍了拍婉清的肩,柔聲道:「去看看吧,爺這會子肯定也很難受。」
  
  婉清的心一陣抽畜,想起昨晚一夜旖旎,他的疼愛,他的寵溺,前世今生,再沒有一個人曾經對她這樣好過。
  
  提了裙,她發瘋一般的衝進裡屋,就看到床上之人雙手痛苦地抱著肩,抽畜成了團,原本薑黃的臉此時脹得紅紫,身上大汗淋漓,婉清的心像是被刀絞碎了似的,撲了過去,緊緊抓住上官夜離的手:「相公,相公,你怎麼了?你哪裡痛?」
  
  一轉身,看到紫絹和紫綾兩個站在床前,一個拿著帕子,一個拿著根小木棍,她不由心火直冒,衝著紫絹吼道:「快去請太醫,請太醫呀,沒看到爺正病著了嗎?」
  
  紫絹眼中含淚,搖頭道:「少奶奶……爺這病,太醫來了也沒用,都是老毛病了……」是看得多了,所以心都麻木了吧,怪不得,兩個丫頭淡定得很,婉清的心更加疼痛了起來,搶過帕子幫上官夜離拭著汗,喃喃道:「相公,很痛嗎?我幫你揉揉。」
  
  上官夜離痛得有些迷糊,他雙眉緊蹙,身上不停地發著抖,額前的皮膚卻是滾燙,婉清忙對紫綾道:「去打些冷水來。」
  
  紫綾怔了怔道:「少奶奶,太醫說了,爺沾不得冷水的。」
  
  那就讓他這麼高燒著?哪個死太醫說的?婉清想起那群連綠豆都不敢用作藥的庸醫,心中更是惱火,冷聲道:「我讓你們去打冷水你們就去,再囉嗦把你們打出府去。」
  
  紫綾嚇得臉色一白,看了紫絹一眼,紫絹也沒想到婉清會如此凶蠻,對紫綾嚕嚕嘴,紫綾忙去了耳房,打了一盆冷井水來,婉清扯了床頭的一條枕巾往盆裡搓,擰乾了水敷在上官夜離的額頭上。
  
  紫絹悄悄地退了出去,婉清沒注意,見方媽媽在,便道:「媽媽給倒些酒來吧,度數越高越好。」
  
  方媽媽依言倒了酒來,婉清解了上官夜離的衣服,拿酒給他擦身,上官夜離感覺身灼燒般的痛輕緩了許多,微微睜看眼,就看見婉清一臉心痛地看著他,小手在他身上忙碌著,他一把捉住她撫在額頭上的手,艱難地說道:
  
  「娘子,別……別怕,我不會……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
  
  婉清的淚便奪目而出,她一直憋著一口氣,要自己堅強,不要哭,不要哭給任何人看,可他一開口,滿腹的委屈,擔憂,惶恐,害怕就全湧了出來,收都收不住。
  
  上官夜離掙扎著抬起手來,大掌輕撫著她臉上的淚水:「娘子,莫哭,你哭,我難受。」
  
  婉清拍的一下揮落他的手,怒罵道:「難受你就快點好起來啊,你這個騙子,你說了不會扔下我一個人的,你說話要算數,你要敢一個人走,我……我就把你抽筋扒皮,碎骨剁肉,讓你死無全屍。」
  
  邊罵,小手還不停地幫他擦著身,淚水像斷了線珠子,怎麼也流不完。
  
  上官夜離的嘴角微微翹起:「娘子……你好凶。」
  
  婉清幫他換了塊巾子在額頭上,罵道:「知道我凶吧,那你就別在床上給我裝死,快點好起來,你還沒帶我在園子裡好好逛的呢。」
  
  又一陣疼痛襲捲而來,上官夜離再一次陷入半昏迷,婉清急急地讓紫絹換了盆水,又拿酒幫他擦身,這病來得急,她一時還找不到病因,更不知道要用什麼藥才好,只能用些簡單的應急措施,治不好他,給他減輕些痛苦也是好的,高燒之人,不趕快退燒,會燒成傻子的。
  
  婉清正拿著換下的帕子在盆中搓洗,就聽到外面一陣腳步聲,她心中一喜,以為是太醫來了,但隨即就聽到了老太君顫巍巍的聲音:「離兒,離兒,你怎麼樣?老祖宗來看你了。」
  
  婉清才收住的淚水又忍不住流了下來,她沒空起身,現在救上官夜離才是第一位的,於是,從水盆裡拿起巾子擰乾,繼續往上官夜離額頭上敷,老太君一見大喝道:「清丫頭,你在做什麼?」
  
  婉清還沒來得及回答,就有一個人影衝了過來,拍的一下打在她臉上,「顧氏,你好大的膽子,你是想謀害我離兒麼?」
  
  婉清被打得眼冒金星,原本就是又急又憂又躁,突然挨這麼一下,心裡的怒火直往腦上衝,反正上官夜離要是死了,她也沒好日子過,也不管那人是誰,紅著眼吼道:「你哪只眼睛看我在害他了,他可是我的丈夫。」
  
  屋裡頓時響起一連串的抽氣聲,婉清這才看清來人,竟然是寧華郡主,心裡一咯登,壞了,她做了什麼?她剛才吼婆婆了,這要不要被關祠堂,進家廟啊。
  
  果然,寧華郡主大怒,捂著臉道:「反了,反了,竟然敢罵婆婆,來人……。」
  
  老太君皺了眉道:「寧華,清丫頭只是太擔心了。」
  
  寧華聽了狠狠地瞪了婉清一些,冷聲道:「把她拖開,別讓她害了世子爺。」
  
  她身後的兩個丫頭就去拖婉清,婉清身子骨小,一下子就被那兩個丫頭拖開了。
  
  她無奈,只能眼睜睜看著紫綾把上官夜離頭的濕布拿開,就聽寧華郡主道:「還沒有發作吧。」
  
  「回夫人的話,還沒有,只是在發汗。」
  
  這還不算發作?都病成這樣了?難道,還會有什麼更嚴重的?婉清傻傻地盯著床上的上官夜離,眼中又驚又慌。
  
  沒多久,果然見上官夜離又猛烈地抽一搐起來,整個身子都緊繃著,然身突然彈起,又重重地落下,如此三番幾次,上下折騰,身上泛起赤紅來,像燒灼了的紅炭,這還是活人麼?這樣燒下去,他的身還受得了麼?
  
  寧華郡主眼神莫測地看著上官夜離,雙眉緊皺,臉色陰沉。
  
  上官夜離的身體裡像安了彈簧似的,彈起又摔下了好一陣子,他似是不堪重負,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吼來,就聽紫綾在一旁說道:「來了,來了,發作了,紫絹姐姐準備好。」
  
  婉清瞪大了眼睛,緊張地盯著上官夜離,難道最嚇人的還在後頭麼?來了什麼?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兩個粗使婆子上拿根繩索上前去捆綁上官夜離,將他的手腳便都捆了個結實,而昏迷中的上官夜離突然就睜開了雙眼,原本深湖般美麗的眸子變成了藍幽幽的,眼裡放著如餓狼般的凶光,整個人都是曲扭著的,不對,床上的人哪裡還有個人的樣子?婉清嚇得不由自主的後退兩步,這還是她那個彆扭得可愛的相公麼?
  
  上官夜離嗷的一聲,凶狠地看著屋裡的人,呲牙裂嘴拚命掙扎,像是一頭被捆綁的困獸,想要跳出來誰時傷人。
  
  就見紫絹淡定的拿起手上的棍子,劈頭蓋臉的就朝上官夜離打去,邊打邊罵:「畜牲,滾出去,滾出爺的身體去,不要來害爺。」
  
  每一棒子都重重的打在上官夜離半裸的身子上,一捧下去,上官夜離就淒厲地慘叫一聲,身上就是一條血痕,紫絹定是常做這種事情的,久練之下,手上的力道也是大得嚇人,幾棒子下來,上官夜離被打得青腫一片。
  
  這簡直就是非人的虐待!再打下去,他沒病死也被打死了,那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哪經得起這樣的折騰,婉清的心撕裂般痛了起來,大吼道:「走開,不要打他,不許打他。」她瘋了一樣,衝向紫絹,奪過紫絹手上的棒子,一把推開紫絹,她不相信有什麼怪力亂神,更不相信上官夜離被什麼鬼怪附體,他只是中毒,或者是中了某種類似於神經紊亂類的藥物,床上的人,是她的丈夫,是她要相依相伴共渡這一生的人,她不允許別人這樣對他。
  
  她撲過去,想要抱住上官夜離,想要安撫他,可是,身子被人粗魯地拖開,臉上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痛,「你瘋了嗎?你們別管他,紫絹,繼續用棒趕魂。」寧華郡吼道。
  
  紫絹又拿起棒子猛抽起上官夜離起來。
  
  婉清受不了的,她出離的憤怒,怒火灼燒得她快要失去理智,突然就覺得,寧華郡主在趁機虐待她的丈夫,一股無邊的恨意襲捲過來,猛地一腳踹向寧華郡主,寧華猝不及防被她踹翻在地上,不由大怒:「把這瘋婆子拖出去,拖出去打死。」
  
  婉清聽得更怒,她像瘋了一樣不管不顧地衝過去,騎上寧華的身上,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狂打,敢虐待我老公,老娘先打死你。
  
  一旁的人都嚇住了,五少奶奶瘋了,竟然痛打寧華郡主,老太君也懵了,她沒想到小小的婉清有那麼大的能量,竟然突破兩個婆子的阻攔,把寧華打在了地上,寧華郡主痛得嗷嗷直叫,大罵道:「你們是死的嗎?還不把她拖開。」
  
  婉清大怒,雙手狠狠地掐在她脖子上,聲音嘶啞地吼道:「誰敢過來,我掐死她。」
  
  撲過來的兩個婆子生生頓住了腳,老太君嚇暈了,顫了聲道:「清丫頭,你放手。」
  
  「不放,除非你們放開我相公,不許再打他。」婉清赤紅著眼,目光猙獰,像一隻隨時準備戰鬥的小獸,呲牙裂嘴,誰來就要咬誰一口的樣子。
  
  寧華被婉清掐得說不出發來,臉脹得通紅,再用一點力,只怕真的就會掐死,老太君慌了,忙道:「快,快依她的,放開離兒。」
  
  又好言對婉清道:「清丫頭,這是在給離兒治病,你清醒一點,快放開你婆婆。」
  
  「你們都出去,都滾出去,我相公我來治。」
  
  「好,好,好,你來治,我們都出去。」老太君揮手,讓一旁的紫絹紫綾幾個都退出去,寧華身邊的幾個婆子和丫環擔憂地看著寧華,不敢出去,老太君吼道:「沒聽少奶奶說嗎?滾出去。」
  
  那幾個人才不甘地退了出去,婉清這才放了寧華郡主,站起身來,上官夜離一被人解了繩索,就狂燥地往床下衝,婉清撲上去,緊緊抱住他的腰身,上官夜離雙手按住她的肩就要甩開她,婉清死命抱住他,顫聲喊道:「相公,相公,我是婉清,我是你娘子,你聽到了嗎?」
  
  上官夜離似乎清醒了一些,垂眸看了下來,婉清忙抬起頭,淚水雙流:「相公,你看清了嗎?我是你娘子,你快點好起來,告訴他們,你沒瘋,更沒有被什麼魂附體。」
  
  上官夜離的眼神有些迷芒,傻傻地抬手,老太君就在一旁抽氣:「清丫頭,你小心。離兒現在不清醒,怕他傷害你呀。」
  
  「不會,他很疼我,他肯定不會傷害我的。」婉清含淚帶笑,仰頭溫柔地看著上官夜離,輕聲問:「對吧,相公肯定捨不得打我的,對吧。」
  
  那只抬起的手緩緩落下,手掌笨拙地擦拭著婉清臉上的淚水,聲音嘶啞:「娘子,你又哭了。」
  
  婉清的淚水更加洶湧了,笑著說道:「嗯,我哭了,是你把我弄哭的,你沒良心,你生病嚇我,把我嚇哭了。」
  
  上官夜離眼裡儘是疼惜,撫著婉清的臉,聲音很慌張:「別哭,別哭,是我不好,我不好。」
  
  老太君在一旁看著長吁了一口氣,看樣子,離兒這一次的發作已經過了,看著相擁在一起的一對小人兒,她的眼淚也忍不住流了下來。
  
  可是,上官夜離身上還是很滾燙,婉清鬆了他道:「相公,你躺床上去,我給你退燒。」
  
  上官夜離乖乖的躺到了床上,婉清又開始用酒給他擦身,他就歪了頭,靜靜地看著婉清,一言不發,只是目光追隨著她的一舉一動。
  
  老太君被婉清的剛才凶悍給震住了,先前還柔順乖巧的孫兒媳一下子變成了只小母老虎,這讓她太難以接受,現在看婉清又像個小乖媳婦,在細心照料上官夜離,心也跟著柔軟起來,不過才嫁過來一天,就對離兒死心踏地的維護,好,好,當初沒有娶錯這個孫兒媳婦。
  
  寧華郡主被打得鼻青臉腫,撫著脖子站起來,惡狠狠地瞪著婉清,她活這麼大還沒被人如此暴打過,何況還是她想拿捏在手裡搓圓搓扁的兒媳婦,這叫她如何忍得下這口氣,尤其是,看她打了人後,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跟上官夜離那膩歪,心裡怒火就更甚。
  
  「來人啊,把這個犯上作亂的小賤人拖出去,重重打死。」
  
  婉清這會子頭腦清醒了些,回過神來才想起自己都做了些什麼,她竟然不止是吼了婆婆,而且還把婆婆暴打了一頓!這要在平時,借她一百個膽也不敢啊!會關祠堂?會送家廟,會休棄,還有可能會送官吧,可怎麼會是直接打死!
  
  心一橫,反正打也已經打了,要死要活也就那麼一回事,倒也不怕了,深吸了口氣,冷靜地說道:「婆婆就算要打死我,也讓要先把相公救醒了再說。」
  
  老太君聽寧華說要拖出去打婉清,她也有些緩過勁來,她下意識就想阻止,又覺得開不了這個口,畢竟兒媳打婆婆,可是大逆不道,大不敬,大不孝,寧華就算打死了婉清,也不算為過,所以,就只能眼巴巴地看著。
  
  可一聽婉清說要先救離兒,老太君眼睛一亮道:「你有法子救離兒?」
  
  「沒有,不過,能減輕他的痛苦,讓他少受點罪。」婉清老實地回道。
  
  「老太君,您不能太偏坦,這個賤人膽大妄為,連婆婆都敢打,不死她,咱們府裡頭還有規矩嗎?我這個婆婆還有臉做下去嗎?或者是靖寧侯府根本就不拿我這個郡主當一回事,連個小輩都敢動手打我?」寧華郡主心都快要氣炸了,竟然被個小丫頭打了,不懲治了,她以後還如何在府裡立足,她在靖寧侯府還有何顏面可言?
  
  「她能救離兒呢,寧華啊,你且稍安勿躁,萬事以離兒為先,她打了你,這會子也跑不到哪裡去,你要打要罰且先過了這一陣再說。」老太君也覺得頭痛得很,這個兒媳婦可真不是個好相與的,此事定然不會善罷干休,唉,家宅不寧啊。
  
  「她哪裡會治什麼病,老太君,您莫要聽她胡說,她不過是在拖延時間罷了,這口氣,兒媳無論如何也嚥不下去,這府裡,有我沒她,有她沒我。」寧華聽了更氣,老太君這會子還護著婉清,這賤人可是犯下了大不敬之罪,此事只要說出去,族裡的族規就能治死她,休了她還是小的,送進宗人府去,便是個直接打死。
  
  「誰說我不會治病了?我還救了皇上呢。」婉清其實不想拿這個出來顯擺,只是寧華郡主一副咄咄逼人,非要置她於死地的樣子,讓她又厭煩,又生氣,反正是要死,也懶得顧及那麼多規矩了,死也死個痛快吧。
  
  寧華郡主聽得愣住,這事她也是知道的,如今皇上病毒漸清,還真是靠了她的方子才好的,可這又如何,救過皇上就可以不受懲罰了嗎?
  
  「是啊,清丫頭可是救過皇上的,寧華啊,你先出去吧,有我在,我自會給你一個公道,讓清丫頭好生救治離兒。」老太君巴不得寧華郡主快出去就好,在這裡聒躁得很。
  
  「老太君,您看她這是在救人嗎?分明就是在害離兒,太醫吩咐過,離兒發病的時候是不能沾生水的,您看,她拿著帕子在冷水裡浸呢。」
  
  婉清一聽就小聲咕噥:「太醫還不肯我給皇上用綠豆解毒呢。」
  
  老太君原本還有些擔心,一聽這話,更加信了婉清幾分,也懶得再理寧華,只是對婉清說:「清丫頭,你別怕,就用你的法子救離兒。」
  
  寧華郡主也不好再鬧,她又不甘心出去,便站在一旁看著。
  
  婉清前世的媽媽就是個病體纏身的,身患糖尿病,高血壓,心肌梗塞多種病,尤其是糖尿病麻煩,能產生很多併發症,婉清為了幫媽媽減以痛苦,沒少看醫書,尤其是中醫方面的,用真空罐拔毒最是拿手,有時還用艾炙的法子,這會子看著上官夜離這症狀,一點也找不到病因出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身上有寒毒,而且是很深,不然,怎麼一發作就像打擺子似的,一會冷,一會熱呢?
  
  眼看著又一陣痛過去了,上官夜離清醒了一些,一睜開眼,就在尋找婉清,婉清忙過去握住他的手,撫著他的額頭問:「相公,你是哪裡痛?身上酸不酸?」
  
  「全身上下都痛,又酸又脹,痛到骨子裡去了。」看著眼前這張焦急又憂傷的臉,上官夜離的心裡甜甜的,又覺得很愧疚,說好了不讓她傷心,不讓她難過的,可是……
  
  不管了,反正火罐子也拔不死人,死馬當活馬醫吧……
  
  婉清讓方媽媽去拿個茶杯來,她細細的摸了遍杯沿,感覺還算平整,就讓上官夜離趴在床上,倒了點酒在杯子裡,點了火,將酒燒著,然後,順著上官夜離背後的肝腎俞那一條脈絡經道拔下去。
  
  老太君從沒見過拔火罐,見婉清將燒著的烈火往上官夜離背上蓋,嚇得一聲驚呼:「你做什麼?」
  
  寧華郡主冷笑道:「她是打算把離兒折騰死呢。」
  
  老太君嚇得臉都白了,終於沉不住氣道:「來人,拖住清丫頭。」
  
  「別,我才打了一個火罐呢,再拿杯子來。」婉清沒空理睬這些人,又拿了個杯子燒著了,蓋在上官夜離的背上,老太君見預期的灼焦味並沒有傳出來,而上官夜離連哼都沒有哼一聲,不由怔住,看那杯子穩穩地吸在背上,更是覺得奇怪,「清丫頭,離兒不痛麼?」
  
  「應該有一點吧,吸力太大的話會痛的。」婉清又繼續,手不停,一下子在上官夜離的背上打了七八個,瞧著再沒地方了,就打在兩邊肩窩處,足三里,跳泉,好些個穴道都沒放過。
  
  床上的上官夜離幾乎半祼,身上豎了好幾排白色的瓷杯,看著很怪異。
  
  外面紫絹和紫綾又進來了,紫綾見了這情形,喃喃道:「爺好像沒抽畜了呢,也沒發抖了。」
  
  老太君不由大喜,越發的相信婉清能救得了上官夜離了。
  
  婉清看時間差不多,就一個一個拔下茶杯子,果然,拔過火罐的地方,皮膚就是一個黑色的大圓球,表皮上還起了水泡,老太君擔憂地說道:「不會是燙的吧?」
  
  「全是寒毒呢。」婉清隨口應道:「這些個毒拔出來,相公身子就要輕活好多。」說著,又拿了根繡花針,在火上燒了,把那水泡刺破,用帕子擦了流出來的敗水。
  
  等一切做完,婉清已經累得不行了,攤坐在上官夜離的床邊。
  
  上官夜離竟然趴著睡著了,呼吸綿長均勻,老太君見了便悄悄地帶著寧華郡主走了出去。
  
  婉清很想歇一歇,但她知道,寧華郡主肯定不會讓她歇。
  
  只好拖著沉重的步子走了出來,果然老太君和寧華都沒有走,都坐在正屋裡等她。
  
  婉清老實地站在一側,老太君看著滿臉倦容的她,想著她用盡了法子救上官夜離的認真模樣,就感覺心疼,真是個率真又勇敢的好孩子。
  
  「清丫頭,你這法子看著很有效。」老太君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
  
  「治標不治本吧,我還沒找到相公的病因,這法子也就能給他去去寒毒,讓他松活松活罷了。」婉清的聲音有些淒涼,她感覺得出,上官夜離的病絕對不簡單,不是她一個菜鳥能治得好的。
  
  「那……」老太君正要說,讓婉清好好再想想法子,就聽寧華郡主道:「來人啊,將這個沒有上下尊卑的賤人拖下去打。」
  
  寧華這一口氣憋了好久了,總算有機會出了。
  
  立即進來兩個粗使婆子,上來就拖住婉清,婉清皺了皺眉,兩手奮力量甩開那兩個婆子,冷冷地直視著寧華道:「婆婆何必要做絕呢?兒媳才嫁過來第一天,您就要打死兒媳麼?」
  
  「是你該死,敢打婆婆,你就要有這個心理準備。」寧華郡主的臉上像開了醬菜鋪子,鼻青臉腫的,這口氣不出,她連形像也顧不上了。
  
  「我打了您嗎?不可能啊,我怎麼可能會打您呢,您可是我尊敬的婆婆啊。」婉清耍賴耍混起來,除了這法子,她也無計可施了,反正她知道,老太君是站在她一邊的,所以,賭一賭。
  
  「我方纔正在屋裡搶救相公,婆婆您身邊的趙嬤嬤就跑了來,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了我一耳光,不許我救治相公,我腦子一發熱,就什麼也顧不上了,就打了那婆子,兒媳錯了,她是婆婆您跟前得力的,兒媳就算挨了她這個奴才的打,也應該忍著的,不該打回去的,兒媳向婆婆您道歉,婆婆您大人大量就原諒了兒媳吧。」婉清在寧華郡主跟前哭得聲淚俱下,一副誠心認錯的樣子。
  
  寧華郡主聽得大怒,天下竟然有這麼無恥的無賴,她臉上的傷還在呢,打也不承認不說,還把她說成是個低賤的婆子了:「好你個顧氏,紅口白牙的說瞎話啊,你動手打我,可是老太君親眼看見的,還有一屋子的丫環婆子也在,你當這些人都是瞎的麼?我臉上的傷就是證明。」
  
  婉清愕然抬頭,不由又後悔起來,恨自己太笨了,打人莫打臉嘛,打成暗傷多好,看,證據被人留著,就算耍賴也躲不過去呢,心裡一急,腦子電轉,訝然道:「呀,婆婆你忘了麼?您的傷可不是我打的,是我相公打的,他陰鬼附體了,您也是的,看相公發瘋,還離得那麼近做什麼,他發作起來可不認得人呢。」
  
  寧華郡主氣得手都在發抖,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樣無恥的,她憤怒地質問老太君:「老太君,您可是親眼見的,您說句公道話吧。」
  
  婉清一聽,哭著扯著老太君的衣袖道:「老太君,您可看見孫兒媳打了婆婆?」
  
  老太君的眼角抽了抽,看著聲情並茂說瞎話的婉清就想笑,忍得肚子裡的腸子都在打結,拚命板住臉,嚴肅地說道:「我老了,眼花得很,瞧人也瞧不清楚,唉,以清兒的為人,寧華,你是不是也看錯了?」
  
  說著,又問一旁的房嬤嬤:「你比我年輕些,可瞧見清丫頭打寧華郡主了?」
  
  房嬤嬤聽了道:「奴才也就比主子您小兩歲,眼神兒還不如主子您呢,您沒瞧見,奴才怎麼瞧得見?」
  
  老太君又問雪雁,雪雁訝然道:「哦,奴婢倒是瞧見了少奶奶打人呢。」
  
  寧華聽得大喜,老太君太狡猾了,竟然也跟著婉清說瞎話,總算有一個說公道話的了。
  
  「是吧,雪雁姑娘就可以作證。」
  
  「奴婢可是看到趙嬤嬤衝在最前面,一晃眼,就看到五少奶奶挨了打,再一晃眼,又看到五少奶奶打回去了耳光了,」雪雁這話可謂回答得機巧,既沒肯定,又沒否定,但不知情的人一聽,定然會認識婉清是打的趙婆子了。
  
  寧華氣得咬牙切齒,她算看出來了,老太君根本就是想和稀泥,不想給自己主持公道,心中一陣發寒,冷笑一聲道:「老太君,就算您跟前的人都是瞎子,難道兒媳跟前的人也死了麼?」
  
  老太君驟然睜大了雙眼,目光凌厲如刀,淡淡地掃了寧華郡主身邊的丫環婆子一眼道:「她們自然不是死的,不過,若是胡說八道,不知輕重,也不見得明兒還是活的。」
  
  這是紅果果的威脅,寧華郡主身邊的丫頭婆子頓時垂下了頭,沒一個敢吭聲的,府裡頭,真正當家的可還是老太君,沒有誰也忤逆她。
  
  寧華郡主的怨恨地看著老太君,身子不由自主的後退兩步,臉上露出一個淒然的笑容,「好,好,老太君,您對兒媳可真好。兒媳這就回娘家去,此地無人能評理,兒媳總能找個評理的地方去。」說罷,一甩袖,就往外頭沖。
  
  老太君不緊不慢地在她後面說道:「寧華啊,臉上帶著傷,還是不要出門子的好,不管是靖寧侯府,還是壽昌伯府,可都丟不起這個人,那什麼兒媳打婆婆的話呢,就更加不要亂說了,說出去沒人信不說,人家只會說新兒媳一進門,你這個做繼母的就挖空了心思給兒媳排頭吃,大傢伙兒會怎麼看你?你自個兒多掂量掂量吧。」
  
  寧華郡主的身子生生僵在門口,渾身都在顫頭,好半晌,好才重新邁開步子,緩緩離開。
  
  寧華走後,老太君屏退了下人,靜靜地看著婉清,婉清被老太君盯得心虛,討好的湊到老太君跟前跪下,老實認錯:「奶奶,清兒錯了。」
  
  「知道錯了?」老太君瞪著她道。
  
  「真知道錯了。」
  
  「那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情,你怎麼辦?」
  
  再遇到?婉清猛然抬起頭來,眼前又晃過紫絹拿起棒子抽打上官夜離的那一幕,眼裡立即浮出淚珠來,聲音哽咽:「再遇到,清兒揍她肚子,不揍臉了。」
  
  「你……」老太君一口氣沒接得上來,手指抖啊抖地指著婉清,半晌,眼裡滑過一絲促狹來,清了清嗓子道:「其實也有別的法子的……」
  
  婉清眼睛一亮:「什麼更好的法子?」
  
  「離兒倒是會幾手點穴功夫,等他身子好些了,讓他教教你吧,傻孩子,打婆婆是不能的,她是你的長輩,哪有晚輩對長輩如此不敬的?便是她打你,罵你,你也不能還嘴,不能還手,這是為人兒媳的本分,記住了嗎?」老太君一副語重心長的告誡著婉清。
  
  那你還要我學點穴?老狐狸啊老狐狸,婉清點頭如蒜地應著,乖巧的幫老太君捶著腿,心裡卻暗罵老太君的腹黑。
  
  「奶奶,相公他究竟是得了什麼病?為什麼發作起來這麼嚇人?太醫就沒查出一點端倪來嗎?」
  
  老太君聽了歎了口氣,目光悠長又無奈,摸了摸婉清地頭道:「說來話長啊,離兒的病,是胎裡就帶來的,當時他娘生他是難產,他不足月就生下來了,身子本來就弱,他三歲時,又得了一場大病,請了很多太醫來瞧,也沒能治得好,差一點就……沒命了。
  
  後來,還是寧華郡主請了宮裡的大巫師來,才救了他一命,可就那一次之後,每年,他就要發作一次,每次都是這個樣子,後來護國寺的**師就說,巫師為了救他,在他身上引了生魂,離兒身子好一點,他就能制得住那生魂,離兒身子若是太弱了,生魂就會出來作怪,昨兒個晚上,想必他是耗了不少精神的……」
  
  說到後面,老太君那眼神分明就有了責怪的意思,婉清頓時小臉通紅,吶吶地說道:「其實……那個……也就只有兩次……那什麼……我們都不會……」
  
  吱吱唔唔扭扭捏捏的樣子,讓老太君的臉怎麼也板不住,伸了手指就戳她的腦門,「你這個……你個這……潑猴。」
  
  婉清扭捏地說道:「其實兒媳自己也受不住呢。」
  
  老太君受不了了,呸了她一口,起身就往外走,婉清就恭敬地跟在後頭送,「奶奶,奶奶,您好走,下回再來啊。」
  
  老太君差點摔著,一旁的房媽媽忙扶住她,回頭對婉清道:「五少奶奶,你就別送了,老太君乏了,要回屋好生歇息了。」
  
  婉清嘿嘿傻笑著,只當沒聽懂房媽媽的話,目送老太君走遠了,才回了屋,床上上官夜離睡得正香,婉清的身心都疲倦得緊,乾脆蹬了鞋,爬上床去,挨著上官夜離躺下,身子貓到他懷裡,進入了黑甜的鄉。
  
  寧華郡主到底還是沒有回壽昌伯府去,這幾日關了門稱病,既不出門給老太君請安,也不讓小輩門給她請安,婉清也樂得清淨,打過一次後,她還真不知道要用什麼心情對待寧華。
  
  上官夜離那一日消耗過多,好幾日都沒有恢復元氣,躺在床上吃著藥,紫絹和紫綾兩個如今看見婉清就臉發白,估計那一日也被婉清的彪悍給嚇著了。
  
  這些日子,韓嬤嬤掌管著院子裡的事情,事事安排得還算妥貼,沒讓婉清操什麼心,婉清對韓嬤嬤的辦事能力越發的放心了,有意無意的就倚重她一些。
  
  方媽媽在一旁看著也不說什麼,只是越發的將婉清的一應吃食管得緊了。
  
  這一日,韓嬤嬤又給上官夜離煎了藥,紫絹端了藥進來,婉清抬眸看了一眼紫絹,沒有說話。
  
  紫絹就有些不自在,小聲道:「少奶奶,奴婢……也是按巫師大人的法子來做的,奴婢自小跟著爺,一直貼身服侍著,和爺的情分不同一般,奴婢那棒子打下去時,心也是痛的。」
  
  這算是說掏心窩子的話了麼?婉清的嘴角就含了一絲譏笑,她記得,第一次到靖寧侯府來時,與婉煙躲在假山後,就聽到兩個丫頭在說上官夜離的事,後來,其中一個丫頭還拿了上官子怡的銀子,如今想來,不知道那一幕究竟是上官夜離安排的,還是上官子怡的特意為之,總之,上官夜離身邊的幾個丫頭,怕也並不乾淨就是。
  
  「我也沒說你什麼,是給爺餵藥麼?先放著吧,一會子等爺醒了我來餵了就是。」婉清淡淡地說道。
  
  紫絹就依言將藥碗放在床頭櫃上,卻並不走,立著不動,婉清眼角的餘光就見她正往床上看。
  
  上官夜離睡得正香,睡熟的他神情安靜得像個單純的孩子,濃密的眼睫在眼瞼入留下兩道蝶翼般的好看陰影,雙唇因虛弱而顯出淡粉色,卻是色澤潤亮,很是誘人,紫絹看得眼睛有些酸澀,如果爺……沒那個病,其實……如此一想,耳根就有點發熱。
  
  婉清輕哼了一聲,紫絹立即回過神來,斂眉垂眸,一副很恭敬的樣子站著。
  
  「還有事嗎?」婉清有點不耐煩。
  
  「呃……爺還沒有喝藥,爺平日喝藥都是奴婢服侍的……」
  
  難道你少奶奶我就不能服侍他喝藥?
  
  婉清直直地看著紫絹,直看得紫絹神情慌亂不已,紅了臉道:「少奶奶莫怪,是韓嬤嬤吩咐的,就怕爺過了藥時,藥效就差了。」
  
  「是這樣啊,可是爺還沒醒呢?哦,你去拿些新醃的果脯來吧,爺說昨兒的太酸,不愛吃呢,一會子爺喝了藥又沒壓口的。」婉清淡笑著說道。
  
  紫絹又睃了上官夜離一眼,這才出去了。
  
  婉清端起那碗藥聞了聞,沒發現什麼不妥,卻是迅速從床下拖出馬桶來,將一碗藥全倒了,然後拿著帕子沾了一點碗裡的藥渣,又去拭上官夜離的嘴唇,推了推上官夜離,輕聲喚道:「相公,吃了藥,換個姿勢睡吧。」
  
  上官夜離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目光尋到婉清後,微微一笑,轉過身,又睡了。
  
  紫絹進來時,婉清正在給上官夜離掖著被角,床頭櫃上放著空藥碗,她怔了怔,「爺已經喝了藥麼?」
  
  「嗯,喝了,又睡了。」
  
  紫絹端著果脯盤著就有點不知所措,婉清就笑著伸了手:「給我吃吧,正好口裡頭寡淡得很。」
  
  紫絹就把果脯遞給婉清,婉清拈了顆吃了,又讓紫絹在矮榻上坐了,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閒聊。
  
  「紫絹今年多大了?」
  
  「回少奶奶的話,十六了。」紫絹的臉有點不自在。
  
  「哎呀,比我還大兩歲了呢,這個年紀,可得配人了才是啊,別耽擱得太久了,誤了前程就不好了。」婉清笑得眉眼彎彎,一副很隨意的樣子。
  
  紫絹臉色一白,乾笑道:「像奴婢這種在爺們跟前貼身服侍過的,合適的人還真不好找,稍好一些的,都會心裡有忌諱。」
  
  這倒是大實話,這個時代,在少爺跟前貼身服侍過的,一般都是要收房的。
  
  婉清又拈了一顆蜜餞在嘴裡,好酸,她皺了皺眉頭,「要不,等爺身子好一些了,我幫你提一提?你和紫綾兩個都服侍這麼些年了,總該給你們一個名份才是。」
  
  紫絹的臉色又白了一分,眼裡露出一絲慌亂來,婉清心裡就有底了,是怕上官夜離會太早掛了,她也要跟著守寡吧。
  
  「也是,爺這身子,唉,算了,也不能害了你們,你們先服侍著,等我哪天跟老太君提一提,在外頭給你們找個殷實些的人家,就說你是我跟前的大丫頭,應該不會有人嫌棄你們的。」婉清又道。
  
  紫絹咬了咬唇,「多謝少奶奶費心了,爺這身子奴婢最是熟悉,離了奴婢爺也不習慣,再等兩年,若是爺身子好轉了,奴婢再走也不遲。」
  
  好一個忠心為主的奴才!婉清在心裡冷笑,微閉了目,不再說話,紫絹就悄悄地退出去了。
  
  正假寐著,豆芽兒進來了,在她耳邊道:「少奶奶,大小姐過來了,奴婢瞧著來者不善啊。」
  
  婉清腦子一激凌,對豆芽兒道,「來就來了,難道我還能關著門不讓她進不成?」
  
  說著,就在豆芽兒耳邊耳語句,豆牙兒眼睛一亮,點了頭就出去了。
  
  一會子上官子怡帶了雪琴過來,婉清迎了出去,意外的,上官子怡臉笑吟吟的,熱絡地叫她五嫂,讓婉清渾身豎起的鬥志無處發洩,好像穿著盔甲上陣殺敵,人家不是拿著槍來,倒是端盤糖果給你,你拿起的槍就不知道要往哪裡戳了。
  
  「嫂嫂這幾日可辛苦了,聽娘說,你也挨了五哥的打呢。」上官子怡在椅子上坐了,碧草端了茶來給她,她喝了一口後說道。
  
  上官夜離其實是靖寧侯的長了,不過,靖寧侯在兄弟三人,生得有幾個兒子,上官夜離在堂兄弟裡排行老五。所以,上官子怡有時叫他大哥,有時又叫五哥。
  
  「哪裡,服侍他是我分內的事情。」婉清乾笑著,心裡納悶,寧華郡主難道還真聽了老太君的話?沒在外頭說是自己打的她?
  
  「五哥身子可好些了?嫂子還是要注意著自個的身子才是,可別累壞了,說起來,今兒是有些事要麻煩嫂子的。」上官子怡一派天真爛漫的樣子,眼中笑意融融。
  
  婉清忙正襟危坐,問她有什麼事。
  
  上官子怡有些扭捏地說道:「我聽淑媛姐姐說,昱軒哥哥以前和五嫂最好,就想來打聽打聽,看昱軒哥哥都喜歡什麼樣的花式,我想給他做幾套夏衫呢。」
  
  婉清一口茶剛喝進嘴裡,聽了這話,就全給噴了出來,上官子怡就在她對面坐著,被濺了個一頭一臉,臉上的笑容就些掛不住,婉清忙道歉,又讓碧草拿了乾帕子給她擦拭,還送了一瓶自製的香粉膏子給她,這才哄得她有了笑意。
  
  「那個,大妹妹啊,我和昱軒表哥其實不是很熟的,他的喜好,你應該問淑媛表姐才是啊。」婉清客氣地說道。
  
  「那倒也是,哦,我進去瞧瞧五哥哥吧,昱軒表哥托我帶了些好藥來送給五哥哥呢。」上官子怡竟然沒往深裡說去,淡淡地應了,也不等婉清應下,便起了身往裡屋去。
  
  妹妹看望重病的哥哥是天經地義的,婉清也只好跟在後頭進去了,就見上官夜離已經醒來,正睜著眼睛找她呢,她忙坐到床邊去,扶他坐起來道:「大妹妹來看你了。」
  
  上官夜離對上官子怡可沒好臉子,冷著臉輕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上官子怡也不計較,親熱走近床邊,「五哥可好些了?」
  
  上官夜離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並未說話。
  
  「昱軒哥哥惦記著哥哥的病,托人送了瓶上好的靈芝液來,我看正好要和嫂子討教些東西,就帶過來了。」邊說,手就往袖袋裡掏,好半晌,才拿出一個小瓶子來,伸手遞給上官夜離,指尖帶著一方絲帕掉在了床沿。
  
  「大妹妹,你掉了東西。」婉清提醒道。
  
  上官子怡便慌張地去撿那方帕子,隨手抖露開來,上官夜離一看,伸手就搶了過去,問道:「你嫂子的畫像你拿著作甚?」
  
  「哥哥還我?那是昱軒哥哥……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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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1:46:43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九章:讓上官子怡出醜
  
  「哥哥還我?那是昱軒哥哥……畫的。」
  
  婉清聽得詫異,伸長了脖子去看,只見那塊帕子上赫然畫著一張仕女圖,那長相……還真的很眼熟啊。
  
  上官夜離的臉立即黑如鍋底,拿起那塊帕子就要撕,上官子怡就去搶:「五哥哥這是做什麼?那是昱哥哥畫的,你不能撕。」
  
  上官夜離又怎麼會讓她搶去,手舉得高高的,讓她夠不著,婉清正好站著的,隨手一抽,就搶了過來,攤在手裡看得有滋有味:「咦,還莫說,真有點像我呢,相公。」
  
  上官夜離拿眼剜她。
  
  「哇,太缺德了呀,把我畫得這麼醜,誰畫的,我找他算帳去。」婉清歪著好看了好一氣,越看越氣,哇哇大叫起來。
  
  上官子怡看得莫瞪口呆,按常理,婉清不是應該手足無措,羞愧難當,百般辨解的麼?怎麼會是……這個表情?
  
  「大妹妹啊,你快點告訴我,哪個王八蛋畫的,太過份了呀,你嫂子我有這麼醜麼?相公,你說,我有這麼醜麼?」婉清不依不饒地大哭,拿了帕子往上官夜離臉湊:「你快點說啦,我真的有這麼醜麼?我不活了……」
  
  上官夜離那烏雲密佈的臉色在婉清的哭鬧聲中,漸漸雲霧散,深湖般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婉清,目光溫柔如水。
  
  上官子怡的臉色卻是在往下沉,她想要的效果根本就沒看到,反倒自己像個小丑一樣,坐在這裡看這一對夫妻如何的情意綿綿。
  
  走過去,一把搶過婉清手裡的帕子道:「五嫂嫂到底也是書香門弟出來的,怎麼開口閉口就說粗話啊,也太沒教養了些,這帕子是昱哥哥畫的,虧得昱哥哥對你……哼,你也太沒良心了些。」
  
  婉清聽得一副驚詫莫名的樣子,走過去又搶回帕子道:「原來是軒表哥畫的麼?軒表哥的畫技怎麼這麼差呢?哎呀呀,你說軒表哥為什麼要畫我呢?難道?他其實心裡是喜歡我的?哎呀呀,只是,他偷偷畫我,這帕子自當是珍之重之,會好好收藏才是,又怎麼會到了妹妹手裡呢?難道他不怕妹妹心裡不痛快麼?」
  
  傻樣,這麼低級的手段也拿到姐面前來顯擺。
  
  上官子怡果然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拿回帕子就往外走,仍是不肯認輸地說道:「是淑媛姐姐偷來給我,嫂嫂你不拿昱哥哥當一回事,我卻是……卻是心疼他的。」
  
  婉清聽了一個箭步追上她,一把搶過那帕子道:「既然這畫像畫的是我,自然這帕子就得歸我了,明兒我去回門子時,可要親自問問軒表哥,難道我在他眼里長得這般的困難麼?竟然把我畫得如此醜陋,太過份了,一定要他重畫一張。」說著,就將那帕子往自己袖袋裡放。
  
  上官子怡傻眼了,轉身就要去搶回來:「嫂嫂好不講理,怎麼平白搶我的東西。」
  
  「哪裡是你的,明明就是我的,畫的我,當然就是我的啦。」婉清笑嘻嘻地說道:「大妹妹今兒來,不就是特意送這一方帕子的麼?謝謝大妹妹啊,我笑納了。」
  
  上官子怡還想再搶,上官夜離瞪她一眼道:「你是看不得我安生吧,再不出去,我讓阿桂來拖你了。」
  
  上官子怡聽得臉色大變,立即閉了嘴,退了出去。
  
  婉清追過去送她出內屋,上官子怡已經走到穿堂去了,婉清笑道:「大妹妹,走好啊,有空再來玩兒。」
  
  一抬眼,看見豆芽兒正搭了個梯子在外頭擦門框,手正放在盆裡洗著抹布,婉清見上官子怡從豆芽兒身下鑽過,一片好心的大聲提醒:「大妹妹,小心。」
  
  上官子怡莫名的回頭,結果身子就碰到了豆芽兒踩著的梯子,一盆黑糊糊的髒水就從頭頂兜頭澆下,將上官子怡淋了個透濕。
  
  晚春的天氣還很寒冷,上官子怡呆怔在穿堂門口,整個人都石化了,一陣風吹來,她打了個哆嗦,突然就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婉清忙衝了過去扶她:「呀,大妹妹,我都提醒你了,你走路怎麼不小心些呢?」
  
  上官子怡明知道這事有蹊蹺,卻拿不出證據,只能吃了這暗虧,氣得一抹臉上的黑水,提起濕裙就跨出了門去,結果,她的裙子一絆,撲通一聲,重重地摔在濕地上,頭上頓時摔了個大包,胸前全是濕答答的泥水,上官子怡長這麼大,從來都沒如此狼狽過,她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一旁雪琴忙來扶她,她一肚子的火無處發洩,回手就一巴掌打在雪琴臉上,雪琴委屈含淚扶她。
  
  婉清一副又急又擔心的樣子去扶,「哎呀呀,大妹妹,你今兒出門沒看黃歷吧,流年不利呀,快回去燒些香,弄點柚葉洗澡,去去晦氣吧。」
  
  上官子怡氣得一跺腳,甩開雪琴,低頭就跑了。
  
  豆芽兒看她跑遠了,才下了梯子,回了屋,和婉清兩個得意地湊在一起偷笑,像撿了金元寶一樣。
  
  方媽媽將兩個人往屋裡一拖,不贊成的歎口氣道:「少奶奶,你如今是越活越回去了,跟個小孩子似的頑皮。」
  
  婉清沒有說話,眼睛卻是微瞇了起來,那盆水,就當是對她無事過來挑撥自己夫妻感情的懲罰,那一跤嘛,哼,不過是以牙還牙罷了,她能踩自己的裙擺,害得碧草差一點挨打,自己就不能讓她摔一跤麼?
  
  婉清素來不是個惡毒的,也不是個記仇的,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相公已經是個病殃子了,在這個四面危機的深宅大院裡頭,不強勢些,就只能被人欺負。
  
  回到內屋,上官夜離已經起來了,站在窗前的書案前,手握毛筆,正在寫著什麼,她靜靜地走了過去,垂眸一看,只見素白的宣紙上,一張俏麗的素臉躍然紙上,那眉眼細膩清秀,鼻子小巧精緻,最是那豐潤的唇,微微上翹,神情俏皮中帶著一點的狡黠,可不正是她麼?
  
  「呀,相公你還擅丹青呢,畫得可比方纔那張好看多了,謝謝你。」婉清誇張的叫道。
  
  上官夜離果然嘴角微微翹起,眼裡儘是寵溺,畫好後,輕輕吹了吹紙面,遞給婉清。
  
  「我一定要珍藏起來。」婉清伸手去接,上官夜離的手一收,「那張拿來。」
  
  「不行,明兒我要回門子,當面去問軒表哥的。」婉清一本正經地說道。
  
  上官夜離的臉立即黑了,婉清挽住他的手道:「你妹的意思你自然是明白的,我為什麼要白吃這個虧啊,她使壞,我就不能使回去麼?相公,不許吃味。」
  
  上官夜離無奈地瞪她:「不許你去見他。」
  
  「切,你沒自信麼?怕自己沒他長得俊麼?我若是喜歡他,老八百年就嫁給他了,還輪得到你麼?」婉清翻他一個白眼,自顧自走了。
  
  她生氣了!夫妻之間,最需要的就是相互信任,如果稍微的挑撥就產生誤會,那可真沒意思,將來的日子就會在猜忌與懷疑中度過,何況,這還是一個一夫多妻之的社會,她不想懷疑上官夜離會如何,但也更不願意上官夜離懷疑自己,就算是這種包容性的懷疑,也不可以!
  
  上官夜離怔怔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咧開嘴,露出整齊雪白的八顆牙齒。
  
  婉清出來後就窩在太師椅裡看書,這兩天,她一直在找有關於蠱毒的書看,可是大周朝醫藥知識真的很潰泛,要放到前世的歷史裡,怕是只有東漢那時的技術,連麻沸散也不知道是何物,那些個怪力亂神的東西,在醫書裡倒是有記載,比如,巫術,比如,西涼最擅長的蠱毒。
  
  可是,巫術還好,因為大周朝有大巫師,所以,記載得比較詳細,但是蠱毒因為是異族的東西,就記得語焉不詳了,她只看到了一點點相關的資料,不知為何,她第六感覺得,上官夜離中的不是巫術,也不是普通的毒藥,而是蠱毒,只是如今只是猜測,一點證據也沒有,所以,更是找不到可以解決的法子。
  
  靖寧侯府藏書比較多,但卻比不得顧家,她打算等回門時,再到大老爺的藏書閣去找一找有關此類的書看。
  
  正看得入神,張婆子就進來了,她身後還跟著個十四歲的姑娘。
  
  「奴婢給少奶奶請安。」張婆子一臉恭敬地給婉清行禮。
  
  婉清輕嗯了一聲,抬起頭來,張婆子便將那個女孩推到前面來:「快,給少奶奶磕頭。」又笑著說:「少奶奶,這就是奴婢那個不爭氣的閨女香蓮,今年十四了,和少奶奶同歲,只是大月份。」
  
  婉清便打量了香蓮,只見她長得眉清目秀,嬌嬌柔柔的,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眉宇間,還透著股子傷春悲秋的愁緒,不由就皺了眉,這樣的人是來做丫頭的,還是來做小姐的?
  
  「喲,張嬤嬤家的果然是長得水靈呢,瞧這秀氣的,怎麼看都不像是來侍候人的。也難怪張嬤嬤要拿她和少奶奶相提並論呢。」碧草正好進來,就聽見了張婆子嘴裡的話,便似笑非笑地說道。
  
  張婆子臉一僵,忙對婉清道:「奴婢可不敢,奴婢怎麼敢拿香蓮跟少奶奶比啊,少奶奶可是千金之軀,奴婢的香蓮不過是根敗葉雜草罷了。」
  
  婉清鼻音冷哼一聲,算你還識大體,垂了眸子繼續看書,生生吧張婆子和她的女兒涼在了一邊。
  
  張婆子等了半晌,也不見婉清發活,她的腰不沒直起,一直躬著,就很是酸痛,偷偷睃了眼婉清,見她兀自看書,心中就有氣,不過是個庶女,再抬了位份,骨子裡還是小家子氣,想著自己手裡捏著的籌碼,她挺直了腰桿。
  
  一垂眸,見自家女兒還跪著呢,婉清沒叫起,香蓮就只好繼續跪著,女兒眼中點點濕意刺痛了張婆子的心,她清哼一聲道:「少奶奶,今兒個奴婢在前頭聽到個事,奴婢聽了可是氣得不得了,跟那嘴賤的婆子還吵了一頓來著。」
  
  婉清聽了抬了眼皮,有趣地看著老婆子:「哦,說來聽聽?」
  
  張婆子就看了香蓮一眼,婉清似是木訥,仍只看她,她咬牙繼續:「奴婢聽說,少奶奶前兒個把寧華郡主給打了,這等毀人清譽,作賤少奶奶的話奴婢聽了怎麼能不氣呢?少奶奶可是書香世家出來的大家閨秀,三從四德,禮儀規矩,女誡女訓是太太自小兒就教了的,奴婢在顧家時,就聽太太一直誇讚少奶奶,說您是幾個姑娘裡頭最知書達禮的,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怎麼會做呢?那不是丟顧家的臉,丟太太的臉,毀了顧家女兒的聲譽麼?」
  
  邊說,張婆子的眼睛還緊盯著婉清,眼裡挑釁之意明顯。
  
  明天自己就要回門子了,張婆子這是在拿此事威協自己?婉清眉頭一揚,笑道:「嬤嬤說得對,對於那些亂嚼舌根的,你就是要罵,且告訴我,是哪個院裡的丫頭在排宣本少奶奶,本少奶奶這就去老太君那評理去,非要打她個半殘不可。」
  
  張婆子怔住,照常理,婉清不是應該很尷尬,擔心,要想方設法堵自己的嘴的麼?怎麼還想著要把事情挑大?
  
  那一日,她並不在院子裡,婉清與寧華之間的事情她沒有親眼看到,但是,出了那麼大的事情,自是沒有不透風的牆,如今寧華郡主窩在屋裡拒不出來,正好也證實了謠言,她聽到後心中大喜,以為又是一個可以拿捏婉清的籌碼,老太君疼愛世子爺,看在世子爺的分上並沒有懲治婉清,但不代表顧家能原諒婉清啊,原本,她不打算現在就拿來用的,只是氣不過婉清這樣對待香蓮。
  
  「怎麼?嬤嬤交不出人來麼?不會是嬤嬤自己杜撰的吧?」婉清似笑非笑地看著張婆子,聲線低沉冰冷。
  
  張婆子的臉就有些白,乾笑了笑道:「奴婢聽這話時,隔著坐假山呢,沒看得清是誰,再者,奴婢才來幾天啊,府裡頭的人哪裡就認得全了……」
  
  「哦,這樣啊,那你告訴我,在哪個地方,什麼時候聽到的?我也好排查排查,我嫁進來可沒幾天呢,就這搬排宣我,那以後的日子還要怎麼過?」婉清可不想輕易放過她,一副受了冤枉,非要弄個水落石出不可。
  
  張婆子終於慌了起來,這話她是在清遠居聽到的,說話的自然是與她交好的……她牙一咬道:「奴婢是在寧華居聽到的呢……」
  
  婉清一聽這話就站了起來往外走,「碧草,隨我去寧華居,我要去婆婆那理論理論,為何她院子裡的人要這樣詆毀我。」
  
  碧草聽了就正而八經的跟著婉清往外走,張婆子嚇住了,她以為,咬個寧華居出來,婉清怎麼也沒膽子去跟寧華郡主理論去,何況,寧華郡主挨了打,正在氣頭上,她此去不是送死麼?沒想到,這個在顧家老實又忠厚的三小姐,如今竟是個楞頭青,什麼也敢做。
  
  一時又想起寧華郡主挨了打,婉清卻是毫髮無傷地坐在屋裡,根本就沒受懲罰,寧華那麼強勢的人都沒壓得住她……
  
  她上前拖住了婉清,撲通一下跪了下來,對著自己就一巴掌:「少奶奶,求您別去,別去啊,是奴婢嘴賤,奴婢不該胡說八道。」
  
  「媽媽快起來,媽媽好意告訴我這些,可是在幫我呢,你這是怎麼了,快起來,跟我對質去,看是誰嚼了舌根。」婉清一派驚慌地去扶張婆子。
  
  張婆子一聽更怕了,對著自己又狠扇了幾耳光,哭著求了好一氣,方媽媽見也差不多了,就過來說道:「張家的,也不是我說你,你可是少奶奶的陪房,那些個外人亂嚼舌根也就算了,你也跟著嚼?少奶奶若是倒了,你在這府裡就能立得住腳根了?凡事啊,可別忘了根本才是。」
  
  張婆子聽了又是好一頓認錯告罪求饒,婉清這才氣平了些,被方媽媽勸著打了回轉。
  
  婉清看也差不多,便讓香蓮起來,香蓮的小臉嚇得灰白,眼淚汪汪的垂首站在一旁,那眉宇間的嬌媚之色倒是收斂了許多。
  
  婉清便說乏了,打發張婆子母女退下,張婆子一番心思算計好了,想給女兒找個好差事的,結果就這樣被打發了,一沒說用,也沒說不用,就生生涼著香蓮,連份銀米錢也沒討著。
  
  張婆子走了沒多久,老太君就打發雪雁來說,今兒是壽昌伯夫人的七七,壽昌伯府要置酒,讓寧華郡主帶著婉清和上官子怡幾個過去。
  
  婉清聽了就想,也不知道寧華郡主的傷好利索了沒,一想到寧華有可能會頂著一張青花瓷的臉回娘家,她就想笑,寧華怕是從出生起,就沒這麼糗過吧。
  
  她進了屋去收拾東西,上官夜離正歪在床上看書,婉清也沒理他,自顧自的收拾著,上官夜離小心地睃了她兩眼,被她無視了,又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她,只好小意的陪著笑,湊近她道:「娘子,你收拾東西做什麼?」
  
  「走啊。」婉清沒好氣的說道。
  
  他的臉色立即黑了,一把捉住她的手腕道:「離開?你要去哪裡?」聲音低沉而急切。
  
  婉清被抓得生痛,猛地一掙道:「放開,去哪裡關你什麼事?」
  
  他整個人立即變得冷峻起來,氣勢凌厲張狂地壓在她頭頂,「你說什麼?」
  
  婉清心中更氣,一把甩開他就繼續收拾東西。
  
  「你……就想要離開我了嗎?」上官夜離的聲音森冷得如地獄裡的陰魂一樣。
  
  婉清怔住,心像是被人挖去了一角似的,空得慌,慢慢轉身,直視著上官夜離的眼睛道:「如果,我要離開,你會放我走嗎?」
  
  上官夜離如遭雷擊,整個身子都僵木著,眼裡頓時翻起驚濤駭浪,一股絕望的心疼黑壓壓的湧了過來,他感覺呼吸都是那樣的困難,一伸手,他將婉清攬入了懷裡,抱得死緊:「不放,打死都不放。」
  
  「那我非要走呢?」婉清的聲音冰冷如霜,她不喜歡這樣,上官夜離的心思太過敏感多疑,這讓她更加難受,她可以勇敢的面對外面的風風雨雨,攪盡腦汁去防範,去算計,去用自己柔弱的肩膀護好她和他二人這一方狹小的空間,但是,身在小窩裡的他,必須是全然信任她的,不然,她真的會失去拿起槍迎戰的勇氣和力量。
  
  「我不許,我說過,我會陪你一直走下去,但是,不許你離開我。」他的聲音還是很霸道,並不如平素那樣,見她生氣就來哄她。
  
  「若是我喜歡上別人了呢?」婉清悶悶地說道。
  
  他身子一震,沉默了片刻後,咬牙切齒道:「除了我,不論是誰,見一個殺了個,見一雙,殺一雙。」
  
  婉清突然自他懷裡抬起頭,眼神犀利地看著他:「我二姐和壽昌伯的事,是你算計的?」
  
  他聽得一怔,眉頭又是一挑:「是,是我算計的,凌雲那小子根本就不會動你二姐,要讓他放棄你,只能算計壽昌伯。」他毫不避諱地坦言。
  
  婉清瞥瞥嘴怒道:「你壞了我的好姻緣。」
  
  他聽得臉色驟然變黑,一附頭,就咬住了婉清的耳朵,婉清刺痛,拿手捶他:「你是屬狗的嗎?」
  
  他鬆了口:「不許你想凌雲,也不許你想那破表哥,娘子,你是我的。」
  
  婉清白他一眼道:「滾蛋,我是我自己的。」
  
  他立即又抱緊了她:「好,我是你的。」
  
  「上官夜離,你真的很噁心呢。」
  
  他把頭枕在她的肩窩裡,柔聲道:「娘子,我沒有不信你,只是……只是我……」說到此處,他又頓了頓,鬆開了她,逕直退到床邊上,又歪著了,好像剛才這一切都是婉清的幻影。
  
  話說一半就停了,還是她最想要聽的。婉清好像是坐著過海盜飛船,船升到半空中時,突然沒了電,停住了,整個人都是懸著的,這感覺很不舒服,她不由火大,衝過去就用腳踢他:「上官夜離你混蛋。」
  
  他也不動,任她踢,只是抬起黑幽幽的眼直勾勾地看她,眼中晦暗不明,婉清歪著頭挑眉看他,與他對視,突然明白,這個男人其實是怕洩了底,怕在她面前太丟份,怕讓她知道,他太在乎她了,所以,才驟然頓住,不敢往下繼續。
  
  死彆扭男人!婉清莞爾一笑,伸出一根蔥白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上下打量:「嗯,長得還過得去,好生服侍姐,姐暫時是不會拋棄你的。」
  
  上官夜離臉一紅,一聲喟歎,長臂一收,將頭埋在她懷裡,悶聲道:「娘子……」
  
  這時,就聽見外頭有人嘖嘖幾聲,陰陽怪氣地說道:「哎喲喂,也不怕膩歪。」
  
  婉清頓時羞得滿臉通紅,轉頭看去,卻見簾子好好的,並未被拉開,正疑惑間,上官夜離抓起床頭櫃上的一個茶碗就向外頭砸去,吼道:「滾蛋。」
  
  就聽外頭的人嘁嘁直笑:「我說阿離啊,本王怎麼著也是客人吧,你怎麼能這麼對待我呢,你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你是有了娘子就不要兄弟啊,太沒天理了,這是什麼世道啊,重色輕友啊,重色輕友啊。」
  
  婉清受不了他的唐僧念,整理了下衣襟拖著上官夜離就把他往外頭推,他惹來的唐僧,他打發。
  
  康王見他兩口子自屋裡出來,雙手抱胸,懶洋洋站在正房裡,一身白色錦袍襯著如雪的肌膚顯得格外的丰神俊朗。
  
  「你一個外男,沒事往人家內宅裡跑什麼?」上官夜離正窩一肚子的火,沒好氣地對康王說道。
  
  「哎呀,阿離,本王這來來你院子裡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以前怎麼沒見你這麼講規矩來著?再說了,就你這個半死不活的樣子,本王來看你,敢讓你往前院去迎麼?本王這不是心疼你麼?」康王呲了一聲,大剌剌地往正堂太師椅上一坐,半點也沒拿自己當外人。
  
  「以前是以前,現在我成親了,王爺就該注意著些,你反正是名聲在外了,我娘子可是書香世家出來的呢,可受不住閒言碎語。」上官夜離一本正經地說道。
  
  康王瞪大眼,呲牙裂嘴地:「什麼我名聲在外,阿離你跟我說清楚,我怎麼名聲在外了啊,本王清清白白的一個未婚男子,怎麼就被你糟蹋了呢?」
  
  婉清聽了只覺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忍不住說道:「王爺,不知道我家相公是如何糟蹋你的呢,那個,是何時何地糟蹋的你?當時,你可有反抗?」
  
  她兩眼亮晶晶的,一臉的八卦,只差沒問康王,他是小受還是攻了。
  
  康王立即有吞下了一蒼蠅的感覺,忍不住就向椅子後頭靠了靠,一臉的恐懼:「阿離,你家娘子她也……她也太……」
  
  「太什麼?王爺,你想哪去了,不是你自己說的,我家相公糟蹋了你麼?」婉清端莊地往邊上的椅子上一坐,喚道:「給康王爺沏杯好茶來。」
  
  上官夜離難得看康王吃吃癟的樣子,笑得好生暢快。
  
  紫綾沏了茶來,康王神色未定,伸手時,就有些漫不經心,茶杯子一抖,茶水濺出,紫綾的手顫了一下,康王便握住紫綾的手吹了口氣:「哎呀呀,紫綾姑娘,沒燙著你吧。」
  
  紫綾臉一紅,抬眸睃了康王一眼立即垂下,縮回手,紅著臉退了下去。
  
  康王面不改色的端起茶喝,婉清就問:「請問王爺,大巫師住在哪裡?」
  
  康王一口茶就噗了出來,燙得差一點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看向上官夜離。
  
  上官夜離轉眸看著婉清,目光幽深溫柔,康王受不了的說道:「弟妹怎麼會問起大巫師?」
  
  「我想請教大巫師幾個問題,子母蠱要如何破解?想來巫蠱本是一家,說不定,大巫師就知道呢。」婉清淡淡說道,好像並不知道,這話給康王和上官夜離的衝擊有多大似的,神情還帶了一點天真爛漫。
  
  康王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看了眼兩邊,上官夜離將手一揮,碧草幾個都退了下去,屋裡就只剩下婉清和上官夜離,還有康王。
  
  「呃,弟妹,你懷疑,阿離身上是種了子母蠱毒?」康王正色地問婉清。
  
  「確實如此,我最近查閱了不少大周的典籍,也看了不少醫書,發現相公他根本就不是有病,也不是中毒,而是有人在他身上下了蠱,這種蠱,一般情況下不會發,但是,一遇到某種引藥,就會發作,一旦發作,還會失去理智,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如果相公的意志力不高,他很可能就會被人控制心思,成為一個受人操控的傀儡。」婉清神情凝重地看了一眼上官夜離說道。
  
  康王爺頹然的靠向椅背,俊眉深皺,目中明暗晦測,好半晌才道:「所以,你想找大巫師?」
  
  「是的,我聽說,當年相公三歲時,曾是大巫師救過他一命,然後,他就落下了現在的病症,所以,我想找大巫師印證一下。」
  
  康王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笑來:「這些年,阿離自己也一直在找他,可惜,大周的大巫師向來就很神秘,除了皇上,誰也不知道那個人的真面目是誰。」
  
  婉清聽得怔住了,「你康王爺也不知道嗎?那他當初給相公治病時,難道是戴了面具的?」
  
  上官夜離搖了搖頭道:「他根本就不用帶面具,因為,他從來都不露面,他要救人或是害人,都只要在皇家祭壇施法就行了。」
  
  「那我們去問皇上啊,求皇上幫你,相公。」婉清激動起來,那個皇帝看起來也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但是,太后對上官夜離很是疼愛,應該能求得太后幫忙吧。
  
  「沒用的,皇上三年前,一場大病之後,就失憶了,醒來連我這個親生兒子都不認識了。」康王神色黯然地說道,目光幽幽如深潭一般,隱隱的,帶了一絲哀傷和隱痛。
  
  婉清頓時呆住,突然失憶?腦中電閃,突然眼睛一亮地問道:
  
  「他醒來後,是不是還說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話,你們從沒聽過的?」
  
  康王怔怔地看她:「你怎麼知道?」
  
  「那他有沒有罵人,說:靠,老子怎麼來了這種沒電視沒網絡沒手機的鬼地方?」婉清越發的興奮起來,撲到康王身邊,熱情得只差沒有抓住康王的手搖了。
  
  上官夜離拎起她的領子,將她放回到坐位上,奇怪地看著她:「娘子,你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康王也笑了,搖了搖頭道:「你以為皇上也這你這種成天愛做夢的小女孩?他醒來就只說了一句,這是哪裡?然後,就沒說什麼了。」
  
  婉清一聽,大失所望,不過,還是有點興奮,心裡隱隱有點期待,希望皇上真的是她的老鄉就好。
  
  不過,康王卻是對婉清的話來了興致,湊過頭來問她:「弟妹啊,電視網絡手機是什麼?」
  
  婉清白他一眼,起了身道:「你以為你是皇子就什麼都見過?我懶得陪你了,婆婆還在前頭等我呢,今兒是壽昌伯夫人的七七。」
  
  婉清帶著碧草和豆芽兒兩個出了門,康王靜靜地看著婉清纖細嬌小的背影,眼睛有些澀澀的。
  
  突然,婉清回過頭來,燦然一笑,滿院的陽光透過樹葉灑在她濃密的髮上,她的神情帶著孩子般的俏皮和狡黠,兩眼笑成月芽兒,額間的汗珠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對同樣立在門口的上官夜離道:「相公,記得等我回來給你煎藥,等我親手餵你哦。」
  
  康王就被那回眸的一笑晃了眼,乾澀的眼睛有點發酸起來,婉清瞪他一眼,豐潤的紅唇好看的嘟起:「王爺,我家相公身子才轉好一些哦,你可不能讓他太勞累!」
  
  說完,踏著輕快的步子走了。
  
  康王爺指著她離去的背影對上官夜離道:「阿離,阿離,你夫綱不振,夫綱不振,你怎麼能讓她……」
  
  上官夜離白他一眼道:「讓她如何?我又不好你這一口,你這樣子的我看不上,放心吧。」
  
  康王跳腳:「誰好那一口了……你說清楚,說清楚。」
  
  婉清到了垂花門時,寧華郡主和上官子怡已經到了,婉清忙上前一步向寧華郡主行禮:「母親身子違和,不知可好些了?」
  
  寧華郡主微瞇了眼看她,那神情,像要將她生吞了似的:「托你的鴻福,本郡主好得差不多了。」
  
  寧華郡主臉上的傷確實好得差不多了,那天自己雖下了重手,但到底力氣不大,再加上有好藥,好得還是很快的,臉上已經沒什麼印子了,不過,如果仔細,還是能看到脂粉下蓋著的青痕。
  
  上官子怡的臉色也不好看,婉清聽說,她回去後就病了,染上了風寒,到老太君那邊哭了一通,說婉清潑了她一身水,老太君卻道:「那你以後就少去你五嫂那吧,你那五哥又最是護短的,就算真是你五嫂潑了你水,你還敢潑回去不顧?你五哥發起火來,就連我都怕呢。」
  
  上官子怡狀沒告得進,只好又轉了回去,這會子看婉清過來,也是恨得牙齒癢癢的。
  
  到了壽昌伯府大門前,就遇到顧家和趙家的馬車,寧華郡主一下來,趙姨媽就迎了上來,一看寧華郡主的臉,忍不住就問:「郡主最近身子不適麼?怎麼臉色恁差?」
  
  寧華郡主的嘴角抽了抽,看了一眼從小馬車上下來的婉清,乾笑一聲道:「只是被狗咬傷了,在屋裡躺了兩天。」
  
  婉清正好走上來,聽到這話,心中只笑,上前給林氏和趙姨媽行禮,林氏一臉笑地拉著婉清道:「清兒啊,聽說世子的身子最近又不好了?可好些了?為娘還一直在等著你們回門呢。」
  
  原本按習俗,嫁出去的姑娘三朝是要回門的,可是,上官夜離突然發病,此事就耽擱了,婉清聽了便道:「女兒正打算著明兒就回門呢,相公身子好多了。」
  
  顧婉容和顧婉麗兩姐妹這時也走了過來,分別給寧華郡主和趙姨媽行禮,婉麗一見婉清便粘了上來,一副很親切的樣子:「三姐姐,你看著可比在家時清爽了好多呢。」
  
  婉容聽了就在一旁不冷不熱地說道:「那是自然,三妹妹以前在家裡,可是連飯都沒吃飽過呢,去了靖寧侯府,自然是要養滋潤一些。」
  
  婉麗一聽,就要發火,婉清看得出,這兩姐妹如今是水火不融了,忙站到中間將她們隔開道:「二姐姐,如今七七過了,等過了百日,你的好事就近了。」
  
  婉容的臉微微一紅,嗔她一眼道:「到底是嫁了人的,說話一點也不害羞了。」
  
  婉麗就道:「三姐姐向來就比某人要衿持一些,要不然,如今嫁進壽昌伯府的,可就是三姐姐羅。」
  
  婉容被揭了舊瘡疤,頓時生怒,婉清就覺得頭痛,一眼看到婉煙也過來了,忙上前去跟婉煙打招呼。
  
  婉煙看見婉清也很高興,她告訴婉清,她現在也是秀女,過陣子就要進宮參選了。
  
  婉清怔住,但看婉煙神色很好,也明白,這個時代的女子,嫁個好人家就是第一位的,婉煙進宮參選,若是能被宗室或哪個皇子看中,以後便是榮華富貴一生了。
  
  趙淑媛也來了,上官子怡一見她,兩人便粘到一起去了。
  
  因為還要辦百日,七七的酒就不是很隆重,婉清吃過飯後,就和婉煙走到院子外閒聊,兩人想起婉清沒出嫁前的事情,好一陣唏噓,婉煙的情緒也有些低落,「不知道會配個什麼樣的人家,就算是宗室,如果是個年紀太大的,或者品性不端的那又怎麼辦啊。」
  
  婉清深深理解她的擔憂,這種盲婚啞嫁,是很難找得到合心合意的人的,拍了拍婉煙的肩道:「放心吧,我一看你就是個有福氣的。」
  
  婉煙聽得便笑了起來,正要說話,她的丫頭就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靜聲,手指朝竹叢後頭指。
  
  婉清也順眼看過去,就見竹從後,一大群丫環坐在空草地上閒聊,其中有一個正在上官子怡身邊的丫頭雪吟:
  
  「哎呀,你們不知道,我們家的個五少奶奶啊,可真是個潑婦啊,郡主娘娘這個後母做得,可真是艱難啊,新婚敬茶那一天,把太后娘娘賞的一對翡翠玉鐲子給五少奶奶,結果你猜怎麼著?」
  
  「怎麼著?你家五少奶奶難道是嫌不夠貴重麼?」一個年輕僕婦好奇地問道。
  
  「哼,比這更過分啊,她當場就給摔了。」
  
  「呀,那可是太后娘娘賜下的物件呢,她也真夠大膽的。」
  
  「這算什麼?更大膽的在後頭呢,世子爺發病,郡主娘娘心急火燎地去看望他,又請太醫又吩咐熬藥的,結果啊,不知怎麼就惹了五少奶奶不高興了,竟然……」
  
  「如何?」一群的丫環全都張大了耳朵,這種八卦最是吸引她們。
  
  「哎,我也不多說,你們可瞧見我們郡主娘娘臉上的傷沒?就是被打的。」
  
  不得不說,上官子怡的丫頭口才很好,又懂得吊胃口,一幫子丫環媳婦全圍著她聽得津津有味,再中上寧華郡主的幾個婆子丫環在一旁,雖沒有說話,但都是一臉同仇敵愾的樣子,這比說話還要讓人相信幾分,婉清皺了眉頭,打算懶得再聽,婉煙一把拖住她道:「你可瞧見那個子高的媳婦子沒?」
  
  婉清不解地看她,婉煙道:「那可是劉御使夫人跟前得用的,劉御使夫人今兒也是來給壽昌伯夫人吊香,劉御使可是本朝最迂腐正直的一樣,傳說可是鐵面無私,連自己的親哥哥也敢送到牢裡去。這話要是傳到劉御使耳朵裡去,三妹妹,你只怕是要進宗人府不說,還會被千夫所指的。」
  
  婉清就知道這事沒這麼容易了的,寧華豈是肯吃虧的?那一日老太君是警告過她,但現在,她根本就一句話也沒說,她身邊的人也是三緘其口,說話的是上官子怡的人,最多就是打死雪吟了事,老太君很疼上官子怡,肯定不會將她如何。
  
  婉清的心頓時冰冷一片,一轉頭,見慕容凌雲正從前院走來,她眼波一轉,向慕容凌雲迎了過去。
  
  慕容凌雲看見她過來,愣了愣神,定定地看了她幾秒後,就一言不發,越過她,朝前走去。
  
  「世子爺。」婉清喚住他。
  
  慕容凌雲的身子一僵,頓住腳,回過頭來,艱澀地笑道:「還沒恭喜三妹妹大婚之喜呢。」
  
  婉清眼圈兒紅紅地看著他道:「有什麼好恭喜的,也許,過了今日,明天,就是我的死期了。」
  
  慕容凌雲聽得一震,大步跨過來,伸手就按住了她的肩,婉清忙向後退一步,苦笑道:「只是來向世子爺道個別,沒有其他,祝世子爺一生幸福安康。」
  
  說著,便提了裙,快速離開,扯住豆芽兒問:「可找到大小姐了?」
  
  豆芽兒牽著她的手就在園子裡轉,沒多久,果然看到上官子怡正和趙淑媛站在一起,正在另一個方向冷眼看著那堆正在八卦的丫環婆子。
  
  婉清走上前笑道:「大妹妹可讓我好找啊。」
  
  上官子怡聽得一震,回過頭來看是她,眼裡就露了一絲譏諷和得意來:「你找我做甚?」
  
  「沒什麼?我只是想告訴妹妹,我方才讓小丫頭去前院找軒表哥了,你說,軒表哥給我畫的像怎麼那麼醜呢?太難看了,我想讓他再給畫張好看的。」清笑吟吟地說道。
  
  上官子怡果然臉一白,忍不住罵道:「真不要臉。」
  
  婉清眼圈一紅,嗡聲說道:「妹妹怎麼罵我啊,我不過是想跟你一起去呢,難不成,你以為我和軒表哥會扯三扯四麼?你拿了表哥給我畫的這幅像來,不就是想看我的反應麼?走吧,我的丫頭應該把表哥請過來了,我們一起去。」
  
  上官子怡的臉更加白了,伸手就想搶她手裡的帕子,婉清冷笑道:「不要白費力了,你不去,我讓丫頭去問也是一樣的,只是覺得奇怪,大妹妹不是很喜歡軒表哥麼?怎麼不願意同我一起去呢,到時,讓軒表哥給你畫一個畫像多好啊。」
  
  「嫂嫂,我……我不去,那個畫像,求求你,還給我吧。」上官子怡真的害怕了,她對趙昱軒可謂是一見鍾情,但趙昱軒一直對她冷淡得很,她想盡了法子想要討好他,卻總不見成效,如果婉清拿著這副她杜撰出來的畫像去與趙昱軒對質,那只會讓趙昱軒更加討厭她。
  
  「妹妹怕了麼?其實這畫像並不真的是表哥畫的吧?」婉清似笑非笑地問她。
  
  上官子怡無奈地點了點頭,又求:「嫂嫂,我錯了,你就……」
  
  「求我?呵呵,你在府裡,就拿這畫來挑撥我和你哥的感情,出了門,你就讓丫頭毀我名譽,婆婆臉上的傷分明就是相公病得糊塗時不小心傷到的,你非要栽到我頭上來,還有,那對玉鐲子也是你踩著我的裙擺,讓我絆腳後才摔了的,如今你還在外頭讓你的丫環亂嚼舌根,你知不知道,這話一說出去,明天,我可能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妹妹如果不想讓我把帕子拿到表哥面前去的話,那就請你親自為我正名正身。」
  
  婉清揚著手上的帕子,臉上的淚水盈盈落下,她是真的很傷心,這日子過得太艱難了,幾乎就沒有讓她喘過一口氣來。
  
  「你……下人們說什麼,與我何干,我……」上官子怡哪裡肯去,硬著嘴說道。
  
  「大妹妹,如果我死了,軒表哥肯定會知道,我是因何而死的,你說,他會對害死我,又心腸狠毒的人有好感麼?」婉清幽幽的對上官子怡說道,不是她要無恥地利用趙昱軒,實在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來阻止面前的危難。
  
  名聲,對一個女子來說,比生命更重要。
  
  「好,我過去。」上官子怡一橫心,便向那堆子人走了過去,而正在此時,慕容凌雲已經把寧華郡主也請過來了,同來的,還有劉御使夫人,更讓婉清驚喜的是,房媽媽郝然也站在寧華郡主身後。
  
  她不由暗歎,慕容凌雲的動作還真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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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1:47:11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章:解禍
  
  雪吟正說得唾沫橫飛,一旁來壽昌伯府做客的丫環婆子們全都聽得津津有味,不少人在一旁評論著,上官子怡猶猶豫豫地走近,喝了聲:「雪吟,你在做什麼?」
  
  雪吟正說得興起,一時沒注意上官子怡的臉色,她得意的對上官子怡笑道:「大小姐,奴婢就跟幾個相熟的聊天呢,您有事麼?」
  
  上官子怡很想就此把雪吟叫回去算了,但是,一回眸,就看到婉清拿著畫像對她揮舞,她第一次恨自己為何那麼沉不住氣,要拿那張該死的東西去氣上官夜離,去挑撥上官夜離和婉清的夫妻關係,如今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了,做不得聲。
  
  「好好的正事不做,你在這裡胡說些什麼?小心割了你的舌頭。」上官子怡瞪了雪吟一眼說道。
  
  雪吟被罵得莫名,詫異地看著她,這原本就是大小姐授意的啊,大小姐怎麼又不高興了?
  
  正遲疑間,劉御使家的那個媳婦子便問上官子怡:「上官大小姐,雪吟姑娘才說的,全是真的麼?你家世子夫人真把侯夫人給打了麼?」
  
  這個世上,如果說婆婆打了兒媳,最多有人同情一下,但絕對沒有人覺得婆婆犯了大錯,但是,如果是兒媳打了婆婆,那便是滔天大罪,就是津豬籠也不為過,大周以孝治天下,最受遣責的便是不孝,說實在的,這個媳婦子還從來沒有聽說過,大周有哪個兒媳敢打婆婆的,所以,實在是好奇得緊。
  
  上官子怡被問住了,沉默著半晌也沒有回答,又有人說道:「上官大小姐怕也是不好承認吧,畢竟這也是敗壞家風的事情,靖寧侯府的臉面還是要的。」
  
  「可不,誰也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親娘被嫂子打了吧。」
  
  上官子怡進退兩難,好不容易設計了個置顧清婉於死地的機會,眼看著就成功了,難道就要被自己毀了麼?可是不回答……
  
  「表妹,昱軒兄我已經請來了。」慕容凌雲朗聲說道,他雙手抱胸,目光肆意張狂,冷厲地看著上官子怡,讓上官子怡忍不住打了個顫。
  
  一抬眸,不遠處一條清俊的朝思暮想的人影果然正踏著優雅的步伐走了過來,那人乾淨溫和的眸光淡淡地掃過這邊的人群,看到她時,連半秒也不曾停留,很準確的,很自然地落在她身後,顧婉清的身上。
  
  那眸子便是一緊,眸光驟然變得幽深,如萬丈深淵測不到底,那一抹憐惜和隱痛剌激得她身上下,每塊肌肉,每個關節都叫囂一種又酸又痛的感覺,她突然腦子一渾,對那媳婦子說道:
  
  「有道是,空穴來風,未必無因,下人嘴長,胡說八道,你們聽聽也就罷了,散了吧,散了吧,不要都聚在這裡了。」
  
  她這話說得模凌兩可,但有點心都聽得出,顧五奶奶只怕真做了大逆不道的事,上官大小姐不好明說,但卻隱諱地承認了。
  
  很好,很強大,婉清還是錯估了上官子怡對她的嫉恨,她以為,一個有愛的女子,會把深愛之人的感受放在第一位的,會很在乎自己在愛人心中的形象的,也是,一個活著的情敵可比一個死去的情敵要危險得多。
  
  婉清不急,此路不通,還有路可以走,她靜靜地等待著,有時候,作為流言的主角,與其親自與人爭得面紅耳赤的辨解表白,不若旁人的一句公道話來得有用得多。
  
  一抬眼,就觸到寧華郡主射過來的那抹凌厲與得意,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既將赴死的囚犯。
  
  慕容凌雲聽得怔住,他濃眉一皺,突然衝了過來,一把掐住雪吟的喉嚨:「你想死還是想活?」
  
  雪吟頓時被他掐得透不過氣來,小臉脹得通紅,喉間的劇痛讓她生出無邊的恐懼,表少爺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再清楚不過了,從來,他都是囂張恣意,為所欲為,他想掐死她,比掐死一隻蚊子還容易。
  
  雪吟很艱難地點了點頭,一旁的上官子怡嚇得一聲尖叫,「表哥,你幹什麼?為什麼要打我的丫頭?」
  
  慕容凌雲橫了她一眼道:「她剛才大放噘詞,說三妹妹打了姑姑,姑姑可是我嫡親的長輩,我想問清楚,若是她撒謊,我便剝她的皮,抽她的莇,連著她一家子全都丟進鍋裡煮熟了去,看她還敢亂編排主子不。」
  
  他這話聽著好像在維護寧華郡主,也是,他是寧華郡主的嫡親侄兒呢,維護也是應該的,可是怎麼聽,都覺得他不是那意思,那一句句的狠話光只聽,都讓眾人覺得心驚膽戰,毛骨悚懼然。
  
  雪吟嚇傻了,求助地看著上官子怡,上官子怡一抬眸,看到了趙昱軒皺著眉頭正清冷冷地看著她,她張了張嘴,到底還是沒敢再亂說話。
  
  寧華郡主有些遲疑,這個場面有點混亂,但她也相信慕容凌雲是幫她的,劉御使夫人才來,先前雪吟的那一大堆子的話並未能讓她聽了全套,如果雪吟能再說一遍的話……效果豈不是更好?
  
  「還不快快從實招來,你不會是想讓爺拿刀子來侍候你吧。」慕容凌雲不耐煩吼道,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片薄薄的小刀,在陽光下,閃著刺目的寒光。
  
  話音未落,小刀就向雪吟揮落,雪吟嚇得大聲尖叫道:「奴婢說……說實話。」
  
  睜開眼,就看到幾絲黑髮輕輕飄落,慕容凌雲不過是做了個樣子而已,雪吟感覺自己是在鬼門關裡轉了一圈出來的。
  
  慕容凌雲好心地蹲下,平視著雪吟,那薄薄的刀片在他指間翻飛:「那好,爺問你一句,你就老實答一句。」
  
  雪吟點頭如蒜。
  
  「你方才說,三妹妹在靖寧侯府裡動手打了我姑姑寧華郡主,你可是親眼所見?」
  
  雪吟忙搖了搖頭道:「奴婢……並非親眼所見。」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奴婢……奴婢是聽府裡人說的。」
  
  「聽誰所說,別想在爺這裡含混過去,爺要事實真相!」慕容凌雲粗著嗓子吼道,俊目泛紅,像只餓狼一樣瞪著雪吟。
  
  雪吟一個哆嗦道:「奴婢……奴婢是聽大小姐說的。」
  
  「大小姐也是親眼所見嗎?」
  
  「不是,那天大小姐並沒有去世子爺屋裡……」
  
  「那你跟爺說說,那天究竟是發什麼了什麼事?為何會鬧出兒媳打婆婆這樣閒話來。」
  
  「奴婢只知道,那日世子爺又發病了,老太君和郡主娘娘急急地趕過去看世子爺,後來……」
  
  「你後來可聽老太君跟前的人說過,你家五少奶奶打了我姑姑?」
  
  「沒有,奴婢沒聽說過……府裡人都說,是世子爺病得發狂了,胡亂打人,才傷了郡主的……」
  
  「你既然沒有親眼看見,府裡上下又都沒人說,那為何要到爺的府裡來嚼舌根?你不知道這種話說出去,主子知道了,會割了你的舌頭麼?還是,你根本就是得了他人的指使,故意在這裡胡說八道,就為了毀壞你家五少奶奶的名聲?」慕容凌雲將雪吟的頭髮抓住向後扯,讓雪吟的臉正對著他問道。
  
  寧華郡主終於覺得事情很不對頭起來,她猛然喝道:「凌雲,你在做什麼?」
  
  慕容凌雲頭也不回的說道:「侄兒在為姑姑主持公道呢,怕這丫頭壞了姑姑的名聲。」
  
  說著,又用刀拍了拍雪吟的臉繼續道:「說,是誰指使你的,今兒你不說實話,爺就把你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來餵狗。」
  
  雪吟嚇得面無人色,顫了聲道:「奴婢說……說實話,是……大小姐讓奴婢在這裡說的……奴婢……」
  
  劉御使夫人一直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她抬了眸,看向不遠處靖寧侯世子夫人,顧家的三小姐,只見她默默地站那邊無聲流淚,神情淒楚哀傷,纖細的肩膀因為委屈而輕輕顫抖。
  
  以前也在壽昌伯府見過兩面,聽說性子柔順,且聰慧過人,那一日,迎姐兒就得虧她搶救,不然怕是死了,聽說以前只是個庶女,不被嫡母待見,替了嫡出的四姑娘嫁過去的,那世子爺又是那樣的身子……保不齊,不到一年就會年紀輕輕守寡呢,寧華是繼母,如今繼子已經深染沉痾,隨時都會死掉,讓這個年輕新寡死掉,讓這個年輕新寡的兒媳承了大半家業去,怕是不甘心吧。
  
  唉,這種大宅院裡的陰暗手段還真是讓人噁心,那麼一個可憐的兒人,若是成了未亡人,養著就是了,堂堂一個侯府,還怕沒她一口飯吃?用這種手段,也忒狠,忒陰毒了些,不只是要她死,還要讓她死得最難堪,連著家族都從此要遭人唾罵,這人心啊,怎麼就這麼毒呢,對一個可憐的女子要做得如此地狠絕。
  
  婉清再也忍不住,哭泣著衝了過來,直撲到寧華郡子面前跪下:「婆婆,兒媳不孝,不能再服侍相公了,也不能孝敬老太君,孝敬公婆了,兒媳辜負了老太君對兒媳的疼愛,請婆婆回府後,替兒媳說聲對不起吧。」說著,磕了一個頭,爬起來,低頭就向一旁的大樹直撞了去,房媽媽眼急手快的去抓她,卻是只來得及抓住了一塊衣袂,眼睜睜地看著婉清向那顆大樹撞了過去……
  
  一句辨解的話也沒有,更沒有指責小姑一句,只是受不了污辱,以死銘志!
  
  所有人都發出一聲驚呼,只聽一聲沉痛的悶哼,大家急急看去,就見婉清身子一軟,往地上倒去,而趙家大公子趙昱軒正痛苦的捂著胸口,艱難地彎腰,想去扶她。
  
  趙淑媛尖叫著跑了過去,大哭道:「大哥,你怎麼樣,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擋在這裡?」她要撞樹讓她撞死好了,可憐的大哥,為了救顧婉清,竟然以身抵樹。
  
  趙姨媽的臉也是沉如鍋底,傻兒子啊,傻兒子,這個賤人都嫁出去了,他還是如此放不下,為了她,連命都不要,上一次用手替她擋,這一次竟然用身子來當肉墊……看著兒子痛苦捂著自己胸口,卻還試圖想要扶起婉清的樣子,趙姨媽突然就後悔了起來,當初,如果不是自己太過反對,也許……兒子也不會如此鬱鬱寡歡。
  
  碧草和豆芽兒衝了過去,扶起婉清來,還好,婉清並沒有受傷,只是暈過去了,房媽媽過去看了婉清一眼,又走到場中間來,揚了聲道:「真是讓各夫人,奶奶看笑話了,奴婢是靖寧侯府老太君跟前服侍著的,當日,世子爺病發時,奴婢也在場,郡主臉上的傷,確實是世子發狂後,認不得人所致,與我家五少奶奶無關,我家老太君最重禮儀孝道,若真發生兒媳打婆婆此等醜事,也不用到別家府裡來露醜,當場就亂棍打死了。如今這惡毒的奴才逼得我家少奶奶要自盡,老奴這就回去稟報老太君,讓老太君來處置。」
  
  寧華郡主就在現場,房媽媽不說讓她處置,而是讓老太君處置,很明顯就是不相信寧華郡主。
  
  一旁的看客心裡此時也明白了大概,其實,事情很簡單,一個是有兒有女的郡主夫人,身後有強大的壽昌伯府支持,一個是才嫁過去的兒媳,丈夫又是個病殃子,不過是個四品小官的女兒,勢力相效,高下一看便知,孰是孰非,大家心中敞亮。
  
  一雙雙眼睛都看向寧華郡主,眼中的鄙夷之色都不加掩飾了,都想看她要如何處置眼前的事情,上官子怡作為一個未出嫁的小姑子,竟然支使丫頭如此污陷繼嫂,逼她自盡,她這個做親娘,做繼母的怎麼也要有所表示吧。
  
  寧華郡主的臉色很難看,事情沒有按她預料的走,突然感覺自己低估了顧婉清,被她表面的木訥和率直給迷惑了,她艱難的,緩慢的走到上官子怡面前,揚起手,狠狠地一巴掌打了下去,上官子怡粉嫩的俏臉上,頓時起了五個鮮紅的指印,她委屈地看著寧華,眼淚奪目而出。
  
  「逆女,這種事情你也做得出來?娘知道你是恨你哥哥打了娘,可你也不能把氣都撒在你嫂子身上啊,你太讓我失望了。還不快快滾回府去!」寧華郡主心疼地看著她,卻是咬牙罵道。
  
  「娘,女兒沒有指使她,這種事情,便算是真事,女兒也不會在外頭宣揚啊,靖寧侯府的臉面女兒也不顧了麼?女兒是那等不懂事的人麼?都是這個賤人,那一日她跟嫂嫂跟前的人吵了嘴,我打了她,她就記恨上了,在這裡害嫂嫂,又害我……來人啊,把這個亂嚼舌根的賤人給我拖回府去,重重的打。」上官子怡也明白寧華的苦處,這種事情,寧華擔著不如她擔著,她擔著,不如雪吟擔著,至多自己也就是個管教不嚴的過錯。
  
  雪吟一聽,尖叫道:「奴婢沒有啊,大小姐,奴婢是……」
  
  寧華郡主大喝:「來人,堵了這賤卑的嘴,拖回靖寧侯府去。」
  
  隨著雪吟被拖下去,看熱鬧的人也漸漸散了,劉御使夫人對寧華郡主淡淡一笑道:「郡主,後母確實難為,可是,只要憑了心去做,總不會太難過的,人心還是肉長的不是?」這話乍聽好像是在同情寧華,細細一品,便知道是在罵寧華心思不正。
  
  寧華郡主聽得怔了怔,乾笑道:「夫人說得是。」
  
  劉御使夫人淡淡地又看了婉清一眼,轉身走了。
  
  寧華郡主氣得將手中的帕子擰成了麻花卷兒,不過一個小小的御使夫人而已,也敢來教訓她,哼,真拿自己是個東西了。
  
  婉清被碧草掐人中掐醒了,一抬眼,就觸到趙昱軒那雙溫潤而又憐惜的眸子,她的心一顫,一絲愧意湧上心頭,當時,她發足往樹上撞,是拿捏好了力度的,不過是做個樣子嚇嚇人兒已,哪能真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頂多就是個頭破血流,受點輕傷罷了,可這個傻子,他……他再一次奮不顧身的救她,當時他離得並不遠,明明是可以伸手攔住她的,可他知道她的顧忌,大庭廣眾之下,就算是救人,她一個已婚女子,他一個未婚男子,身體摟抱在一起,也是要遭人詬病的,所以,他又選擇了最笨的,對她來說,卻是最安全的法子,再一次做了她的人肉墊子。
  
  婉清鼻子酸酸的,聲音又乾又澀,抬眼幽幽地看著趙昱軒:「表哥你……你有沒有傷著。」
  
  趙昱軒溫爾一笑,柔聲道:「還好,無礙的,三妹妹感覺如何,還是快些回屋去躺著,請太醫來瞧瞧吧,莫要落下病根才是。」
  
  婉清張了張嘴,心中千頭萬緒,卻不知道要跟他說什麼。
  
  趙淑媛過來瞪了她一眼,扶了趙昱軒就走,趙昱軒頓了頓,還是跟著趙淑媛一起轉了身。
  
  「表哥!」婉清忍不住喚道。
  
  趙昱軒回頭靜靜地看著她,幽深的眸子裡有亮光閃過。
  
  「表哥,不值得的,我……不過是條賤命。」婉清明知道殘忍,可還是忍不住要說。
  
  那抹光亮瞬間黯淡下去,嘴角扯出一絲苦笑,什麼也沒說,又默默地轉過頭去,步履比先前越發的闌珊。
  
  「表哥,保重。」婉清看著那頎長的背影,幽幽地說道。
  
  「還沒撞死吧,你怎麼就沒撞死呢?」耳畔傳來慕容凌雲咬牙切齒的聲音,婉清回過頭來,對他莞爾一笑,臉上還帶著淚珠:「謝世子爺。」
  
  她是真心道謝的,可他聽了卻是臉更黑,伸手就要去拽她,婉清忙往碧草身後一跳道:「我……頭好暈,先回去了,多謝世子爺款待。」
  
  豆芽兒和碧草也很知機,扶了她就一溜兒小跑,慕容凌雲看著那遠去的背影磨牙:「沒良心的小狐狸,把爺當抹桌布了,用完就丟。」
  
  靜默半晌,臉色突然又沉了下來,一甩袖,大步離開了。
  
  婉煙這時才走了過來,抓住婉清道:「三妹妹,你的命可真苦。」
  
  婉清低頭苦笑一聲,揚起笑臉道:「苦就苦吧,日子總是要過的。」
  
  婉煙低頭沒有說話,兩人又回到了花廳裡,林氏的臉色很不好看,見婉清進來,便對她道:「你跟我來。」
  
  她是娘家嫡母,婉清在外頭還是很給她面子的,何況才發生自己不敬公婆的流言風波,婉清很恭敬地跟著林氏往外走。
  
  到了一個背避處,林氏抬手就向婉清打來,婉清老早就有些心理準備,頭一偏,便躲了過去。
  
  林氏的手打空了,抬手又要打,婉清便架住了她的手:「母親,這裡是壽昌伯府,你非要在這裡教訓女兒嗎?」
  
  「你還好意思說你是顧家的女兒?顧家整個一大家族都差一點被你差一點被你害死了。」林氏氣得臉都有些發白,她方才也在圍觀,只是站得遠一些,那些個流言讓她聽得心驚膽戰。
  
  婉麗還沒有嫁出去,如今正要入宮選秀女,若是婉清打婆婆的事情屬實,那顧家的名聲也就徹底毀了,養出這樣一個大逆不道的女兒來,只要御使往上一捅,怕是連顧大老爺都要丟官棄職,而且,以後顧家也不用開門了,光是京城裡頭的唾沫水都能淹掉顧家,便是回了汝陽老家,族裡也會將這一房給趕出去。
  
  所以,林氏當真是驚出一身冷汗來,還好,這事算是澄清了,卻讓她看到了一個事實,就是,婉清在靖寧侯府並不遭待見,婆婆小姑都在想法子算計她,原本以為這個女兒嫁得好,能沾上些光的,如今看來……
  
  「母親可是女兒的娘家人,婆家污蔑我,你不幫我分瓣也就罷了,如今還來指責女兒,難道女兒不好,母親就開心了麼?」婉清氣不過,但聲音卻不敢說得太大,畢竟這是在壽昌伯府裡。
  
  「哼,你要是真個兒孝順,又如何不遭婆婆小姑待見?定是你行止不端,做事粗鄙,才惹人嫌棄的。」林氏橫蠻不講理地說道。
  
  婉清懶得理她,向她福了一福後,便轉身就走,林氏在後頭追:「你對自己的嫡母都如此不恭,對婆婆自然是更過份了,別以為,你勾搭著幾個男子幫你,你就過關了,信不信,現在只要我去說一句,你就會……」
  
  婉清猛然回頭,清冷地看著林氏道:「母親大可以去說就是,我的名聲壞了,看四妹妹還嫁不嫁得出去。」
  
  林氏的臉瞬間變了幾變,好半晌才道:「我自是不會去說的,要說也不會把你拉到這裡來,我不過是教訓你幾句,讓你在外頭記著自己是顧家的人,凡事要顧及娘家的臉面……」
  
  這話還算是有點靠譜,不過,這應該不是林氏的真正目的吧,婉清微瞇了眼看著林氏,看她究竟要耍什麼把戲。
  
  林氏把大道理搬了不知道多少條後,終於自己也覺得說得沒有意思了,聲音便放和軟了些:「……你如今在靖寧侯府過得也不如意,婆婆和小姑敢這樣變著法兒的害你,還不是娘家太弱了的緣故,若是你爹爹的官職比靖寧侯還大,寧華郡主又怎麼敢當著這多人的面要治死你。」
  
  這話也很對,但婉清還是沒有接口,只是瞪著雙黑幽幽的眸子看林氏。
  
  林氏就覺得嘴唇有點發乾,但為了婉麗,她不得不往下說:「你大哥哥如今在順州沒有回來,好好的戶部公職也吊著,你大姐雖是嫁得好,可又是個軟棉團任人拿捏的,也幫不上你什麼忙,你那二姐,就是只白眼狼,為娘費了多少心神讓她嫁入壽昌伯府,如今她人還沒過門,就在府裡頭擺起了公爵夫人的架子,生生氣死我了。如今就只剩下你四妹妹了,得虧你幫忙,你四妹妹才得以進宮參選,可如今……想要得個好結果,還真是難上加難呢。」
  
  話裡話外的,總算有些示好的意思了,婉清也不想做得太過,便道:「四妹妹相貌才情都不錯,應該沒什麼問題的,母親大可以放寬心,嫁個普通宗室弟子應該沒問題的。」
  
  林氏也是這個想法,但是,顧婉麗的心思大,普通的宗室弟子根本不能滿足她,婉麗的性子林氏最清楚,典型的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如果讓她嫁得比靖寧侯府還差,定然又有得鬧。
  
  「清丫頭,其實為娘今兒找你確實是有事相求……」
  
  「女兒可沒法子求得哪個宗室弟子娶四妹妹,這還要宮裡的貴人們相看的。」婉清忙堵住了她的嘴,她自己都是一屁股的事,真沒閒心為婉麗操心。
  
  「呃,也不是讓你去求人,為娘也知道你在侯府過得艱難,就是……」林氏的神情有些期期艾艾的。
  
  「就是什麼?」難得還有林氏不好意思說出口的事情。
  
  「你也知道,婉麗要進宮,想得個好的結果,那打點是必不可少的,而宮裡的那些貴人,什麼樣的好東西沒見過,咱們家的家底子你也清楚,銀錢雖是有些,但也不甚寬裕,真真的好東西,又是銀錢都買不到的,這禮要是送輕了,怕是不但幫不到你四妹妹,反而還會害了她。」林氏硬著頭皮說道。
  
  「所以呢?」終於要說到重點了。婉清微瞇了眼看著林氏,看她這張老臉究竟有多厚。
  
  「聽說你在靖寧侯府得了不少好東西,娘家就這麼一個妹妹,你怎麼著也得有所表示吧。」林氏還是說了出來,雖然有點不好出口,但自己養了婉清十幾年,她孝順點東西也是應該的。
  
  「我沒什麼好東西,老太君賞的,雖然好,但長者賜不能辭,我可不敢拿出來送人,那些叔伯嬸娘們雖然也送了東西,但那些個府裡頭也有,也不是很稀罕的物件兒,娘還是另想法子吧。」婉清一口拒絕了,自己的嫁妝還讓林氏捏在手裡呢,憑什麼自己要讓她盤剝。
  
  「你……你這個逆女!」林氏沒想到婉清連客套話都不說,就一口回絕了,氣得臉都發青了。
  
  正要再罵時,顧婉麗不知從何處轉了出來,一把抱住林氏道:「娘,三姐姐才嫁過去幾天呢,您就找她要東西,這也太不合適了些。」
  
  林氏聽得詫異,老臉一紅,忿忿地瞪了婉清一些。
  
  婉麗哄了林氏幾句,把林氏哄笑了,再過來親親熱熱地拉著婉清的手走,婉麗對她的親熱實在是很不適應,不著痕跡地鬆了她的手。
  
  婉麗也不在意,笑道:「凌雲哥哥對三姐姐可真是好呢。」
  
  婉清渾身的刺立即又豎了起來,戒備地看著她。
  
  婉麗的臉稍稍有些紅:「三姐姐,我也沒別的意思,以前三姐姐不是差一點嫁給了他嘛,他對三姐姐好,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婉清不想跟她兜圈子,直接問她:「四妹妹有話不防直說吧,我腦子笨,很難轉得過彎來。」
  
  婉麗聽了噗呲一笑,:「我是瞧著,凌雲哥哥跟壽王爺關係可是好得很呢,我……」說到此處,已經嬌羞地垂下頭,那神情婉清再不知是什麼意思,便是傻子了。
  
  婉清頓時愕然,好半晌才回過神來道:「莫非,四妹妹喜歡壽王爺?」
  
  婉麗羞得頭都埋到衣領子裡去了,嬌嗔道:「三姐姐……」
  
  「那不可能吧,壽王如今在朝中幾乎是如日中天,正當紅,很可能就是將來的大寶接任者,他的正妃又怎麼可能會是一個小小四品官員的女兒,四妹妹,你還是收了這份心思吧。」婉清截口道。
  
  壽王那可不是一般的人啊,也不知道顧婉麗是怎麼想的,這根枝也太難攀了吧,到底是林氏的女兒,就是不知天高地厚,連自己的本錢也不掂量著些。
  
  「三姐姐,那些個道理妹妹自是知道的,只是現在一切還未尖埃落定,一切皆有可能,妹妹只望姐姐能幫助一二,成與不成都真心謝你。」婉麗急了,忙扯住婉清的袖子哀哀地求道。
  
  「皇家可不是個好地方啊,四妹妹,如今正是關鍵時期,壽王的地位並不穩固,皇家爭權奪利向來血腥得很,成王敗冠,一旦失敗便是死無葬身之地,妹妹何不找個安穩些的人家嫁了呢。」婉清苦口婆心地勸道。
  
  古代向來家族聯姻,勢力盤根錯結,改朝換代之前,最是怕站錯隊伍,一旦錯了,就會誅連甚廣,婉麗只要捲進皇家爭鬥裡去,顧家就難以擺脫,她倒不是心擔心婉麗,真要如此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可是,顧家還有大老爺,還有存孝啊,她那個才八歲的弟弟,難道也要跟著婉麗去陪葬?
  
  而且,婉麗的家世,以壽王那深不可測的心思是不可能會要一個沒有什麼後台勢力的女子作他的正妃的,他的王妃,定然會出自權貴之家,是要有強大的娘家為他添磚家瓦的,絕對不會是婉麗這樣的。
  
  「三姐姐只管幫我說合說合就是,我也知道事情艱難,可是除了求三姐姐,我也再沒法子可求了,姐姐,妹妹若是好了,以後也能幫襯你一二不是?」婉麗又再次苦求道。
  
  婉清只是不應,婉麗終於有些變臉道:「姐姐莫非以為姐莫非以為嫁了,娘家就可以不要了麼?」
  
  婉清靜靜地看她,婉麗被她看得有點心虛,又轉了臉笑道:「姐姐明兒要回門子了吧,存孝可是問過好幾次呢,伸長了脖子等姐姐回門子去看他,以前還以為三姐姐和二弟弟的關係一般呢,如今才看出來,到底是親生的,就是骨肉相連啊。」
  
  這是紅果果的威協麼?婉清冷笑一聲道:「你姐夫是個清冷的性子,脾氣又怪,說起來,這次我婆婆那臉上的傷……其實也就是因為,婆婆罵了我幾句,相公就……」後面的話婉清沒有明說,雖然沒一句是真的,但是,婉麗的臉卻果然有些發白了。
  
  第一次她進侯府,因為凶了婉清幾句,就被當時還沒見過一面的上官夜離給打了,那個人,比起慕容凌雲來更可怕。
  
  「四妹妹還是收了那份心吧,那不是你能肖想的。」婉清又告誡了一句後,就離開了,她在壽昌伯府也呆得夠久了,該回去了。
  
  上官子怡被寧華郡主提前趕回府,她懊惱的帶雪琴往垂花門去,雪琴的臉色很不好看,一路上魂不守舍的,上官子怡就更加惱火,瞪了雪琴一眼,雪琴嚇得身子一顫,差一點就跪了下來,上官子怡見了就更加惱火了,上前就擰了雪琴的耳朵道:「死蹄子,你苦喪著個臉給誰看呢,你死爹死娘啦?」
  
  雪琴痛得臉都曲扭了,卻不開口求饒,眼神黯淡無光,看著就像是個丟了魂的人一樣。
  
  上官子怡打著也沒意思,氣沖沖的就往前走,雪琴烏龜似的在後頭跟著,上官子怡忍不住回了身對雪琴道:「我回府會想法子救雪吟的,小命是沒法保得住的,但是,賞她一個全屍吧,她的家人我也會好生妥善安置的,畢竟你們是為我做事,我也不能太虧待你們。」
  
  雪琴聽得眼淚刷的流了下來,免死狐悲,雪吟的事情雪琴最清楚,可她們是做奴才的,就是不想做那下作的事情,主子吩咐下來,也不敢反抗,只能認命了。
  
  「多謝大小姐慈悲。」雪琴特意把慈悲二字咬得極重。
  
  上官子怡微瞇了眼,上前好心扶她道:「走吧,再慢了些,雪琴怕已經沒命了。」
  
  才走兩步,雪琴就怔住了,停下腳來,上官子怡正低頭想事,突然被她拉住,不由詫異,雪琴便盈盈下拜道:「見過趙公子。」
  
  上官子怡猛抬頭,就看見趙昱軒像謫仙再世般立在垂花門前,一雙乾淨的眸子淡淡地看著她們主僕。
  
  上官子怡的心狂跳起來,小臉泛上艷麗的紅色,上前深深一福道:「見過昱哥哥。」
  
  趙昱軒神情淡淡地站著,聲音清冷無波:「我會娶你,但是,若再讓我知道如今兒這種事情發生,我保證,此生都不會碰你一下。」
  
  到底是飽讀詩書,又重禮教之人,難得說一句如此直白又愈矩的話,趙昱軒一說完,便立即轉身,大步流星的走了。
  
  上官子怡便如碉石般站在垂花門洞處,一動不動,像是呆了。
  
  婉清回到花廳裡,正準備向壽昌伯府的人告辭,婉容從裡屋轉了出來,在她手裡塞了個小瓷瓶:「三妹妹,這是清神醒腦的藥物,前兒伯爵聽說我頭痛,送去府裡給我的,有三瓶呢,妹妹拿一瓶去用吧,我也看出來了,你……過得辛苦啊。」
  
  婉清抬頭,就見婉容眼裡有著淡淡的關懷之情,心裡有一絲溫暖流過,婉容也是真心想與自己交好吧,誰也不願意四面楚歌,被人孤立不是?
  
  便高興地收了,真心地謝過。
  
  與婉容分開,婉清又規矩地站在寧華郡主身後,寧華郡主滿面是笑,好像她們之間從來都沒發生過不愉快似的,「老五家的,一會子你就坐我的馬車回府吧,我還想在府裡頭陪陪族裡的叔嬸子,用過晚膳再回。」
  
  婉清垂眉應下了,起身向在坐的夫人長輩們告辭,出門時,就看到婉容正帶著迎姐兒在院子裡頭撲蝴蝶,迎姐兒紮著兩個小小的團髻,大眼亮晶晶的,興奮地看著院中的一叢薔薇,一隻粉蝶正在嬌艷的花朵上翩翩起舞,婉容舉著網兜,小心翼翼地靠近,迎姐兒粉白的小臉緊張的繃著,等婉容一網兜下去時,她便大叫:「撲到了嗎?撲到了嗎?」
  
  婉容笑著將那只粉蝶捉了,放在水晶罐裡給迎姐兒看。
  
  迎姐兒高興地拍著小肉爪子笑得咯咯的,婉容一把將她抱住,拿頭拱她的小胸脯子:「給你捉了四隻粉蝶了哦,迎姐兒要怎麼感謝我?」
  
  迎姐兒笑得小身子直扭,卻只是哇哇亂叫,並不求饒,婉容便放了下來,牽著她的手道:「你汗濕了,咱們回去換裡衣好不好?」
  
  迎姐兒立即抬起頭來,燦然一笑,兩頰的小酒窩一閃一閃的:「好的。」
  
  婉容一回頭,就看見婉清正笑著站在一旁看她,她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嗔了婉清一眼道:「你想笑就笑吧。」
  
  婉清忍俊不禁,一把抱住她道:「二姐姐不可以太心急啊,還是等行了大禮之後,再讓迎姐兒叫你聲母親吧。」
  
  婉容被她戳中了心事,氣得拿起帕子就甩她,兩姐妹又笑了一氣,婉清才往垂花門而去。
  
  出了府,就見寧華郡主的四騎馬車正等在外頭,寧華郡主身邊的丫頭木槿過來向婉清行了一禮道:「郡主吩咐,請五少奶奶上去,奴婢服侍您回府。」
  
  婉清也沒多想,便要上馬車,但剛蹬上凳子,趙婆子就氣喘吁吁的追了出來,對婉清道:「五少奶奶,真不好意思,郡主突然頭痛,說是不吃晚膳了,還是回府去的好。」
  
  婉清聽了便道:「婆婆可要緊,要不我去服侍婆婆回去吧。」
  
  趙婆子聽了忙道:「多謝五少奶奶,那倒不用了,郡主說,先歇一會子,等過了這陣痛後,再回府,世子爺身子不適,五少奶奶還是趕緊地回府去吧。」
  
  婉清眉頭微蹙了蹙,就見車伕已經把自己來時坐的那輛兩騎馬車趕來了,但不再多說,提裙上了馬車,豆芽兒和碧草兩個便站在外面服侍著,婉清想了想便道:「你們兩個也上來吧。」
  
  豆芽兒遲疑了一下,便和碧草兩個上去了。
  
  婉清有些疲憊的靠著車壁閉目養神,突然聞到一股子異香,不由詫異,用手肘碰了碰一旁的碧草,卻見碧草竟然一頭裁了下去,鼻息綿長的睡在了軟棉墊上。
  
  婉清不由苦笑,碧草先前怕也是為自己擔心吧,這會子鬆懈下來,就乏了,轉頭再看豆芽兒,見她的小腦袋耷拉著,隨著馬車的顛簸,腦袋一點一點的正在釣魚呢,伸手想將她攬進自己的懷裡,讓她睡得舒服一些,隨知,手好像不太聽使喚,努力了半天,也只能動彈個小指頭,她不由大驚,立即就想起婉容先前送給自己的那一瓶清神醒腦的藥來,可惜,她想到得太晚了,手不能動不說,眼前的景像也越來越模糊,好像被蒙上了一層濃霧,再接下來,一陣黑雲兜頭罩下,頓時人事不知了。
  
  婉清一直醒不過來,只是模模糊糊的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又聽不明白,心中大急,感覺自己被人抱起,又放下,好像墜入五彩雲間一般,沒著沒落,惶恐得很,後來,又迷迷糊糊地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終於醒了過來,睜開眼,就發現自己躲在一間佈置清新雅致的房間裡,一應擺設也很秀巧精緻,感覺好像在某個大家閨秀的閨房裡一般。
  
  她試圖坐起來,卻感覺渾身酸軟無力,手臂連支掌身體的力道都沒有,試了三次,也未能坐起,不由更急了,轉頭巴巴地看向門口,那門卻是緊閉著,屋裡再無他人,忍不住就喚道:「屋裡有人嗎?」
  
  門吱呀一聲開了,進來一個乾淨清秀的丫頭,手裡正端著一碗東西,一見她醒來,步子就加快了些,將東西放在桌上,「小姐,你終於醒了。」
  
  若非看她還是穿著大周朝的丫環服侍,婉清還真以為自己又一次穿越了,大眼眨了眨,不解地看著那丫頭道:「你好像說錯了,我不是小姐,我是夫人。」
  
  那丫頭聽得愣住,轉而笑道:「小姐說得有趣,來這裡的姑娘,可不管是嫁了的,還是沒的,還是沒嫁的,都是小姐。」
  
  婉清聽得一身冷汗,這裡不會是……妓院吧?難道自己被下了迷藥,賣美觀妓院來了?
  
  「呃,這是哪裡?這是哪朝哪代?」她還是有點以為是再穿了。
  
  「小姐這是怎麼了?自然是大周朝啊,至於你說這個院子嘛,當然是壽王別院哦。」那丫頭笑道,扶了婉清坐起,在她身後塞了個大迎枕,讓她能坐得住一些。
  
  壽王別院!她怎麼會到這裡來?是壽王擄了她來的?婉清腦中急轉,那丫頭已經端了粥來餵她:「小姐躺了多時,喝碗燕窩吧,這可是王爺親自吩咐的哦。」
  
  婉清不肯吃,眼睛清凌地盯著那丫頭道:「請姑娘幫我把壽王請來吧。」
  
  那丫頭唇邊便露出一絲譏笑來:「這院裡頭想見王爺的小姐多了去了,可不是誰想見就見得著的,奴婢也不知道姑娘以前是個什麼身份,但到得了這裡,但要依這裡的規矩,奴婢勸規矩還是懂事些的好,沒得平白受了不必要的苦。」
  
  婉清一口氣就沒能接得上來,你丫丫的,老娘幾時成了壽王的禁臠了?她忽又轉頭一想,壽王對自己應該是沒有非份之想才對,難道是……慕容凌雲?!
  
  那丫頭又拿了湯匙喂婉清,婉清的頭一撇,不肯吃,「那能不能請姑娘去把壽昌伯世子請來,我有很重要的話要跟他說。」
  
  「你說凌雲少爺嗎?他現在也沒空,姑娘既然不肯吃,就先歇著吧,等餓了再吃就是。」那丫頭耐性不好,竟是放下碗,就起身走了。
  
  婉清試著動了動手,還好,手還是能動的,只是酸軟無力,小心翼翼地垂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還好,還是自己出門是穿的那套,心中大喜,費了好些勁才把手伸到袖袋裡,摸出婉容給自己的那瓶藥來,也不知道管不管用,死馬當活馬醫吧。
  
  揭開蓋一聞,果然有淡淡的薄荷味,腦子也隨之清明了一些,過了好一陣子,她才感覺身上的酸軟狀消退了些,但試著下床,還好,腳雖然還是軟,卻有力多了,能走就好。
  
  很奇怪,門並未鎖,可能是看她中了迷藥,沒力氣下床吧。
  
  婉清出了門,卻見這是個大大的四合院試的院子,周圍並無侍衛丫環把守,天已經黑了,她順著廊簷往外走,見到有光亮的窗子,她就貓了腰,不敢抬頭,但願能溜得出去就好。
  
  轉過一個彎時,她聽到一間房裡有人說話,其中一個聲音低柔嬌媚,有些沙啞,又像是捏著嗓子在說,聽著好生古怪,「阿雲,你看奴家這身打扮如何?」
  
  阿雲?莫非是慕容凌雲?
  
  婉清不由頓住腳,悄悄的抬了頭,學著電視裡的,手指沾了手水,戳破窗紙朝裡看去,郝然就看見慕容凌雲正一臉無奈的站在屋裡,一個挽著宮髻,身材纖長的女子雙手攀在慕容凌雲的脖子,背對著婉清站著,正和慕容凌雲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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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1:47:29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一章:帶你回家
  
  阿雲,你為什麼不說話?難道,你不喜歡這樣的我嗎?」那女子勾著慕容凌去的脖子,聲音嬌媚無比。
  
  「呃,你還是把衣服換了吧,我……真的不習慣。」慕容凌雲掰著那女子的手臂,將她從身上剝下來,表情很是尷尬和無奈。
  
  婉清的八卦因子立即全都活動開來,沒想到慕容凌雲那樣狂肆的一樣人,竟然也有如此憋屈難受的時候。
  
  「不嘛,人家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穿給你看的,你連句讚美的話也不說麼?」那女子明明一副粗啞的嗓子,偏要壓捏著,撒嬌的聲音能讓聽的人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慕容凌雲的臉終於要綠了,猛地將那女子一推,抬腳就往外走,婉清嚇了一跳,忙縮了脖子。
  
  就聽那女子冷聲道:「阿雲,你非要傷我的心嗎?」
  
  呃,不對,不是那個女子的聲音,這聲音分明就是……壽王爺,婉清頓時感覺頭頂上天雷滾滾,明知道現在再不走,就會被發現,她還是忍不住強烈的好奇心,蹲在窗下繼續聽。
  
  「阿政,我們是好朋友,我一直當你是最好的朋友,你明白嗎?」慕容凌雲頓住腳,聲音帶了一絲感傷。
  
  「你明知道我不想只做好朋友,阿雲,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喜歡的我一直盡量都滿足你,而我喜歡的呢?」壽王語氣很是幽怨,兩人的爭吵很有點小兩口吵架的意思。
  
  「我不也一樣的滿足你了嗎?你喜歡稚女,我陪你去花船上找,便是我的府裡,我也為你辟了個院落出來,專供你玩,我自認為,能對得起你這份友情,其他的,恕我不能奉陪。
  
  阿政,你是要做帝王的人,還是快點懸崖勒馬吧,不要走得過遠了,對你,對整個大周都不好,這種事情,一旦傳了出去,你聲名就會大大受損,如今皇上遲遲不肯立太子,就表明對你還是不夠信任,你應該把精力都放到爭位上面去才是。」慕容凌雲口苦婆心的勸道。
  
  難得成天游手好閒的慕容凌雲能說出這麼一番大道理來,婉清聽了忍不住又探出頭來,朝那小孔裡看去,頓時驚呆了,化了妝的壽王爺果然很美很妖艷,眉目如畫,唇紅齒白,神態妖嬈撫媚,婉清見了忍不住腹誹,丫的,這個男人就是個妖孽啊,化成女裝,比自己這個正宗女人還要有女人味,還要美艷。
  
  「阿雲,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我要的,不止是這種好啊,難道,你就看不到我的心麼?」壽王自身後抱住了慕容凌雲,頭伏在他的背上,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
  
  慕容凌雲的表情比哭還難看,終於,他那狂暴的脾氣上來了,一把將壽王甩開,吼道:「你發什麼賤呢,堂堂一個王爺想人操,瘋了吧你。」
  
  說著,再不回頭,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壽王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眼圈兒紅紅的,眼看著慕容凌雲就要打開門時,他冷笑一聲道:「阿雲,你跨出這道門,可別後悔哦。」
  
  慕容凌雲頓了頓,還是果斷的去拉門搭子。
  
  「你不是很喜歡顧三小姐嗎?如果你走出這個大門,我保證,你今生再也看不到她。」
  
  慕容凌雲猛地轉身,緊張地看著壽王:「你什麼意思?」
  
  壽王懶洋洋地一笑,隨手扯下自己頭上的一根髮簪,翹了根蘭花指拿在手上看,臉色笑容嫵媚動人:「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
  
  「阿政,你別胡鬧了,這跟她沒有關係。」慕容凌雲道。
  
  「是嗎?沒關係啊,可是我討厭她,你越緊張她,我就越討厭她,怎麼辦?阿雲!」壽王的眼睛仍盯著那根簪子,眼中升起一團氤氳之氣。
  
  「阿政,說吧,你要怎麼樣?」慕容凌雲歎了一口氣,走回去坐在椅子上,無奈地看著壽王:「阿政,你應該找一個喜歡的人,心裡真喜歡一個人後,很多荒唐的事情就不願意做了,好像怕她知道了會生氣一樣……哪怕是,明知道她根本不在乎你,更不會關心你在做什麼……」慕容凌雲的聲音悠悠地,眼神也變得悠遠綿長。
  
  壽王走近他,揉了揉他那額頭胡亂翹著的頭髮,也歎了口氣:「也許你說得對吧,不過,我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再讓我喜歡別人,真的很難了……」
  
  「別打擾她,也別為難她。」慕容凌雲同情地拍了拍壽王的肩膀,「我真的要回去了,父親這兩天精神欠佳,我想看看迎姐兒,晚上一個人的時候,她很害怕。」
  
  「你不去看看那個女人麼?有人將她送到我府上來了。」壽王嗯了一聲後,又漫不經心地在他身後說了一句。
  
  慕容凌雲聽得大震,回身就去將壽王拽了起來:「她在哪?你沒對她如何吧。」
  
  「你喜歡的,我又怎麼會碰?阿雲,你讓我傷心了。」壽王渾身媚若無骨,再一次雙手摟著慕容凌雲的脖子,掛在他身上。
  
  「快走,帶我去見她。」慕容凌雲將壽王從身上拽下來,拖起他就往外走。
  
  婉清嚇了一跳,在他們出來之前,忙跑了,躲到院中的一個大假石山後面。
  
  門開後,壽王並沒有出來,慕容凌雲一個人向她剛才住過的地方急急而去。
  
  婉清便從假山後面轉了出來,悄悄往院子外頭摸去,不久,整個院子裡燈火通明起來,侍衛和僕從們全都出動了,打著燈籠在找人,婉清惱火地發現,這個院子太大,而且佈局錯綜複雜,她可惡的迷路了。
  
  正躲在一根大柱後面,就聽得有人在說:「雲少爺,在這裡。」
  
  婉清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見慕容凌雲一陣風似的捲了過來,藉著燈火看清是她,伸手就要過來拉她,婉清忙後退一步道:「好巧哦,咱們又見面了。」一副孰人相見打招呼的口氣。
  
  慕容凌雲一臉的焦急加找到她後的乍然驚喜便被她這一句話全僵著了臉上,伸出的手也停在了半空,又緩緩收回,臉上很快就掛上了一個斜肆的笑容,有點痞痞的味道。
  
  「是啊,好巧,三妹妹,我們又見面了。」抬頭望天,「你說,我們是不是很有緣呢?」
  
  「是啊,有緣,有緣,呃,表哥,我好像迷路了,你能送我回去麼?」丫丫的把我抓到這裡來,能不有緣麼?婉清一想到慕容凌雲與壽王之間的JQ,身上就一層雞皮疙瘩,噁心得很,但也明白,此時自己正是人家案板上的肉呢,得罪不起啊。
  
  慕容凌雲被她那一聲表哥叫得眼神一黯,唇邊笑意暈開:「是嗎?迷路啊,來,表哥給你帶路。」說著,再不遲疑,一把捉住婉清的手就往回路上拉。
  
  婉清抗他不住,只好被他又拉回了先前她逃出來時的那個屋子裡,一進門,慕容凌雲就回手把門關了,將跟來的侍衛全都關在門外,還揚了聲道:「炒幾個菜來。」
  
  那些人應聲下去了,婉清惱火地瞪著慕容凌云:「原來你也是幫兇麼?」其實她知道他不是,可現在她想要出去,除了他的幫助,她再想不到法子,接觸過幾次,她感覺慕容凌雲其實也不是很糟糕,至少,他對她是很好的,很心軟的,她只能利用他的心軟。
  
  慕容凌雲眉頭一揚,臉上那痞痞的笑容更甚:「是啊,我的確實幫兇,不過,你好像沒弄清楚,並不是我和阿政把你抓來的,而是,有盡人送你過來的。」
  
  婉清聽得怔住,腦中電轉,突然就想起自己從壽昌伯府出來時,寧華郡主的反常,先是好心讓自己坐她的馬車回去,後來,又說她自己要加去,又不讓自己坐了,難道,那時候,她只是在拖延時間,好在自己的馬車裡動手腳?
  
  也是,自己如果是坐著她的馬車失蹤的,她肯定就脫不了干係,如今自己是在回府的路上出了事,而她又還留在壽昌伯府並沒有一齊走,自然別人也就懷疑不到她了,可是,她如此做,又為了什麼?真的讓自己成為壽王的禁臠?難道就不怕事情有敗露的一天?
  
  婉清抬眸認真地看著慕容凌云:「慕容凌雲,我不管你是不是參與了這件事情,我請你放我回府去。」
  
  她還是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叫他,慕容凌雲怔了怔,看見了她眼裡的認真,唇邊就帶出一絲苦笑來:「你就那麼捨不得那個家嗎?夜離就那麼對你的心對你的眼。」
  
  婉清聽了垂了眸,幽幽地說道:「對不對心,對不對眼又如何,我已經嫁了,已經是他的妻了,貧窮富貴,只要他不做對不起我的事,我就跟著他過下去。」
  
  慕容凌雲聽了目光變得複雜起來,良久,他抬起婉清的下巴,聲線低沉,略帶著一絲怒氣:「他沒有對不住你麼?你這個笨蛋,你看看你,嫁給他才多久,你就遭了多少罪,今兒若不是我,我那個姑姑怕是已經成功了,而你,身敗名裂之後,你以為,他還會要你嗎?靖寧侯府還能容得下你這種世子夫人?」
  
  婉清聽得心中一酸,慕容凌雲的話正好戳中了她的心窩子,嫁過門之後,她確實過得很辛苦,與寧華郡主和上官子怡之間明來暗去的鬥個不停,她不喜歡過這樣的生活。
  
  腦中浮現出上官夜離病發時,躺在床上那無助又痛苦的樣子,想起紫絹拿著木棒無情抽打他時的樣子,她的心就一陣抽痛,上官夜離何嘗又不是一樣,在那個府裡過得艱難而辛苦?
  
  她說過,要牽著他的手,陪他一起走下去的,她不願意他中途退場,她又怎麼能食言,自己先退了?
  
  她的眼濕濕的,黑幽幽像兩顆浸過水葡萄一樣,微嘟了嘴,咕噥道:「夜離他病了,要是他身子好,肯定不會讓人欺負我的。」
  
  「你也知道他病了?他那破身子,能護你到什麼地步,你知道不知道你現在身在何處?而現在他又在哪裡?病床上?
  
  如果現在有人要對你如何,他能做什麼?你一個已婚的女人,被人擄到這種地方來,過幾天,就算是把你送回去了,他還會要你嗎?好,就算他不會懷疑,那其他人呢?其他人會怎麼想你?」慕容凌雲一針見血,毫不留情地說道。
  
  婉清的眼淚頓時奪目而出,她倔強地看著慕容凌雲,唇邊帶了一絲譏諷:「是啊,我不知道他在哪裡,可是我知道,他肯定會很擔心,肯定會拼了命去的找我,如果……如果,真的有人要對我如何,我至多就是……」
  
  「就是如何?又找根樹撞嗎?你以為還有第二個趙昱軒會傻子一樣的接住你?給你做人肉墊子?」慕容凌雲越說越惱火,一把拽過她來,將她往椅子上一放,自己也氣沖沖地坐到她的對面:「我告訴你,你進得了這個門,就別想再出去了,我費了這麼多心神把你弄過來,就不打算再放你走,你就死了那條心吧。」
  
  「呃,慕容凌雲,我知道不是你抓我來的……」婉清聽得一急,衝口說道。
  
  慕容凌雲眉頭一挑,臉色頓時陰暗起來,眼神陰沉得可怕,「你說什麼?你怎麼知道?」
  
  婉清立刻就後悔了,差一點就說溜了嘴,慕容凌雲與壽王之間那點事情可是見不得光的,如果讓他知道,自己親眼看見他被女裝的壽王調戲逼姦,他只怕會暴跳如雷……不,若是讓壽王知道自己發現了他們的秘密,只怕是會殺人滅口吧。
  
  「我……我從來都不覺得你會害我。」婉清睃了慕容凌雲一眼後,又垂下眼眸,一副不好意思說出口的樣子,慕容凌雲感覺像有什麼擊中了他的心臟,一直遊蕩在空中的心突然就像落入實地,找到了著陸點一樣。
  
  陰沉的眸子頓時明亮而璀璨起來,激動地站起身來,雙手按住婉清的眸子,「你……你剛才說什麼?」
  
  婉清深吸一口氣,努力壓制著心中那絲愧意,抬起頭來,眸光明亮而又真誠地看著慕容凌云:「我說,我從來就沒感覺你會害我,你,一直對我很好,你對我的好,我都知道。」
  
  「你……終於有點良心了。」慕容凌雲道:「知道我對你好,那就不要再回去了,我會護著你,不會再讓你受苦,更不會再讓人欺負你了的。」
  
  「這怎麼能行,我已經嫁人了,怎麼還可能跟著你?難道你還會名門正娶我嗎?」婉清臉上就帶了笑,俏皮地看著他,一副開玩笑的樣子。
  
  慕容凌雲感覺自己一腔子熱情又澆在了石頭上,鼓起的勇氣又讓她一針給戳破,洩了出來,無奈地歎口氣道:「三妹妹,我是認真的。我……」說到此處,又頓住了,向來狂肆無忌的臉上帶著一絲羞郝和傷感:「就算你嫁過人又如何,我慕容凌雲從來就不在乎這些,你要說是身子被……那啥的話,我自十三歲起,跟前就沒少過人,比起來,我比你髒。」
  
  婉清頓時怔住,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慕容凌雲,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聽到男人說自己髒,還是因為身邊女人多了的緣故,以這個時代的觀念,男人三妻四妾理所當然,慕容凌雲就算從十三歲起就有了通房,那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可是……他竟然說自己髒?
  
  婉清第一次認認真真地打量起慕容凌雲,這個男人,曾經差一點就是她的丈夫,從第一眼見到他起,婉清就沒對他產生好感過,不是罵他就是奚落他,有時更是戲弄和利用他,現在才明白,他狂傲囂張的表面下,有一個乾淨而純樸的心,在他眼裡,沒有禮教,沒有高低貴賤,沒有男尊女卑,她突然就有些可惜了起來,也許,當初真要嫁給了他,會是不一樣的日子呢。
  
  慕容凌雲被她專注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起來,呼吸有些微微的急促,但他並不躲避,坦然地迎著她的目光,靜靜地看著她,如果婉清稍加注意,就會發現他撐在椅子上的手骨指節發白,指甲掐進了木頭裡而不自知,那微顫的嘴唇洩露出他此刻緊張的心情。
  
  良久,婉清才輕輕說道:「慕容凌雲,你很好。」
  
  慕容凌雲眉頭挑了挑,緊張地看著她道:「嗯,我很好,然後呢?」
  
  婉清推開他站了起來,「然後?沒有然後了。我想要回家了,出來太久,相公肯定著急了。」
  
  是的,你很好,只是我們錯過了,婉清從來不喜歡回頭,就算路途中,路過的風景比前面的更美好,她也不想回頭再看,有東西的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慕容凌雲眼神一黯,暗罵了句:「該死!」
  
  這時,外面響起敲門聲,有僕人送了飯菜來,慕容凌雲打開門,先前那丫頭進來將四菜一湯全都擺好放在桌上,然後恭敬地退了下去。
  
  「吃飯吧。」慕容凌雲自己往桌旁一坐,拿起碗盛了碗飯放在對面。
  
  婉清此時哪有心情吃飯,外面天色越來越暗,再不回去,還真能難解釋得清,就算老太君對她再縱容,再寵愛,怕也會心有芥蒂,何況,府裡頭還藏著那麼多頭狼虎狐鼠,到處都是陰謀陷阱……
  
  「慕容凌雲,你送我回去好不好。」婉清眼睛濕濕地看著慕容凌雲,聲音裡帶著一絲哀求,不像以往的耍賴,耍渾,只是很認真,很誠懇,又很柔弱的求著他。
  
  慕容凌雲撇開眼不看她,硬著心道:「不行,就算現在送你回去,你也說不清楚了,先吃飯吧。」
  
  「慕容凌雲,我求求你了,我知道你是好人,你一定會送我回去的對不對?」
  
  慕容凌雲沉默地把碗放在她手上,又塞雙筷子到她手裡,夾起一塊紅燒雞腿放在她碗裡,只裝沒聽見她聲音裡的哽咽,「吃飯,有什麼事,吃過飯了再說。」
  
  婉清於是乖乖的吃飯,吃過飯後,她再抬眼,又幽幽地鎖定慕容凌雲的臉:「慕容凌雲,放我回去好不好。」
  
  慕容凌雲起身就走,頭也不回,像是在逃一樣,到了門口,丟下一句話:「你莫要亂跑,這裡的侍衛不認得你,而且,這院子裡也不是你一個女人,你不想惹麻煩的話,就老實呆著。」
  
  說著,就要開門出去,婉清一個箭步追上他,一把扯住他的衣襟:「慕容凌雲,你不能丟下我一個人。」
  
  慕容凌雲回頭邪魅一笑道,有趣地看著她:「三妹妹,我會以為你在留我哦。」
  
  婉清如遭電擊,忙鬆了手,可是一想到他一走,只怕今天晚上再難回去,先前是以為她中了毒,四肢無力,才沒有防備的,這一次肯定是不行了的。
  
  如此一想,又揪住慕容凌雲的衣擺:「不行,你不能一個人走,慕容凌雲,你不放我走,我會……」
  
  慕容凌雲揚眉:「你會如何?」
  
  「我會恨你!」婉清回答得很乾脆。
  
  慕容凌雲身子一震,眼神驟然緊縮,冷然道:「那你就恨吧。」
  
  說著,就拉開門,再不遲疑,大步而去。
  
  婉清氣餒地坐回到床上,惱火地扯著床上的紗帳,在心裡痛罵,跑去開門,果然門是鎖了的,根本出不去,又去推窗,窗子也是推不動的,天氣有點寒,她無奈的抱住身子,團坐在床上,眼睜睜地看著那扇紋絲不動的門,第一次感到無力又無助。
  
  枯坐了近一個時辰後,門又開來,進來的是壽王,婉清立即豎起渾身的戒備,警惕地看著壽王。
  
  「你那是什麼眼神?放心吧,本王對你沒興趣。」壽王唇邊帶著一絲譏笑,他已經換回了男裝,一身灰白的長袍,優雅倜儻,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他穿女裝的模樣,婉清怎麼都不相信,眼前這個玉樹臨風的王爺會是個變態。
  
  姐當然知道你對我沒興趣,你喜歡男人嘛,婉清心中一陣惡寒,眼中的戒備更深了,平生第一次被個男人當了情敵,這種感覺比吞一百子蒼蠅還噁心。
  
  「我真瞧不出你有哪好的,要身材沒身材,要長相,也只是過得去。」壽王挑剔地看著婉清,那樣子就像在打量菜市場的豬肉一樣。
  
  婉清低頭看了眼自己還不算低的胸部,心裡罵道:「姐身材再不好,也至少比你有肉吧,你那就兩個點……」不禁又悲哀起來,丫的,姐才十四歲,根本就沒成熟好不好,不帶如此打擊未成年少女的。
  
  「是呀是呀,王爺,我不止沒身材,沒長相,我還沒品味,沒大腦,沒個性,沒文化……那個,王爺您行行好,放了我回去吧。」你不是當我情敵麼?把情敵送給別的男人不是最好的消除方式麼?
  
  「還算你有自之知明,不過,沒辦法,有人就好你這一口,來人啊,把雲少爺扶起來。」壽王歎了口氣,眼神有些黯然,還有一絲的無奈。
  
  兩名侍衛立即架著慕容凌雲走了進來,走到床邊,將慕容凌雲放在床上,婉清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不由看向壽王,他這是要做什麼?
  
  「王爺,您這是……」
  
  壽王依戀地看著床上的慕容凌雲,目光柔軟深情,嘴裡卻是咬牙切齒道:「阿雲太沒用了,明明就喜歡,偏要酸酸嘰嘰的裝情聖,本王看不得他不痛快的樣子,乾脆成全他,今晚,就讓你們兩個洞房好了。」
  
  婉清聽得大驚,抓起床上的一個瓷枕就向壽王砸去:「你王八蛋,我是上官夜離的妻子,靖寧侯府的世子夫人,你竟然讓這個傢伙來……」
  
  壽王輕蔑地看了婉清一眼道:「靖寧侯府的馬車親自送你到我別院裡,顧三小姐,你還真天真,過了今夜,就算阿雲對你守禮如賓,你以為,你還能回到過去嗎?老實點呆在這裡當阿雲的小侍,看在阿雲對你一片心的份上,本王不會對你如何,不然,本王會讓你瞧瞧,本王這別院裡頭的其他女人是怎麼過日子的。」
  
  說罷,壽王轉身就走,對那兩個侍衛吩咐道:「在門外守好了,別讓人打擾了雲少爺的好事。」
  
  壽王出去後,婉清忙從床上跳了下來,床上的慕容凌雲眼神迷離,似乎不太清醒,臉上醉紅一片,一開始還算老實,婉清離得遠遠地緊盯著他,可沒多久,慕容凌雲突然喊起熱來,開始無意識地動手扯自己的衣服,一轉身,看到縮在一旁的婉清,眼神立即變成了赤紅色,從床上一翻下來,就向婉清撲來,婉清嚇了一跳,躲閃著,慕容凌雲猶如一隻夜狼一樣,敏捷地一下就抓住了婉清,將她摟進懷裡,渾身熱得發燙,嘴裡喃喃道:「清兒,清兒,我會對你好的,我會疼你的,你不要……不要拒絕我好不好。」
  
  婉清猛地抬頭看他,慕容凌雲眼神比先前要清明得多,但是,身體的熱度和變化卻叫囂著一個事實,他中了媚藥了。
  
  「慕容凌雲,你別裝,我知道你是清醒的,你要敢碰我,我就死給你看。」婉清奮力的掙扎著,想從他懷裡掙脫。
  
  慕容凌雲唇邊就帶了一絲苦笑道:「是,我是清醒的,阿政這藥很霸道,他故意讓我頭腦清醒,身體卻是……而我如今,眼裡再夾不進別人去,清兒,你若不幫我解毒,我只怕會暴體而亡的。」
  
  他邊說,身體裡血脈便湧動得更加火熱起來,控制不住的再一次摟緊了婉清,附頭就要去親吻她的嘴唇,婉清頓時感到一股無邊的絕望襲捲而來,今天若真的逃不過去的話,她就真的只有一死了,舌頭慢慢伸向牙關,只要慕容凌雲再進一步,她就咬舌自盡。
  
  正在此時,北面響起重重的撞擊聲,緊接著,一個玄色身影破窗而入,一柄長劍直指慕容凌雲的喉尖,慕容凌雲不得不放開婉清,抽劍避讓,
  
  總算來得及時,再不來,我就要死了,婉清對著那個戴著銀色面具的男子瞪了一眼,驚魂未定地躲到一邊去,刀劍無眼,她可不想被誤傷。
  
  慕容凌雲與那玄色身影連過了好幾招,感覺有些吃力,他疑惑地問:「你是銀狐?」
  
  面具男也不回話,只是招招致命,招式凌厲而刁鑽,慕容凌雲幾次三番差一點被他削到腦袋,若不是他功力深厚,只怕早就一命嗚呼了,看得出,那面具男很憤怒。
  
  這時,門外的侍衛聽到響聲也闖了進來,抽劍向面具面攻去,面具男只是輕飄飄的一個劍花,刺中其中一人的左胸,鮮血頓時濺了一屋子,婉清摀住鼻子閉眼不看,這種真槍實彈的流血事件,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小心肝有點負擔不起。
  
  慕容凌雲體內媚藥發作,動作就不如以前流暢敏捷,加之面具男又一心想致他死,他就有點招架不住,不由把手放進嘴裡,發了一個暗哨聲,面具男反應奇快,一個虛晃,躍到婉清身邊,長臂一攬,抱起婉清便穿窗而出,慕容凌雲也不敢追,等侍衛追來時,窗外只餘一片清朗的清空,什麼也找不見了。
  
  面具男帶著婉清翻過壽王府別院的院牆,外面早有人馬在等他,婉清被他抱著騎在馬上,心情舒坦了好多,他一路縱馬狂奔,夜風迎面吹來,將婉清的頭髮揚起,在空中飛舞,婉清忍不住回頭看他,「相公,我坐得腰痛。」
  
  面具男身子一震,將她又摟緊了一些,一隻手將把她的頭挽進懷裡,仍是一言不發,繼續往前面趕路。
  
  聞著熟悉的淡淡體味,窩在他溫暖而厚實的懷裡,婉清的神經全部放鬆,竟然有點昏昏入睡,等到他抱了她下馬時,她才愕然看清,他竟然把她帶到了濟庵堂來了。
  
  「相公,為什麼要來這裡?」婉清不解地問,上官夜離取下臉上的面具,深深地看著她,眼裡是濃濃的擔憂和心痛,良久,他一手扣住她的後腦,底頭吻了下去。
  
  他的吻急切而纏綿,即有失而復得的喜悅,又有一絲懲罰性的心痛,婉清被他吻得暈呼呼的,腳都有點站立不住。
  
  「娘子,是我不好,我來晚了,嚇到你了吧。」上官夜離將她緊緊摟在懷裡,緊貼著他的胸,聲音還有一絲劫後餘生的顫抖。
  
  「還好,只是你再不來,我就……」婉清後面的沒有說下去,她感覺得出,他比她更害怕。
  
  果然,上官夜離再一次捧起她的臉,眼裡全是驚懼:「就如何?娘子,不管如何,你千萬不能做傻事,就算你被他……我還是會接你回家的。」
  
  婉清的心頓時柔軟了下來,他的話像一道清泉緩緩流進她近乎荒漠的心田,她以為,慕容凌雲已經很另類了,沒想到,上官夜離也一樣,他在乎的,不是她的貞潔,而是她這個人,這對於一個從小受封建思想浸淫長大家人來說,是多麼的難能可貴。
  
  看她遲遲不支聲,上官夜離急了,幽深的眸子緊盯著她的眼睛,像是要穿透她的心靈一樣:「娘子,你要答應我,聽到了嗎?不管遇到什麼,你首先是要活著,你活著,我才有希望。」
  
  婉清伸手環住了他精瘦的腰身,頭埋在他懷裡,悶悶地說道:「就算我被慕容凌雲強了,你也不在乎嗎?」
  
  「我會殺了他!」上官夜離的聲音陰森冷厲。
  
  「那我呢?」
  
  「就像現在一樣,帶你回家。」上官夜離拉起她的手往庵堂裡走,夜已經深了,庵堂外孤零零地吊著一盞昏黃的燈籠,婉清對這裡再熟悉不過了,曾經,她在這裡生活過半年。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從庵堂裡出來的卻是婉容,婉清看得怔住,「二姐,怎麼會是你?」
  
  「快進來吧,外面冷。」婉容並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牽了她的手往庵堂裡走,這裡是庵堂的後門,這個時辰,庵裡的尼姑們應該都睡了,上官夜離跟著這兩姐妹身後走著,婉容帶著婉清進了一間庵裡的客室,裡面薰了香,屋裡暖暖的,翠玉見婉清進來,忙過去沏茶,婉容就看著站在門口的上官夜離道:「妹夫且放心回去吧,明兒一早,我會送三妹妹回靖寧侯府的。」
  
  上官夜離深深地看了婉清一些道:「娘子,好好睡一覺,明天我跟你一起回門子。」
  
  上官夜離走後,婉容才一把抱住婉清,聲音哽咽:「三妹妹,嚇死我了。」
  
  「發生了什麼事?」婉清不解地問,按說婉容這會子應該是回了顧家才是,怎麼會在庵堂裡出現。
  
  「你沒有回靖寧侯府,寧華郡主一回去就把這事給鬧騰出來了,老太君打發了人去壽昌伯府問,又說你早就走了……」
  
  原來,婉清一走,寧華郡主沒過半個時辰,也動身回了府,老太君正為午間那件事情發火呢,寧華郡主自是怎麼都不承認的,又說要請婉清過去對質云云,結果老太君才知道,婉清根本就沒回來。
  
  後來上官夜離便說,婉清使了人告訴他,她和婉容一起上山拜菩薩去了,寧華郡主這才作罷。
  
  婉容的馬車正要回顧府,就被上官夜離派人生生拉到庵堂裡來了
  
  婉容也是這時才知道婉清出了事。
  
  「……三妹妹遭人陷害,姐姐不幫你,誰幫呀,真沒想到,靖寧侯府的水這麼深,三妹妹,你以後可得打起精神來應對啊,如今是世子爺還在,他寵著你,若是將來……」婉容沒有繼續往下說了。
  
  婉清的心也是亂糟糟的,歎了口氣道:「二姐,謝謝你了,我想睡了。」
  
  婉容便讓翠玉鋪床,兩姐妹同睡一張床,翠玉睡在一邊的榻上守值。
  
  第二天,婉容便把婉清送到了靖寧侯府,門子一看到婉清從馬車上下來,怔了怔,忙過來給婉清引路。
  
  婉清帶著婉容往垂花門裡去,一夜未歸,她要先給老太君請安,讓老太君放心。
  
  還沒走到壽安堂,迎面就碰到大少奶奶和三少奶奶,大少奶奶帶著她的女兒明姐兒,婉清忙上前給她二人行禮。
  
  三少奶奶便著意看了婉清兩眼道:「五弟妹看著精神欠佳啊,五弟最近身子還是不好嗎?」
  
  婉清笑道:「相公的身體不算過得去,嫂嫂這是要去老太太屋裡麼?一起吧。」
  
  又向大少奶奶和三少奶奶介紹婉容,大少奶奶笑道:「顧家的女兒果真個個都長得水靈,聽說顧二小姐不日也要嫁入壽昌伯府了?」
  
  婉容笑道:「是的,只等夫人百日過後。」
  
  三少奶奶聽了便冷笑:「聞得壽昌伯與先夫人感情甚篤,沒想到,不過半年,又要娶新人,唉,這世上的事啊。」一派為壽昌伯夫人不平的語氣。
  
  婉容聽了臉色就有點沉,但看在婉清的面上,沒有發火,只是笑著從手上取了個玉鐲子下來,給明姐兒做見面禮,婉容今時不比往日,她素來又是個張揚的,手上戴的東西相對來說是貴重的,大少奶奶堅持不肯受,婉容就道:「我也是喜歡小孩子,見明兒和我壽昌伯家的迎姐兒年紀相仿,看著就喜歡,不過是個鐲子罷了,也不值什麼,拿著就好。」
  
  大少奶奶只好收了,讓明姐兒行禮道謝。
  
  婉容就轉頭問三少奶奶:「不知道三少奶奶家的公子有幾歲了?」
  
  三少奶奶的臉立即有點發白,她嫁進顧家也有好幾年了,像只鐵公雞似的,一直沒有生,這原是她的心病,府裡上下也都很少觸她這個,婉容一派天真的問,她又外客,三少奶奶就算不高興,也不好發作,只能尷尬地笑道:
  
  「我還沒生呢。」這種話對於一個嫁到婆家好幾年的人來說,實在是一種羞辱,婉容兵不血刃地就殺了個回馬槍,把三少奶奶氣個半死。
  
  婉清不覺佩服婉容的高段,腦子裡正想著要跟老太君怎麼說,才能讓她解除懷疑……
  
  「五弟妹,你的丫頭呢,怎麼一個也沒看見?」三少奶奶突然大驚小怪地問道。
  
  婉清一聽這個就頭痛,碧草和豆芽兒昨天也全坐在馬車裡,如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她真的很擔心啊。
  
  「三妹妹最近總是流年不利,我讓她把碧草和豆芽兒留在庵堂裡給婉清祈福呢」婉容搶先一步回道。
  
  三少奶奶一聽,便將婉清扯了過去,神神秘秘的:「五弟妹啊,我可是聽說,外對如今不是很太平,你昨日招呼都沒打就去了庵堂,郡主娘娘很生氣,」
  
  婉清聽了就看著她,三少奶奶難得老臉一紅道:「五弟妹,我平日間很少跟妯娌間來往的啊,她們幾個都嫻我是庶出,沒財沒勢,可我怎麼著也是嫁了個正經庶子,屋裡沒有亂七八糟的人好不好,她們出身後,相公不待見,也不一定就比我過得開心,你說是吧五弟妹。」
  
  婉清聽了就直點頭,三少奶奶就附在她耳朵邊道:「……郡主昨兒個一回來就去了老太君屋裡,後來不知道為什麼還吵了,老太君砸了多寶格子裡的一對胭脂馬,我聽說,鬧得很凶呢。」
  
  婉清聽得就皺了眉,不管寧華郡主為何與老太君吵,三少奶奶這種幸災樂禍的樣子也讓她看著不舒服,俗話說,子不言長輩之過,三少奶奶和自己並不是很熟,關係更是談不上好,她說這些個,就不怕自己說出去,得罪了郡主麼?
  
  這種話,婉清一般是不會答言的,她只是微笑地聽著,就想看三少奶奶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果然走近壽安堂時,三少奶奶說道:「我聽說,寧華郡主最近身體不太好,老太太有意讓她好好休息,把管家鑰匙交出來,交給孫兒輩的兒媳管,五弟妹你看,大嫂是寡居,她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媽的,要教育明姐兒,哪裡有時間管家啊,而你呢,五弟總是病病噹噹的,身邊也離不得人,二嫂那人性子太冷了,又是個疏懶的,肯定是不願意管家的,四弟妹嘛,她是二房的,沒得二房還到大房裡來管家的道理。」
  
  鬧半天,是想自己不要跟她爭管家權麼?婉容微微一笑道:「三嫂說得是,我光服侍相公一個人,就透不出氣來了,莫說還要管著天一大家的雜務,我真會瘋了不可,說起來,三嫂倒確實很清閒,又是個精明能幹的……」
  
  婉清的話也只說了一半,並沒有繼續,但意思也表達得差不多了,三少奶奶便兩眼放光起來,高興的直誇婉清,婉清便淡淡地說道:「三嫂啊,聽說三哥管著府裡的庶務呢,你可知道府裡的兩架馬車都是由誰管著的?」
  
  「是老福田的兒子管著,三妹妹,你問這個作什麼?」三少奶奶回答得很快,一看婉清的樣子,又恍然大悟道;「啊,五弟妹不說我還忘了,福田叔那兒子平日裡就最喜歡賭呢,她不會是又借了你的銀子吧。」
  
  「沒有,沒什麼?就是問一問。」昨天碧草和豆芽兒都沒有去別院,不然的話,她相信上官夜離會救她們兩個出來。
  
  沒在別院裡,那就只能在馬車上,而據上官夜離說,那輛馬車早不知了去向,那碧工時和豆芽兒呢?也跟著失蹤了嗎?
  
  老太君見婉清是婉容親自送回來的,稍鬆了一口氣,讓人給婉容沏了茶,又送了婉容幾匹上好的綢緞給她添箱,婉容便坐了一會子,就告辭回去了。
  
  一會子寧華郡主過來請安,一看到婉清也在,不由愣了愣,也沒理婉清,上前給老太君請了安後,靜靜地坐在老太君的下首。
  
  婉清雖然明知是她害了自己,但又拿不出證據來,不能將她如何,只好強忍著,上前給寧華行禮。
  
  寧華淡淡地哼了一聲,便端茶喝去了,並不再看婉清,她的表情太過沉穩安靜,讓婉清一時琢磨不透。
  
  老太君就道:「你這孩子,昨兒個要去庵堂祈福,怎麼著也該打聲招呼啊,你婆婆昨兒可是急得不行了,以後再不可以這樣了啊。」
  
  婉清聽得怔住,抬眼看老太君,見老太君對她使眼色,明白老人家是想家和萬事興,讓自己低個頭呢,便笑道:「倒是孫兒的不是了,也是臨時起意的,路上想起相公總是病……心裡難受,就去了庵裡,一時就忘了要先告訴婆婆了,還望婆婆不要生氣就好。」
  
  寧華郡主淡淡地說道:「無事,你不把我這個婆婆放在眼裡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我習慣了。下回自己沒空的話,記得使個丫頭來支會一聲也行,也讓我回府後好交差,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把你這個兒媳給拐跑了呢。」
  
  這話就是暗喻老太君了,婉容不由抬了頭去看老太君,看她佈滿細紋的眼瞼下,有一圈暗底,昨晚應該太擔心,所以沒有睡好吧,她心中一暖,乖巧的應了一寧華一聲。
  
  正說話間,就見上官子墨捂著一邊臉進來了,一見婉清也在,笑嘻嘻地道:「咦,五嫂,昨兒個你沒回來,五哥可是急得不行了,差點去壽昌伯府挖地三尺呢。」
  
  婉清聽他說話舌頭有些打滑,再看他捂著的一半邊臉腫得老高,不由好笑,「你五哥哥也是大驚小怪,生怕嫂子我被那狼心狗肺的人給劫持害了,他也真是的,你嫂嫂我,一沒財,二沒色,劫了我去做什麼?要說有點子用,也只是掛了個靖寧侯世子奶奶的身份,除非是有人想對靖寧侯不利,不然,誰會無端的劫我呢?」
  
  寧華郡主聽當沒聽到婉清嘴裡的指桑罵槐,仍然很優雅地喝著茶。
  
  上官子墨聽了道:「那可不一定,爹爹可是把家裡的祖傳之寶給了嫂嫂你呢,你如今身價可是百倍,覬覦嫂嫂的人可不少呢。」
  
  說著,便蹦到老主君身邊,往她懷裡鑽,「老祖宗,您看孫兒這牙,可疼死了,那些個太醫,來了好幾趟了,也沒能給孫兒尋點好藥來,牙疼得我半邊頭都扯得痛呢。」
  
  老太君著實寵他,撫著他的頭道:「你也是個心急的,太醫給你內服的藥,你又不耐煩吃,又嘴饞,好辣,如今火氣重了,牙疼起來難受了吧。」
  
  上官子墨皺著眉頭直哼哼,又兩眼亮晶晶地問婉清:「五嫂,聽說你粗痛醫理,你說我這牙該用些什麼藥才好?」
  
  婉清聽得怔住,她怎麼知道要用什麼藥?眼睛餘光就看到寧華郡主正拿眼瞪上官子墨,她不由在心裡冷笑,是怕自己弄藥害了她的兒子麼?她自己心狠手辣,就怕別人也和她一樣的陰毒,不過……為什麼自己要裝聖母啊,昨天,好幾次命懸一線,全是拜她所賜……
  
  「其實呢,也可以食療的,如果是火牙嘛,就多喝幾碗魚腥草藥汁,如果是蟲牙,那就弄點毒藥殺死蟲子好了。」婉清漫不經心地說道。
  
  寧華郡主果然大怒,「老五家的,你的心也太毒了吧。」
  
  婉清笑道:「母親何出此言啊?萬事萬物都相生相剋,就說砒霜吧,少量用著,可以鎮痛治病的,毒藥用得法子得當,一樣也可以治病救人啊。」
  
  上官子墨聽了卻是點頭道:「五嫂說得倒是有理,不過,既然是毒藥,自然是不敢用的,五嫂就沒有更好的法子了麼?」
  
  「嗯,我以前倒是聽一個江湖郎中說過,拿夾竹桃的葉子,貼在牙齦紅腫的地方,小心些別吞了,連著貼三至五天,再配上內服的清火藥,應該管用的,不過,只是聽說的,這法子我也沒實用過,不知道有效沒效,六弟還是不要用的好。」婉清也喝了一口茶,神情淡淡地說道。
  
  「夾竹桃?我怎麼沒聽說過這種東西?咱們府裡頭有嗎?」上官子墨疑惑地問道。
  
  「咱們府裡的後山上倒是有幾顆,不過太遠了些,五弟就好生在家吃藥吧,這法子也不知道好不好呢。」婉清說著就向老太君告辭。
  
  上官子墨卻道:「那就請五嫂的丫頭去幫我採些回來吧,那個叫碧草的丫頭呢,我瞧著還挺伶俐的,就讓她去吧。」
  
  「她在濟庵堂沒回來。」婉清挑了眉看上官子墨,她院子裡的丫頭可不止是碧草和豆芽兒,上官子墨為何非要點了碧草的名呢?
  
  他的眼睛乾淨而溫潤,略顯稚氣的臉上帶著無害的笑容,這樣的人,任誰也不會將他同陰險狠毒連在一起。
  
  「這樣啊,那我讓竹煙去吧,啊,娘親,你去年不是向菩薩許過願麼?說是要給大哥娶房好媳婦,如今願望達成了,您不去還願麼?順便也點個長明燈,讓嫂嫂的丫頭幫您念幾天清心普善咒回來,保不齊,您的頭痛病就好了呢。」上官子墨對寧華郡主說道。
  
  寧華眼睛一亮,點了頭道:「也好,不過我今天身子還是不太舒服,就讓趙嬤嬤幫我早這一趟吧。」
  
  婉清的心驟然提了起來,但願這會子上官夜離已經找到了碧草和豆芽兒,不然,還真的會露餡的。
  
  上官子墨這是想用碧草和豆芽兒兩個把自己昨晚被劫失蹤的事情給挖出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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