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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認主
「嗡吼——」
一聲無形的劍鳴傳入眾人的耳中,久久不散,似了瀑布激凜,更似蒼龍低吼。
穆清黎心神鼓動,看著中央破碎劍木劍盒上漂浮半空的神劍。劍身接近人高,比之普通的劍式窄小稀薄許多,通體白得幾乎透明,陽光下隱透出銀色的光芒,周圍瀰漫著悟性霧氣,霧氣化形,似有銀龍在劍身上游動,絕美的讓所有人驚艷。
穆清黎不自覺的抓著君榮玨的手掌也緊了一分,她竟然有種那柄劍也在看著她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好,讓她嘴角也不禁的浮現了一抹輕柔愉悅的笑意。
君榮玨低頭看著她神色的喜歡,再看著那柄白色透明神劍,微微一笑沒有言語,溫柔的放開手掌,對穆清黎投來疑惑的目光而輕輕點頭,道:「去吧。」
淡淡的言語中不乏故意與信任,還有永遠不會變化的溫柔包容,眼底的寵溺在漆黑的眼眸中流轉,似極了清晨雨露,雖是冰涼的卻清透柔和得沒有半分的瑕疵。
穆清黎瞇起新月一般的眼眸,笑著點頭「恩」了一聲,然後看向那白色透明神劍,神色從容微笑。不管成與不成,只要做了就不會後悔。既然喜歡那麼就去做便可,一切的後果她承受得起,君榮玨也會在後面為她承受。
眼看著穆清黎不緩不慢的向著神劍走去,在場所有人的心神也不由跟著緊張起來。這時候,一聲冷「哼」突然響起,就見有人比她更快一步的衝向神劍,手中正要抓向神劍劍柄。
穆清黎腳步沒有停下,眼中一閃而過冷意。
「啊啊啊!」衝去的那人還沒有碰到神劍,就見神劍突然一顫,眾人的耳邊就聽到一聲龍鳴而過,眼前血光傾灑,衝去那人撕心裂肺的叫聲而起,那只欲要抓住神劍的膀臂已經斷裂在地上,鮮血流了一地。
「嘶~」抽氣聲同時響起,聲音就大得讓人人都可以聽見了,也只有幾名劍尊才隱隱感覺到剛剛神劍一聲劍鳴下,空氣也極快的被什麼切斷,那是一道讓人看不見的劍氣,那是這道肉眼看不見的劍氣將奪劍之人的手臂斬斷。
穆清黎同樣看清楚了,她一步步的靠近白色透明神劍,最終站在神劍一米的距離停了下來,靜靜的看著輕輕顫抖的神劍,然後滿意的笑了。至少靠了這麼近它並沒有傷害自己。緩緩的伸出手,就這樣攤開半空,輕緩道:「自己過來。」
神劍近乎一人高,這一米的距離只要神劍傾倒就可以被穆清黎拿到,同樣的,只要神劍突然發難,只怕穆清黎也難以應付。
這一刻,整個墨家莊都安靜下來,所有人聚精會神看著這一幕,有人驚異,有人期盼,更多的則是鄙夷不願。僅僅一會,眾人都看得出來神劍的威能,誰不想神劍自主認的主人是自己?眼前這個女子雖然天賦妖孽,也未必能夠得到神劍。
墨遜袖子內的手掌漸漸摸著,輕微的顫抖起來。他蒼老又睿智的目光不斷在穆清黎與君榮玨的身上打量,面上浮現滿意的笑容。到了他這個年紀,看人自然有幾分的本事。這兩人他看不透,但是越是讓他看不透就越讓他滿意,他們的古氣古武天賦實在聞所未聞,不吃驚都不行。
若是神劍真的可以認了他們二人任何一人為主,倒是不錯。
神劍劍身歪了一下,竟然讓人覺得好像一個真實的孩子歪著腦袋正在打量著什麼。然後劍身傾倒,在所有人劇烈的心跳下,一道透明的劍氣輕柔吹過穆清黎的手掌心。穆清黎挑眉,看著手掌心冒出的鮮血,再看著神劍倒在她的手掌心上,將她的鮮血都吸入了劍身。
「千水?」穆清黎疑惑的喃喃出聲,隨即隱隱感覺到這柄神劍的喜悅的情緒一樣,不禁莞爾一笑:「嗯,千水。」
在自己的血被神劍吸入,穆清黎腦海中自然就出現「千水」兩字,想來就是這柄劍的名字了。翻手將千水劍劍柄拿著手中,感覺都一陣冰涼如水,毫無重量好像毛羽,柔和包裹手掌,隱含其中是冰霜一般的凜冽。穆清黎不禁心喜的揮動了幾下,笑道:「千水,千水,你就是我的千水了。」
千水輕輕顫抖了一下,然後像水流一樣沒有實體的游上她的手腕,最後一圈圈纏繞在她的手臂上,劍柄正對著她四魂冰晶的位置,好似很是愜意,就一動不動的安睡了一般。
穆清黎詫異,然後失笑。左手隔著衣料撫摸了一下千水的劍柄和四魂冰晶相連的地方,低笑道:「看來你更喜歡的這個?」試著動了動右手,發現被千水纏上後並沒有一點不順的感覺,不過就好像被纏上一層冰涼柔軟的綢巾,這一點更讓她對千水喜歡,這樣攜帶實在方便。
轉身看向不遠處靜靜站立在陽光下的君榮玨,穆清黎俏生生笑了起來,朝他微微一歪頭,眼底閃過狡黠:「得到手了。」
君榮玨點頭輕笑,腳下一點已來到她的身邊,執起她右手手掌,看著那一道不再流血的傷口,就將她的手掌平攤著,道:「不要握著。」一手抱起她的腰身轉身就從容往住處走去。
移清黎看了一眼手掌上的血痕,再看看君榮玨憐惜的面色,最終什麼話都沒有說,揚唇笑著點頭就任由他的行為。
她並不是脆弱的人,這點傷對她來說根本就跟沒有差不多,但是若一個人將你疼愛到了骨子裡,又何必去繼續強調自己的堅強,何必去拒絕他對你的好?
他們早就是一體,他給予的好,她就全盤接受,不需要覺得愧疚更不需要覺得負擔,因為她同樣如此毫無保留將自己放在他的面前,將他讓進了自己的骨子裡。
兩人的背影慢慢的遠去,只餘下一眾的江湖武林人士遙遙相望,還有一地的劍塔血腥屍體。
「他們二人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妖孽!」闊劍門門主皺眉不高興說道。
在他身旁的劍狂無奈的搖頭:「若是年輕一代的孩子們都如同他們這般,那我們這老一輩的人的面子真不知道往哪裡放了。」
別說他們不知道,在場江湖人士幾乎全部都不知道這突然冒出來的兩人到底是誰,一個二十出頭的男子竟然以一己之力與八名劍尊圍擊而不死不傷,這女子更是直接就讓神劍認主。今天這墨家莊神劍出世到最後,神劍反而更了其次,眾人更想知道的卻是這突然冒出來的兩人到底是誰。
黃門主突然開口:「既然暗金墨家帖是墨家莊發的,那麼他們必然知道。」
闊劍門門主眼睛一亮,劍狂卻撇嘴冷笑道:「是嗎?別忘記了,這裡又有多少是搶奪了別人的帖子前來的。」
此時一出,三人都沉默了下來。別說墨家莊不知道,就算是知道,要是墨家莊不願意說,他們也沒有辦法逼問。
前頭台上墨家長子墨廖生朝身邊的墨遜低聲為難道:「爹,你二人……」
墨遜搖頭,淡道:「無事,先讓他們休息一會。」嚴肅的瞪視自己的大兒子,墨遜沉聲道:「你還怕他們跑了不成?你這疑心病什麼時候可以改改?這天底下小人多,君子卻也不少,你這等強烈疑心想成大事,難!」
說著,墨遜眼中已先流露出無奈。有疑心並非不好,只是這疑心過重就讓人不喜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樣的疑心病,誰還願意與你交心?
墨廖生面露愧疚,低聲道:「父親教訓的是,兒子謹記。」這話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從父親的口中聽到,只是這性子已經成型,他想改也難以改。
另一邊墨廖雲思索道:「爹,你如此做也是不想讓他們心生不滿罷,而且那兩人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實力自然有他們自己的傲氣,加之兩人形影不離,想是夫妻無疑,這個時候先由他們兩人休息溫存些時日,我們先將眼前處理了再去尋他們也不遲。在墨家莊中,他們自然也走不了。」
墨遜聞言看透,看著墨廖雲目光有幾分的讚賞也有黯然。這小兒子心智倒是不錯,可惜了卻沒有墨家子弟該有的才華。吐息一口,墨遜走上前,對下方眾多江湖人士道:「諸位,如今神劍已認主,墨家莊便不多耽誤諸位的時候,還請諸位在三日內便出了墨家莊罷。」說著,揮揮手,墨遜轉身就返回屋內。
墨廖生與墨廖雲二人跟隨在他的身後一起隱入門內。
墨遜的話不可謂不霸道,霸道中卻無高傲,對他的話江湖眾人卻沒有異議。墨家莊自是有墨家莊霸道的本事,天下名劍皆出墨家。江湖武林無人不求墨家莊所鍛造名劍,為求明劍所付出的代價各種各樣,不管是珍品瑰寶,古武秘籍樣樣皆是。墨家莊從古到今的傳承,底子不可謂不強,加之他們的機關術無人能比。
在江湖中,墨家莊雖然一直處於中立,至江湖紛爭之外,但是他的地位卻無人撼動。如今墨遜直言要他們三天之內走,他們自然沒有多餘不滿。來此本就是因為神劍而已,如今神劍已是有主之物,他們還留在在這裡就不妥了。
闊劍門門主眼中一閃而過歸於光彩,似笑非笑看了墨遜等人離去的身影一眼,然後回身而去。
人群慢慢散去,墨家莊子弟自然的將倒塌的劍塔百劍與破裂劍木撿拾收回,看得一眾人心頭癢癢。神劍已被人奪下,這劍木劍盒破碎,但是劍木卻是實實的還在,若是用此劍木來打造一柄佩劍,也是一柄絕世好劍。
君榮霖也看著被收走的劍木,心中有幾分的意動,也只是意動而已。
上官妖妖在一邊不斷的思緒嘀咕,一會才回神見到君榮霖意動的神色,隨著他的目光看去,不由心領神會的笑了笑,哼哼賊笑搭在他的肩頭在他耳邊悄悄說道:「安六,你是不是想要那劍術啊?要是你娶我,我就給你一柄怎麼樣?」
耳朵有些癢,君榮霖微微皺眉的推開身子,看著上官妖妖火熱期盼的小臉,冷淡道:「不用了,劍還是自己的好。」轉身剛剛想要往自己的住處而去,又生生的頓住,看著君榮玨抱著穆清黎離去的方向,似是想去又不去猶豫不決。
難道想那個叫做穆清黎的女子了?上官妖妖面色的笑容褪了下去,不滿的抿唇,叫道:「安六,你到底是想怎麼樣啊,我一個好生生的未嫁美女在你的面前,你還惦記著人家的妻子?她不就是漂亮一點嗎?不就是古武厲害一些嗎?其他的比得上老娘嗎?老娘我……我……我……」止了口,她還是不滿也不願別人是因為她的身份而喜歡她。
君榮霖皺了皺眉,也不出聲解釋。
劉明軒這時候道:「你是在擔心他們為什麼出現在這裡,怕家鄉出事?」
君榮霖看向他,無奈又釋然的一笑,道:「你總是能夠猜到我的心思。」
劉明軒笑了一聲,一掌拍在他的肩頭上:「不是猜,而是你的想法太簡單。」歎了一口氣,搖頭道:「其實你也不用太在意,穆清黎雖然無法無天,但是還沒有到瘋狂的地步,她應該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就算不顧及自己也要顧及她的親人,事情不會太糟糕。」
君榮霖點頭,笑道:「罷了,這些事情本就不該我去想。」
「呵呵。」劉明軒不置可否的笑。
上官妖妖在一旁也聽出來了他們的意思,安六不是為了穆清黎傷神,而是別的?眨眨眼,問道:「那穆清黎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在你們家鄉地位很高?竟然只是出現在這裡就讓你們想這麼多。」
「地位高?」劉明軒想了想,然後點頭肯定道:「在我與安兄的家鄉中,這穆清黎的地位只怕是女子中地位最高的。」就算是東宋如今的皇后燕含煙也根本就無法與之相比。
女子中地位最高?上官妖妖不是傻子,從這一句話就品出了一些的線索,仰頭一笑口既然如此,查查就是,她還就不信查不到。
君榮霖瞪了劉明軒一眼,卻也沒有多言責怪。
……
三日內,墨家莊中江湖人士一個個的離去,直到最後三日墨家莊中除了穆清黎主僕三人就不見其他一人。
墨家莊坐落高崖陡壁上,將整座山脈都歸入己內,山林樓宇從古到今的設計,不知道蘊含了多少的智慧危機。然,墨家莊很美這一點不可否認,尤其夏季溫熱卻不燥心,周圍畫廊屋簷爬滿了鬱鬱翠翠的籐蔓花草,池水清透得卻不見底,鯉魚嬉戲,綠葉漂浮猶如小帆。
墨家主屋,穆清黎與君榮玨各坐一位,看著桌對面的墨家記家主墨遜,一會穆清黎開口道:「墨家主有什麼事情直說吧。」
墨遜品了一口茶水,緩緩笑道:「如此,老朽便說了。」放下茶杯,沒有發出一點的聲音,他面色漸而苦澀,輕聲一歎道:「想來以兩位的才智不會想不出來,此次我墨家拿出神劍邀請諸位江湖人士前來奪劍,實在是無奈之舉。」
穆清黎抬首,示意他繼續說就傾聽著。對這次的事情她的確有疑問,而且對千水的確是世間不可多得的神劍,與她前世古籍中所說的靈劍有異曲同工之妙,古籍有言古武修煉到了極致便可入了先天,隔空馭劍,古時修煉長生也不是假的,只說沒有那麼神奇罷了。
既然得了人家這等的神劍,她當然對他開始就說過得神劍者必須答應他一件事情下了心思,不會抱著敷衍的態度。
墨遜搖頭無奈道:「此次神劍是墨家祖上所鑄而留,一直被墨家供為鎮家之寶,若不是此時的情況禁忌,也不會被拿出給江湖眾人奪取。」
穆清黎可以看出他的無奈,畢竟鎮家之寶,為什麼被稱之為鎮家之寶,那就是與家族同在之物。「墨家發生了什麼大難?」
墨遜沉重點頭。一會沉默後,墨遜苦澀道:「怪只怪老朽無能,墨家家門不幸。老夫有兩子,可惜大兒子才智不佳,古武天賦雖是不錯,但是鑄劍機關之能不過平平,我二兒子心智不錯,偏偏古武始終上不去,更別提鑄劍。這一代不如一代,墨家莊已是許久未出帝劍,連尊劍也是少之又少。」手按著擅木桌上輕輕顫抖,他面色徒然憤恨。
在他身後站著的墨廖生與墨廖雲兩人面上都流露愧疚,然看到墨遜突然的色變,墨廖雲連忙扶住他的肩頭,勸道:「父親,切勿氣壞了身子。」
穆清黎微微挑眉,怕是要要到正題了。
墨遜對墨廖雲擺擺手,深吸口氣,黯然失神道:「外界卻不知,老朽本還有一個老年而得的小兒子,這小兒子從小聰慧,對機關之術極為喜歡,雖對鑄劍興趣平平,但勝在資質卻不差。這也總算讓老朽燃起了希望,將墨家的將來也完全寄予這小兒子的身上。」他說的這不差,絕對不是真正的不差,而是很好才是,從墨遜懷念的欣慰讚賞就可以看出。
「可是……」墨遜幾乎咬碎了牙齒,氣得身體顫抖:「可是他不過剛剛十四而已就突然死在家中,都是老朽那殺千刀的堂弟。他竟然毒殺老朽小兒子,毒殺墨家的希望啊!不僅如此,他還盜取了墨家機關秘術,從此帶著他門下幾人叛離了墨家,離去那日惡毒立下誓言,早晚有一日要奪取墨家。」
全身洩了力氣,墨遜搖頭苦道:「老朽知曉,他至今沒有動作不過是因為墨家的威懾還沒有倒下去,但是隨著這些年來墨家出世的尊劍,王劍越來越少,江湖已經慢慢傳出墨家的流言,只怕他就等著時機就扇動江湖眾人圍上墨家。」
穆清黎默默點頭,接下來的話其實不用聽已經知道墨家的危機了。
「墨家從古到今鑄劍造就機關,底細自然不差,但是到了如今,墨家一代不如一代,有些機關就算是我們都已經忘記了如何使用造就,就是鑄劍的人才也少之又少,最小一代也還未成長起來,如此下去,不出幾年,江湖眾人必然會懷疑被煽動而來。而擁有墨家機關秘書的他定會更來,到時候墨家根本毫無反抗之力。」
「墨家蘊含的古武秘籍珍寶的確不少,然而如今卻成了墨家的禍引,怪只怪墨家如今無能將之護之。」
「無能,是老朽無能。墨家基業不能毀在老朽這一代手中啊,墨家的基業啊。」
說到最後,墨遜已經老淚橫生,可見他卻是心傷難以自持。一旁墨廖生與墨廖雲二人面上愧疚更勝,無能,豈是墨遜的無能,而是他們這一代的無能才是。
「盛久必衰,這並不是你的錯。」穆清黎淡淡的安撫一句,看著眼前的老人,她想到了外公也是這個年紀,可是比起為了墨家勞心勞力的墨遜來說,外公看來起來實在健康年輕許多。墨遜身為劍尊,壽命自然可以活得比普通人要久許多,只是為了一個墨家,他一心擔著墨家,讓他如今鬢髮近半霖白,面容皺紋可見。
穆清黎心知他的苦澀,一個家族,一個生了自己活了自己守了一輩子的家族,這是他的責任也是他的歸宿,不可說放下就能放下,哪怕是拼盡了所有也要繼續扛到最後一刻。而合久必分,盛久必衰,這是不可變化的定理,畢竟人的天賦與天災人禍都是不可預料的,一個家族不可能真是永久輝煌,除非人可長生。
墨遜擦拭眼淚,搖頭道:「讓兩位見笑了。」這些年來,他心力交瘁,一時傾述便實在難以忍受。放下了帕子,墨遜才道:「無奈之下,老朽只有拿出神劍請來江湖中人來奪劍,一是為了消除江湖中的流言,二來卻是為了一搏。」
「博?」穆清黎抬眼。
「沒錯。」墨遜點頭沉重道:「天算子曾欠了墨家一個人情,老朽請他算了一卦,卦上有言,能夠幫助墨家逃過一劫的便是神劍之主,只要墨家逃過這一劫,往後必然走上古時最大輝煌。」最後一句似是讓這位老者迴光返照,雙眼都如同孩子般的明亮起來。
算命?
對於這樣的事情,穆清黎一直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不過卻也不會過分去深究。畢競古武存在,古籍有言古時的有修煉長生之人,她的重生與如今所得的神劍一切都真實的發生,有如去故意質疑算命的真假?
穆清黎輕輕搖頭笑道:「墨家主就不怕一步錯,滿盤皆輸?」
墨遜道:「老朽也不願將墨家希望寄予他人,不過墨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不動則等死,賭了卻有一線生機,如此,姑娘說老朽這是該賭還是不該賭?」
穆清黎微笑不言,算是默認了他的答案。的確,已經被逼上了懸崖,不跳必死,跳了反而有一線生機,自然是得跳的。
墨遜雙眼睿智,緊緊盯著穆清黎,說道:「老朽本以是破罐子而摔,但是見到姑娘與小兄弟後,卻讓老朽真的燃起了幾分的希望。」
「嗯?」穆清黎不置可否道:「要知道這可是要面對整個江湖人士的貪婪,單憑我們兩個……墨家主從哪裡看到了希望。」
「就憑姑娘的這份從容。」墨遜定然道。頓了一下,他眼眸是滲透了歲月沉浸的睿智:「就憑姑娘明明知道是面對天下武林卻依舊從容坐著此處與老朽淡笑風聲的氣度,單單就這一點,老朽就知道二位不是凡人。就憑兩位年紀雖小,但是古武修為已到劍尊,這等妖孽天賦天下聞所未聞,就算古時也少見。就憑……神劍認了姑娘為主。老朽!也願為之一賭!」
斬金截鐵!不餘退路!
一家之主,果然就有一家之主的膽色。
穆清黎抬眼,毫不掩飾眼中敬佩。
墨遜微微一笑,道:「姑娘大可放心,老朽早在奪劍有言,得神劍者需答應老朽一事,卻非難事。老朽自然不會讓姑娘為難。」
穆清黎定眼道:「墨家主的意思?」
墨遜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站起身,當著穆清黎兩人的面前,「撲通」跪在地上。
穆清黎面色也不由的有一瞬的變化,卻沒有扶他起來,因為墨遜眼中的沉著。他不是要求她,因為他有身為一家之主的尊嚴,若是求了她,不但是丟了他的尊嚴,更是丟了墨家莊的尊嚴。
墨廖生與墨廖雲兩人並沒有動,只是面色沉痛,顯然是早就知道會出現這一幕。
墨遜望著穆清黎兩人,一字一頓道:「得神劍認可者,我墨家從此願為之所用,同恭為主。不管主子是否能夠保住墨家,我墨遜皆不會有半分的怨言!」
穆清黎面色一凜,墨家認主。好!好啊!好算計,好個死地求生!偏偏好得讓人根本就沒有辦法拒絕,沒有一點怨念。
不管是得到神劍的人情,還是雖然衰敗但還是有著無數可能性的墨家家底,都讓人無法拒絕。而他最後的一句不管不管是否保得住墨家都毫無怨言,更讓人心生敬佩,反而沒有了後顧之憂。
墨家為自己所用,那麼墨家就是自己的一份子,還是一份龐大的餡餅。也只有這樣,所得者才會真正的拼勁全力保全墨家,讓墨家恢復輝煌,因為墨家越好,那麼對自己的好處也越多。
穆清黎輕笑道:「墨家主,你也真敢賭啊,這可是將整個墨家來當賭注,不給自己留一點的後路,你難道不覺得付出太多了嗎?」話雖是這樣說,但是她眼底的欣賞與敬佩卻越多。
墨遜跪地不起,聞言而笑道:「姑娘說笑了,若是姑娘真的能夠幫墨家過了此次的浩劫,那麼姑娘必是有大本事大智慧之人,老朽也就信了天算子的話。跟著姑娘的身邊能讓墨家走上古時甚至是更大輝煌,總比墨家慢慢衰敗好,墨家已經獨自支撐太久了,該換個更堅固的頂樑柱了。」
他心中明瞭,只有為人所用人才會真心付出最大。若單單只是幫墨家度過浩劫,誰也說不准墨家雖過了浩劫,但是損失過多的話,只怕往後衰敗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賭得越大輸的越大,相對的也贏得越大。如今墨家已不怕輸,因為已經沒有了退路,既然如此那麼就求那最後的勝率,一勝便一片的光明輝煌,又何必在意上頭有人?墨家本就只是煉器機關之家,不在意紛爭,往後有了主子也自然還是如此,只不過同樣是鑄劍建機關而已,反而可以做得更自在,因為上頭有人護著,少了的也只不過是一點自由,這自由對常年在墨家莊居住不出的墨家人來說,實在算不上什麼。
穆清黎無奈道:「看來不管說什麼,墨家主已經認定我了?」
墨遜被她古怪的神情弄得心情也不禁放鬆了一絲,只道:「姑娘若是拒絕成為墨家主子,老朽也不會強求。然還是那句,只願姑娘盡力保全墨家,結果如何,老朽毫無怨言。」
穆清黎撇嘴,挑眉笑道:「我看墨家主自信的很啊,早就算計好了一切吧。這樣的條件要是不答應,只怕就是傻子了吧?」
墨遜怔了下,隨即哭笑不得。「姑娘的意思……」
穆清黎站起身,看了君榮玨的一眼,在他毫無保留包容目光下點頭,認真道:「我答應了。」
墨遜明知是人都會答應,但是在穆清黎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心中還是莫名的鬆了一口氣。想想與穆清黎的談話,雙眼閃爍。這姑娘年紀雖小,但是心思緊密,至始至終並沒有過分的反應,從容淡定,就連那樣的條件下都沒有直接答應,真不知道是誰教出來的人物。
「謝主子!」墨遜低頭。
一旁墨廖生與墨廖雲兩人一齊跪地低頭:「謝主子。」
「都起來吧。」穆清黎靠在君榮玨的懷中,隨口道:「墨家的鑄劍術我先不看,至於機關先帶我去看看罷。」
墨遜父子三人起身,聽到她的話,墨廖生面色微微有些變化,墨遜卻很眼露感激,再次道:「謝主子。」
「走吧。」穆清黎並不多說。
「是。」墨遜在前面帶路。君榮玨便抱著穆清黎跟在後方隨著而去。
看著三人的背影,墨廖生剛剛要走卻被墨廖雲抓住,不由問道:「廖雲?怎麼了?」
墨廖雲看了一眼離去的墨遜與穆清黎三人,直到看著他們背影消失在門後,這才對墨廖生道:「大哥,你這是作何?父親會帶主前去,我們無需跟著。」
墨廖生皺眉不言。
墨廖雲無奈道:「大哥,你別當我不知道,你剛剛是在懷疑主子開口就提要看機關術,怕她是為了我墨家機關秘術,懷疑她是為了以防萬一,若是保不住我墨家也要拿走我墨家機關術,可對。」
心思完全被自家弟弟給猜中啊,莫雲生不禁苦笑,道:「廖雲,你的確瞭解我,可又是我疑心病犯了?為何爹要在那時候對……主子道謝?」
墨廖雲對自家大哥的疑心病也無奈的緊,微微搖頭,這才道:「這就是你的錯了。哎,主子那般快就要看機關術,只怕是早就看出我墨家坐落懸崖定居,機關術是我墨家最大的優勢,可利用地形與機關的千百變化而阻敵人千萬。主子言要先看機關,只怕就是想要為我墨家想對策對敵,而是為墨家著想,如今父親才會感激。」
墨廖生微微張口瞪眼,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倒是自己又以為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皺了皺眉,道:「可是……機關術之詭異,少有人能懂,主子那般年紀,而且未必接觸過機關術,如此去……」穆清黎如今已經是墨家主子,他實在也不好說心裡的想法:就憑她那樣的年紀,別說看機關術能看出什麼計策來,就說她看不看得懂都是個問題罷?
墨廖雲看出他的想法,不禁又是一歎,唯有解釋道:「大哥,你這疑心病真該改改了。不管主子是否看的懂,那份心思是反真便已足夠,說明她在為墨家盡心盡力,就憑這一點父親的感激就是應該的。而世事往好處想想,若是主子能夠看的懂,而且真的能夠想到什麼好計策,那就是最好。」
墨廖生雖疑心重,但是心性卻並非狹窄的人。這一聽就受教的點頭,散去了心中不該有的想法。
然而此時,他們想不到,墨遜想不到,就算穆清黎剛開始也不過抱著一半懷疑的心態來看墨家機關,而這一看機關真的給墨家帶來了希望。
看著那鐵鎖相連木製各種機關,層出不窮,穆清黎也不禁為墨家真正的佩服起來,這些機關她算然大概看得出原理與作用,但是卻無法自己動手做出來,理論與實踐之間還是有著很長的一段距離,就如同一個好的科學家未必就是個厲害的技術人員。
當看到被墨遜稱之為飛行鳥的木製飛行機關時,穆清黎腦海中一閃而過靈光,嘴角也浮現出了笑容。
墨遜沒有到她的笑容,反而是自行遺憾說道:「這機關鳥是我墨家祖上所遺留下來之一,可惜唯獨這一隻了而已,而且做工尤其的繁瑣,可惜只做到了八層,墨家一隻以來皆在研究,心知雖是木頭,但是在天飛行卻並非妄論,可惜……」他苦澀的搖頭:「可惜創出這機關鳥的那位早早離世,之後的墨家後人依舊沒有完成這項奇跡之作。」
他沒有看到,但是君榮玨卻將她的笑容看得清楚,眼底也慢慢的浮現笑意。他知道,她已經有了想法。
心有靈犀一般,穆清黎抬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眼底的意思後,輕聲在他耳邊笑道:「墨家的確很厲害。」
「嗯。」君榮玨點頭與她一般的承認。
穆清黎手掌動了動,君榮玨明瞭的鬆開手,然後看著她自己走在地上,走向墨遜所言的那架巨大的木製機關鳥。
墨遜回神,看著穆清黎的舉動,疑惑道:「主子?」
穆清黎頭也不回的點頭算是應了他的呼喚,手指在機關鳥上撫摸,仔細看著機關鳥的關節,然後轉頭朝墨遜笑道:「這機關鳥是靠是動力原理來驅動的吧,就是這裡……」手指指著裡面接著翅膀的驅動的原型如同水井拉水轉輪一樣的東西:「靠人力轉動這個,驅動翅膀,然後這裡是為了平衡,下面木輪是為了開始的加速,這裡……」一點點的指出機關鳥的結構作用,而一旁的墨遜面色隨著越變越驚,最後呆滯的盯著她。
君榮玨靜靜看著她講解時的模樣,認真的模樣,顧盼生輝的眸子,一張一合的朱紅唇瓣,手指輕輕動了動,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溫柔。真想將她擁入懷中。
他一直知曉她的神秘,從初見她,她就能夠隨手拿出易筋經的修身功法,之後的生活她所教的古武層出不窮,卻樣樣都是可以讓人掙破了頭的寶物,但是對他,她從來不會有一點的隱瞞與捨不得。
此時的機關鳥,她身為平康侯大小姐,從未出過陽城,又怎麼會瞭解的這般的清楚?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神秘。
但是他從來不問,因為這些不重要,無需在意。他在意的只是她這個人,重要的是她就在他的身邊,這一切就夠了。她若是哪天想說了鞭說,他聽著便是。
直到說完,穆清黎淡淡看著眼前的機關鳥。對於古人來說,做到這地步真的很不錯了,而且做工也精細的很,真不愧是墨家的人。
而一旁的墨遜卻完全呆了,然後滿臉的喜色,身子都激動的顫抖了起來,一雙眼眸在這一刻也閃耀如同星辰。他信了,這一刻他信了,他信了天算子的話,信了眼前這個女子會帶著墨家走上輝煌。哪怕,哪怕心知希望越大失望就會越大,但是此時他心中依舊充滿了無盡的希望。
「主子……如何知道這機關鳥的如此清楚?」墨遜強忍激動的問道,但是他一雙顫抖的手還是出賣了他此時的心情。
穆清黎回到君榮霖的懷中,並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問道:「墨家主,你那堂弟帶走的機關秘書,但是也不過是一本書而已,他對機關術也一定不能完全理解吧。」
墨遜連忙道:「沒錯,不過如今墨家能夠使用的機關他卻全部知道。」這也是他最大的無奈。
「既然是這樣,墨家主,我想我可以給你保證墨家不會有事了。」穆清黎翹起嘴角,眼底自信從容。
墨遜怔怔看著眼前這個自信的年少女子,腦海中只聲息她珠落玉盤般的清亮聲音……
——我想我可以保證墨家不會有事了——
——保證墨家不會有事了——
墨家不會有事了!?
墨家不會有事了!
墨遜突然「撲通」跪地,低頭磕在地上,斬金截鐵道:「主子大恩大德,墨家必定忠心不變。」他說的是墨家,而非他。
「墨家主……」
「主子喚我墨遜即可!」
看他一雙沉靜認真與沉定肅然的神色,穆清黎沒有矯情推遲,只笑道:「你與我外公年紀相仿,如此我就叫你一聲墨老吧。墨老先請起,至於墨家的事情我已經有了計劃,不過這裡面還是需要墨家的配合。」
墨遜站起身子,嚴肅道:「墨家義不容辭。」
「呵呵。」穆清黎失笑,道:「放心,並不是要赴湯蹈火的事情,只是你們墨家做老本行,造出幾樣東西而已。」
墨遜眼睛一亮,想起穆清黎剛剛對機關鳥的款款而談,不禁道:「莫非是主子所想的機關?」
「機關麼……差不多吧。」穆清黎點頭,道:「這圖我來畫,做法也不複雜,我會教你們一遍,對墨家人來說很容易把握才對。」
墨遜喜形於色。聽這話,顯然是她並不打算藏私,而是會讓墨家子弟都會做她所言的神秘機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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