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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我是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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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琳茜‧珊德斯]我心之鑰(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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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22:50:0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騰肯衝上階梯直達門口,依麗緊抓著他免得摔死,他踹開大門時她嚇得縮起來。他抱著她直奔二樓而去時,她回頭看見安格爵爺正在後面拚命追趕。安格氣勢洶洶地踏上階梯時,雪娜剛好從廚房出來叫住父親。依麗看到安格遲疑了一下,才不甘願地回頭找她。

  「開門。」依麗定睛一看才發覺已經到了臥房門口,遵照丈夫的命令伸手開門,猜疑地瞇起雙眼看著大床。但下一刻騰肯抱她進房後就一腳將門踢上,轉身往房間另一頭走去,把她在壁爐前放下。她連忙退後一步,緊張地清清喉嚨。「你想跟我談什麼,夫君?」

  騰肯點頭。他打算用甜言蜜語哄她脫掉貞操帶,但很清楚一定得使出奸詐手段,一如從敵人那兒偷牛。他得來個出其不意,換句話說也就是要用偷襲的。所以他才不直接抱她上床,以免她察覺他的企圖而築起防備。

  「我有個傷口想要你幫我看看。」他宣稱。看到她擔憂的模樣不禁驚訝竊喜。

  「看不出來哪裡受傷了。」她低聲說著仔細察看他。

  「只是個小傷口,裂了道口子,但因為開始發炎了所以我有點擔心。」他把披肩從肩上撥開垂到腰間,快速脫掉襯衫。

  依麗站著不動,瞪大眼睛看著面前半裸的丈夫,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赤裸的胸膛,但依然歎為觀止。她的眼神跟隨他脫襯衫的動作滑過露出來的肌膚,他把襯衫扔在地上,手臂與胸膛的肌肉在黝黑柔滑的肌膚下起伏。

  「我……我沒看到傷口ˍˍ」她開口,眼睛還在享用他的胸膛,但他舉起手臂給她看,這才發現他真的受傷了,而且她不認為那是小傷。那道傷口有兩吋長,還真的在發炎。

  她皺眉走向最靠近床邊的衣箱,找出一些藥草和一小塊乾淨的布,接著走到床頭的水盆前面。「過來坐下。」

  騰肯坐在床邊,耐心等她用水調和藥草,再用布去沾上混合的藥汁。

  「手臂伸出來。」她轉身面對他指示。

  騰肯抬起手臂,頗有興致地看她清理傷口。他不知道傷口怎麼來的。也許是那天他想阻止雪娜帶她上樓時絆到椅子摔跤受了傷。不論如何,他是婚禮第二天早上發現的,那時看來似乎無關緊要,直到今天早上才發現已經發炎了。他本來打算吃過晚飯後用烙鐵燙一下消毒。感染是很危險的,搞不好得截肢,更糟的時候會連命都丟掉。他看著妻子照料傷口,決定給她的藥草一、兩天的時間,要是沒效他就自己動手處理。

  眼神飄到依麗臉上,緩緩揚起的微笑牽動他的嘴角。她一直用力咬著下唇,前額也因為專注而皺在一起。他不介意幫她鬆開眉頭,親自來咬她的下唇。他會這麼做的。她的戒心似乎已經消失了。

  「好了,」依麗坐正,扔掉用過的布,換上一塊乾淨的。「我先包紮起來,但今晚就寢前還要再清潔一次。」她邊用布條纏著他的手臂邊對他說。

  「好。」他低聲說著,在床上蓄勢待發。

  「你該早點讓我看的,放任傷口感染很危險。」她邊教訓邊綁緊繃帶,接著坐正察看完工的成果。她滿意地點點頭,轉身想把藥草收好下樓去。但還來不及拿起藥草包,就察覺騰肯拉著她的手。回過頭,她很驚訝地發現他已站了起來。

  「謝謝你為我治療。」他沉聲說,用一隻手指抬起她的下顎,嘴落在她唇上。依麗在他懷中如死屍般僵硬,連她的心好像也嚇得快停了。她只是站在那兒,睜大了眼睛,他用雙唇磨蹭過她的。

  嚇了一跳的好處是她在驚愕中屏住了呼吸。至少她在接吻時不會吸進他身上的臭味,讓她有機會專心享受他的碰觸在體內勾起的快感,而不受臭氣侵襲。真奇怪,他溫柔的愛撫似乎喚醒了她體內的某種東西。

  依麗警覺到這種反應,舉起手想推開他的胸膛,張口準備抗拒,但雙唇立刻被他尋覓的舌尖侵入。驚訝地喘著氣,她察覺因為雙膝無力,原本要推開他的雙手竟變成在拉他。

  感受到她的反應,騰肯貼在她唇上笑了,身體也不再緊繃。他確信已經找到讓她拿出鑰匙的方法,再過幾分鐘她就會哀求著要他開啟隱藏的秘密。雙手握住她纖細的腰,向上移動,隔著衣裳覆上她的雙峰。她在他懷中驚跳,接著呻吟出聲,他輕輕一捏,接著一手繼續按摩著一側豐乳,另一手溜到她身後按著臀部將她壓近。這次他沒有被頂著自己堅挺的硬玩意嚇到,確信那只是一時的阻礙,他好整以暇地動手解她的衣裳,一邊加重親吻與愛撫的力道,試圖轉移她的注意。

  他一解開就快快將衣服從肩上褪下,一路捲過腰臀,滑落在地上。他迅速往床邊後退一步,抱住依麗在床沿坐下,讓她跨坐在腿上,一面繼續吻她,一面解開她的襯衣。沒多久那也離開了她的肩,任其在她腰間縐成一團,他的雙手忙著愛撫剛暴露出來的肌膚。他用手享用她胸前豐滿的重量,拇指找到變硬的中心,輕戲使其興奮覺醒,很快他就因為想要更多而將雙唇從她嘴上移開。

  他的嘴唇剛離開的一瞬間,依麗睜開眼睛,意外發現自己跨坐他腿上,上身一絲不掛,只有堆在腰間的襯衣。她的腦中立刻響起警報,但她丈夫含住一邊在午後空氣中突起的乳頭,她在驚訝與渴求中叫出聲音,所有的抗拒都拋到九霄雲外,一陣全新的快感高聲喧囂,甚至比剛才他所勾起的感覺更加強烈。

  他開始吸吮著雙峰,依麗喘著氣在顫抖中抓住他的頭往身上貼近。他的手在襯衣下沿著腿向上滑行,停在貞操帶厚實的皮革上,她倚著環繞背上的手臂仰起身體,在他腰間扭動。但當他把一隻手指探進更私密的所在,依麗在他腿上僵住,頭猛地抬起。

  他飛快捕捉住她的唇,封住她打算說出口的抗拒,手指頭繼續在皮革與她的肌膚間滑動。他發現那洩漏天機的濕滑熱度,輕哼一聲,一邊吻她,一邊盡力用手刺激讓她更加興奮。

依麗全身繃緊,雙腿在他身邊夾起,手指在他發間交纏,甚至連乳頭似乎也因惱人的慾望而緊縮。一部分的她想叫他住手,另一部分卻擔心他一旦住手自己會飢渴致死。她呻吟著把臉鑽進他頸間卻又立刻離開,因為他的體味開始驚擾她正享受的興奮滋味。

    「甜心。」他氣息沉重地說,她貼著他扭動磨蹭,腰帶緊緊貼在身上。

  他輕咬著她的耳朵,依麗在呻吟喘息中幾乎聽不到他在說什麼。

  「甜心。」

  「嗯?」她喘口氣。

  「我想取悅你,甜心。」他在痛苦粗喘中對她說。

  「取悅我?」她抽噎著,只聽到這幾個字。

  「是啊,盡情地取悅你。」

  「盡情地?」

  「嗯。我需要那把鑰匙,甜心。」他在她耳邊輕聲低語,接著稍微向後退察看她的表情,皺眉察覺她眼中迷醉的激情開始褪去,彷彿被烈日酷熱驅散的薄霧。

  「我不ˍˍ」她靜止不動,剛剛開口騰肯就用嘴封住她,帶著急切的熱情吻她。他操之過急了。他該更有耐心一點,他責備自己,努力重新點燃她眼中冷去的情焰。她倒在他懷中,不響應也不推拒,他知道她已經在臨界邊緣搖搖欲墜。

  他冒險再次打斷親吻,轉身讓她躺在床上。他飛快壓在她身上,嘴唇再次佔領她的小口,一隻腿滑進她腿問,促使她分開雙腿。

  依麗努力想撐住片刻的清醒,但他的吻加上他的裸胸在胸前摩擦的感覺,讓她難以招架。他胸口硬硬的短毛讓她的肌膚猛然醒覺。接著他的唇離開她的,沿著頸項一路蜿蜒,直到找到一邊豐挺的乳房吸吮起來。但這次他只是戲弄她,一等她呻吟出聲,他就繼續往下,雙唇滑過肋骨來到小腹。

  遇到她的襯衣擋住路時,他抬起頭把它翻到胸腹之間,接著低頭嚄咬她皮帶上方髖部敏感的肌膚,雙手同時溜到她身下捧起臀瓣。

  「不……哦。」依麗喘息,在他的愛撫下扭動身軀,雖然嘴上說不,但他的唇離開時她卻失望哀歎。下一瞬間,他突然開始輕咬她大腿內側,依麗在床上扭著頭大聲嬌吟。她的心跳得飛快,生怕會就此死去。當他把一隻手從她身後抽回,手指重新伸進皮帶下又開始愛撫,她真的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依麗的腿在他的頭部兩側屈起,足踝在床上本能地向上用力撐起身體,她不知道自己在索求什麼,但心中有個聲音告訴她該這麼做才能得到。她如此專注於感受他的愛撫,幾乎沒留意他停止了嚄咬的親吻,但注意到他沿著身子向上滑,想吻她的唇。

  她轉頭迎接他的吻,這次她探出香舌與他應和,身體因他的撫摸不斷地向上拱起。他離開她的唇說話時她好失望,但他就在耳邊輕咬著,讓她無法不聽他要說的話。

  「喜歡嗎?」他輕柔地低語。

  她狂熱地點頭。

  「我也喜歡。」接著他歎了口氣。「要是能讓你真心的滿足就好了。」

  「滿足?」依麗迷茫地低聲問。

  「就是你的身體急著想要的,感覺到了嗎?像花兒要太陽那樣急著想要的東西?」

  「對,」她喘息著,他又把一隻手指滑進皮帶下,加重在她私密處的摩擦。「對,我要那樣。求你。」

  「我辦不到。」

  「你辦不到?」她喘著,聲音裡透著濃濃的失望。

    「對,親愛的,沒有鑰匙就不行。」

    「但—」

  「真的很抱歉,甜心,但我沒辦法,」他喘口氣。「除非你把鑰匙給我。」

  「鑰匙?」她邊喘邊說,太過專注而聽不見心中響起的警報,身體裡的烈火已經燒得炙熱。

  「在哪裡?」

  「什麼?」她喘氣。

  「鑰匙。」

  「就在ˍˍ喔,」她吸氣,全身都因激情而戰慄。現在除了身體的感覺她很難專注在任何事上,但騰肯一直在追問一件事。到底是什麼?她在迷惑中努力想止住沿著神經狂舞的低低嗡鳴。

  「鑰匙在哪裡,甜心?」

  「哦,對了,」她又吸口氣。「鑰匙就在ˍˍ」

  「小姐?」艾芭的聲音伴隨著一陣敲門聲,依麗突然靜止不動。這聲音就像一大桶冰水潑在身上一樣有效。

  「滾開!」騰肯大吼的同時,依麗問:「什麼事?」

  艾芭遲疑了一下,接著說:「午餐時間到了。樓下有位古先生要找你,他說有貨物要交給你。」

  「滾開!」騰肯再次大叫,咒罵地看著依麗從他身下掙扎脫身快步走向門口,邊走邊把襯衣拉回原位,到了門邊薄薄的衣裳已經穿好。毫不在意自己赤裸的模樣,騰肯含糊地連串咒罵著,失望地倒回床上。

  「我ˍˍ」依麗開門時艾芭停下沒說完的話。

  她的視線讓依麗臉紅,突然間很希望曾穿上外衣。下一秒,當她轉身正要這麼做時,安格爵爺走了過來。看到她衣衫不整的模樣,侍女一臉驚訝猜疑,唐老爺卻滿面森然凝重。她飛奔回床上,順手撈起地上的外衣,但還來不及把衣服抖開,騰肯已抓住她的腰拉著她坐回腿上。

  「叫你滾就給我滾!」他對著門大喊,努力想從妻子緊握的指間奪去外衣。要讓她重新回到剛才的狀態是難上加難。但他只差一點就成功了,現在怎麼能放棄?她幾乎就要說出鑰匙在哪了。就差一小點,他簡直就可以感覺到她炙熱的肉體緊箍住自己。

  「你不讓她睡覺,現在連飯也不讓她吃了嗎?」騰肯認出這個聲音,認輸地歎口氣放開妻子,依麗馬上從他膝上溜走拉上外衣。安格走進房間瞪著兒子。

  「我們不是說好這個姑娘必須休息嗎,小子?」他責問著,同時依麗正連忙綁好衣帶,聽到這件事睜大了眼睛。「你那好色的手就不能離開她身上一天嗎?這可憐的孩子昨天晚上才累到暈倒,你難道忘了嗎?你非得日夜辛苦她,直到她累得進入墳墓嗎?真丟人,我簡直沒臉說你是我兒子。」說完,他回頭看看依麗,她已經穿好衣服正焦慮地偷看他。

  「來吧,孩子,顯然不能放我兒子在你附近。他根本不會關心在乎你,而你正需要照顧。你需要個伴護,直到你好起來,都會有個伴護陪著你。」

  說到這兒,他拉著依麗的手挽在自己的手臂中帶著她走向門口,她回頭擔憂地看了丈夫一眼。他坐在那裡一臉無奈地看著他們離開。

  依麗緊張地望著那一大群對著她看的臉孔,嚥下卡在喉間的不安。下樓到大廳的路上她已經跟安格爵爺說過她的想法,他覺得這個主意好極了,大家聚集到大廳午餐時還好心幫她喚起大家的注意,除了騰肯之外。他還沒有出現在餐桌上。事實上,他根本沒有下樓,想必還在房裡生悶氣。

  她已經察覺他是故意設計要引誘她。感謝老天他的計謀沒有得逞,否則她永遠沒法讓他去洗澡。這件事在她心中已經是必須達成的任務了,仔細想來,昨夜吵醒她的並非他時起時睡弄出來的聲響,而是他身上的味道。她無法跟這種臭烘烘的男人同床共枕。

  她歎口氣,又看了看面前等著她說話的人民,幸好她丈夫不在,不管到底是什麼原因。

  想到這兒,依麗深吸一口氣,勉強擠出笑容。「我想感謝大家接受我進入唐家的溫情,所以準備了一份小禮物聊表心意。我知道你們每年一月都會拿到一件新的披肩,但我想如果每個人能有兩件就更好了,於是從古先生那裡幫你們一人買了一件。不過呢,」滿屋的人聽到這裡都又驚又喜,她乘機補上一句:「我有個……條件,做得到的人才能拿到新披肩。」

  她暫停一下,緊張地舔舔上唇才繼續說:「在我的老家魏爾伍,我母親要求所有人至少一個月洗一次澡。有些人甚至每星期都會洗澡。」聽到下面的人抽一口涼氣的聲音她歎了口氣,但還是不放棄。「我不打算要求你們那樣經常洗澡,但還是希望你們在拿到新披肩這份禮物前能洗個澡。我覺得把乾淨漂亮的新衣服穿在髒兮兮的身上很沒有道理。」

  等交頭接耳的聲音減小了依麗才繼續說下去。「我願意提供自己的浴盆給想洗澡的人使用。」她遲疑地笑著略微點點頭坐回位子上,沉默籠罩了整個大廳。她覺得這不是什麼好兆頭,恐怕在下次集體沐浴之前,她買下的四百件披肩得放在一邊沾染灰塵了。

  依麗望著面前的奶酪和麵包,悶悶不樂地歎著氣。在這裡什麼都很難做,香草園是這樣,打掃也是,就連買個香草都很不順利。

  「夫人?」

  依麗吃驚地抬頭,看到幫她一起整理香草園的佳娜,唇邊浮起微笑。

  佳娜臉上掛著遲疑的微笑,低聲對她說:「如果可以,我想領新的披肩,也很想用用你的浴盆。」

  「真的?」依麗的笑容佔據了整張臉,接著緊張地看了廚房一眼站起來。「那你就排第一個吧,」她答應。「我先去看看有沒有燒水。」她邊說邊往廚房走,察覺到阿金也站起來緊追在她身後。自從找回他的烹飪才華,他就把廚房視作他獨佔的領域。

  還沒走到廚房,又有六個女人攔住她。其中三個是幫忙整理花園的人,兩個是堡壘裡的僕人。最後一個是愛達,披肩製作坊負責人的妻子。依麗保證她們都有機會用浴盆,然後她衝進廚房發現阿金已經在燒水了。他也要求用她的浴盆,依麗表示很高興能讓他用。

  她帶著開心的微笑回到大廳,但笑容立刻凝住,驚訝地張大嘴巴,因為所有女人都在排隊等著跟她借浴盆。

  一眼就看得出來男人都沒來,依麗只有往好處想,要是他們全都來了,非得要兩、三天才能讓大家都洗過澡。

  「你們覺得怎樣?」依麗把剛做好的帽子拿給其它婦女看。她本來想做得跟母親的廚子從巴黎帶回來的那頂一模一樣,但成品站不起來,只是塌在帽簷上。

  「也許漿一下就行了。」艾芭提議,她就坐在不遠處忙著做圍裙。

  依麗馬上振奮地起身。「對啊,一定可以。」她附和,佳娜這時走進來,剛洗過的頭髮還濕濕的,身上穿著漂亮的新披肩。佳娜後來決定要最後一個洗,因為覺得要是洗完澡穿著新披肩又回到花園裡去工作好像很沒道理。依麗只好同意,也答應讓她第一個用換過的洗澡水。每三個人洗過就換一盆新的水。

  要洗澡的人耐心地等著其它人一個接一個洗完然後穿上新披肩。現在幾乎所有人都洗過了,依麗本來擔心要花上好幾天才能讓大家都洗完,不過她顯然多慮了。阿金幫了大忙,他提議把浴盆放在廚房角落,然後用髒床單當簾子隔起來,這樣就可以加快換水的速度,也讓整個過程更快進行。現在大約有二、三十個孩子在廚房邊上追來追去玩遊戲,每個都穿著乾淨的披肩,剛洗過的乾淨頭髮閃著水光,臉蛋也紅咚咚的。他們的母親則在壁爐前幫忙清理大廳的織錦,邊聊天邊烘乾頭髮。

  對依麗而言這是個意外的驚喜。整個早上她都忙著處理披肩的事還有照料丈夫的傷口,但她打算下午要回到花園繼續工作。實際上,午餐過後她把洗澡的事交代給阿金,正打算從廚房的門到花園去時,阿金立刻快步上前用矮小圓胖的身體擋住門口,他張開手腳堵在門前狂搖著頭。他拒絕讓她繼續昨天的工作,她應該好好休息。

  依麗本來要就這種頑固的行為和這矮個子爭辯一番,但艾芭、她顧來幫忙整理香草園的婦女,甚至連吉嫂和其它的僕人都過來聲援阿金。因為大家一致的堅持,依麗只好順著他們回到大廳。

  艾芭建議她坐在壁爐邊放鬆休息,順便縫製答應要給阿金的圍裙。她一點都不想坐在火邊無所事事地做針線,她急著想結束清理大廳的工作,好開始整理臥房。因此,依麗覺得完成清理織錦壁毯的工作更有意義。

  不幸的是她剛開始動手,幾個婦女連忙過來把工作搶走,她們宣稱「很樂意」趁等洗澡的時間幫她做「這點小事」。她何不去幫阿金做圍裙?

  依麗別無選擇只好照辦,但她一點都不開心。她並非討厭做針線,也很希望阿金能有件圍裙可以保護他的披肩,但她覺得異常躁動,很想找些消耗體力的事做。儘管她昨晚才累倒過,今天早上還有些疲倦,但現在卻異常地精力充沛。她猜想這八成和臥房裡發生的事有關,但實在不願多去回想。

  「都弄好了?」她問佳娜,其它女人一起點頭。

  「廚子說他一洗完澡馬上就準備晚餐。」

  「那要不了多少時間,你才剛出浴盆他就跳進去了。」吉嫂嘲弄地說。

  「對啊。」佳娜大笑。「從沒看過男人這麼急著想洗澡。」

  「他不是想洗澡。」一個女人笑著說。

  「是啊,」另一個附和。「他整個下午都念著他的新圍裙和帽子。」

  依麗咬著下唇緊張地看了艾芭一眼。她跟其它女僕一粉刷完牆壁就過來幫忙做圍裙。依麗把快完工的活兒交給她,只要把邊收好就完成了,她自己則專心去做帽子。糟的是,艾芭喜愛邊做事邊聊天,而且沒辦法一次做好兩件事。她做圍裙的進度比預期中慢了許多。「艾芭,你還剩多少沒做完?也許我可以幫忙。」

  「不用了,小姐。只剩最……後……一針。好了。完成了。」她剪斷線頭,把針線放在一邊,站起身拿著圍裙給大家看。「你們覺得怎樣?」

  「好極了。」

  「他一定會愛死。」

  「廚子絕對會很開心。」

  依麗微笑聽著其它人的讚賞,一邊點頭表示讚許。

  「哇喔!」

  聽到這興奮的驚歎,所有人一起轉頭往廚房看。阿金已經洗好澡了ˍˍ絕對是歷史上最快的一個澡ˍˍ穿著新披肩站在廚房門口,眼睛直盯著艾芭手裡的新圍裙。

  「實在太棒了!」他衝過大廳,從艾芭手上扯過圍裙,拿在手中欣賞著,彷彿那是條價值連城的金項鏈。

  「快穿穿看。」看到他只是站在那裡看著,佳娜連忙催促。

  「喔,」他的笑容因為遲疑而黯淡。「但我可能會弄髒它。」

  依麗笑了。「圍裙就是要弄髒的,阿金。這樣你漂亮的披肩才會一直漂亮下去。」

  「哦,對喔。」他笑得合不攏嘴,馬上穿上圍裙,等不及把帶子綁在腰上。他一穿好,依麗就上前幫他戴好帽子,一再地調整到她覺得合適的樣子。接著整群女人都擠過來看,大家的讚美讓阿金的臉都紅了。

  「你們在這裡搞什麼鬼!」

  大廳裡所有人一起回過頭望著大聲嚷嚷的騰肯,除了依麗。她先花點時間平靜下來才轉過身看他,臉上的表情很冷靜。但一發現自己的手臂被丈夫捏在手裡,再次被他拖向樓梯口時,她所有的冷靜自持都跑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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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22:50:36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什麼叫做你買的?」

  依麗無可奈何地搖頭。她已經解釋兩遍了,關於她行李箱中的錢,還有她用了其中一部分買披肩的事。而兩次騰肯都要她重複再重複,她很懷疑再解釋一次會有什麼用。

  「你還買了那些香料!」他突然發難。「食物突然變好吃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是從花園裡想出辦法了。但顯然不是這麼回事。你公然違背我的命令還買了香料,對不對?」

  「沒錯,」她歎著氣承認。「但我沒有違背你的命令ˍ」

  「我說過ˍˍ」

  「不准用『你的』錢買香料,」她得意地說。「但我用的是父母放在我行李箱的錢。」聽到她的話騰肯沒有更生氣,反而突然冷靜了下來,讓依麗忍不住發毛。「既然你只是個沒受過教育的女人,我可以原諒你不懂法律ˍ」

  「我受過教育。」依麗氣憤地說。

  「我看是沒有,」他回嘴。「否則你怎麼不知道自從我們結婚的那一刻起,你所有的東西都變成我的。所有的東西。」

  「我ˍ」依麗脹紅了臉把頭轉開,她很清楚那條討人厭的法律。「你也說食物變好吃了。」她為自己辯解。

  「沒錯。」他嚴肅地點頭。「阿金的手藝進步多了。」

  「而且你的人民穿的都是破布,實在很丟臉。」

  「丟誰的臉了?他們從沒抱怨過。」

  「也許沒有,但你看他們多麼急著洗澡,想拿到新的披肩。」

  「你逼他們洗澡才願意給他們『禮物』?」他嗤之以鼻,依麗發現自己又臉紅了,她對這反應皺眉,抬高了下巴。她做得沒錯,把乾淨的衣服穿在骯髒的身上一點也不合理。「願意為新披肩洗澡的都是女人,」他彷彿自言自語地平靜說著。「女人都愛漂亮。」

  「這又有什麼不對?」她問。

  「沒什麼不對,只要她們記住衣服底下的東西才重要。我寧願跟我那些『邋遢』的手下在一起,也不想站在乾淨卻膚淺的膽小鬼身邊。」

  依麗瞇起雙眼,本能地感覺那是在說她。她不是膽小鬼。難道她不曾從葛林偉手中逃跑三次?難道她沒有冒著挨打、甚至喪命的危險一再試著去拯救母親?但當她對丈夫這麼說時,他卻絲毫不為所動。

  「也許你該想想你冒險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他只說了這句話。

  「什麼意思?」依麗提防地問。

  「我的意思是我覺得你不只是為了你母親,也是為了你自己。你好像不太能接受變化。」

  「這是我聽過最荒謬的胡說八道!」依麗氣沖沖地脫口而出。

  「是嗎?」他靜靜地問。「不管你在這裡做什麼,都會用魏爾伍當借口。你想要唐家的堡壘和人民跟魏爾伍一樣乾淨,你想要跟魏爾伍一樣的香料與香草,你甚至把阿金打扮得跟你母親的廚子一樣。」

  他的話讓依麗蹙緊眉頭,猶疑的感覺戳著她的心,然後她勝利地笑了。「那你呢?我從前ˍˍ」

  「你在魏爾伍的時候也是一個人睡,就像現在一樣。你幾乎跟剛到這裡時一樣純潔。」他走到門口,停下腳步回過頭。「等你決定當個大人,接受改變是人生必然的一部分時,也許可以來問問我,為什麼乾淨的披肩有礙健康?為什麼我們不常洗澡?或許也問問我們的食物裡為什麼不加香料。一切都有理由。就像你有理由不願意做個好妻子跟我睡在一起一樣。永遠都有理由,而且從表面往往看不出來。」

  依麗看著他走出去關上門,歎息一聲頹然坐在床上。

  依麗望著手裡的針線歎了口氣。縫紉通常會讓她覺得平靜,但今晚卻失效了。今晚什麼都無法讓她平靜下來,騰肯的聲音一直在腦中迴響著。萬一他說得對呢?是不是她真的害怕改變?她的確想把這個地方和人民變得比較像魏爾伍,但那是因為……唉,因為乾淨一點總是好。而且穿乾淨的衣服也比較好……不是嗎?食物好吃又有什麼錯?

  她望了望坐在對面的女孩,雪娜。安格在晚餐時宣佈要她用完餐留下來,好讓依麗教教她作妻子的職責……之類的。依麗花了一整個小時教她怎麼做一個簡單的針腳,但雪娜似乎對小小的針腳一點概念也沒有,不管依麗示範多少次她就是學不會。她懷疑小姑是故意裝得笨手笨腳。

  她的眼神落在小姑身上那件破爛的披肩上,落寞地歎著氣。依麗跟她說過洗澡和新披肩的事,但雪娜拒絕了,直說她身上的衣服還可以撐上一陣子。依麗忍不住想起丈夫的話。「為什麼乾淨的披肩有礙健康?」

  雪娜一臉茫然地抬起頭。「什麼?」

  「騰肯說乾淨的披肩不健康。為什麼?」

  「你幹麼不去問騰肯?」

  聽到這句話依麗繃緊了雙唇。「因為我想問你。」

  雪娜聳聳肩,看看手中的針,似乎覺得這是個逃避煩人工作的好機會,於是放下手中的針線,專心跟依麗說話。「並不是乾淨的披肩不健康,而是髒披肩可能比較健康。你知道,雖然披肩很保暖卻不防水,除非弄得夠髒。」

  依麗眨眨眼。「髒披肩可以防水?」

  「有時候。要看是怎麼弄髒的,又髒到什麼程度。有些男人一拿到披肩就去沾油好讓它防水。」

  「我懂了。」依麗理解地點點頭,卻又立刻搖頭。「但披肩為什麼必須防水的?下雨的時候不要出門就好啦。」

  雪娜大笑。「要是沒事情當然可以不出門,但如果你要放羊或要站哨,或是在行軍打仗,或打獵的時候……」她搖頭。「不一定都找得到地方躲雨。有時候只能用披肩擋雨,我們偶爾還用披肩當被蓋。」

  她突然想起她把床單搶走那天,騰肯用披肩包著身體的樣子。

  「當然啦,這些狀況只有男人才會遇到。女人通常用不著拿披肩遮風擋雨,她們通常都待在溫暖乾爽的家裡。」

  依麗想了想,接著說:「但殷家的男人都穿著乾淨的披肩啊,想必ˍˍ」

  「殷家的人不打仗。」

  依麗眨眨眼。「他們不打仗?」

  「不。他們很有錢,但很少訓練男人上戰場,需要戰士時就僱用騰肯跟他的手下。」

  依麗接受這個解釋,接著問:「為什麼男人不喜歡洗澡?」

  「因為很冷。」

  這個簡短的解釋讓依麗不禁皺眉。「外面的湖水的確很冷,但屋裡很溫暖而且洗澡水可以燒熱!」

  「然後又要穿上髒披肩。」雪娜指出。

  依麗做了個苦臉,接著問:「為什麼你哥不喜歡食物裡面加香料?這樣比較好吃啊。」

  「沒錯,但是比較起來,燕麥餅就變得一點味道都沒有了。」

  依麗不解地看著她,雪娜歎口氣。「騰肯一直在計劃要增建堡壘,還要加寬城牆好保護人民。要達到目標就必須努力賺錢。為了賺錢,族裡女人織的所有披肩都被拿去賣,而他自己跟手下的男人就去幫別人打仗,或去幫別人的羊群站哨。那是很辛苦的工作,夜裡很冷還得忍受蟲子、髒水,而唯一的糧食只有燕麥餅。如果家裡只有到處通風的舊堡壘和索然無味的食物,人在外面感覺起來還不會那麼苦,但比起溫暖的大廳和乾淨的草墊以及美味的食物,戶外生活會變得難以忍受。」

  「他擔心手下會變軟弱,」依麗懂了,雪娜點點頭。「但現在有了我的嫁妝,他負擔得起所有計劃了啊。沒必要繼續把手下租出去ˍˍ」

  「沒錯,嫁妝或許夠付重建的費用,但我們還是得想法子賺錢養活人民。他將來一定還會繼續出租人手和賣披肩,只是次數會減少。」她聳聳肩,一臉痛苦地重新拿起針線活。

  依麗歎口氣靠在椅背上,垂著雙眼思考剛才聽到的事。聽完雪娜的解釋,她終於懂得丈夫為什麼會對那些改變那麼生氣,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總不能叫阿金不要用香料。他恐怕很難接受,而且大家都嘗過比較美味的料理,想必也無法接受。但她應該可以不再堅持一定要洗過澡才能拿新披肩。

  一陣挫敗的抱怨聲讓她抬頭,小姑手中的線打成死結了。她還來不及說話或動手幫忙,雪娜就把針線按在膝頭,認真地望著她說:「你知道我對這種東西一點頭腦也沒有。」

  「不,」依麗即刻否認。「你只是需要練習。」

  她翻個白眼歎口氣。「學會這些東西對擔任妻子很重要嗎?」

  依麗遲疑了一下。「我不知道。一般人都這麼期望,但……」她停下來咬著嘴唇,雪娜挫敗地哀歎著。

  「期望!他們期望的事情我一樣都做不好。說實話,你早上教我的那些藥草的事我已經忘光了,而且完全不知道城堡裡到底有什麼家務需要做。我一定是個糟糕的妻子,難怪薛威爾不來迎娶。」

  聽到這些傷心的話,依麗的心都揪緊了,馬上找話想安慰小姑。「不。你絕對會是很棒的妻子,雪娜,你有很多值得丈夫欣賞的特質。對啊,例如說你很擅長……劍術。」她堅定地點頭。「沒錯,天啊,所有男人都巴不得有個會使劍的妻子。」

  看到小姑滿臉狐疑的樣子,依麗勉強掰下去。「還有你也很會……呃……打獵。沒錯,狩獵是最有價值的技能,這樣就永遠不會挨餓了。」她又奮力點頭支持自己的說法。「還有,我從來沒看過像你這麼會騎馬的女性。從來沒有。這是最珍貴的技藝。」

  「你真不會說謊啊,」這句溫和的奚落讓依麗有些洩氣,但雪娜微微笑了起來。「但你也是一片好意,嫂嫂.」

  聽到這個稱呼依麗驚訝地眨眼,感到十分開心。「我們的確是親戚了,可不是?我的天啊,我一直想要個能一起玩的姊妹。我以前常想……」她歎口氣,對自己渴望的語氣嘲諷地笑笑,又靠回椅背上。

  「你小時候都跟誰玩?」雪娜好奇地問。

  依麗眨著眼思考這個問題。「嗯,我都跟……呃,其實我不太玩耍。你知道,我得忙著上課,還有ˍˍ」看到小姑臉上同情的神色,依麗皺眉搖頭。「我的童年其實還不錯。我有最好的衣服、家教……應有盡有。」

  「只是沒有朋友。你很寂寞。」

  依麗馬上搖頭。「我有父母。他們都很疼我,我大部分的時間都跟他們在一起。」

  「也許吧,但他們還有彼此。你一定覺得很多餘。」

  「我……才不會……」

  「沒關係。很抱歉害你不高興,我只是說出我的想法。但你知道嗎?這讓我看出了很多事情。」

  「你看出了什麼?」依麗不安的問,雪娜聳聳肩。

  「你很安靜,有時候除了命令僕人之外你幾乎不說話,讓人覺得很難親近,但現在我覺得你只是害羞。除了父母之外,你沒什麼跟別人來往的經驗。」

  依麗聽出她的話的確切中事實而睜大了眼睛,她的表情鼓勵雪娜繼續說下去。「還有你掌控一切的方法。」

  「掌控?」依麗慌張地說。

  「沒錯。自從你到這裡的那天早上,你就接手管理這個地方。這沒什麼不對,」看到依麗警覺的表情她連忙添上一句。「這個地方需要好好管理,但你沒想到該先問問是不是有別人在負責,只是埋頭苦幹。你一定不習慣跟其它的小孩分享玩具。」

  依麗張大嘴又無力地合上,雪娜低頭看看失敗的裁縫作品歎了口氣。「我永遠學不會這玩意,」她抱怨著把東西扔在腳邊。「不過還是謝謝你肯教我。我要去睡了。」

  依麗看著她離去,又靠回椅背思考她剛才的話,沒注意到眼皮開始沉沉落下。

  「阿金,你知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隔天快中午時依麗怒氣沖沖地甩上廚房門問。

  阿金正在□派皮,聽到她的問題站直身體揚起眉毛,他的模樣幾乎讓依麗笑出來。廚子身上的圍裙和帽子都跟昨晚剛穿上時一樣乾淨,臉上倒至少沾到三種食材。

  她微笑著在料理台邊的凳子坐下。那天早上她又是一個人在床上醒來,騰肯再一次抱她上樓還幫她寬衣。這件事讓她很不好意思,於是匆忙穿好衣服趁早下樓跟大家一起用早餐。

  依麗過了好幾分鐘才注意到大廳裡不尋常的緊繃氣氛。安格心情很不好,臉色陰沉地望著雪娜和騰肯,不過他還是勉強笑著跟依麗道早安。但雪娜和騰肯則生著悶氣,對誰都擺張臭臉,包括她在內。依麗只是歎口氣。她大概猜得出來這些人是怎麼回事。

  安格又要雪娜學規矩,於是她整天得跟著依麗,可想而知不會有多開心。

  而騰肯呢,則是本來就臉很臭,依麗早就習慣。但她搞不懂其它人是怎麼了,因為那天早上心情不好的人不止唐家族長和他的子女。堡壘裡所有的人好像都在生氣,就連跟她一起整理香草園的婦女也是……

  依麗一想到早上的事就一張苦瓜臉。她原本打算今天要去幫忙整理香草園,但雪娜很快就把事情都搶著做了,顯然安格告誡過大家要小心她的身體狀況。於是依麗整個上午只負責監督進度,順便教雪娜認識香草。但任務不算很成功,因為現場沒有幾種香草可以看,只能口頭告訴她香草的名字與用途。

  在花園裡幫忙的幾個女人今天動作都很粗魯還彼此叫罵,依麗察覺到每個人一定都在氣某件事,只是她猜不出來究竟是什麼,於是趁雪娜上廁所時乘機跑來跟阿金打聽。

  「夫人,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依麗聳聳肩,指尖在桌面的余粉上隨手寫著自己姓名的縮寫。「今天大家好像都不太高興,來幫忙的女人互相看不順眼對罵,還有……」她無助地再次聳肩。

  「啊。唉,夫人,都是新披肩惹的禍。」

  她唰一下抬起頭。「什麼?」

  他一臉歉意地點頭。「你知道,通常都是一月的時候發新披肩,同時男人都會去洗澡。大家都同一天洗澡,同一天換上新衣服。但這次只有我和女人有新披肩,也就只有我和女人洗了澡。」

  依麗望著他,阿金聳肩。「男人很臭。」

  「男人ˍˍ」

  「很臭,」他簡短地重複。「昨天夜裡上床睡覺的時候,顯然大部分的男人都注意到老婆又美又香,就想要……呃……享受一下。」他意有所指地說。「但所有的老婆都發現丈夫又臭又髒,就叫丈夫去……呃……洗個澡。」

  「我懂了。」依麗無力地回答,儘管這些女人無意中支持了她的抗爭運動,惹出這麼大的麻煩還是讓她嚇一跳。

  「是啊,昨晚堡壘裡簡直吵翻天。」

  「我什麼都沒聽見啊。」

  「喔,唉,反正都是些不該進夫人耳裡的話。」

  「說不定我該直接把新披肩發給他們?」依麗遲疑地說。

  「夫人,問題不在披肩,」他溫和地指出。「反正他們也不會穿著衣服做ˍ」他連忙住口,紅著臉聳聳肩。

  「對,你說得沒錯,當然。」歎口氣,她在姓名縮寫下畫條線正要站起來,阿金卻突然靠過來把「w」改成「D」。

  「你現在是唐家人啦,夫人。」他好心地提醒,她只是呆望著桌面的字母ˍˍ有點驚訝他竟然認識字。

  「我的夫人好像很難記住這件事,謝謝你提醒她,阿金。」

  依麗心中暗自哀歎著,慢慢抬起頭來迎接騰肯憤怒的目光。

  「我有話跟你說,『夫人』。」他刻意用帶刺的語調加重最後的稱謂。

  依麗避開阿金的注視,含糊說了句失禮,不甘願地起身走到騰肯面前。她一停下腳步就被他拉著手臂拖出廚房。

  他們走出廚房時剛好雪娜穿過大廳走來,她先看看騰肯盛怒的臉,又朝依麗挑挑眉。「騰肯有話跟我說,我一下子就回來。」依麗對雪娜說著便讓騰肯拉著從小姑身邊經過。

  「她不會那麼快回來,」她的丈夫糾正她。「你可以先去做自己的事。」

  雪娜遲疑了一下,開始跟他們走,嘴裡不停埋怨著:「她必須教我怎樣做妻子。你要帶走她多久?」

  「直到她學會怎樣做妻子。」他譏刺地回答。

  「不行,騰肯!」雪娜警覺地大喊。「你不准累到她。爸說ˍˍ」

  「叫老爹自己去找個老婆來管。」騰肯回嘴,拽著依麗往樓上衝。她只來得及對雪娜安慰地笑笑,轉眼大廳就被拋在後面,騰肯伸手推開臥房的門。

  「進去。」真是毫無意義的命令,因為他早就推她進門到床邊。但依麗只敢在心裡這麼想,門用力甩上時,她正好跌落床上。

  「你來這裡之後做的事都在自取其辱!」他怒吼,在房間另一邊俯視著她。「你違背我所有的命令!亂花錢買些沒用的奢侈品!還拒絕我身為丈夫的權利。」他苦澀地望著她,接著說:「這樣還不夠,你現在還讓全族的女人唾棄她們的丈夫。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依麗慢慢坐起來,腦中紛亂地尋覓著合適的回答。「對不起。」最後她只能無助地道歉,騰肯張口結舌看著她。

  「對不起?」

  「我會把披肩給他們,不要他們洗澡了。」

  「這就是你的辦法?這樣也不會讓那些女人重回丈夫懷抱。」

  「嗯……」她不知所措地看著他,挫折感終於煽起了她的脾氣。「你說得對,的確不會。沒有哪個女人會想跟又臭又髒的丈夫同床,除非她們自己也臭到聞不出對方的味道。」她抬高下巴瞪他。「這不難理解。看來我跟別人並沒什麼不同。」

  「是嗎?容我提醒你,你到這裡之前我們可沒有這種問題。」

  「那是因為從前連女人都臭得要死!」

  他怒視著她。「所有男人都來找我想辦法。他們想知道我跟『你』有沒有同樣的問題,我又該怎麼處理?」

  依麗聳肩。「你怎麼對他們說?」

  「我說問題是你引起的,你會負責解決。這下……」他雙手叉腰揚起眉毛。「你要怎麼解決?」

  依麗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接著困惑地搖頭。

  「我真不懂你們為什麼連洗個澡都不肯。只要你跟那些男人都去洗澡ˍˍ」

  「現在才六月中。」

  「對,我知道,但ˍˍ」

  「我們這裡自有一套規矩,夫人。每年固定的時候放羊、固定的時候下田、固定的時候洗澡。」

  「洗澡不用看季節的,夫君。任何時間洗澡都不會有問題,但收割卻不能想做就做。這兩件事根本不一樣。」

  「你根本不懂我在說什麼ˍˍ」

  「我懂!」依麗怒吼,接著歎氣。「雪娜跟我解釋過披肩需要油脂與灰塵才能防雨,還有行軍時吃的燕麥餅。我可以理解你擔心手下會變軟弱,但女人呢?」

  他眨眨眼。「什麼?」

  「你難道不是這裡所有居民的族長嗎?」

  「我父親才是ˍˍ」他剛開口依麗就不耐煩地插嘴。

  「不要跟我咬文嚼字,夫君。雖然法律與技術上你父親才是族長,但實際發號施令的人是你。我早就看出來了。所有人民不管男女不是都由你統治嗎?」

  「沒錯。」

  「那為什麼你一點都不在意女人的福利?就算男人得在外面風吹雨淋、靠燕麥餅果腹,那女人呢?」

  他只是對她怒目皺眉,依麗歎口氣。

  「難道不能折衷嗎?難道不能讓男人有兩件披肩嗎?在堡壘裡跟妻子在一起時穿乾淨漂亮的,在外面就穿油膩髒污的那件來遮風避雨?」

  聽完她的建議,騰肯只是睨視著她。「本來的作法行之多年一點問題也沒有,沒有必要ˍˍ」

  「現在誰才是害怕改變的膽小鬼?」依麗譏諷地打斷他的話,翻身到床邊站起來往門口走去,卻在經過騰肯身邊時被一把抓住。

  「我還沒說完。」

  「我已經聽夠了!」依麗冷冷地說。趁他吃驚鬆手時,扯回手臂飛快下樓進到大廳,差點跟安格撞個滿懷。依麗只停下來緊張地笑笑,快速行個禮就又拎著裙襬奔向廚房。

  「騰肯!」

  「老爹,我沒空!」騰肯嚷著繞過父親,匆匆看向用責備的目光瞪他的妹妹,連忙追趕妻子。

  依麗對阿金緊張地微笑,隨即衝過廚房想要躲進花園裡。她一路穿過後門來到那群邊做事邊聊天的女人身邊才放慢腳步。看來她不在場她們就放心閒話了起來。她們整個早上一言不發地埋頭工作,現在卻像鳥兒似地吱喳不休。

  「那個臭死人的呆瓜就脫光光站在那兒,像頭瘋牛似的叫個不停。」

  「那你怎麼辦?」佳娜倒抽一口氣,好像被對方的故事嚇壞了。

  「我就吼回去啊。我跟他說:『唐威立,你別想碰我!除非先去洗澡!』」

  「那他怎麼說?」

  「『你是我老婆,唐美薇,你有義務滿足我的需要。』」

  「不會吧!」佳娜帶著嫌惡格格笑起來。「西恩也跟我說同樣的話!我真想打昏他。」

  「我真的把威立打昏了。」

  佳娜不敢置信地看著美薇。「不會吧!怎麼可能!那他怎麼辦?」

  「睡了整夜,眼睛都沒睜開過。」

  聽到這裡佳娜的嘴都合不上了。「那第二天早上呢?」

  「沒事,我說他昨天喝太多醉倒在地上了。」

  「怎麼這樣!喔,美薇,你真壞。」她笑著搖頭。「我沒辦法對西恩動手。」

  「是啊,唉,你家西恩和我家威立不一樣,他從來不對你動粗。」

  「對啊,的確是。」佳娜認真地附和,一臉難過地看著美薇。「美薇,你怎麼不去跟騰肯說威立的事呢?他會幫你教訓他。」

  「我早說過啦,佳娜,只要男人都沒有怨言願意跟他去打仗,騰肯根本不關心我們這些女人的死活。」

  佳娜剛開口想說話,因為看到依麗就在旁邊,立刻止住。她的臉上竄過一陣驚恐,依麗連忙想安慰她沒有關係,但還來不及說話就聽到一陣腳步聲,她回過頭看到騰肯就站在她身後。看他臉上震驚的表情,依麗猜想剛才的話他一定也聽見了,連她也不得不覺得同情。他收起臉上的表情轉身離開,往原路走回去時全身毛孔都冒著怒氣。

  「喔,天啊。」

  依麗咬著下唇回頭望著一臉擔憂的美薇,試著用笑容安慰她。「他不是在生你的氣,美薇。用不著害怕。」

  「對啊,」佳娜歎口氣附和。「我想該害怕的人應該是威立。」

  聽到這句話依麗瞠目結舌,含糊說了句什麼就連忙追在丈夫身後,匆忙中注意到其它女人也都放下工作跟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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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22:51:0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她趕到廚房時騰肯剛剛出去,被他推開的門還兀自搖晃著。依麗跑過一臉驚愕的阿金身邊,匆匆推門走進大廳,剛好看到他僵硬的背影一閃而過,完全不理會父親驚訝的詢問,他用力撞開大門走出堡壘。

  「搞什麼鬼?」安格滿臉訝異地望著兒子的背影又看看雪娜,她只是不解地聳聳肩。聽到廚房門打開的聲音,他轉過身剛好讓路給追著騰肯衝出來的依麗。

  「姑娘!怎麼ˍˍ」剛開口她已經衝出去了。

  「搞什麼鬼?」安格又說一次,才要跟著追過去就不得不停下來讓路給從廚房跑出來的一群女人,連阿金也緊跟在後。安格抓住矮胖的廚師命令他停下來「這到底怎麼回事?」

  阿金也一頭霧水地搖頭。「我也不知道,爵爺。他們先衝出去現在又衝回來。不過從大家的表情看來,八成有場好戲要上演了。」

  安格喃喃著跟上這支奇異的隊伍,一邊揮手要雪娜跟上來。

  依麗抓著裙襬追著丈夫來到施工中的城牆邊。她慢下腳步,嘴巴因為慌張而張大成圓形

  看著騰肯走向修牆的男人,抓住一個魁梧的男人,拽著他的領口把他摔在地上。那人立刻站起來擺出防禦姿態。但在盛怒中他發現對手竟然是騰肯,困惑地放低了拳頭。「爵爺?」他剛開口問了一句,騰肯已經揮拳擊中那人的臉。

  依麗自言自語著再次拎起裙襬趕過去。來到工地時,所有男人都圍成一圈看著這場打鬥,臉上一副好奇又興奮的表情聽著騰肯對唐威立叫囂。

  依麗在這些高大的身軀間用力擠到圓圈內部。她停下腳步,咬著嘴唇擔憂地看著威立站起來又立刻被擊倒。聽見背後的抽氣聲回過頭她才發現佳娜、美薇和其它女人都隨之穿過人群,後面甚至還跟著阿金、安格爵爺和雪娜。

  「站起來!站起來像男人一樣跟我打,你這個懦夫!」

  騰肯的吼聲讓依麗重新回過頭。

  「爵爺,到底怎麼回事?」威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問。「我不懂ˍˍ」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騰肯揪住領口往前拖。

  「你一直都對美薇動粗。她不過是個女人,體型只有你的一半,力氣更沒得比。」威立責怪地瞪了妻子一眼,騰肯用力搖他。「她沒來告狀,是我不小心聽到的。」

  威立並沒有因為這句話而收回怨毒的眼神,騰肯又用力搖他。「你最好不要因為我知道這件事又去報復她,否則你每打她一下,我就會還你十下。」說完,他鬆開對方的領口,又一拳揮在臉上。這次威立有所防備,他往後跌撞了幾步但沒有摔到地上。他甚至還舉起拳頭準備回擊,卻被騰肯躲過又往他肚子上重重一擊。

  依麗嚇得縮成一團,看著威立哀嚎著往後退,接著騰肯揮拳擊中他的下顎,他就此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她整張臉皺在一起。他站在那兒氣喘吁吁地看著地上的人,過了一會兒轉身對圍觀的人說話。

  「只要有人敢對女人動手這就是你們的榜樣,只有懦夫才欺負比自己弱小的女人。」他的眼睛落在依麗身上,抿緊雙唇看著她,接著轉身推開人群往馬廄走去。

  依麗正要追上去卻被安格阻止。「讓他去,他需要一個人靜一靜。」他望著昏倒在地的唐威立,歎口氣搖搖頭。「騰肯就是不能忍受大欺小。」

  「我可以去扶他嗎,夫人?」

  依麗看著美薇,很驚訝她竟然會問這句話,但還是點點頭。「你想的話就去吧。」

  美薇憐憫地看著失去知覺的丈夫。「不管好不好,他到底是我丈夫啊。而且我想他應該不敢再打我了。」

  「是啊。」依麗靜靜附和,美薇往丈夫走去。

  安格看到依麗擔心地望向馬廄的臉,騰肯剛剛過去之後就不見了。他輕輕催促她回堡壘裡去。「雷比有一大堆馬糞,他問你要不要拿去當花園的肥料。」

  依麗心不在焉地蹙眉,「雷比?」

  「他是馬伕。」佳娜走到她身邊提醒。

  「是啊。他大概每兩天清一次馬廄把糞肥都堆在後面,」安格告訴她。「他想知道你要不要拿一些去用。」

  「哦,好,」她輕聲說。「這樣太好了。」

  「吃過午餐我會派人送一些到花園裡去,供你隨時使用。」

  「謝謝。」依麗說。

  安格點點頭回頭找雪娜,她正偷偷往馬廄移動。「丫頭!」

  騰肯的妹妹猛地停下腳步,不情願地轉頭看父親。

  「花園好像該往這邊走。」他說。

  雪娜做個鬼臉,跺著腳回到他們這邊。

  「你不可以太累。」

  聽到小姑的話依麗歎口氣,站起身來拂去臉上的髮絲,抬頭看看太陽。自從中庭那場打鬥過後,騰肯騎馬出去一整天了還沒回來。依麗還是不曉得他上哪去了,只知道他獨自離開城堡進樹林裡去。

  他沒出現在午餐桌上時她並不驚訝,但晚餐他也沒回來時她就開始擔心了。安格、雪娜和佳娜都叫她不用煩惱,但她就是無法控制地擔心他。依麗知道他可以照顧自己,但那天在花園走道上他的樣子說不出地脆弱,他聽到的話顯然深深刺傷了他。依麗猜想應該跟美薇說他不關心族裡女性福祉的話有關。這句話太像她之前的責備,讓他深受打擊。

  最怪的是,雖然她的說法在無意間得到支持,但依麗卻不希望這樣。其實她並不真的認為騰肯不關心女性,而是他五歲以後的成長過程就缺乏女性的陪伴,所以他只是完全不瞭解自己的家有多不舒服、多冰冷。他只是體會不到自己錯過了什麼。

  依麗整夜憂心忡忡無法成眠,一大早下樓的時候又沒在早餐桌上看見他,心裡既失望又著急。午餐時騰肯終於出現了,看到他健康完整的回來,她鬆了口氣,但他沉默不語的陰沉模樣又讓她更擔心。顯然他還是很在意昨天的事。依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讓他息怒,也許她根本無能為力。

  「你該到樹下坐著休息。」

  依麗翻翻眼睛,轉頭對小姑說:「我一點都不累,」自從她說要幫忙播種後,這句話已經說了不下十次。「我只是在播種,又不是什麼苦工。」

  雪娜氣沖沖地看了她一眼,重新拿起種子,埋進剛翻好的土裡,邊小聲叨念著。

  依麗對上佳娜擔憂的眼神。

  「夫人,播種必須一直彎著背,也許你該休息一下ˍˍ」依麗厭惡地搖頭制止她。

  「你們都當我是羽毛做的,一陣風過來就會被吹跑。可是我年輕、健康又有力氣,不會有問題的。」

  「但你上次昏倒了。」女僕提醒她。

  「對啊,你暈了過去,」雪娜附和。「你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健康。」

  「我又沒生病。」依麗堅定地說。

  「也許她有了。」美薇的話讓依麗皺起眉頭。她今天早上回來幫忙時只說威立太煩人,根本不值得她照顧。她丈夫今天早上醒來時頭痛得快裂開,而且一直唉叫不停。除此之外,對於那件讓她丈夫被人抬到床上而騰肯也因而獨自騎馬出去的事,美薇再也沒多說什麼。

  「才沒有。」依麗不耐煩地抱怨,突然聞到附近那堆糞肥濃濃的臭味而忍不住望著那邊做了個鬼臉。就像之前答應過的,安格昨天下午派了兩個人把馬伕準備好的糞肥用小車運到花園來,先堆在花床不遠的地方備用。但依麗每次都忘記這堆「好東西」,只要播種到盡頭就不小心踩到,就像現在這樣,她也只能歎口氣。

  她正打算往旁邊一步躲開那堆東西,突然問耳邊響起一陣嗡嗡聲,她警覺地抬起頭,一隻蜜蜂正繞著她轉。她皺著眉頭在臉前面揮手,一面本能地後退躲避蜜蜂的攻擊。

  「夫人!」

  依麗看到佳娜慌張的臉,發現自己犯了大錯時已經來不及了。腳底的糞肥又濕又滑,她的便鞋立刻在滑溜的地上滑了一下。她用力扭動身體想穩住,卻反而跌進那一堆臭氣沖天的糞便裡。

  佳娜、美薇和雪娜都立刻衝過來又驚又鄂地想抓住她的手救她出來,但地上沾滿糞肥十分滑。佳娜跟美薇抓住她的兩隻手,正要拉她站起來時,腳一滑,她又跌了回去,這次連另外兩個女人都被她拉下水。她們慌亂地尖叫著摔在她身邊的糞堆上。下一刻連雪娜都不能倖免,因為佳娜雙腳在掙扎中勾到她的腳踝害她失去平衡。

  糞肥不只味道難聞,摸起來的感覺更噁心。依麗差點哭出來,努力在黏膩中跪起來,爬出糞堆外。一碰到乾淨的土地,她立刻站起來,回過頭看,佳娜跟美薇也正設法站起來,一步一滑地走出糞堆。只有雪娜還倒在跌落的地方,狂笑不止而站不起來。

  依麗看著小姑大笑的樣子搖搖頭,夥伴的慘狀讓她笑不出來。佳娜的紅髮已經被穢物染成爛泥色,大塊的馬糞掛在其間,美薇的臉上也黏了一大塊,正順著臉頰往下滑。她們兩個叉著腰一臉噁心地彼此對看。這副景像她可能很難忘掉,依麗好笑地搖著頭轉身看那堆馬糞,還有依然笑個不停的雪娜。

  依麗回到糞堆邊站穩,伸出一隻手給小姑。雪娜憋氣拉住嫂子的手,依麗同時用力往後拉。兩個人合力讓她站起來,蹣跚著遠離糞堆。

  「嗯!」佳娜哀歎著,揮動雙手看著糞便飛落。

  「嘔!」

  「好噁心!」

  「好討厭。」

  「我聞起來像ˍˍ」

  「茅坑?」依麗無奈地說。

  佳娜停下來抬頭看依麗,突然間爆出一陣笑聲。「噢,夫人!」她一臉抱歉地努力想止住笑,卻怎麼都辦不到。「真對不起,夫人。但你的頭髮,那頭漂亮的頭髮看起來ˍˍ」

  「跟你的一樣?」依麗自嘲地說,笑容牽動著嘴角。

  「不用懷疑,」佳娜也自嘲地笑出聲,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她哀歎。「我現在比西恩更臭了。」

  「我也比威立更臭了。」美薇也抱怨著。她們無奈地對看一眼,接著佳娜突然雀躍起來,臉上掛著調皮的表情。

  「我要去找他,給他一個大大的香吻……如果他不先把我打跑。」

  「別讓他得逞,」依麗愉快地建議。「說不定這下他會願意提前洗澡了。」

  「對啊,」佳娜做了個鬼臉看看自己。「夫人,我可以先告辭嗎?」

  「我也是?」

  「當然可以。」依麗看著兩個女人離開,回頭看看雪娜,她正用劍挑掉身上的糞便。「你想借用我的浴盆嗎?」

  「不用了,我去湖裡洗洗就好。」

  「隨便你吧。」依麗轉身要回城寨卻又停下腳步。她不要、也不能這樣穿過廚房。她歎著氣繞過整棟建築。她很好笑地發現,這一路匆忙穿過大門竟然都沒人注意到她的怪模樣,直到她在樓上遇見艾芭。

  「夫人!」

  依麗在樓梯上擦身而過時對一臉驚慌的侍女笑笑。「是呀,艾芭,我得洗個澡。」

  「馬上來,小姐。」

  依麗走進房間突然想起自己剛剛說過的話,「說不定這下他會願意提前洗澡了。」她停在床前咬著下唇。每天夜裡她看著丈夫脫去一件件衣服,每天夜裡她都感覺體內的騷動。自從那天早上丈夫試圖引誘她之後,那種騷動就變成持續悶燒的火焰,灼痛她的腹部核心,雖然鬆了一口氣卻又忍不住懊悔,一方面雖然覺得幸好被人打斷而免於屈服於身體的渴望,卻也暗自好奇到底他所說的滿足是怎樣的感覺。

  這下她跟他差不多臭了,想必很難注意到他身上的味道。不過他倒是可能被她的臭味影響,或許這樣可以說服他共浴。

  開門聲拉回依麗的注意力,幾個僕人抬著浴盆與一桶桶熱水跟著艾芭進來。依麗靜靜等著水倒好,所有人都出去只剩艾芭時才急忙吩咐。「艾巴,去請我丈夫來。」

  「請……?」

  「對,立刻去。」

  「是,小姐。」她剛往門口走去又被依麗叫住。

  「先幫我把衣服脫了。」

  她皺著鼻子動手,脫去依麗的衣裳只剩貞操帶才離開。

  依麗奔向拋在地上的外衣,尋覓安格交給她的那串鑰匙。因為衣服縐成一團,找出鑰匙花的時間比她的預期更久,但一找到她就立刻開鎖脫掉腰帶。

  她還在想該把貞操帶放哪,就聽見走道上傳來丈夫沉重的腳步聲。她小聲尖叫著衝到床上窩進被單裡,無暇理會這些寢具因此都得洗過,雖然大部分的糞便是沾在剛脫掉的衣服上,但還有一些黏在她的頭髮、手臂與小腿上。

  她急忙擺了個堪稱誘人的姿勢,門已砰的一聲打開,騰肯一臉不耐煩地大步走進來。

  「到底是什麼事?艾芭說你有急事,到底ˍˍ」他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她的衣服扔在地上,馬上猜到她一定是裸體的。他的眼睛先是不敢相信地睜大,看到旁邊的浴盆時又冷了下來,怒氣再度升起。「我懂了。你想假借求歡騙我去洗澡,告訴你,沒用的ˍˍ」攻擊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她舉起剛脫掉還拿在手裡的貞操帶。「噢!」騰肯三個大步穿過房間。跨出第一步時他解開繫著劍的腰帶。第二步時他用力一拉披肩讓它落在地上。第三步時把襯衫從頭上扯下來扔到一邊。接著他就趴到她身上,等不及擺好姿勢已先吻上她的唇,左手纏在她發間撐住壓在他下面的頭,右手一把扯掉蓋在她身上的被單,接著牢牢放在她兩腿之間。依麗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檢查女性該有的器官,但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她因吃驚而張嘴,而他的舌頭立刻乘機溜進她唇間肆意品嚐。

  雖然他的反應跟她的預期不太一樣,但還是讓她投入,身體也不太排斥。她喘著氣讓他享用突然到手的自由,隨意探索她的私處,一邊狂熱地吸吮著他伸進口中的舌頭。身體也隨著他徹底探索的動作而挺起,當查探的動作化為輕柔愛撫,以她從未想過的方法撫摸著,她忍不住隨之扭動身軀。

  他的嘴突然離開她的開始往頸項烙下一串吻,她失望地歎息,幾乎沒注意到他嗅到她的味道時慌亂中抽氣的聲音。

  「嗯,」他驚恐地退開,噁心的氣味讓他皺起鼻子。「這什麼味道!」

  「我跌進肥料裡了,」依麗輕快地解釋,拉住他的手下讓他躲開。「不過沒關係,現在我也幾乎聞不到你的味道。」她試著拉近他的頭,想再次用嘴唇擄獲他,但他不停地抗拒。

  「你好臭,女人!」

  「不會比你臭!」依麗大聲為自己辯護,一邊用身體磨蹭著他。「吻我。」

  騰肯一時不知所措地看著妻子。接著他的視線落在她身上,看著她的胸部ˍˍ乳頭敏感突起ˍˍ接著移到藏了那麼久不讓他看的地方。他心中一部分想跑得越遠越好,但更深處的一個更大的聲音呼喊著要他把握機會。他的手自動滑上她的乳峰,他呻吟著重新低頭吻住她。很不幸,就算屏住呼吸她的味道還是會滲進來冷卻他的熱情。

  他咒罵著放開嘴唇,一把抱起妻子,抱著她走過房間扔進浴盆裡,水濺得到處都是。他以為她落進水裡就會放手,但她沒有,反而像樹上的青苔那樣緊緊纏住他的頸子。他差點跟她一起跌進水裡,幸好在最後一刻抓住浴盆的邊緣穩住自己。

  不理會她滿臉飽受背叛的表情,他站直身體簡潔地下令:「快點洗。」

  依麗在浴盆裡望著他,背往後一靠,雙臂交叉在胸前,眼睛定定地看著前方,擺明了不願配合。

  他皺眉看著她在水中的身體,接著看看她的臉,最後是頭髮。他看得到大塊糞便黏在閃亮豐厚的秀髮問。他動搖地大聲說:「快點洗,否則我要親自動手了。」

  她卻只是滿不在乎地聳肩。

  騰肯又罵了一句,過去跪在浴盆邊,從頭髮開始動手,一隻手按住她的頭頂把她整個人往下壓。

  沒預料到他會這樣,依麗像個酒醉的水手那樣沉進水裡,水快速流過她的臉和頭髮,淹進她的嘴和鼻子。過了幾秒鐘,她猛地離開水面,激起四濺的水花。她還來不及抹去眼睛上的水,騰肯就開始往頭上抹肥皂,開始清潔又濕又長的髮絲。他毫不理會肥皂弄到眼睛時她的叫罵著,就這樣繼續洗下去,接著又把她的頭按到水裡搖一搖,洗掉剛抹上去的肥皂。完了之後他放開她重新站起來。

  「好了,要是不喜歡我的洗法,剩下的部分你就自己洗。」

  「我看不見。」依麗揉著劇痛的眼睛簡短地告訴他。

  騰肯歎著氣重新跪在浴盆邊拿起肥皂,抓起一隻手臂抹了起來,他的動作快速精簡,一邊洗完換另外一邊,迅速確實的態度在洗到胸前時變了,飛快清洗的動作變得緩慢溫柔,不知何時肥皂溜走了,只剩他滿是泡沫的手在她胸前移動,揉捏、愛撫、掌握。

  眼睛因為肥皂的刺激而緊閉著,依麗專注地感受他的撫摸,呼吸變得又快又淺,身體在愛撫下甦醒。他的一隻手滑進雙腿間時,依麗呻吟顫抖著,本能地伸手找他。一隻手碰到他的肩膀,她隨著線條往上摟住他的頸子,輕聲乞求著:「吻我,騰肯。」

  他的唇立刻貼上來,呼吸急促地把舌頭伸進去。他接著把頭扯開,喘著氣說:「到床上去。」

  依麗在他懷中先是靜止不動,但又立刻放鬆。「幫我。」她貼在他唇上呼氣。

  騰肯哼了一聲彎腰抱起她。依麗剛開始很配合,但起來大概三英吋左右後她突然抓住浴盆邊緣讓他突然不能動。上次他能撐住是因為兩手空著,這次不一樣,懷裡抱著依麗很難維持平衡,就這樣用力向前摔進去。

  依麗馬上在他懷裡轉身,發出勝利的呼聲讓他落在自己身上。跟騰肯不一樣,早有準備的她快速爬起來,壓住他坐在水裡。

  她微笑著忍住痛,硬是睜開眼睛伸手去拿肥皂。她剛抓到肥皂,他已恢復鎮定開始在她下面移動想跳出浴盆。依麗在慌亂中伸手抓住他的命根子不放。他立刻一臉震驚地靜止下來。她回望著他,自己其實也嚇一跳,接著突然鬆手,張開雙臂抱住他的胸口把他拉近。

  騰肯原本要開始掙脫,但突然注意到她滿是肥皂的胸部滑過胸前,該死地引人遐思。他不再扭動,讓她靠在身上推擠著,越來越清楚地感覺到她面對著他跨坐在腰間,下身在水裡緊密地壓著他的……感覺棒透了。

  發現他不再掙扎,依麗猶豫地向後退。

  「你一停下來我馬上帶你上床。」他平靜地警告。她立刻用一隻手在水裡找肥皂,一面用另一隻手把自己沾到他胸前的肥皂抹開。一找到肥皂她馬上動手,清潔同時愛撫。

  騰肯靜靜躺著,幾乎沒注意到那雙溫柔的手洗過他的肩膀、腋下、胸膛。他所有的心神都集中於她的下身在工作時一直規律地磨蹭著他。一開始他以為純真的妻子不是故意碰他,

  但當她伸手洗頭而將臉靠近時,他留意到她在按摩頭皮時幾乎無法呼吸的表情。這在他身上帶來意想不到的效果,當他的陽具被壓在小腹上不斷彈跳著,她的身體固定住並不斷搓揉他。他伸出手握住她的乳房,雙手在沾滿肥皂、滑溜溜的肌膚上撫弄揉捏。

  依麗突然靜止,一聲呻吟溜出唇問,她低頭尋找他的雙唇,快樂地歎息著任他肆意狂吻。她的手指在他滿是泡沫的髮間交纏壓著他的頭,下身的動作因為體內激升的需要而更加狂放。她完全沒想到他會突然伸手到浴盆外抓起一桶水,舉高,倒下來。

  冷水澆在兩人身上,她在他口中倒抽著氣,全身顫抖地抓住他的肩頭,接著他在浴盆裡移動,將她稍微舉高,帶著她一起站起來。

  騰肯抱她一路滴著水走過房間,把她放在床上,接著俯在她身上再次吻她,兩人在彼此身上滑動著。他突然拉著她一隻手放到陽具上,依麗一怔,接著略帶猶豫地合掌握住,輕輕捏著。他的吻立刻變得有些狂亂,意味著她沒有做錯,於是她便握在手裡沿著它移動,像滑落劍身的鞘。

  這個動作讓騰肯動彈不得,只能在她口中喘氣,接著他猛地抓住她的手固定在頭上,用一隻手牢牢抓著,另一隻手伸到下面愛撫她。他的手指熱切地動作著,帶領她進入熱燙的需求,身體朝他拱起來,嘴貼著他的唇呼喊著。這時他突然一動挺身進入她。

  突如其來的劇烈刺痛讓她睜開眼睛大聲痛叫。她望進丈夫眼中,臉上錯綜著疑惑、驚愕和疼痛,騰肯啞聲解釋,「破身的時候,」他帶著歉意喘息著。「乾脆一點比較好。」

  依麗猶疑地點頭,他歎口氣,前額抵在她的額上。「不痛的時候告訴我。」

  依麗清清喉嚨。「已經不痛了。」她略帶羞怯地小聲說,他抬起頭詢問地望著她。

  「真的?」

  她點頭,但他還是有點猶豫,伸手到兩人之間再次撫摸她,指尖溫柔地溜過她滑嫩的肌膚。

  依麗咬著唇迎向他的視線,暗自希望他會吻她,但他只是看著她,一邊挑起他先前點著的火焰,看著她的雙眼迷濛,激情讓她臉部扯緊,身體也開始在他的觸碰下扭動。他加快動作,她咬著嘴唇呻吟,接著他開始推動臀部,更加深她正體驗的情慾。過了一會兒他們一起高喊出聲,依麗也終於嘗到他說過的那種滿足。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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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22:51:2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小姐!」

  「嗯?」依麗睜開眼睛望向門口,因為被丈夫龐大的身體擋住視線而微微蹙眉。接著他怎麼會睡在那裡的記憶流過腦海,她微笑著用一隻手臂撐起上身看著站在門口的侍女。艾芭看到房裡的情形,小姐跟姑爺竟然睡在一起,用「震驚」兩字還不足以形容她的感覺。依麗現在才注意到澡盆裡的水幾乎都濺到地上去了。真是一團亂,但依麗一點都不在乎,因為把那些水潑出來的過程太有趣了。

  她開心地微笑著,撥開遮住眼睛的頭髮。「什麼事,艾芭?」

  「什麼?噢!你母親,小姐,她快到這裡了。」

  「我母親?」依麗從床上一躍而起,匆忙跑向放衣服的箱子,突然踩到一灘水滑了一跤,膝蓋撞上木箱。她罵了一聲,掀開箱子隨手抓起一件襯裙。這時她停了下來,猛地轉身,「你確定?」

  「是的,小姐。小強尼剛才抵達堡壘說明她的位置,他正等著帶你過去接她。」

  「小強尼?」依麗邊把襯裙自頭上套進去。那是她母親侍女的兒子。「她怎麼不自己騎馬過來就好?」

  艾芭聳肩,依麗從箱子裡扯出一件外衣套上。

  「強尼剛說到這裡,安格爵爺就派我上來請你,所以我沒聽到其它的事。」

  「去告訴爵爺我一穿好衣服立刻下樓。」

  艾芭點頭離開房間時,依麗正在箱子裡翻找長襪。她終於找出一雙,連忙走到床邊坐在床尾正要穿上又停了下來,轉過身,看到丈夫突然坐起來。她以為他作惡夢被嚇醒了,但他卻繼續向前彎,一把抓住她,帶著她一起往後倒,這時她才意會到艾芭剛進來時他就醒了,只是一直沒有起來。

  她尖叫著想抓住床柱,但他動作太快,她還是仰頭倒在床上,他翻身壓住她。依麗張嘴想抗議,但騰肯根本不聽。他的嘴落在她唇上,雙手則在各處快速游動,讓她有些暈陶陶。

  「爵爺!」她終於能夠出聲,但他放開她的嘴只是為了咬住她的下唇,接著又撥開她尚未繫好帶子的領口,迫不及待地張嘴咬住她的乳頭。她屏住氣想再說一次,但還是放棄了且緊閉上眼睛,因為他掀開裙子一手伸進她兩腿之間準備點燃她的慾火。

  「噢,夫君,」她帶著錯愕與喜悅輕言,身體在他的撫弄下立刻重新轉為火熱。「喔我……喔親愛的……噢,我母親!」她呻吟著,突然想起原本要跟他說什麼,猛地睜開眼睛。

  「我母親!」她喘著氣。「不行,求求你。我母親來了,我一定要ˍˍ」

  「別擔心,夫人,」他含糊說著,起身離開她的胸部跪到雙腿之間。「我們只要加快腳步,你立刻可以下樓迎接母親。」

  「加快?」依麗剛問出口,他就抬起她的臀部一舉而入。

  他暫停下來擔憂地皺眉看著她。「痛嗎?」

  她羞紅了臉快速搖搖頭。

  「一點都不痛?」

  「不會,但ˍˍ」話還沒說完,他已抓住她兩隻腳踝放到肩上,更向深處挺近,讓她只能哼聲低吟。

  「很好,」他嗄聲說,緊抱著她向後略退又用力推進。「天哪,你好緊。」

  依麗猶疑地咬著下唇。「不好嗎?」

  「不,不,好得很。太好了,但我等太久了。用腳踝勾住我,甜心。」

  「勾住你ˍ?」

  「對,幫我撐住你,」他一臉痛苦地呢喃。「用腳踝勾住我的頭。」

  依麗照做,接著他鬆開一隻撐著她臀部的手,伸到兩人之間撫摸她,她呻吟一聲向上拱起身體。

  「就是這樣,甜心。」他說著,用還貼在她臀部上的那隻手催促她動作。「就是這樣。就是……該死!」  

  她幾乎沒聽見他傾注時發出的咒罵聲,完全專注在身體裡一波波排山倒海而來的感覺,將自己交付在他的撫摸和他在身體裡的感覺中。她還在為之顫抖時,他把她的腿輕輕從肩頭放下,整個人癱在她身上,壓縐了擠在腰上的裙子。

  「真對不起,小依麗。」他一喘過氣來就啞聲說。

  「不用道歉,」依麗喘著氣說。「我喜歡,我們一定要再來一次這種加快的。」

  門上傳來敲擊聲,他們同時望過去,騰肯皺眉歎氣。「什麼事?」

  門打開,安格站在外面。看到自己闖進的場面,他尷尬地紅了臉。接著怒氣衝了上來,因為他終於證實一直以來的懷疑。「該死的,騰肯!你要是不節制一點,遲早會整死這個小姑娘。她每天晚上都不能休息還不夠嗎?你非得連白天都要煩她?」

  騰肯覺得好笑。「是你自己說九個月一過就要看到孫子的。」他提醒他。

  「唉,天知道,你八成已經下了種啦!」老人家嚷著。「你在她身上耕種得夠久了,快點放開她,免得她連生孩子的力氣都沒了。」

  依麗尷尬到了極點,一把推開丈夫跳下床,連忙拉好外衣。

  「我只要穿上襪子就好,爵爺,我馬上過去。」她半是自言自語地說,拿起長襪重新在床尾坐下,開始把一隻襪子拉上來。

  安格的視線轉向她,表情跟聲音都變得很溫和,「姑娘,不急,等個幾分鐘也沒什麼要緊。有這種沒腦筋的丈夫,你得好好養著老天給的力氣。」他的目光回到騰肯身上,他累癱在依麗離開之前的原位,安格陰沉地皺眉。「小子,快點滾下床穿好衣服,你的小妻子會需要你幫忙。」

  聽到這裡依麗停手望著他,但騰肯只是皺著眉。聽到她母親抵達的消息,他並不像依麗那麼驚訝。在蘇格蘭,小道消息跑得比馬更快,他跟父親幾天前就知道魏夫人帶著兩個僕從往唐家堡壘來了。但在此之前沒聽說她的健康狀況有問題。

  「需要他幫忙?」依麗焦急地問。「我母親病了嗎?」

  安格略微遲疑,接著歎了口氣。「她的僕人強尼說她情況很糟。」

  「情況很糟?她怎麼了?」

  「根據那人的說法,你繼父對她發了頓大火。」他無可奈何地說出實話。

  依麗倒抽一口氣,從床尾一跳而下衝向門口,接著又突然轉身到衣箱邊,挖出其中一箱的大半東西,找出藥草袋。她放著那堆東西不管,又急著跑出房間,她的長襪還是只穿了一邊,而且還沒有拉好。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騰肯歎氣。「她哪來那麼多的精力啊?」

  「哼,當然不是來自你的愛護,這點我敢保證,」安格轉身嚴厲地說。「快點下床!」

  「噢,真高興見到你,小姐!」強尼急著跑到樓梯下迎接依麗,滿是風霜的大臉上堆滿了欣慰的表情。雖然名叫小強尼,他其實足足有六英呎高,身材像只大水桶,早就不小了。他整整比依麗大十歲,但從小大家就叫他小強尼,過了這麼多年,這個名字還一直跟著他。

  「這下應該沒問題了。」

  他說這句話時的表情那麼不確定,令依麗的不安更是加倍。「她的情況有多嚴重,小強尼?他沒有用鞭子抽她吧?」

  「沒有,小姐,不過比起他做的事,鞭子還算好的。」

  依麗蹙眉,小強尼搖搖頭。「我媽說夫人的肋骨斷了,腿可能也斷了。她很不好,虛弱又發燒。沒有車子讓她躺著,媽不敢帶她繼續上路。魏夫人再也沒法騎馬了,她一知道我們進入唐家的地界就倒了下來。」

  聽到這裡依麗的腿都軟了,幸好騰肯已經趕到她身邊,穩健的臂膀支撐著她。

  「你吩咐備車了嗎?」他邊問安格邊彎腰幫妻子穿好長襪。

  「吩咐過了。」安格扶著依麗的手臂讓騰肯抬起她光著的腳套上長襪向上拉。

  騰肯點點頭,扶著依麗往門口走去,一路上擔憂地看著她蒼白的臉。

  安格不只吩咐備車。他們走下階梯時外面已有二十個人上馬待命,還有一輛車、三匹馬等著。艾芭已經坐在車尾,手裡緊捏著她的藥草袋。

  騰肯催促依麗走下階梯後,上馬彎腰拉起她坐在身前,幾乎不等安格和小強尼上馬已調轉馬頭奔出中庭,衝出城門後才放慢速度讓小強尼帶路。

  小強尼一點也沒有誇張,魏夫人的確一進入唐家地界就倒了。他帶他們去的那塊空地就在邊界上,離堡壘騎馬也要一個小時。

  騰肯還來不及停馬,依麗已溜出他的懷抱跳到地上。騰肯還沒下馬,她已飛奔穿越空地跑向一名憔悴的老婦,那顯然是她母親的侍女。

  她慌張的喘氣聲比什麼都讓他清楚她母親的傷勢有多嚇人。騰肯跟父親交換了嚴肅的眼色,走過去站在依麗身後,看到躺在地上的那個女人的狀況,連他的臉色也變得蒼白。

  看得出她虛弱又高燒ˍˍ這一點他們已經知道了ˍˍ但讓依麗驚駭不已,甚至讓騰肯也如此的,卻是她臉上的慘狀。顯然葛林偉打斷了她身上的骨頭還不滿足,甚至對她的臉也動了拳頭。她的嘴唇裂了,鼻子腫起來,鼻樑很可能斷了,兩隻眼睛都帶著媲美浣熊的黑圈。他不忍多想她在踏上離開魏爾伍的漫長旅途前是什麼模樣。

  「那個禽獸!」安格站在騰肯身邊沙啞地說。

  「噢,媽媽!」依麗悲泣著,伸手想摸摸那重傷的臉又半途縮了回來,生怕會弄痛她。

  魏夫人聽到女兒的聲音動了動,掙扎著想睜開眼睛,但實在腫得太厲害,她很難看清楚。她張嘴想說話時也只冒出一陣乾咳。

  「噓,」依麗低聲說著握住靠近她的手,那似乎是夫人全身上下唯一沒有瘀青、刀傷或腫起的地方。「我是依麗,媽媽。我在這裡。我們要帶你到唐家的堡壘去,你在那裡會很安全。」她安慰著,回頭看看老侍女葛蒂,從依麗的祖母那一代起,她就在魏家工作,一直擔任女主人的侍女,她的智慧跟醫術都很出名。要是有人能治好依麗母親的傷勢,一定就是她。

  看到依麗臉上詢問的表情,老侍女拍拍她的肩膀。「我讓她吃了退燒止痛的藥.她需要長時間的休息。」

  依麗點頭,轉頭看著車慢慢拉進空地。

  小強尼立刻上前想抱起女主人,但騰肯拍拍他的肩膀替代他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到那脆弱的軀體下輕輕舉起。不管他再怎麼小心,魏夫人被抱上車時還是痛呼出聲。

  趁他走過來的幾秒鐘,艾芭盡力把一床毯子與睡袋鋪得跟床一樣舒適。魏夫人一上車,依麗就想跟上去,但騰肯從背後抓住她,揮手要葛蒂上車。依麗雖然不開心地皺著眉,還是放棄上車陪母親,車上實在沒地方擠進她們三個。

  騰肯帶她往坐騎走去時她沒有任何異議,耐心等著他上馬,順從地讓他抱起來放在身前。她非常感激他一上路就立刻策馬跟在車邊,她輕輕捏了捏他的手臂表達謝意。

  回程原本只要一個小時,但為了不讓魏夫人受到震動,一行人只能慢速前進,花了兩小時才抵達。當他們終於到家時,騰肯再次抱起她母親,帶著她走進堡壘、上樓到他們的臥房,耐心等著依麗與其它兩位女僕扯掉髒床單,換上乾淨的寢具。她們一換完,騰肯輕輕把魏夫人放在床上,接著就被人推離床鋪,還被趕出房間好讓她們照料魏夫人。

  「我一直在想,你計劃好久要擴建房間的計劃可能要快點動工了。」

  騰肯意外地看著父親,他們正一起下樓到大廳去。「我本來想等修建城牆的工作告一段落才動手,沒道理把整個地方弄得天翻地覆。」

  「呃,是啦……但我想你很快就會改變心意。」

  他父親再也沒多說什麼,騰肯的眉頭皺得更緊。「你怎會這麼想?」

  「唉,在我看來,現在依麗的母親病得那麼重,那小姑娘一定會堅持讓她睡在你們房間,而且絕對會堅持在那裡打地鋪照顧她母親。」

  騰肯恍然領悟眼前的情形,而停下腳步。父親說得對;魏夫人現在肯定會佔用他的房間好一陣子,這樣他就沒床睡了。他得在大廳打地鋪。其實也無所謂,他從前也睡過大廳。但關於依麗會想陪在母親身邊的事,他父親恐怕也沒料錯。就算依麗終於願意離開母親身邊跟他一起睡在大廳,對他也是一種折磨。因為堡壘裡只有三個房間,所有僕人都得睡在大廳地上。騰肯毫不懷疑,僕人都睡在附近時,妻子一定不會讓他在那裡碰她,想都不用想。老天啊,他才剛完成圓房的大事,就又要被拒於千里之外。這怎麼可以!

  「沒錯,」安格熱心地拍拍他的背。「看來上帝作主要讓小依麗好好休息。」

  「我會增建房間,」騰肯森然下定決心。「明天就開工。」

  「你最好多蓋兩、三間,小子。」安格開心地說。

  「兩、三間?」

  「對啊,這是未雨綢繆。我想羅飛爵爺跟韋主教很快就會帶著那個姓薛的王八蛋回來。我們不可能要主教睡地上。我上次讓出我的床因為那是你的新婚之夜,這次我不會讓了。而且還有小娃兒。」

  「小娃兒?」

  「對啊。唉,你一直這麼賣力在做這件事,我確定很快就會有一、兩個小嬰兒要出來了,我還記得,我跟你母親結婚時只有一個房間,你剛出生時和我們睡在一起。那真的很不方便。你母親怕吵醒你,都不願意照顧我的需求。」老人家滿臉怨恨地瞪著騰肯,好像仍在怪他當年剝奪了許多纏綿的夜晚。「沒錯,最好先做好準備。多蓋兩間房吧,小子。相信我,你不會後悔的。」

  一陣夾雜著喊叫與敲打的噪音吵醒了依麗。嘈雜的聲音充塞在她耳邊,讓她不得不醒過來,依麗皺著眉頭勉強睜開眼睛,照進雙眼的光讓她難受地皺起臉蛋。

  依麗一點也不意外,當她終於被葛蒂和艾芭說服離開母親床邊時,太陽已經爬上地平線,為房裡帶來一片灰濛濛的橘色光芒,直到那時她才到放在房間角落的稻草小床墊上稍事休息。她會同意換班也是因為她兩次發現自己坐在床邊打瞌睡,她擔心萬一真的睡著跌在可憐的母親身上,會加重她的傷勢。

  一連串不堪入耳的髒話在走道響起,依麗強迫自己再次睜開眼睛,這時才發現剛才不知何時又閉上了。皺眉忍住明亮的陽光刺進頭裡似的劇痛,她往床的方向看去,葛蒂已經在床邊的椅子上睡著了,艾芭則不見人影。

  撐著身體坐起來,依麗看了看床上的母親,她似乎完全不被噪音干擾,依舊睡得很平穩。但依麗卻更加擔心,睡得這麼沉應該不是好現象吧?

  又一串咒罵聲讓她轉頭看著門。病房外竟然這麼吵雜,她不悅地抿著嘴。推開入睡前蓋在身上的毯子,依麗全身僵硬地站起來,背脊底端傳來的酸痛讓她不得不停下來伸展一下。接著她走向門口,準備給外面的人一頓教訓。

  但依麗走出房間時,外面的景象卻讓她忘掉了腦中累積的憤怒,以及要罵人的話。她一時間只能呆望著外面那一群男人轉來轉去忙碌著。好像原本在修築城牆和護城河的所有工人都被調到這兒,擠在小小的走道上辛勤而吵鬧地大肆動工。

  依麗呆望了一陣,接著看到丈夫就在走道盡頭,她果斷地抿著嘴大步朝他走去。

  騰肯正動手拆掉走道盡頭欄杆上的一根柱子,忽然有人拍他的肩膀,他暫時放下手中的工作回過頭。看到他的小新娘,他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但一看到她臉上的表情就又立刻垮了下來。她微笑著,但各位聖人作證,那是他見過最冰冷的笑容。

  「夫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注意到與那寒氣逼人的微笑大不相同的甜美聲調,騰肯打量了她一陣才說:「我想擴建二樓。」

  「擴建二樓?」她問。

  「對,唉,我們很快就會有一、兩個小娃兒了,我覺得該多建兩、三個房間。」

  聽到這裡她挑挑眉毛。「兩、三個房間?」  

  他不安地動了動。「我想留一個房間給你母親,這樣她想住多久都行。總之,多幾間客房不會錯。」

  「給我母親的房間?」這貼心的安排讓她輕輕揚起眉毛,但又立刻不快地沉下來。「虧你還記得我可憐的母親,我那飽受痛苦、病痛纏身的母親正在一門之隔的房裡躺著,極度需要靜養,而你跟你那群手下卻把外面弄得跟地獄一樣吵鬧!」

  整個走道都安靜下來,每雙眼睛都帶著訝異看著騰肯和依麗。但騰肯完全沒有感覺。他的眼睛緊盯著怒吼的妻子,暢享她胸口的起伏、怒氣在雙頰添上的艷麗色彩,還有眼中的火光。萬能的上帝啊,他想起昨天下午也看過同樣的潮紅,但那時是因為激情的慾望。他也想起她後來的溫柔,及躺在他身下時那種迷離的表情,饜足的身軀散發暖意。感覺自己的身體響應著記憶,他突然含糊說了句話,抓起妻子緊握成拳的手往走道另一頭走去。

  「你到底在做什麼?」依麗喊著,想把手抽回來。

  「你反應過度了,夫人。我要帶你到別的地方私下談談,免得你的喊叫聲吵醒你養病中的可憐母親。大家開工吧!」他邊走邊下令。

  「我的喊叫聲?」她瞪著他的後腦被他拖著往前走,重新開工的噪音讓她耳鳴,敲擊與鋸木的聲音充斥四周。她把手扯回來怒視著他,他停下腳步轉過身。「你難道看不出來我為什麼出來?這些噪音一定會吵醒我母親。她需要休息,騰肯,我ˍˍ」

  「對,你說得對,她的確需要休息,也絕對可以休息。大家做事的時候盡量小聲一點,不准大叫或大聲說話。」他下令,抓起她的手又往外走。這次他走到樓梯一半依麗才又掙脫他的手。

  「騰肯!我母親在休息的時候不可以讓他們在走道上敲敲打打。她會被吵醒ˍˍ」

  「沒關係的,小姐。」

  艾芭的聲音讓依麗和騰肯同時望著階梯底下,她站在那兒抬頭看著他們。「葛蒂讓夫人服了酊劑,就算打仗都吵不醒她。」

  「可不是嗎,看吧?」騰肯樂呵呵地對她笑。「來吧,我們去談談。」把她挾在臂彎中,他匆忙帶著她下樓,不想再讓她有機會掙脫。

  依麗吃驚而不知所措,只好牢牢抓住他的肩膀,緊張地被他帶出堡壘。

  「夫君。」她終於在他走向馬廄時開口了。

  「什麼事,甜心?」

  「你在幹麼?」

  「我說過要帶你去別的地方談話,免得吵醒你母親ˍˍ噢,糟了!」他突然小跑步起來,依麗在他的臂彎中上下震動著,到馬廄的最後一段路他幾乎是狂奔而過。

  她敏銳地四下張望,想找出是什麼讓她丈夫這麼驚慌。卻只看到安格爵爺朝他們快步走來,然後他們就進了馬廄。

  「怎麼,ˍˍ」依麗剛開口就被他呼喊馬伕的聲音打斷。

  騰肯還沒說完備馬的命令,馬伕已拉著他的坐騎來到他們面前。她丈夫先放下她,登上沒有鞍具的馬,伸手拉起她坐在身前。一讓她坐好,他就策馬狂奔衝出馬廄,跟父親擦身而過。

  「騰肯!」

  依麗隱約看到族長緊繃的臉一閃而過,接著就被騰肯的肩頭擋住看不見了。衝出中庭時依麗緊抓住他的肩頭保住小命。

  「他好像在生你的氣。」他們被森林圍繞時她說。

  「誰?父親?」

  「對。」

  「嗯。唉,八成是吧。」

  他沒有任何解釋,依麗輕輕蹙眉卻只問:「你要去哪裡?」

  「到我常去的一塊空地,你的喊叫聲在那裡就不會被聽到了。」

  依麗厭煩地翻翻眼睛。「沒有必要,我已經沒有在喊叫了。」

  「有嗎?」他對她微微一笑,吻吻她的鼻尖低聲說:「我馬上解決這件事。」

  依麗困惑地皺眉看著他。「解決什麼啊,夫君?」

    「讓你叫啊。」他的答案更令人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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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他們騎了好遠騰肯才慢下來。雖然一路顛簸心裡又好奇,穿越樹林進入空地時依麗已經快睡著了。馬匹突然停下來的動作讓她收回飄散的注意力,惺忪地睜開雙眼四下張望,騰肯先行下馬。她欣賞美景同時誇張地打著呵欠,忽然發現他的手就在腰上。他把她從馬上拉下來,順著身體向下滑,直到兩人的臉在同樣的高度。依麗想停住張嘴打呵欠的動作,但已經太遲了,她丈夫利用這個疲憊的姿態,用嘴蓋住她的,舌頭滑過她的雙唇向內探索。

  疲倦一掃而空,依麗很快就加入這場唇舌的糾纏,他收回雙唇時她失望地呻吟出聲。

  「老爹在生我的氣,因為他知道我為什麼帶你來這裡。」

  聽到他帶著笑意的話,依麗滿臉困惑地緩緩睜開眼睛。

  「你到底為什麼帶我來這裡?」

  「讓你叫啊,開心地叫出來。」

  這句話讓她迷惘地眨眼,睏倦遲緩的腦子聽不出話裡的涵義,直到他鬆開放在腰上的手捧住她的雙峰。

  「我太想再嘗嘗妻子的熱情。」他呢喃著輕捏手中圓潤的半球體,拇指擦過突然挺起頂著農裳的乳尖。

  依麗低頭看著他輕柔撫弄的雙手,緊張地嚥了嚥口水。「在這裡,爵爺?光天化曰之下?」她沙啞地問。

  「就在這裡。」他回答。

  「可是萬一有人經過ˍˍ」

  「沒有可是,」他低語,趁她抬起頭時吻了她。暫時放開她的唇,他的嘴沿著面頰爬到耳邊。「天下的一切都不能阻止我ˍˍ」

  當他突然停下來時依麗也一怔,沒想到他伸出一隻手隔著裙子按住她的私處,她吃驚地猛抽一口氣。

  在昨天之前他每次都會碰到厚實的皮革和金屬鎖頭,幸好今天沒有出現。騰肯放下心來自嘲地一笑,揚起嘴角承認。「唉,幾乎一切。」

  依麗還沒機會開口就被他蓋住雙唇烙上一個讓她天旋地轉的吻。過了好久,他的唇終於放開,她的頭腦稍微清楚一點,這才發現他們已經不在剛剛站著的空地中間。她非常驚訝地發現他們現在在空地的邊緣,騰肯把她帶過來靠在一棵樹上。她感覺得到粗糙的樹皮壓在背上,更怪的是,她彷彿全身都被冷風吹拂。

  順著丈夫向下吻到胸前的動作往下看,這才愕然發覺為什麼會突然覺得冷。她的外衣被扯開,整個胸腹都露了出來,乳房上除了雞皮疙瘩什麼也沒有。此外,她的左腿也裸露在外,還抬起來半環繞在丈夫腰側。他的一隻手從她的大腿凹處向上滑到臀部,牢牢固定住她,順便一路把裙子拉上去。

  這副淫逸的模樣讓依麗吃驚地張大了嘴,但騰肯溫熱的嘴含住她因寒意而突起的乳頭愛撫著,所有話語只剩喘息與顫抖。

  雙手捧著他的頭,她舔著嘴唇看著他品嚐她的胸部,察覺這副景象非常煽情。接著他空著的手溜進兩人之間,翻開她私密的折縫找到她歡愉的花蕾,她的手指緊抓住他的頭髮,頭往後仰起靠在大樹上,唇間竄出狂野的呻吟。

  「夫君!」她喘息乞求著,感覺到前一天才體驗過的感覺又開始在體內累積。

  騰肯哼聲停止愛撫的動作,抓住她另一條腿纏住自己的腰部。她的裙子已經推擠到腰上,他壓住她緊靠在樹上,花了一點時間挪開礙事的披肩。接著就一舉滑入。

  依麗顫抖呻吟著,張開身體配合他的進入,他往後抽的時候又呻吟起來。他抓緊她的臀瓣,低下嘴唇覆蓋住她的,一面不停愛著她。

  依麗可以感受到樹皮摩擦著後背,還有他襯衫柔軟的亞麻布料在一邊胸前,另一邊則是他肩上的格子布。但絕大部分的是他的懷抱,他在身體裡的感覺,他駕馭著她直奔瘋狂的境界,終於給了她等候已久的釋放。

  「你帶我來這裡真是來對了。」

  這句在他耳邊柔聲吐出的話讓騰肯一怔。將她的腿放回地上從她的肩窩抬起頭來,他得到滿足之後就一直把頭埋在那兒。

  看著她溫柔饜足的眼睛和臉蛋,他得意地對自己微笑著,以為她在讚美他,卻聽到她又補上一句:「要不是我們在這麼遠的地方,整個城堡一定都聽得到你的叫聲。」

  捕捉到她眼中的調皮,騰肯臉上進出笑容。他把種子灑進她裡面時的確叫了,而且叫得像冬夜裡的狼嘯,方圓一英里內的鳥獸八成都被他嚇跑了。「我記得,好像你才是該叫的人。」他輕聲說著,雙手上下撫著她的手臂。

  「那樣太不淑女了。」她羞怯的抗議讓騰肯笑得更開,他抱起她找了塊比較平坦的草地讓她躺下。

  「我好想看我的淑女變得不淑女。」他低語著在她身邊趴下,伸手撫摸撕裂的外衣露出的甜美肌膚。

  「你扯破我的衣服了。」她的語氣並沒有責怪,只是說出事實。

  「我很急,而且那時你好像並不在乎。」

  「我那時根本沒注意。」依麗自嘲地承認。

  聽到這句坦白的話,他眼中充滿興味地發光。「是嗎?看來我讓你失神嘍?」

  「是的,夫君。」她輕柔地承認,決定給他一點甜頭。

  「但你沒有叫,」他說著手又撫過她的腹部向下。「在我們離開之前一定要讓你叫,甜心。我鄭重發誓會在我們離開前讓你開心地叫出來。」

  覺得這個誓言聽來還不錯,依麗微笑著拉下他的頭印上一個吻。

  「依麗?」輕輕抖去籠罩著的睡意,依麗在床邊的椅子上坐正,看到母親醒了,她的目光立刻警覺起來。母親到這裡一個星期了,而依麗也整個星期都沒離開過房間,只有那次被騰肯硬拉著騎馬出遊。自從那次樹林之旅後,她就一直待在房裡,三餐睡覺都在那兒,只要醒著都在焦急地采視母親。

  「媽媽?」她輕輕握住母親沒受傷的那隻手向前靠。魏夫人似乎比剛抵達時好不了多少。身上的瘀青剛開始褪,但眼睛還是腫到張不開。「你看得見嗎?」

  魏夫人搖搖頭又立刻痛得停下來。「不,但我聞得到你的熏香,那是你父親從西班牙帶回來給你的。」她解釋。

  「你的感覺怎樣?」  

  她母親苦澀一笑。「我看起來怎樣?」察覺依麗猶豫的沉默,她做了個苦臉。「我的感覺就有那樣糟。」

  依麗安慰地捏捏母親的手,溫柔地從那重傷的臉上拂去髮絲。「葛蒂下樓去拿蜂蜜酒調她的藥劑。我們一直餵你吃那種藥好讓你在熟睡中療傷,她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她握著的那隻手煩躁地動了動。「我不想再睡了,我一定已經睡了好幾天。」

  「你睡了一整個星期。」依麗靜靜說出。

  「唉,我睡得夠久了。」

  「葛蒂覺得這樣傷勢會好得比較快,如果ˍ」

  「不管睡著還是醒著,瘀血跟骨折都需要時間才會好。她只是想讓我睡著比較不痛。」

  「也許吧,」依麗順從地附和。「也許這個主意也不壞。你ˍˍ」

  「這個主意壞透了,」魏夫人立刻反駁。「比起失去你父親的痛,我身上這點痛根本不算什麼。而且自從他走了以後,幾個月來我像是都在睡。我該醒過來好好面對人生了。」

  「但你已經面對人生了,」依麗爭辯。「你安排了我的婚事,還設法逃離葛林偉。」

  「我只是送了封信給國王陛下,一知道你平安無事我就立刻逃走。」她糾正,接著轉頭面向依麗彷彿想透過腫脹的雙眼看著她,溫柔地問:「你一切都好嗎?一切平安嗎?」

  「是。」依麗馬上低聲說,急著想平撫母親的憂慮。

  「你丈夫對你好不好?」

  依麗遲疑了一下才回答。說騰肯對她很好似乎有點誇張,但他也沒有對她不好。她不知道該如何界定他們的關係。在圓房之前他們幾乎只有爭吵。他們的婚姻最近突然大轉彎,但她不確定究竟會轉到哪裡去。她的丈夫霸道又激情,但也是個溫柔的情人。然而自從她跌進糞堆裡誘惑他上床之後,兩人並沒有說過什麼話。自從母親抵達後他們都沒見面,除了那天她出去抗議外面的噪音。她並不認為那天被他拖到空地去做的事算得上有意義的交談。

  之後依麗就沒見過他了。那天她醒來時發現自己睡在房間角落的地鋪上。艾芭說騰肯帶她回來,抱她上樓,讓她躺下,溫柔地幫她蓋好被後才離開,重新加入那幫正在擴建房間的工人。這次依麗與母親一起睡到聽不見噪音。那之後到現在的幾天,她再也無法睡得那麼熟,但她也沒有出去抱怨太吵。首先,服藥沉睡的母親沒有被吵醒。其次,雖然有點傻,但她實在不敢面對丈夫。只要一想到那天在樹林裡的事,她就滿臉通紅。他對她做的那些事。天啊,還有她對他做的事。他說想看到妻子不淑女的樣子,他也的確看到了。她的行為跟樹林裡的野獸差不多,呼喊與叫聲似乎還在耳中迴響。只要閉上眼睛,她就感覺得到背下面壓著沁涼潮濕的青草,晨問的微風拂過她汗濕的肌膚,丈夫的唇在她興奮敏感的肌膚上遊走。

  「孩子?」

  依麗紅著臉連忙把思緒拉回來,愧疚地看著母親的臉。「我沒有不幸福,母親,一切都很好。」

  魏夫人似乎不太相信,但只是歎口氣不再追問。

  依麗覺得應該換個話題,於是聊起她被監禁的事。「母親,他是不是常常打你?」

  「只有我違抗他的時候,」回答很簡短。怪的是魏夫人接下來竟然得意地笑著說:「但我每次看到他,一定違抗他。」

  依麗呆望著她,不知該如何回復這自豪的話。一部分的她想責備母親陷自身於險境。另一部分ˍˍ就是幾次激勵她策劃逃亡的那部分ˍ想要大肆稱讚母親。至少,葛林偉得到教訓,魏家母女可不是溫順的小綿羊,不會盲目地被拿著棍子的牧羊人趕著跑。

  依麗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理解地捏捏母親的手,然後臥房門開了,她抬頭看到葛蒂。

  發覺女主人聽到她進門的聲音轉過頭來,老侍女連忙趕到床邊。「你醒啦。」

  「是啊。」

  「別怕,我馬上幫你止痛,只要在蜂蜜酒裡加點藥粉ˍ」

  「不,葛蒂。我不要再睡了,我想醒著。」

  「你醒著也沒好處,只是多受苦而已。」

  「我寧願受苦也要醒著。」

  老侍女看了女主人一眼,順從地歎口氣把藥粉放到旁邊。「你渴嗎?」

  「很渴。」

  葛蒂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坐在床的另一邊,喂魏夫人喝蜂蜜酒,看到主人因為酒液流過破裂瘀血的嘴唇而一臉疼痛,她忍不住抿緊雙唇。「你該休息。」

  「我若休息就不能吃東西,不吃東西我就不會好。」

  「你餓了嗎?」依麗微笑著問,覺得有些放心了。只要會覺得餓,她母親就比外表好很多。這是好兆頭。

  「是啊。」

  「那我叫廚子幫你準備點吃的。」她起身快步走向門口。「我馬上回來。」

  騰肯暫停手中的工作擦擦額前的汗水,目光自動又望向那扇他無緣進入的門。他自己的房間,現在卻住著依麗的母親。他並不是怪她佔用他的床,她傷得很重,比他更需要舒適的床鋪。不,他怨的是妻子不在身邊。該死,他好不容易贏得她的注意,真氣人,這下她又全收回去了。

  自從在樹林裡做愛那天後,騰肯再也沒見到妻子。他不斷想辦法要她出來,敲著臥房門想拐妻子出來「蒙馬甘迪」一下。他試了兩次,但兩次出來應門的都是她母親那個老侍女,告訴他依麗守了一整夜照料母親才剛休息。他覺得被排擠而且越來越擔心。顯然他的小妻子在躲他,但他想不出為什麼。他還以為樹林裡那一次會讓他們的關係進入新的一頁。對他而言那是一場無比美妙的小插曲,他相信她也同樣享受,也許更享受。

  雖然很不公平,但騰肯早就發現女人可以一次接著一次找到滿足,而男人在激情過後卻不得不中場休息。他的妻子在樹林裡至少僵硬、扭動、歡呼六次以上,而他受限於自己的身體,只滿足了三次。他不是在抱怨,但那三次已經足以讓他之後膝蓋發軟、兩腿直抖。

  他想讓膝蓋再發軟,然而他的妻子卻一點都不配合。

  他正皺眉想著,那扇他瞄個不停的房門突然開了,他心思鎖定的焦點走出來,快步往樓梯方向過去。騰肯一怔,呆呆望著她快速走出視線,這才拋下手中的木材追上去。

  阿金不在廚房裡。依麗困惑地站在廚房中央看著空空的桌子與火爐,這時傭人們應該正忙著準備晚餐才對。整個廚房不尋常地空無一人。通常這裡至少會有一個人在忙著洗菜或打雜,但今天完全不一樣。

  她正要轉身出門去找阿金或找個人去找他,門猛地被推開,騰肯大步進來。依麗呆在原地不能動,睜大眼睛看著他的身影。顯然他正在做工,脫下了平常穿的亞麻襯衫,裸露的上身只有一條條污垢和閃著光的汗水,全身只剩圍在腰問的披肩。

  光是看到他就讓依麗鮮活地喚起所有記憶,她面頰燙紅,熱度反映在眼中,看著他走過來。從接近時果決的步伐看得出他是跟著她進來的,而且絕不是為了探問她母親的病況。接著依麗所有的思緒都飛得無影無蹤,上前投入他張開的懷抱。

  他激情的吻讓她渴望地喘不過氣來。他放開她的唇開始沿著臉頰漫遊到頸問,她喘著氣呻吟出聲,但很快卻化成慌亂的哼聲。依麗開始在他懷中掙扎。

  她突然掙扎的動作讓騰肯恢復理智。天啊,他們站在廚房裡呢,這是個誰都能進來的地方,而他竟然想當場在地上要了她,不管會不會被人發現。他低罵一聲,把她挾在臂彎裡快步走向上鎖的儲藏室,那兒專門放些香料跟貴重的烹調用品。他停下腳步,從她腰問取下他父親給她的大串鑰匙。

  「你要做什麼?」依麗疑惑地看著他找鑰匙。

  「噓,甜心,一切都沒問題。」他含糊說著,忽然看到一把形狀很奇怪的鑰匙。他困惑了一陣接著聳聳肩又繼續找,直到終於發現他要的那把。一找出來他立刻打開儲藏室的鎖推開門,然後拉著妻子的手腕快步走進去。

  一被拉進儲藏室,各種香料的氣味飄進依麗的鼻子。她分辨出墨角蘭和肉豆蔻的香氣,還有儲備蔬菜帶著土香的氣味。接著騰肯關上門,兩人被黑暗所包覆。

  「怎麼ˍˍ」她剛猶疑地開口,就又被他拉進懷中肆虐她的嘴,一邊讓她靠在一堆東西上,從壓在背上那種一塊塊的感覺猜測,很可能是一大袋馬鈴薯。

  騰肯像是面對著豐盛大餐的餓死鬼,而且所有菜色都放在同一個盤子裡。他的嘴跟手同時動作,彷彿想一次摸遍她全身上下。他的唇從她嘴上跳到臉頰、耳朵、頸子,一隻手則忙著拉開她的領口,不時還伸進去捏一把又繼續拉。另一隻手則在裙下忙著,一路把裙子掀起來,同時一條腿伸進她腿間讓她分開。

  「夫君。」依麗含糊說著,卻又被他的唇堵住。她想閉緊嘴巴抵抗他的入侵,但他卻伸手撫摸她的私處,趁她吃驚喘氣時舌頭就溜了進去。他的舌頭一跟她交會,所有的不適就被忘記了,而他也終於鬆開她的衣服裸裎出一邊乳房讓他愛撫。他輕拉著一個突起的乳尖,依麗在他口中呻吟著拱起背。接著她感覺到他的另一隻手撥開私處的小折愛撫著,而唇也放開她的轉而向下捕捉裸露的乳尖,她不由自主地攀著他的肩膀大口吸氣。

  很不幸,喘了幾口氣她也想起來在廚房就注意到的事,也就是她剛才掙扎的原因。沒有比較委婉的說法了,總之,騰肯又變臭了。

  之前的興奮像風中煙霧般消散,她盡量在他懷裡站直,推開他的胸口。

  感覺她的手掌在推他的鎖骨,騰肯皺眉推開她的手含住一邊乳頭,但也注意到在這麼做的同時它卻在他口中變軟。他皺著眉頭給予更多撫弄,輕輕咬著那個小圈,但妻子的手又開始推他的鎖骨。

  「怎麼了?」他離開她站好,藉著從門下透進來的微光看她的臉,但光線不夠看清她的表情。「怎麼了,甜心,別這麼擔心,在這裡不會有人發現的。」

  「是,呃,」依麗不安地說著,拚命拒絕被拉回懷中。「不是因為這樣,爵爺。但ˍˍ」她掙扎了一下,不想說出實話惹他生氣,只好端出唯一真正的借口。「媽媽醒了說肚子餓,我是下來幫她找碗湯或ˍ」

  「喔,那我們得來加快的嘍,對不對?」他誘惑地低語,略彎下腰掀起她的裙襬沿著腿往上撩,手指輕拂過她突然繃緊的小腿。

  依麗驚喘著感受到隨著他滑過雙腿的動作突然在腹部底端聚集的熱度,接著又因為喘氣時吸進的氣味而大聲呻吟。在廚房那種飄著晚餐氣味的開放空間也就算了,在這種封閉的地方連身邊香料的味道都壓不過他的體味。她聞出來那個味道是ˍˍ

  「馬糞。」

  騰肯聽到這個詞突然靜止,雙手在裙子下握著她的大腿。「什麼?」

  「我ˍˍ你今天是不是跟馬在一起?」她小心地問。

  「對。」她看不見但聽得出他很意外她猜中了。「我今天早上在馬廄裡幫忙。有匹母馬難產,得有人幫忙把小馬拉出來。」

  依麗大聲哀歎著。她知道他所謂的幫忙是怎樣。他得跪在馬廄的稻草裡,把手伸進母馬體內,抓住小馬的腿把這可憐的小東西從媽媽肚子裡拉出來,這樣必定弄得他全身是血跟馬糞。接著他可能只是拿塊破布抹抹就又上樓去敲敲打打,根本沒想過要洗澡。

  事實上,她敢用性命打賭,自從上星期她跌進糞肥後,他一定就沒想過洗澡這件事。他每天都在蓋他想擴增的房間,全身沾滿汗水、泥土、灰塵卻一點都沒想到要清洗。難怪他聞起來像馬廄,甚至比馬廄更臭。

  「你怎麼知道?」

  他的問題讓依麗歎氣。「我聞得出來。」

  這句話讓他完全動彈不得。

  感覺到他在生氣,她向右一步摸索著門,打開時光線灑在兩人身上。看到滿臉怒火的丈夫,依麗決定眼下最明智的作法就是溜之大吉,於是連忙跑進廚房,差點跟阿金撞個滿懷嚇了他一跳。

  「真對不起。」她含糊道歉完又急忙離開。

  「夫人!」

  她不用回頭也知道丈夫怒氣騰騰地追在後面。她可以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依麗連忙加速往門口跑去。在匆忙中不幸沒注意到安格就在那裡,直到一頭撞了上去差點害兩個人都摔到地上。

  安格一把抓住她讓她穩住,依麗喘著氣抬頭看見是他,整張臉都紅了。「噢,爵爺。我ˍˍ呃,我正要ˍˍ我母親醒了而且餓了,」她緊張地語無倫次,後退一步離開他。「我想幫她拿碗湯,結果ˍˍ」

  「結果我那個蠢牛兒子又跳到你身上。」安格沉重地替她說完,伸手幫她拉好外衣。

  依麗向下一看才尷尬地發現她的外衣還沒穿好,大半個乳房都露在外面。她滿臉通紅地動手整理衣裳。

  「姑娘,你先上樓去陪你母親。阿金會端湯上去給你。我得跟我兒子好好談談。」

  依麗鬆口氣點點頭竄過他身邊,不理會父親跟他說話的同時還在大喊她名字的騰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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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22:52: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你不覺得在這兒躲得夠久了嗎?」

  依麗正在跟母親下棋,她戒慎地抬起頭。「什麼意思?」

  「你很清楚我在說什麼。」

  母親銳利的目光讓她不安的動了動又繼續下棋。「我不是在躲。」

  「不是?」依麗很熟悉魏夫人這種略帶嘲諷的語調。

  「不是,」依麗不耐地堅持。「將軍。」

  「那我猜你這個星期日夜都待在這裡,完全是出於孝心嘍?」

  「當然。」

  「嗯,」魏夫人搖搖頭,換她在棋局中佔上風。「將軍。」

  依麗看著棋盤眨眨眼。母親只用了一個簡單得近乎不可能的策略就扭轉了全局。她歎口氣靠在椅背上煩躁地看著她。「你在生病啊。」

  「的確是嘍。」

  「我以為你會想要有個伴。」

  母親只是瞄了她一眼,依麗不自在地撇過頭。

  「你跟你丈夫處不好。」聽到這句指責,依麗只是歎氣聳肩。

  「不錯了,母親。你希望我們處得多好?我們才剛結婚,還需要彼此熟悉。」

  「沒錯。但我覺得,要是你根本不花時間跟他相處,又怎能熟悉他呢?」

  魏夫人看女兒頑強地盯著棋盤,便拿起原先放在膝上的棋盤放到一邊。

  「你要做什麼?」看到母親推開毯子雙腿挪動想下地,依麗連忙慌張地繞到床的另一邊阻止。「你不可以下床,母親,你還很虛弱。」

  「光躺在這裡也不會變強壯,」魏夫人很實際地回答。「而且我想找我女婿聊聊。」

  「不行。要是你想見他,我可以派艾芭去找他過來見你。無論如何你都不可以下床,你病得很重而且還很虛弱。」

  「小姐!」侍女睜大了眼睛快步穿越大廳走來。「你出來走動啦。」

  這句話讓依麗寒起一張臉。「對。我母親決定要下樓跟大家一起用晚餐。她可能想洗個澡,還有ˍˍ」她的話還沒說完,忽然聽到一陣笑聲,她循著笑聲的方向看過去,安格爵爺跟好幾位男士坐在主桌旁說笑。到處都看不到騰肯,而且連一位女性都沒有,但所有的位子都坐滿了人,甚至還有人得站著跟別人說話。依麗從來沒在堡壘裡看過這麼多人。就連加蓋新房間施工時都沒這麼多人。「這是怎麼回事?」

  「雪娜小姐的未婚夫到了。」

  「薛威爾爵爺?」看到侍女點頭,依麗挑起眉毛。大概兩周前艾芭就跟她說雪娜為了逃避婚事蹺家了,在依麗的母親抵達前溜走。侍女也說已經派了人去帶雪娜回來,但派去的人回報說她跑到北邊的聖西米安修道院去了。依麗聽到這個消息的唯一反應是怪自己當初怎麼沒想到這條路。她一個個看著桌邊的男士們,看到安格爵爺竟然穿著件精美的金色外衣,她忍不住瞪大雙眼。「怎麼會ˍˍ」

  「那是薛威爾爵爺的衣服,」艾芭一直跟著她的目光,這時插嘴告訴她。「薛爵爺希望唐家族長把披肩給他,安格爵爺堅持他必須用自己的衣服來換。」

  「薛爵爺怎會想要族長的披肩?」

  「好證明他是唐家的朋友。只要穿著唐家專屬顏色的披肩,他通過跟唐家交好的家族領地時,就不會有危險。」

  「真的?」她興致十足地問,但突然看到阿金走出廚房讓她想起下樓來的目的,於是先把閒話放在一旁。「我母親晚上想下來跟大家一起用餐。」看到艾芭的表情她做了個苦臉。

  「我知道,她該休息,但她不聽我的。要是她的腿像我們當初以為那樣斷了,也許她就會乖乖待在床上,不論如何,她希望洗個澡準備一下。」

  「我會安排。」艾芭回答。

  依麗喃喃道過謝又匆忙轉身回樓上。下樓這件事本來就讓她很緊張,不過發現走道上沒有人,她還是提心吊膽地鼓起勇氣下來找艾芭。騰肯打算要增加的三個房間已經蓋好了,二樓現在有六個房間,走道也比以前大一倍,還有新的扶手。依麗因為害怕會遇見騰肯所以不敢過去看,於是又匆匆回去協助母親洗澡更衣。

  「女兒,你真幸運,你的廚子太出色了。我相信就連尚克勞都做不出比這更美味的餐點」魏夫人故意說得很大聲讓阿金聽見。一如所料,這些讚美的話讓他樂上了天,自豪地對整桌的人咧嘴笑著。

  晚餐真的很不錯。阿金做的菜是她目前在唐家吃過最好的一次。安格爵爺穿著薛爵爺精美的新外衣和緊身褲整晚慇勤地款待母親。他甚至在用餐時跟母親打情罵俏。依麗並不覺得驚訝,就算手上、臉上、手臂與頸問的瘀血尚未褪盡,她母親依然是位迷人的女性。看到他的舉動讓母親紅著臉羞怯地笑著,依麗感激到簡直想跳上去吻一下安格滿是皺紋的老臉。她母親到了這裡之後臉色一直蒼白得嚇人,現在臉上的紅光終於讓她放心了,她輕鬆失神地聽著母親和安格與騰肯說話,他們兩個都坐在母親的右手邊,這是依麗刻意安排的座位。

  她跟母親下來用餐時大家已經都就位了。騰肯坐在父親和堂弟歐利之間,但全神貫注地在聽父親說話,似乎只有歐利注意到她們來了。這位唐家的戰士立刻叫大家在長椅上挪挪位置,他自己也移過去,空出位置來。

  自從儲藏室那件事後,她一直沒見過丈夫,現在也不太想面對他。依麗快步往長凳走去,搶先佔住歐利身邊的位置,她母親只好坐在騰肯身邊。整頓晚餐她都裝出專心用餐的樣子,其實一直在聽身邊的談話。

  再一次,聽著丈夫跟別人說話讓她看到他的另一面,完全不像她認為的那樣像只臭死人的大熊。騰肯對母親的所有動作與言語都非常溫和有禮,簡直可以說是文質彬彬。他跟母親說話的時候非常坦率,是跟她說話時從來沒有的感覺,他聊著整修堡壘的計劃,一一列舉出已經完成的部分。樓上的新房間不只蓋好了,連裝潢都已經完成。她也聽到工人完工就立刻回去修城牆,這部分也已經接近完工。同時她也瞭解到堡壘裡怎會突然多了那麼多人,原來有一些人出去做買賣,現在才結束旅程回來。擠滿人的大廳讓依麗終於理解丈夫為何急著想擴建唐家堡壘。

  「你們今天晚上可以回房睡了。」

  母親的話讓她無法動彈,所有的思緒都拋到九霄雲外。「什麼?」母親轉身召喚侍女時,她絕望地抓住她的手臂。

  魏夫人回過頭,皺眉看著一臉慌張的依麗點點頭。「現在我知道你丈夫特地不辭辛勞加蓋了新的房間,我該搬到其中一間去才對。」

  「但ˍˍ」依麗還沒說完,母親伸手溫柔地摸著她的臉頰。

  「別緊張,孩子。他是個好人,一切都會沒事的。」她母親輕吻她的臉頰,轉身對侍女說:「我要休息了,葛蒂。」

  「是,夫人。」  

  依麗坐著不動,母親在侍女的攙扶下起身離開長凳,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丈夫。騰肯跟她對望著,從他眼中的神情和臉上的微笑看來,母親說的話他全聽見了。

  她猛地站起來跟在母親身後。「我扶你。」她緊張地說著把手伸到母親臂彎下讓她撐住。

  騰肯停在臥房門前深深一呼吸。雖然不想承認,但他真的很緊張。他太久沒把妻子抱在懷中……加上之前她在儲藏室的反應。他聳聳肩拋開這些念頭,挺起肩膀推開門。

  房裡相當昏暗,只有壁爐餘燼的微光。就著些微的光線,騰肯只能隱約看出妻子在床上的身影。把門輕輕闔上,他猶疑地走向床邊。

  依麗已經睡了,也可能只是在裝睡。他早該想到會這樣。她躲他這麼多天,不該奢望她會溫暖地迎接他。他歎口氣抖落披肩,利落地將襯衫從頭上脫掉,兩件衣物一起扔在地上。

  他掀起被單準備上床,看到被單下妻子的身體突然怔住。她穿著睡衣,這沒什麼不尋常,她常穿著睡,至少以前不肯讓他碰時是這樣。但真正讓他無法動彈的是貞操帶隆起的形狀。

  「你又穿回去了。」

  聽到他的語氣,依麗歎口氣,再也無法繼續裝睡。她睜開眼睛悶悶不樂地看著他。「我真的很抱歉,夫君,但ˍˍ」

  「抱歉?不,你一點都不抱歉。」他惱怒地看著她,嫌惡地扔下被單重新蓋住她。「你太冷漠。我聽說過有種女人完全不能享受夫妻生活所以會盡力逃避,你就是那種女人。」 

  「不!」依麗馬上否認,抓著他的手不讓他轉身離開。「我很喜歡,真的。」聽到他輕蔑地冷笑,她急著保證,接著又補上:「我真的很喜歡,但你很臭的時候我無法享受,那種味道會讓我無法專注於你帶給我的快感。難道你不能洗個澡……」他掙脫了手臂,她無法繼續說下去。

  「沒錯,這就是你想要的對吧?如果我洗澡你就施捨我一點關心,」他冷笑。「哼,我再提醒你一次,夫人,你有責任服從我。你一直抗拒我作丈夫的權利,我大可拋棄你。」

  這句威脅讓依麗整個人呆住,他發出刺耳的笑聲。

  「怎麼啦?你想必不在乎吧?不,當然不。要是你在乎,又怎會拒絕我。」

  依麗只是一言不發地望著他,他厭惡地轉身。「別擔心。我不用弄臭你的寶貝床單,我會去找張歡迎我的床。」

  依麗呆望著他離去後關上的門,他的話在腦海迴響著。歡迎我的床。難道他想去其它地方尋歡?想到這裡她瞇起雙眼,一想到他要去跟別人分享他們曾經體驗過的激情與親密,她心中就漲滿怒氣。依麗咬緊牙,推開被單要下床卻又停了下來。

  她確實拒絕他了。難道她想要他就這樣回床上來?依麗不知所措地動了動。她不喜歡他的臭味,她可以忍受這一點而讓他留下來嗎?

  未來的歲月在她心中鋪陳,騰肯做了一天苦工回到她身邊,身上都是濕滑的汗水,映著火光閃爍。他脫掉披肩扔在地上,接著是襯衫。火光的陰影在他寬闊的胸膛與強壯的腿上舞動,他走向她把她抱在懷裡……她一定會聞到他的味道。

  依麗哀歎著,憂傷地爬回床上。雖然想到他去別人床上尋歡作樂讓她很難過,但迎接滿身馬廄臭味的他上自己的床,也好不到哪裡去。

  「你真是個大奶的婆娘,凱莉。」騰肯對著那對在眼前晃動的巨乳說。那對奶子快從困住它們的低胸衣服裡掉出來。想到它們隨時會逃離禁錮,他伸手把它們往下壓。但這個動作讓他失去平衡,變成他隔著外衣抓住一隻豐碩的乳房,搖搖晃晃地捏著不放。

  我醉了。他有些慌張地察覺,卻又決定沒關係,於是用另一隻手舉起快見底的大酒杯大口喝乾杯底的酒。

  「夠了,別喝了,」凱莉搶走他的酒杯放在床邊的小桌上,騰肯正坐在床上。他皺眉抗議,她卻輕聲笑著拉起他空著的手放在另一邊乳房上。「你真壞,我的爵爺,這麼久都不來看我。凱莉好想你喔。」

  「是嗎,唉,我最近很忙。」騰肯的頭垂下落在一對巨乳之間。

  「是啊,忙著搞你的英格蘭老婆。」凱莉噘嘴,但騰肯並沒有抬頭看,她略一皺眉,把他的頭往後拉。看到他閉著眼睛快睡著的樣子,她不快地抿緊雙唇。「你喝多了,真的。」

  聽到這句話他睜開眼睛傻笑,一隻手離開她的胸部溜到背後捏她的屁股。「對,但沒有醉到不能做我要做的事。」

  「是啊,我還沒看過你醉成這樣。」她略帶挖苦地附和,輕推一把讓他向後倒在床上。

  她微笑看著他驚愕的表情,拉下領口讓雙峰彈出,他的眼中立刻燃起飢渴的光芒,她笑得更開心了。「咱們看看你還能不能馳騁一整夜,還是你那個英格蘭老婆已經毀了你。」她呢喃著撩起披肩下襬的裙子掀到大腿上,上床爬到他的身上。

  騰肯剛開口想嘲笑她竟然有這種想法,凱莉彎身把一隻乳房塞進他嘴裡。他雙眼圓睜,自動開始吸吮起來,但汗水酸臭的味道一直讓他分神。他皺著眉頭抓住她的手臂,拉好自己的披肩不讓她繼續,接著一把將她推開。

  依麗歎著氣翻身仰躺,凝視著黑漆漆的房間。騰肯正在別的女人身體裡衝刺的念頭一直在腦海中飛奔著,叫她怎麼睡得著。真是頭豬,她煩躁地想。要他洗個澡也算過分嗎?就算他只是沖沖水,她也願意把貞操帶拿掉。

  她喃喃抱怨著翻身背對房門,門上傳來開啟時輕微的聲響,她一怔。她聽見門輕輕關上,他踩在燈芯草上的沙沙聲,心中立即狂燒起怒火。好啊,他在別的地方玩夠了這下還想回來她的床上睡?要是這樣,他最好考慮清楚。

  依麗猛地翻身,張嘴正想嘲諷一番、,但原本滔滔不絕的話語化為一聲尖叫ˍˍ她看到那個幽暗的身影在床邊舉起刀往她刺過來。她被眼前的情景嚇到了,但對方也對她竟然醒著同樣吃驚。幸虧如此,趁他猶豫的瞬間,依麗剛好回過神飛快從他旁邊滾開。

  殺手看到她的舉動,又再次彎下身在她翻滾的同時往下刺。依麗覺得腰邊湧起一陣熱,接著就砰的一聲摔到地上。她尖叫著發現自己的腿被床單纏住,阻礙了她想逃離那張床與那名殺手的動作。

  房門撞上牆的聲音讓她停止尖叫,依麗心驚膽戰地隔著床看過去,發現殺手已經走了才鬆一口氣。

  「依麗!」

  走道上傳來母親驚慌的聲音,依麗無力地歎口氣推開纏住腳的床單。沒多久燭光照亮了房間,她抬頭看見母親、艾芭、葛蒂和安格爵爺都擠進房裡,他們在門口停下腳步,察看著似乎空無一人的臥室,終於在床邊的地上發現她。母親連忙把蠟燭交給侍女趕過去。

  「怎麼了,親愛的?」魏夫人匆忙繞過床,完全顧不得自己身上只穿著襯裙。

  安格爵爺可沒錯過,他的眼睛牢牢黏在魏夫人身上,看著她走到女兒身邊焦急地扶她起來。

  「你作惡夢了嗎?你摔下床了?」

  安格勉強把眼睛從夫人的貼身衣物上挪開,看了看媳婦。她白色睡衣上滲出的紅色痕跡立刻引起他的注意,「你在流血!」語音未落,他人已經衝過房間走來。

  依麗皺眉看看腰邊。看來剛才翻身時那種熱辣感就是刀子劃過她腰側。她的睡衣被劃破一道,被傷口流出的血浸濕了。「沒那麼嚴重,」依麗低聲說。「只是一道小傷。」

  安格不管她怎麼說,還是過去彎下腰分開衣服被劃破的地方來查看底下的傷口。他緊鎖眉頭站起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有人進房裡來。我以為是騰肯,想翻身跟他說話,但結果不是他ˍˍ」

  「那是誰?」韋夫人瞪大了眼睛問。

  「我不知道。一切都發生得太快,房裡又很黑。我看到一個男的,但他的臉在陰暗處。接著我就看到刀子。」她顫抖著用手按住傷口止痛。「我大叫從床上翻下去時他就刺過來。」

  「幸好你這麼做了,不然恐怕沒法在這兒跟我們解釋了。」安格嚴肅地說完看了看門口,越來越多人擠在那裡。他發現到處都找不到兒子,轉頭問依麗:「我兒子呢?」

  她遲疑了一下,踮著腳尖在他耳邊低語。

  這個動作讓魏夫人挑起眉毛,心中忍不住好奇……尤其安格的臉色越來越陰沉。

  他低聲罵著轉身大步走向門口。經過葛蒂和艾芭身邊時銳利地看了一眼,頭也不回地做了個手勢。「照顧她的傷口ˍ」他下令,接著經過歐利身邊時盯著他的雙眼。「在我把騰肯找回來之前,先派個人過來站崗。」

  他一陣風似地離開房間,完全一副領袖派頭,讓人幾乎忘了他只穿著睡覺用的襯衫。感謝老天,那是件長襯衫,下襬幾乎快到膝蓋,不過到底只是件襯衫。

  「怎麼了?」凱莉驚訝地看著騰肯把她輕輕推開。

  騰肯略微遲疑,不想親口說出要她住手的原因。「我結婚了。」他坐在床邊說。

  「沒錯,你剛剛進我屋裡來時就已經結婚了。」

  這句酸溜溜的話讓騰肯臉色一變,她在他身邊坐下,手伸進披肩裡握住他,他整個人僵住。

  「怎麼回事,你像塊濕布一樣軟!」她驚訝地嚷嚷著,起身站在他身前。「沒關係。老凱莉會幫你。」

  她跪在他前面,撥開礙事的披肩,把他含在嘴裡。突如其來的動作讓騰肯驚跳了一下,她努力的同時,他只是呆望著她的頭頂。她的頭髮跟火一樣紅。或者該說,如果她常洗應該會是那種顏色,皺眉看著她黯淡油膩的髮絲。比較起來,依麗的頭髮像打磨過的木頭那般閃亮,味道像檸檬與蜂蜜。那天在樹林裡他問過她如何讓頭髮這麼香?他好愛那個味道。在草地上愛她時,他一直把臉埋在她發問呼吸著那股馨香。天啊,光是想他就硬了。

  凱莉感覺他在口中變大,滿意地呢喃著,打散了騰肯腦中依麗的身影。睜開眼睛,他低頭看著她卻忍不住一怔,她頭皮上好像有東西在動。頭虱?他驚慌地猜想,不知道自己怎會覺得這麼可怕。頭虱沒啥稀奇,但他願意用依麗所有的嫁妝打賭,她一定沒有頭虱。

  「你又軟掉了!」

  這句抱怨讓騰肯板起臉推開女人的頭站起來,一語不發地走過她身邊離開小屋。

  回堡壘的半路上他遇到父親,騰肯停下腳步看到老父一臉嚴厲的樣子,挑了挑眉毛。「你吃錯什麼藥了?」

  「找完樂子了是吧?要回你妻子身邊了嗎?你還記得她吧?一個小姑娘,挺漂亮的。」

  父親對這件事有這麼深的怒意讓騰肯有些驚訝,但自己正要回家的事實只是讓他更添煩躁。他一點都不高興自己竟然離開一個甘願獻身的女人,而且原因跟他妻子拒絕他的一樣。「我不懂你有什麼好不高興,是你自己要我讓她休息。」

  他最後幾個字剛出口,父親就往他的下巴揍了一拳。騰肯沒看到拳頭過來,加上喝太多威士忌腳步已經不穩,他像鐮刀割過的小麥一樣應聲而倒。

  他慢慢坐起來,搖搖頭伸手揉下巴,眼睛警戒地望著父親。「幹麼打我?」

  「因為你欠揍,下三濫!」安格對小心翼翼站起來的兒子怒吼。「你在滿足該死的獸慾時,一個刺客進了你原本應該在那裡的房間,刺殺你毫無防備的妻子!」

  「什麼?」

    「你聽見了,你不在的時候有人溜進你房裡拿刀殺你妻子。她ˍˍ」安格沒有說下去,因為騰肯已經沒有在聽,早就轉身往堡壘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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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22:52:4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我們得先照料傷口,」安格一出去魏夫人立刻說。「艾芭,請幫我女兒拿件乾淨的襯衣。葛蒂——」

    「我去拿藥。」老侍女轉身快步離開。

    「你得先把衣服脫掉,親愛的。」夫人輕聲說,她一臉擔憂地看著依麗突然發抖。驚嚇的後果,她沉重地想,其實女兒能冷靜地就事論事這麼久已經很驚人了。

    依麗反射地照著母親的指示做,把襯衣拉到頭上。看到母親震驚的表情才想起還穿著貞操帶。她差點忍不住哀嚎。

    「你身上那是什麼?」

    依麗沮喪地垂下肩頭,把衣服一扔坐在床上。「你知道那是什麼。」

    「沒錯。」魏夫人後後點頭。她自己也用那個阻擋過意圖染指的葛林偉,但代價是一頓頓毒打。

    魏夫人在女兒身邊坐下握住她的手。「我早就疑心你的婚姻有問題,卻又一直希望只要多一點時問…… 我真的不知道情況這麼糟。他打你嗎?」

    「不!當然沒有!」依麗驚慌地嚷著。「怎麼會,他甚至為了威立打老婆的事揍了他一頓。騰肯絕不會暴力傷害我。」

    「那他就是精神上對你很殘酷嘍?,」她憂傷地喃喃問。

    「不,就算生氣的時候他也沒說過傷人的話。他是個很明理的人。」

    魏夫人顯然一頭霧水。「那他一定很笨嘍。他是蠢材?」

    「母親!你怎麼說這種話?」依麗驚愕地問,立刻替他辯護。「你也見過他。他非常聰明,看他為這個地方做的規劃就知道。他聰明、上進又勤勞——」

    「那你為什麼要用那條皮帶?」她母親認輸地問,依麗沉默不話,尷尬到說不出口。

    「夫人,她也不是一直穿著。」艾芭幫腔。但這個消息好像讓她更迷惘。

    「不是一直—— 也就是說你們已經圓房了?」她女兒臉上的紅暈就是最好的回答,韋夫人的眼神更銳利了。「他在床上很粗暴?」

    依麗搖頭,臉紅得更厲害。

    「那到底為什麼?」

    依麗考慮過要撒謊,但最後還是全盤托出。「他很臭。」

    聽到這個意外的答案魏夫人眨眨眼,疑以置信的神情漸漸爬滿雙眼。

    「他真的很臭,母親。你一定也注意到了吧?晚餐時你就坐在他旁邊。他一年只洗兩次澡,而且——」 看到母親不解的表情,她再也說不下去,看向艾芭求援。

    她的侍女非常積極地作證。「她說的都是真的,夫人。我們剛到的時候整座堡壘都破破爛爛的。地上鋪的草都好幾年沒換過,第一天晚上依麗小姐光是坐在桌邊就毀了兩套衣裳。四個女人花了整整三天才把大廳地上的髒東西弄乾淨。」她遲疑了一下,看了看小姐才繼續說。「沒錯,依麗小姐為這裡帶來奇跡般的改變,不過一切都是假象。」

    「我懂了,」她母親嚴肅地說。「這是你的婚姻唯一的問題嗎?」

    依麗點頭。

    「我懂了。」她重複,接著站起來迎向剛進來的葛蒂。「你最好先側躺下來。」她建議,同時葛蒂在藥包裡翻找著。

    依麗放棄解讀母祝思緒的企圖,抬起雙腿放到床上。她橫臥著,翻過身側躺,背對著門的方向,讓葛蒂比較容易處理傷口。她把手臂抬到頭頂以免礙事,老侍女清理傷口時她疼得直打哆嗦。

    騰肯狂風般直奔上樓,罪惡感和擔憂同時催促著他的腳步。要是他沒有離開妻子的床,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對自己狂怒不已,他咆哮著推開擠在臥房門口的人群衝進房間。甚至還沒穿過門口,眼前的景像已足以讓他停步。他隱約意會到岳母和妻子的侍女都在場,甚至略微留意到那個老女僕正在處理妻子的傷口。但其實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床上那個脆弱的女人身上。

    他的第一個反應是幸好她還活著。他閉上雙眼在心中默禱感謝,他的妻子活著。不管以後她再怎麼氣他,他再也不會輕忽自己的青任。他會保障她的安全。

    他聽到門口那群人竊竊私話的聲音才發現忘了關門。騰肯立刻伸手將門甩上,大步走到她的床邊。但才低頭一看,他立刻就後悔了。她身上除了那條該死的鬼腰帶什麼都沒穿,光是這副模樣就教他同時熱血沸騰又沮喪。

    因缺乏自製而羞愧,騰肯移開目光看著地板想恢復冷靜。很不幸,腳邊那件被割破的血衣讓他的血液以不同的方式,再次沸騰起來。他變下腰拾起血衣仔細檢查,特別留心洞口的大小與染血的程度。他從葛蒂肩上看向傷口,發現雖然流了不少血,但傷勢並無大礙,這才稍微放了心。但他的怒火卻未曾冷卻。她美麗而毫無缺陷的肌膚現在有了傷口,都是他無能。她身上的疤痕是他不配作丈夫的證明。

    「怎麼回事?」他問,她說了一遍。

    她一說完,沉默立刻籠罩。接著騰肯腳跟一轉,大步走出房間。門還沒門上他已大聲下令並安排警衛;接著他用力跺腳下樓,絕望地想忘卻在妻子眼中看見的痛。

    「我想他們應該不是要殺依麗。」

    騰肯一臉意外地看著父親。

    騰肯搖頭甩去妻子命在旦夕的想法,舉起剛倒的一杯麥酒,舉杯就口時雙手竟不住顫抖,他做了個扭曲的表情。這次的襲擊會讓他這麼激動,連他也嚇一跳。

    「或許不是,」騰肯終於附和,把杯子放回桌上望著父親。「你覺得是葛林偉派人來找她母親,想趁她宣佈婚姻無效前殺了她。」

    安格後後點頭。「這是最合理的猜測。大家都知道魏夫人自從抵達後一直睡在你們的房間,都沒多少人知道她今天晚上不在那兒。連我都不知道。」

    騰肯也有同樣的想法。據他所知,只有他、依麗跟她母親知道換房間的事,刺客的目標一定是她母親。「你覺得葛林偉的人能躲過城門的守衛?」

    「是啊,最近每天有好幾百個人進進出出。守衛不會特別留意單獨在路上走的人。只有這樣他才能混進來。」

    「我會增加城門的守衛。我也會派人搜查堡壘與中庭,然後再派一隊人去搜搜樹林和其他的領地。只要他還在這裡我們就抓得到他。」

    「嗯,」安格低聲說。「那個沒用的懦夫八成已經跑了,但還是小心點好。」

    他們沉默了一陣,抬起頭來看到魏夫人進來。

    「葛蒂已經處理好傷口了,」她宣佈。「依麗在休息。」

    騰肯點點頭,岳母的眼神令他不安,他惶惶然地站起來。「我去跟手下交代明天要他們做的事。」他含糊說著從她身邊繞過,太急著想離開,完全沒注意到她向前靠過來輕輕對著他嗅了一下。

    但安格注意到了,他也注意到她皺眉的表情。他好奇地對她挑挑眉,她走到桌邊在他身旁坐下。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吞吞吐吐地回答他:「我很難過,我剛發現我們的子女婚姻有問題,爵爺,我們一定要幫忙解決。」

    一個小時過後,她站起來時臉上又有了笑容。「爵爺,這計劃很不錯,說不定我們能拯救他們陷入泥淖的婚姻。」

    「的確。」安格低聲說著,站起來執起她的手吻了一下,翩翩的風度令她意外。

    她的臉染起紅暈,一陣腳步聲宣告騰肯回來了,看到他眉毛高挑的表情,她的臉紅得更厲害,含糊告辭後連忙逃開。

    安格眼中閃著笑意看她離去,跟兒子一起在桌邊坐下,接著大聲呼喚阿金。

    「很晚了,阿金應該回家去了。」

    「喔,對。」安格又站起來。「那我只好自己動手準備了。」

    「準備什麼?」

    「洗澡水。」

    「什麼?」騰肯飽受震撼,就算父親說的是他今後都要穿女裝也沒過麼嚇人。「但現在還不到七月底』
安格聳聳肩動身走向廚房。「那又怎樣?現在家裡有女人了,而且還是漂亮的女人,我得說。」他回頭拋過去一個色迷迷的笑容。「魏夫人是個大美人,值得好好對待。花那麼點時間洗個澡根本不算麻煩。女人不喜歡臭男人,兒子。臭男人就算穿再好的衣服女人也不會喜歡,除非她們的味道也臭到聞不出來。」

    父親的話讓騰肯滿眼怒火,努力想弄懂。他父親從來一年只洗兩次澡,現在卻願意破例。一點道理也沒有。事實上,他只聽進父親最後說的那句,忍不住皺起眉頭。

    「依麗的味道像野花,」騰肯喃喃說,走到廚房門口站在父親身邊。他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才承認。「她覺得我很臭。」

    「啊,」安格認真點點頭,他早聽親家母說過了。

    「所以她才一直躲著我,她說受不了我的味道。」

    「啊啊。」安格沉默了一下,身體靠向兒子好奇地聞了一下。那股味道熏得他皺起鼻子,他扭曲著嘴唇恢復原來的姿勢。「或許你也該洗個澡。」

    「現在還不到七月。」

    「所以呢?」

    「所以,我一年只洗兩次澡,一月跟七月。我才不要改變自己的習慣去討好她,而且你一年也只洗兩次澡。」

    「騰肯,你不能照著我的習慣過日子,」安格不耐煩地插嘴。「我沒有妻子,所以想洗的時候再洗就好。」

    「我也可以。」

    「那就不要抱怨你妻子不想被你抱,因為你真的很臭。再說,我現在也要洗澡啦!」他加上一句,一邊衝進廚房裡彎腰搖醒在爐火前打地鋪的年輕僕役。

    「她是我的妻子!」騰肯跟在父說身後高傲地說。「她有青任——」

    安格原本在推其中一個男孩,這時猛地站起來大吼,「責任個屁!」他剛推了半天都弄不醒兩個僕役,這道一吼,他們立刻嚇醒而站起來。

    「什麼?」騰肯瞪目望著滿面怒火的父親。

    「這和責任沒有任何關係,都是你太死腦筋。」

    他死腦筋?兒子吃驚地張大嘴,安格堅定地點頭。

    「你以為她該接受你這樣子。聽好了,兒子,我有個大新聞要告訴你:教會盡可以胡說些女人的責任,但那些教士沒一個結過婚,根本不懂女人。女人才不像教會說的那麼簡單。說實話,我覺得她們是最不簡單的。她們可以讓你的日子過得像人間天堂或無盡地獄。要是你想活在地獄裡,你就繼續堅持這一套好了。但如果你希望妻子投懷送抱,就給我去洗澡!」

    他停一下喘口氣冷靜下來,伸手按著兒子的肩。「要是這還幫不了你,我只能告訴你真話,你母親是有史以來最完美的女人,但要是我一身都是肥料、臭汗跟污垢的味道,她絕對會一看到我就踢我下床。」

    騰肯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安格堅定地點頭。「你母親很挑剔,跟你的妻子一樣喜歡家裡乾淨。也喜歡乾淨的床,睡在上面的也得是乾淨的男人。她要我至少一星期洗一次澡。」

    「不可能,」騰肯立刻反駁。「你一年洗兩次澡——」

    「我『 現在』 一年洗兩次澡,」安格嚴肅地更正。「而且要不是連我自己都嫌臭我還不想洗。」他悲哀地搖頭坦承。「我不喜歡洗澡。我以前很喜歡,但現在不了。那讓我想起你母親。我們以前都一起洗澡,兩個人一起在水裡嬉戲玩耍…… 」他的眼睛迷濛失神,飄回他最愛的妙瑞還在世的時光。他神遊了好一會兒,回憶讓他的臉出現種種表情;但他終於回神歎了口氣。「踏進浴盆裡就讓我傷心,因為她再也不會跟我一起洗澡或做任何事了。」

    「但所有的族人都一年只洗兩次澡。」

    「騰肯,」安格打斷他。「洗過澡又穿上髒臭的披肩很難過。從來沒人抱怨過,那是因為大家知道你想改善大家的生活。所以大家都覺得該放棄一些享受,讓你能存錢。」

    「但我們現在有錢了,男人還是不肯洗澡。」

    「那是因為你還沒洗澡,他們事事都拿你當榜樣。」他突然失去耐性,厭惡地搖頭。「你自己都說你的妻子像野花那麼香,從你說這句話的樣子看來,我敢說你很喜歡。要是她的味道跟你一樣,你又怎麼想?」

    騰肯用一個痛苦的表情回答這個問題,他很清楚答案。她跌進糞堆那天他就不想要她,更不用說那天晚上凱莉的臭味與污穢更讓他退避三舍。

    「看來你懂了。」安格看著兒子的表情點點頭。「所以你也該懂得為什麼你的妻子會有那種反應。」

    騰肯歎口氣放棄,但依然滿腹怨言。「但是她把一切都改變了,老爹。自從她來了,所有事都變得不一樣。堡壘很乾淨、女人也都洗得很乾淨而且還穿著新披肩,食物加了香料,我的房裡堆滿了衣箱。」

    「沒錯,」安格嚴肅地點頭。「你有了妻子之後生活的確變了,但她也在改變。事情就是這樣。你只能接受,想辦法習慣。」

    「也許吧。」騰肯悶悶不樂地說。

    「沒什麼也許不也許,兒子。在我看來,依麗盡了最大的努力讓我們家變得更舒服。告訴我,你為她做過什麼?」

    「她做那些事都是為她自己,不是為我。」騰肯發著牢騷,還不願意認輸。

    「是嗎?我可沒看到她要阿金煮好菜給她一個人吃,卻繼續讓我們吃爛泥。我也沒發現她只打掃自己的房間而放著大廳不管。事實上,你的妻子上星期才派人來打掃我的房間,還鋪上乾淨的草,我聽說雪娜的房間也打掃好了,但她卻還沒打掃她自己跟母親在睡的房間。在我看來,自身的舒適是她最沒有想到的事。」

    騰肯一言不發,一臉驚愕地站在原地。他得仔細思考這件事。

    依麗鬱悶地看著房間四周,兩天來她躺在床上看著丈夫房裡骯髒的燈芯草與污穢的織錦壁毯。兩天來,這副景象彷彿在她的傷口上抹鹽。

    都是她的錯,明明用不著兩天的時間傷口就痊癒了,她卻容許自己聽母親的話臥床休息。事實上,她猜她只是想躲在這裡,就像她母親在這裡養傷時一樣。其實很容易。騰肯跟上次一樣去睡雪娜的空房間,讓她單獨使用臥房。但好像所有人都有同樣的念頭,連她母親都不來跟她作伴,陪她散心。根據艾芭的說法,母親這幾天一直在說依麗小時候的故事來娛樂騰肯或安格,或他們兩個人。光想到這裡,依麗就頭疼。

    襲擊之後第三天早上,她決定躺夠了。事情還很多,她還有許多責任。首先就是要清掃這個房間。她只希望工程不會像大廳那樣浩大。

    「地板不需要刷洗。」

    聽到侍女鬆一口氣的聲音依麗微笑抬起頭。「不用,」她輕聲附和。「只要把草清掉,仔細掃一下就行了。」

    艾芭歎了口氣,依麗覺得好生愧疚。她這兩個星期一直跑上跑下的在堡壘裡四處張羅,先是為了母親,接下來又是依麗。

    「安格爵爺已經派人去拿乾淨的草,不過你何不帶裝個女僕去摘些石楠花加在裡面?」

    依麗活力十足地建議。「我會負責清除舊草和掃地的工作。」

    艾芭懷疑地看著她,依麗羞紅了臉。自從來到唐家,艾芭已經習慣看到依麗親自動手,但她最近都沒做什麼事。尤其這兩個星期。

    「你慢慢去摘花,」她堅決地說。「新鮮空氣對你也有幫助。」

    「你確定?」

    她點頭,侍女開心地對她一笑,快步離開房間。

    依麗轉身重新看著房間,這才發現她給自己派了多大的任務。不過她不後悔,母親教過她為僕人著想的重要性。

    「你怎麼滿腹心事的樣子,女兒?」

    依麗抬起頭看到母親走進房裡,於是擠出一個笑容。「早啊,母親。你今天好嗎?」

    「很好,」她走到依麗身邊吻吻她的面頰,張望著房間四周。「艾芭出去探石楠花了。」

    「是啊,我派她去的。」

    「她也這麼說,我讓葛蒂也一起去。」魏夫人說完揚起眉毛。「你的侍女不在,你想找誰幫忙清掃房間?」

    「我想跟騰肯借幾個手下來搬箱子,不過我想清掉舊草然後掃地。」

    「你的傷呢?」

    「葛蒂幫我上了藥止痛,只要我不要太用力—— 」

    「你不會太用力,因為你不准做。」

    依麗聽到丈夫說的這句話轉身,鬱鬱地看著他,他的話沉進心裡,「只是揮揮掃把而已,夫君。當然——」

    「那我的人做起來一定也很容易。」

    依麗眨眨眼,以為自己聽錯了。難道她的丈夫,那個只要一看到她打掃就抱怨不停的男人,竟然建議要派他的寶貝手下來幫她打掃?

    「你真體貼,騰肯,」魏夫人看依麗一言不發於是搶著說。「但應該不用浪費修築城牆的人力吧?也許你派來保護我的守衛就可以——」

    「現在只剩一個守衛,」騰肯打斷她的話。「我讓他們去廚房用早餐了。」

    「喔,一個人應該就可以——」

    「他的工作是保護你,他就要做好這件事,我會從城牆那裡讓兩個人來幫忙。」

    不可能!依麗狐疑地想。她一定在發燒。她的傷口一定發炎了;所以她發燒產生幻覺。

    「好吧。」魏夫人看著啞口無言的女兒,歎口氣幫她道謝。「顯然你慷慨的建議讓我女兒感動到說不出話來。非常感激你的幫助。」

    依麗一言不發的樣子顯然讓騰肯很失望,他走向前抬起他唯一的一個箱子,搬著走向門口,「我先把這個搬到我房間,再派人過來幫忙搬其他的。」

    「爵爺?」

    他在門口停下腳步,轉過身揚起一道眉毛。

    依麗遲疑了,不知道該說什麼。他還沒洗澡,她不願意在無意間做出不願意兌現的承諾。最後,她遲疑太久了。

    他抿緊嘴唇,煩躁地動了動懷中的箱子。「要是沒話跟我說,我還有其他事要做,不能站在這裡耗——」
他話聲剛落,依麗看到他肩後一晃。下一刻,他整個人往前倒,箱子也滑下來摔在地上箱口大開,裡面的東西散了一地,其中有個酒瓶滾過房間鋪的草在牆上撞碎,整個房裡立刻飄散著威士忌辛辣的香氣。

    騰肯倒在空掉的箱子上,依麗跟母親連忙上前。跪在他趴倒的身體兩側,看到血從他頭上汩汩流出。這時一支火把飛進房裡,門也被人用力甩上,她們同時抬起頭看著門。

    兩個女人一時間嚇得動彈不得,而火焰已經在房間另一頭引爆。火勢飛快蔓延,燒向她與母親跪著的丈夫身邊。

    「騰肯?」依麗抓住他的手臂想把他翻過來,卻搬不動他龐大的身軀,母親連忙助她一臂之力。他一翻過來,灰白的臉色就讓依麗心中湧起恐懼。

    「他還活著,但我們必須離開這裡。」

    母親冷靜的話驚醒慌亂的依麗,她抬起頭看著火焰往他們吞噬過來。她們很有默契地站起來,一人抓住他的一隻大手拖他在草上前進,驚恐似乎帶給她們額外的力量。到了門口,依麗伸手推木門,門卻文風不動,她皺眉放開騰肯的手用兩手推,但還是推不動。

    「怎麼了?」 她母親立刻趕到她身邊。

    「打不開。」

    魏夫人用力推門,只是再次證明了女兒說得沒錯。她臉色慘白地用力捶門,大聲叫守衛,但依麗卻伸手按住她肩膀制止她。

    「守衛要是在外面,房間就不會失火了。」

    「他該不會跑掉了吧?」

    「不。」依麗說,母親立刻領悟而睜大了眼睛。守衛一定是死了或被打昏了。

    母說一臉嚇呆的表情,依麗轉過頭察看火勢。濃煙捲上房頂,她看到她的衣箱已經著火了。火焰就快燒到騰肯腳邊。高熱幾乎令人無法承受,依麗急忙環視房間裡還沒著火的這一小塊地方。

    魏夫人又背始捶門,尖叫著求援,看到女兒走到床邊,一臉不耐煩地說:「你在做什麼?要快點讓人發現我們。」

    「整個城堡幾乎都沒有人,媽媽。女僕都出去採花了,男人都在城牆外面做工,沒人聽得見的。」

    魏夫人原本就嚇得著白的臉色又更失去血色。依麗扯下被單,連忙浸在她平常用來盥洗的水裡,接著又飛快將被單拿出來走到著火的地方用力拍打。她主要是希望騰肯不會被火燒到,她很不樂於看到火焰太靠近他的身體。

    魏夫人俐落地扯下床單,用盆裡僅餘的水打濕,她走到女兒身邊,依麗卻搖頭揮手要她走開。

    「去窗邊大叫,」她過咳邊指示。「一定要讓人發現我們。」

    魏夫人用床單裹住身體急忙走到窗邊對著下面的工人大喊。

    「他們來了。」不久她喘著氣說,又回到依麗身邊幫忙打火。

    依麗全副精神都用來撲滅火勢,根本無暇分神回答母親。

    火勢越來越大。煙霧也越來越濃厚,幾乎讓她無法呼吸,也阻礙了她滅火的努力。帶著酸味的空氣侵入她的肺,她嗆咳到全身顫抖。依麗從沒經歷過這樣的大火,烈焰彷彿自有生命。她一撲滅某處的火,火焰又轉個方向朝她襲來。要是再沒有人來援救,她絕對贏不了這聲戰鬥,而且也撐不了多久了。依麗被逼得得直接站在丈夫身前阻擋火勢。她稍微緩和了火勢,但終究沒什麼用。再退一步她就會被丈夫的腿拌到。

    「騰——肯。」依麗咳出這個名字,她母親立刻理解。停下徒勞無功的撲火行動,魏夫人過來移開他的腿,免得擋住依麗的路。她稍微挪動了幾英吋,就聽到外面走道傳來叫聲與急奔的腳步聲。下一秒門被撞開,清新的空氣湧進房裡,彷彿予以回應,依麗面前的火焰怒吼著往上一跳。

    她尖叫著蹣姍後退,拌到丈夫的腿摔跌地上,裙子被火舔舐。她聽見母親尖叫起來,接著一個重物蓋到她身上,瞬間肺裡的空氣全被擠出去,頭也用力碰撞到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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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22:53:09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她醒了。」

    依麗聽見這句話睜開眼,房裡的光讓她又瞇起雙眼,頭部陣陣劇痛。

    「感謝老天!」

    安格和母親突然出現在她的兩側,滿臉擔憂地低頭看她。

    「你還好吧,姑娘?你這下可挨得不輕。」

    安格的話讓依麗迷惑地眨眼,但肺部燒灼的疼痛馬上讓她想起那場火災的事。

    「騰肯?」依麗嘶啞地吐出一句,這才發現喉嚨也痛得讓她一抽。

    「他沒事,」她一放心,眼中即湧起淚水,魏夫人拍拍她肩膀。「你也不會有事的。」

    「對,」安格附和,臉上也是鬆了一口氣的表情。「你們真的很幸運,整個房間燒得跟火把一樣。」

    依麗閉上眼睛皺著眉。「我從沒看過燒得這麼快的火。」

    「沒錯,唉,看來『 悠斯比沙』 很容易著火。」

    依麗瞪大雙眼。「悠斯比沙?」

    「就是從騰肯箱子裡掉出來滾到牆上砸破的那瓶東西,」她母親解釋。「那就是『 悠斯比沙』 ,一種威士忌。安格認為就是因為它,火勢才會那麼猛。瓶子破掉時,裡面的酒灑得到處都是。」

    「沒錯,的確是這樣。」

    「嗯。唉,那瓶酒是他出生時釀的。」

    她高高揚起眉毛。「他出生時釀的?」

    「對,這是我祖父開始的傳統。族長的繼承人出生時釀一批『 悠斯比沙』 ,其中一瓶由他本人保存直到繼任那天,一方面悼念亡父,一方面慶祝自己擔任族長。」

    依麗早就發覺蘇格蘭人,至少是這群蘇格蘭人,為了喝酒什麼理由都找得出來。但,那瓶酒從他出生時就保存到現在,失去它騰肯一定很生氣。「騰肯很難過嗎?」

    「他還不知道,他還沒醒呢。」看到依麗突然緊張起來,他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別擔心。他只是頭上挨的那下太重了,很快就會醒過來。說真的,我想他會好得比你快。」

    依麗眨眨眼。「什麼意思?我沒受傷啊,只是頭上撞了一下,而且我已經醒了。」

    「對,你說得沒錯。你沒有別的傷…… 但你的樣子有點怪。」

    她瞄了母親一眼,卻發現她瞪著安格爵爺,這下她更著急了。

    「親愛的,是你的頭髮,」魏夫人懊惱地低聲說,小心看著依麗的表情。「恐怕有點燒掉了。」

    「燒掉了?」依麗雙眼圓睜。

    「 對,而且你幾乎完全沒有眉毛和睫毛,」安格多嘴地添上一句,臉上的笑容更加真誠。看到她驚慌的表情又清清喉嚨說:「反正會長回來。」

    「她在哪?」走道上傳來的吼叫聲讓所有人一怔,接著門被猛地用力撞開,她母親與安格一起站直轉身看過去。

    認出丈夫的聲音,依麗一時間既喜又慌。喜的是從他的音量聽來,騰肯真的沒事;慌的是如果安格爵爺沒騙她,她可不想讓他看見這副模樣。她的頭髮燒掉了,連眉毛和睫毛也都付之一炬,她簡直無法想像那種怪模樣。

    聽到他走過房間而來的腳步聲,她一把拉起原本蓋在下巴處的被單,孩子氣地蒙住自己,緊閉眼睛。

    父親讓到旁邊,他看到床上用被單蓋住的形體,胸口的心臟彷彿停止了跳動。他幾分鐘前醒過來,發現自己在父親床上,頭部陣陣劇烈的抽痛讓他連牙都覺得疼。歐利與艾芭站在床的兩邊。看到他睜開眼睛,堂弟露出放心的笑容說要去通知安格他已經醒了。但騰肯把他叫回來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歐利的解釋讓他非常震驚。他只記得站在臥房門口準備要離開,接下來就一片空白。聽到有人把他打昏,將火把與悠斯比沙扔進臥房裡,還把門堵死打算讓他、岳母與妻子被活活燒死,這一切實在是不小的震撼。聽到依麗用濕床單滅火,又叫母親到窗口呼救,他不禁為她的機智感到驕傲。但歐利一說到他們衝進房裡時依麗被火燒到了,他怎樣都無法繼續留在床上。就算頭在痛、站起來時有多暈,甚至視線模糊,都不能阻止他跌跌撞撞地衝到走道上。

    看見她裹得緊緊的身體,他停下腳步,以為她已經死了。他不該為了她的死這麼傷心;她從來不是個好妻子,一直抗拒他的權利,還總是我行我素地跟他唱反調。但,他的腦海突然間滿滿都是她。她抵達那天發生的事情歷歷在目,他想起新婚第二天她抗拒他時那種虛張聲勢的勇氣,她跟殷夫人說話時臉上聰慧幽默的光彩,她身上的花香味,以及她在懷中因慾望顫抖的感覺。他耳中還聽得到她激情的呻吟伴隨著喘不過氣來的笑聲,就在他…… 愛她的時候?沒錯,他愛她。

    沉重地嚥下傷心,他終於上前慢慢拉下被單。他不知道會看到什麼,他想,也許是一具焦屍吧,還有死亡腐臭的氣息……但他絕對沒想到會看到她躺在那兒緊閉著雙眼,鼻翼隨著呼吸張合。

    「你沒死!」

    依麗驚訝地眨巴著睜開眼,沒想到丈夫會以為她死了。他的聲音聽起來像個迷路的小男孩,她轉頭看著他的臉。放心、喜悅、不解,種種表情掠過他的臉,最後終於困惑地緊鎖眉頭。

  「你怎麼了?你看起來有點怪怪的。」他偏著頭瞇起眼睛,發現她平時清爽甜美的髮絲好像縮短了還有點焦黃,她的枕頭上有一堆糾結的髮絲。就著火光,他注意到還有什麼不大對勁,卻說不出究竟是什麼讓她看起來這麼怪,接著他恍然大悟。「你的眉毛和睫毛都不見了。」

    依麗哀嚎一聲又用被單蓋住頭。

    她聽見安格在責罵丈夫。「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小子?說話小心點!你會傷到她脆弱的心。」族長停了一下,接著又對騰肯說:「來吧,你不該起床的。快趁昏倒之前回床上去。」她聽到他們往門口走去。「你的頭還好嗎?」

    「很痛。」她聽到騰肯嘀咕著,努力克制住不去看他。

    「唉,多喝點悠斯比沙就會好了。」

    騰肯只是哼了一聲。

    聽到父子倆離開房間關上門的聲音,依麗才放心地歎了口氣放開被單。母親摸著她的頭髮,她回過頭看著她,母親滿臉惋惜地撫摸燒焦的髮絲。

    「很嚴重嗎?」

    魏夫人無奈一笑地點頭。「對,恐怕很嚴重。」

    依麗在床上不安地動著,接著問:「那我的眉毛呢?」

    「會長回來的,如沒被燒死已經是萬幸了,要不是安格機靈,用身體壓在你身上滅火…… 」

    「是啊,還能活著就夠幸運了。」她虛弱地合上雙眼又猛地睜開。「那個守衛呢?」

    「他被人割斷了喉嚨。」

    依麗一呆,她母親嚴肅地點頭。「葛林偉的手下還在伺機而動,這才是最可怕的。安格派人又搜了一遍,裡外兩層中庭都搜過了還是找不到。不管那人是誰,總之他很聰明。」

    「什麼都沒找到?」

    安格悶悶地點頭回答兒子的問題。「我們甚至把整個堡壘又搜了一遍,都沒找到不速之客的蛛絲馬跡。」
    「該死!」

    「我得說這傢伙很聰明。」

    「該死的太聰明了,」騰肯苦澀地說。「他這次差點得逞。」

    「是啊。要不是依麗跟她母親夠冷靜,我可能已經失去你們幾個了。」他說話時打著顫,但騰肯沉溺在痛苦懊悔中而沒有留意。

    「這次我又沒有保護好她。這種事絕不能再發生,逮到這個混賬之前我不會離開她身邊。」

    安格皺眉看著兒子站起來。「 但你不也同意刺客是衝著她母親來的?」

    騰肯點頭。「很不幸,我的妻子似乎命中注定要壞這混蛋的好事,一次又一次。所以我得保護我妻子。她母親是你的問題。」

    「我的問題?」他有點緊張地問。

    「對。依麗是我的妻子,她的安全是我的問題。身為這裡的族長,她母親的安危是你的問題。」他突然笑起來。「用點心保護她吧。要是你讓她受一點傷,依麗可會非常難過的喔。」話一說完他就轉身上樓,留下父親在原處望著他。

    「我的問題。」安格嘀咕著,抬頭看到歐利走進來。

    「我通知過大家明天要搜查樹林。我離開之前還有事要交代嗎?」

    「有。派個手下給我,我要在魏夫人房門口安排一個守衛—— 」他忽然想起剛才抱著她、安慰她女兒不會有事時,她身上甜美芬芳的氣味。那時依麗全身都是灰,連衣服也被燒得破破爛爛,葛蒂正在照料她的傷勢。雖然他也很擔心媳婦,但安格很難不注意到懷中這個女人甜蜜的香氣,和她在懷中的美好感覺。

    「你今晚要在魏夫人房間安排守衛?」歐利看安格呆坐在那裡沉思於是問。

    安格搖頭,對侄兒擠擠眼睛然後站起來。「不,不用了。我會親自去。今晚沒別的事了,你可以去休息了。晚安。」歐利點頭準備離開時他又補上最後兩個字。

    伸手拿起威士忌,他灌下一大口後放下杯子站起來。拉拉身上的英格蘭外衣,他往樓梯走去,一邊想著要說什麼。他可以說覺得她需要守衛,而身為族長,這是他的職責。他會堅持讓侍女去休息,然後自己睡在房裡僕人的地鋪上。雖然睡地鋪很不舒服,但至少可以保護她。而且,說不定她會讓他睡到很舒服的地方去。

    依麗覺得母親才剛出去門又打開了,這次進來的是騰肯。依麗猶疑地看著他走過來,想猜出他來這裡的原因。

    「你的頭髮。」

    依麗難為情地摸摸自己的短髮,母親把大部分的頭髮都剪掉了,現在長度只到她的下巴,而且還亂七八糟地捲成一團。「太短了。」她不安地小聲說,而他只是望著她。

    「是啊。」

    依麗的手垂在腿上,悶悶不樂地看著。也許是火災的影響,也或許是兩次攻擊事件帶來的壓力加上對母親的擔憂,依麗突然覺得視線迷濛。淚水聚集在眼角,慢慢滑落臉頰。

    看到她臉上的淚,騰肯連忙上前。他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在床邊坐下,猶豫不決地握住她放在腿上的手。

    依麗眨眨眼,終於清楚看到他乾淨的大手握著她的,但立刻又哭得更用力。「你洗澡了。」她啜泣著。

    騰肯膛目望著她嚎啕大哭,然後好奇地仔細察看自己一會兒,臉上出現恍然大悟的神情。「我全身都是灰,應該有人趁我昏倒時幫我清理過了。」

    最後幾個字剛說完,他的妻子突然伸手摟著他的頭,讓他轉身面對她,把他的臉拉低。她炙熱的唇擦過他的時,騰肯驚訝得不知所措,只能靜靜坐在那兒幾乎無法呼吸,任她把舌尖探入口中。他不敢動,生怕這甜蜜的瞬間就此結束。

    誤解了他沒有反應的原因,依麗扯開雙唇,把頭靠在他胸前全身顫抖著無聲啜泣。看來她怎麼做都沒有用,她的婚姻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了。這全是她的錯,都是她太不講理。大部分男人都不常洗澡,她去過宮廷,知道很多貴族也討厭洗澡。

    其實,依麗雖然一直嫌大家臭,現在卻覺得自己才是格格不入的人。雪娜說得對,依麗的童年的確很寂寞,連一個朋友也沒有。甚至在宮廷裡她也不能跟別的小朋友一起玩。她只能羨慕地看著其他小孩跑來跑去,就算華服沾上泥巴還是玩得很開心。長大之後她竟然又重新面對這一幕,站在一旁嫉妒地看著丈夫在外面找情婦,而且這個女人完全不在乎他臭不臭,八成自己也一樣臭。為什麼她就是不能跟別人一樣?

    「我不要你跟別人一樣。」

    依麗聽到這句話迷惑地眨眼,接著滿面羞紅地領悟到她一定是太難過而不知不覺說出了心裡的話。她啜泣顫抖著抬起爬滿淚痕的臉望著他,完全相信自己聽錯了。

    「我喜歡你的香味,也不介意堡壘變乾淨,食物變得好吃。我甚至連你卷卷的短髮都好喜歡。我不要你改變。如果這段婚姻真的那麼糟,相信也都是我造成的。」

    依麗發現自己應該是在作夢,沒有其他合理的解釋了。

    「這不是夢,愛人。」騰肯輕聲說,她這才知道自己又說出來了。他起身拉扯身上的披肩脫下,接著快速脫去穿在下面的襯衫扔在地上。他靜靜地面對她站著讓她看清楚,接著伸手拉她蓋在胸口的被單。

    「就算這是夢,」他邊拉開被單邊說。「也是場我不想結束的夢。」

    依麗吞著口水,低頭看著被單滑過身體。她身上只有一條真操帶。她的內衣和外衣都在大火中燒掉了,裝著其他衣服的箱子也是。看來這條真操帶是她僅存可以蔽體的衣物。因此,洗過澡後、剪頭髮前她又穿回去。現在她多希望這玩意一起燒掉就好了。

    騰肯看到她穿的東西停了下來,但還來不及對眼前的景象感到失望或難過,依麗已伸手到床邊的粗木桌上拿起那串鑰匙。她挑出一把他之前留意過的奇怪鑰匙,伸手準備開鎖,騰肯抓住她的手拿過鑰匙。他要親自開鎖,他幻想這件事好久了。

    他一隻手拿著鑰匙,另一隻手伸過去要她坐到床邊。她依照他的指示移過去坐好,他跪在她的面前,把鑰匙放在床上。

    「你不想——」依麗困惑地開口,卻被他的吻堵住嘴巴。這道次是她在接吻時動彈不得無法呼吸,但只是一下子。他的舌掃進她口中,她呻吟一聲環抱他的脖子把他拉近,同時他幾乎要把她吞下去。他的唇沿著臉頰繼續漫遊,她原本相當失望,但當他急切地嚙咬她的耳垂、對著她耳邊呼吸時,依麗顫抖著本能地拱起身體,雙峰擦過他的胸膛,那兒的毛髮撫弄著她的乳頭,讓它們變得像小石頭那樣的突起,渴求著他的注意。

    騰肯彷彿聽到它們的哀求,沿著她的頸子吻下鎖骨,再向下找到飢渴的乳頭舔舐著。

    依麗知道自己在呻吟,害羞地停了下來,直到發現丈夫也不安靜。他吸吮的同時還不停低喃著讚美的話,時而發出哼聲。這些聲音讓她更火熱,雙手緊扣住他的頭髮妻,輕經拉扯著柔軟的髮線,他放開她的乳頭抬頭看她。依麗傾盡體內積壓已久的熱情吻著他。

    這個吻猛烈而飢渴。他放開雙唇時兩人都沉重地喘著氣,他又回到她胸前,輕輕捏著、咬著那兒柔嫩的肌膚。依麗喊出了聲音,頭往後仰把他拉得更近。他輕經推她的肩頭,她向後倒在床上,雙腿懸在床外,小腹隨著他遊走的唇起伏顫抖。他舔著貞操帶上方的肌膚,她在床上扭動著,他用雙手握住她的髖部固定住她。

    他就這樣持續了好久,依麗覺得似乎永遠不會停止,他舔著、咬著、吻著腰帶周圍的肌膚,她的小腹、髖部敏感的曲線以及大腿。她覺得他一定是故意要逼瘋她,她在床上用力扭動著,他才終於伸手拿起鑰匙解開貞操帶。

    依麗幾乎還來不及呼口氣感受解放的自由,他的頭已再次鑽進她的腿間,連串地吻上她的小核。幾乎快被激情與需求逼瘋的依麗一驚之下高喊出聲,開始在他下面律動著,全身上下的肌肉彷彿同時抽搐。終於結束之後她癱在床上不時輕輕抽動,她真的以為自己從此再也動彈不得。

    她錯了。騰肯隨即再次愛撫著她,證明她的想法錯得離譜。

    第二天依麗醒來時陽光已灌進窗口。她微笑著歎口氣在床上伸個懶腰,翻過身去才發現身邊空空的,她蹙起眉頭,騰肯已經離開臥房了。

    強忍住失望的感覺,依麗鎖緊眉頭在床上坐起來。她在雪娜的房間,昨天火災過後他們先把她安置在這裡。大火吞噬了她的房間和所有衣物,她這時才驚慌起來。但她還來不及多想,艾芭就帶著好幾套衣裳匆忙進來。

    「騰肯大人要我送這些過來給你。」她含蓄地解釋著,把所有衣服堆在床上,再一件件拿起來展示。「這些衣服真美,對吧?」

    依麗伸手輕輕撫過其中一件的衣料。「沒錯,真美。」她鬱悶地說,侍女一臉驚訝地看著她。

    「他這麼體貼難道好不高興嗎?」

    「喔,沒錯,的確很體貼。只希望它們的主人不會介意。」她有些暴躁地說。

    艾芭終於懂了。「啊,你擔心這些可能是他的情婦的舊衣服,」她猜得沒錯,接著搖搖頭。「真是的,你以為他會這麼沒腦筋?這些是他母親的衣服。你看不出這料子有多好嗎?一般村姑怎麼穿得起。」

    「他母親的?」依麗輕聲低話,現在才注意到道些衣服雖然很美,但樣式有些過時。

    「沒錯。還不只這樣,你睡覺時他整個早上都在跟你母親商量,剛剛才派歐利去找布料販子。」

    依麗揚起眉毛。「真的?」

    「是啊。」

    依麗馬上跳下床翻著床上的衣服。過了一會兒,她一臉失望地停了下來。「但這些都是襯衣啊,艾芭,我不能穿這些衣服下樓。」

    「喔,對,我差點忘了。」侍女翻翻眼睛,走向床邊放著的一個箱子打開來翻找裡面的東西。沒多久她站起來,手裡捧著一塊摺得很整齊的格子呢。

    「姑爺說這是給你的,」說著走回她身邊。「這本來是結婚禮物,但一直沒機會給你。」

    侍女說最後一句話時小心避開她的視線,依麗自嘲地笑了。毫無疑問,騰肯一直沒把這個「禮物」拿給她,是因為她根本不像真正的妻子。似乎昨晚一夜之間都變了。他們的婚姻有了新的開始,也許現在狀況會好轉。事實上,她決心要讓一切好轉。她跟丈夫昨夜把很多問題都解決了…

    對吧?

    仔把想了想,她突然皺起眉頭。說真的,昨晚她展示了最真的靈魂,而他以前所未有的溫柔與激情跟她做愛,感覺起來和圓房那次很不一樣,甚至跟那次在樹林裡也不一樣。是那樣的溫柔讓一切變得不同,她猜想。 並不是說那兩次他很粗魯。但這次就是有點不一樣,比起前兩次吞噬他們的熊熊激情彷彿更多了什麼。他幾乎像在膜拜她。

    這應該有特殊的意義,對吧?她憂慮地咬著下唇思索著。其實她丈夫根本沒說什麼會讓她覺得從此會有轉變的話。雖然他說不想要她改變,倒也沒說他自己願意改變。他根本沒答應要多洗澡或…… 或任何事,想到這一點,她頹然坐在床上。

    「你怎麼不攤開來看看?」艾芭皺眉間,依麗暫時放下陰鬱的思緒。

    她歎著氣抖開布料,看到是件披肩不禁有些驚訝。

    「他教過我怎麼幫你穿,」艾芭突然笑著說。「他甚至親自示範。真貼心對吧?」

    「對。」依麗強裝出笑容站起來。「真的好體貼。」

    她不該失望。雖然她丈夫並沒有做任何承諾或說出任何誓言,她還是願意相信他。他給了她這件披肩。這一定有什麼涵義,也許他要藉此說出他無法用言語表達的事。

    依麗穿著其中一件襯衣加上丈夫送她的披肩下樓時,已經是午餐時間了。好像所有人都已經就位,只少了騰肯與歐利。依麗在母親身邊坐下,好奇地四處張望。

    「你睡得真晚,親愛的。你已經從昨天的事故回復了嗎?」依麗點頭回答母親的問題。「我丈夫呢?」

    「他去見布料販子了。」

    母親故作神秘的笑容讓依麗懷疑地瞇起雙眼。「為什麼?」

    「他想買東西啊。」聽到這個再明顯不過的答案依麗做了個鬼臉。

    「買什麼?」

    「我想是布料吧。」

    還來不及追問,騰肯從外面進來,勾去依麗所有心神,他剛進門她就感受到他的存在,彷彿大廳的空氣都因而不同,她不懂為什麼沒有人注意到。好像只有她注意到他進來。

    他迎上她的視線笑了,依麗這才明瞭自己正對他微笑著。她紅著臉垂下視線看著盤中的食物,突然覺得很害羞。

    但她的不自在沒多久就消失了,因為堡壘大門在他身後砰一聲打開,依麗好奇地張望著想看清楚。歐利從外面進來,肩上扛著一個昏迷不醒的男人。一個重傷的英格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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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22:53:3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騰肯停下腳步皺眉察看歐利扛進堡壘裡那個昏倒的人。

    「那是——」騰肯還沒說完堂弟就接過去說。

    「他是羅飛爵爺的信差。」

    騰肯罵了一句,他原本希望那是葛林偉的手下。「他怎麼會受傷?」]

     「為了救我。」

    騰肯一怔,歐利一臉苦惱地掠過他,看著安格爵爺、魏夫人和依麗,他們剛走過來騰肯身邊聽他解釋。「我帶著衣料販子騎馬回來的路上,好像看到有人躲在樹後面。」

    「你怎麼沒告訴我?」

    歐利聳肩。「我到樹下去看,沒發現什麼人,以為自己看錯了。」

    「但你後來又回去查看。」

    「是…… 唉,我老覺得有問題。我想要是真有人曾躲在那裡,必會留下一些痕跡。」

    「你有發現什麼嗎?」安格走到侄兒身邊,抬起他抱著那人的頭察看。

    「有,我發現一小塊生火的痕跡。我正要回來召集搜尋行動,突然被人從後面攻擊。我醒來時這個人正在幫我包紮手上的傷口。」

    騰肯看看堂弟伸出來的使劍那隻手,上面緊緊纏著一塊格紋布。

    「可能是我摔下去的時候弄到的。」歐利懊惱地坦承。

    騰肯皺著眉頭,這時妻子的手挽住他的臂彎,他低頭看了看。她溫柔地笑著,他伸手按住放在他手臂上的小手,轉頭聽歐利說下去。

    「那裡還有一個人,但已經死了。過個老兄說他是羅飛爵爺的信差,正要過來傳達與雪娜有關的消息,經過的時候剛好看到葛林偉的手下要砍我的腦袋,他出手救我,跟對方大戰一場,他受傷,而那個人死了。」

    騰肯和安格都沒說話,兩個人對看了一眼,安格接著問:「他們打鬥時你一直昏迷?」

    「是。」

    「你也沒看見是誰打你的頭?」

    歐利不安地動動,眼睛望向他扛著的人。「沒有。」

    「那你不能證明這個人的確是他說的那個人?」安格說這句話時的語氣前所未有地失望。歐利自己也相當失望,但突然又振奮起來。

    「他給我看過信的內容。」

    「信?」

    「沒錯。他擔心血會滴在上面就把信交給我了,就在我的腰帶裡,我扶他上馬時隨手塞准去的。」

    安格上前找那封信,騰肯問:「他的馬呢?」

    「我用來載那個死人了。」

    「信一定是在回來的路上弄掉了,」安格嘀咕著重新站直。「死掉那個人的馬呢?」

    「我不知道。」他看了看扛著的人。「也許他知道。」

    「你說你把另一個人也帶回來了?」

    「是。他就掛在外面的馬上。」

    安格轉身對大廳裡的一個手下打個手勢,他立刻走出大廳。

    「你們不覺得該先幫他療傷嗎?」依麗看大家都站在那兒看著昏迷不醒的人,終於忍不住開口。安格和騰肯望著她,一副她瘋了的樣子。

    就連歐利聽到這個提議也一臉驚訝地問:「幫個英格蘭佬療傷?」

    他們的反應讓依麗皺起眉頭。「他受傷了。」

    「他是英格蘭佬。」

    「那又怎樣?」

    「蘇格蘭人不可能幫英格蘭人療傷,夫人,」騰肯溫和的解釋。「我們只負責讓他們受傷。」

    依麗抿緊雙唇收回在他臂彎中的手。「喔?那你的『 英格蘭」妻子會幫這個英格蘭人療傷。她惱怒地嚷嚷,他們應該只是在逗她,但現在沒時間耍嘴皮子了。

    「不,」他拉著她的手放回手臂上。「你不是英格蘭人。」

    「我就是。」她爭辮著把手又抽回。

    「不,」他糾正,再次堅定地把她的手放在手臂上。「你是我的妻子。你穿著我們的披肩,你現在是蘇格蘭人了。」

    依麗只能目瞪口呆地望著他,她母親開口:「那好,我是英格蘭人,既沒嫁給蘇格蘭人也沒穿披肩,就由我幫他療傷吧。」她說著堅定地往前走,滿心以為歐利會跟上來。他的確跟去了,但先經過安格的點頭允許。
依麗只停下來瞪丈夫一眼責備他這種行為,接著也跟母親走了。

    騰肯挑起眉毛看著父親。「我又哪裡犯著她了?」

    安格搖頭,用力拍拍兒子的背推他跟著去。「我相信你的妻子會感激你展現一下外交手腕,」騰肯大惑不解地看著他,安格笑著聳肩。「我從來沒想過要教你這件事。但別擔心,年紀大了慢慢就會懂,但也可能不會。其實也不太重要啦,只是女人會比較喜歡罷了。」

    依麗發現母親聽到這番話,對族長拋了個惡狠狠的眼色,她都沒有多想。安格剛才派出去的手下回來了,他把屍體像扛蔬菜那樣架在脖子上,扛到安格那兒,他把屍體放下,重重摔在安格腳前。

    屍體的頭撞到地板時依麗忍不住一縮,把受傷的人交給母親跟葛蒂照顧,依麗走過去好奇地看著死者的臉。他的樣子很嚇人,臉色像床單般雪白,全身的血好像都流到外套上了。他在胸口跟腹部似乎都有大面積的傷口,從他臉上痛苦扭曲的樣子看來,死亡的過程應該既慢又痛。

    「這是不是在我們的床上攻擊你的人?」

    依麗嚥下恐懼。「那時很黑。我只看到個黑影,但…… 」她又低頭看,微微皺起眉頭。「他的確有點眼熟。」

    「啊。」

    依麗揚起眉毛看向安格。

    老人家聳聳肩。「你不是曾被關在葛林偉的城堡裡嗎?」

    「是。」

    「那你也可能是在那裡見過他。」他簡單說完,轉身對歐利說:「你在附近還有看到別人嗎?」

    歐利才搖頭,依麗的母親抬頭望過來,告訴大家他們的客人醒了。依麗跟著丈夫和安格回到桌邊,那個人正努力掙扎想坐起來,而葛蒂也以同等的決心要按他躺下。

    「讓他起來,女人,我要跟他說話。」安格站在桌邊命令。

    魏夫人的侍女嘀咕著剛縫好的傷口一定會裂開,但還是站到一邊去。

    那個人坐起來,警戒地看著週遭的人,直到歐利過來站在安格身邊他才放鬆。

    緊張的片刻沉默之後,安格不耐煩地動了動。「聽我侄兒說,你救了他的命。」

    那個人的目光飄到歐利身上又移開,接著點頭。「沒錯。」

    「發生什麼事了?」

    他又看了歐利一眼。「我在前來堡壘的路上聽到有人在叫。我趕過去時你的侄兒已經昏倒在地上,有個人站在旁邊要砍他的頭。」

    「一個人而已?」

    「一個英格蘭人。」

    「你跟他動手了?」

    「是。」

    「他死得很慢。」安格議論著,英格蘭人嚴肅地點頭。

    「他死得夠慢,還有時間說出他是葛林偉派來刺殺魏夫人的。」

    依麗直覺往母親望去,她臉色慘白地聽安格問:「他有沒有說葛林偉還有手下在附近?」

    「沒。他說葛林偉本來想在她逃往宮廷時抓她,但又聽傳言說她逃到蘇格蘭來了,所以派人來刺探實情。一旦找到她,就下手殺了她。」

    「嗯。」安格狐疑地瞄著他。「你又是誰?」

    「修伊,羅飛爵爺派我來送信。」

    「信的內容呢?」

    他一時間有些疑惑。「我把信交抬你的手下了,他難道沒有—— 」

    「我要聽你親口說,」安格插嘴。「你應該知道內容吧?」

    他緩緩點頭。「是。我們到了聖西米安修道院,但雪娜小姐不在那兒。她跟同伴都還沒到。她們被你們的對頭柯家的族人抓走了。薛威爾爵爺跟羅飛爵爺已經去追了,請你派人協助解救她。聽說柯家的族長想羞辱她,先讓她有他的孩子然後在她面前殺死嬰兒。」

    聽到這種恐怖的手段,依麗張大嘴擔憂地看著騰肯,他猛地轉身走向門口一路大聲下著命令。他臉上的表情如石像般僵硬。

    「等等我!」歐利大叫著追上去,都被騰肯攔下。

    「不,你留下。」

    「我才不要。」

    「你受傷了,跟著我去也沒用。你留下。」他堅定地命令。

    歐利似乎還想爭辯,但安格走過去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他說得對。你留下。」

    歐利寒著臉轉身衝出堡壘。安格歎著氣對騰肯點頭。「我們走。」

    騰肯蹙眉。「不,老爹,由我領軍就好。」

    「她是我女兒。」

    「也是我妹妹,何況一定要有人留守城堡。」

    「歐利可以——」

    「你說過,我們其中一個一定要留守在堡壘裡。」

    「沒錯,但這次狀況不同。雪娜需要我們。而且現在沒有任何威協,刺客已握死了。」

    「萬一那雜種臨死之前還說謊呢?萬一還有其他刺客呢?不能沒人照料這些女人,城堡裡只剩老人和一個受傷的戰士。」

    安格望了望依麗與她母親滿是擔憂的臉,不甘願地歎口氣點頭。「你去吧,千萬要把她平安帶回來。」

    騰肯轉身離開,大廳裡所有男人都跟上去。依麗看看離去的人又看看母親,接著快步追在丈夫身後,不想連再見都沒說就讓他走。她覺得自己真傻。騰肯是強壯魁梧的男人。但她父親也是,他最後一次離家時她沒機會道別,這個憾恨到現在一直咬嚙著她的心。

    依麗追出大門時他已經快到馬廄了,她撩起披肩下擺連忙跑過去。

    騰肯大步往坐騎的馬房走去時聽到妻子在叫他。他停下腳步,有些不耐煩地轉過身,看到她氣喘吁吁的模樣,臉上的表情瞬間柔和下來。她顯然是跑著追來的,眉頭擔心地緊鎖著,他的心感到一陣溫暖。

    「怎麼了,夫人?」他努力不要顯得不耐煩。他所有心神都在雪娜身上,急著想救她回來,他很清楚不該浪費時間於夫妻間的小事。

    依麗在幾英尺外停下,抓住旁邊的柱子,靠在上面想緩過氣來。『 我——我—— 」她著急地歎口氣,放開柱子往他跑去,整個人投入他的胸口緊緊擁抱。

    騰肯驚訝地低頭看她,有點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接著他發現馬伕就在不遠的地方笑嘻嘻地看著他們,他怒目命令後者離開馬廄。馬伕一走,他輕輕拍著她的背。

    「怎麼了?」他不自在地低聲說。「這是做什麼?」

    依麗覺得有些丟臉,搖搖頭閉上眼睛,在他身上倚偎了一分鐘才放手。「沒做什麼。」她看著腳下的地面含糊地說:「我只是想送你出發。希望你一路順利,還有——」

    他用手指抬起她的臉,她對著他的目光,無法掩飾臉上的表情。

    「你想告訴我,我嬌小拘謹的妻子在擔心她臭死的人的大塊頭丈夫?」

    依麗臉紅了,不知道他何時聽到她這麼說他,但還是誠實地點頭。「你現在不臭了,爵爺。要是你還那麼臭也許我的感覺會不一樣,但——」

    這次他用唇讓她安靜下來,帶領她沉醉在令人無法喘息的熱吻中。

    他放開時她早已天旋地轉,倚在他胸前閉上眼睛。「我愛你。」

    感覺到他突然不動,依麗才發現自己說了什麼。老天爺啊!這句話從哪兒冒出來的?她驚愕地想著,從他懷中掙脫飛奔離開馬廄,因困惑又尷尬而無法看他的眼睛。依麗聽到他在身後喚她,卻沒有放慢腳步。只可惜她的腿比他短太多而且裙子又絆手絆腳。剛跑出馬廄沒幾步就感覺手臂被他抓住,她差點驚叫出聲。他拉她轉了幾個圈,她倒抽一口氣跌進他懷中,然後再也無法作聲。

    騰肯吻她。就在大庭廣眾之前激情地吻她,讓她建腳趾都蜷起來。他終於放開她時,她的嘴唇又紅又腫,滿面緋紅,整個人搖搖晃晃無法站穩。

    騰肯得意地看著她這副模樣,把她轉過身面向堡壘,彎下腰耳語:「等我回家再好好商量這件事,快回去吧。」他放手拍了她的臀部一下,依麗跌跌撞撞往堡壘走,察覺身邊的人都在偷笑,她害羞地紅了臉頰。中庭廣場上都是準備出戰的人,他們全看到了這一幕忘我的好戲。

    雖然心中靦腆,她還是盡力抬起頭往堡壘走去。

    依麗看著佳娜在花園除草。後者不是用力把草從地面扯斷,就是看著遠方失神地亂拔。她覺得佳娜還有堡壘裡大部分女人都跟她一樣因為憂慮而分神。當然都是她們的男人害的。騰肯和他的手下,包括佳娜的丈夫西恩,出發去救雪娜已經過了一天。

    依麗歎著氣沿步道向佳娜走去,她的心思飄到母親身上。魏夫人似乎是整個唐家領地唯一不受情緒影響的人。大隊出發後,她、艾芭與葛蒂那天接下來的時間都在新建的房間裡神秘兮兮的不知道在做什麼。不管到底怎麼回事,她們在那天晚餐前就完工了。而今天魏夫人的時間都用來跟依麗一再保證騰肯一定會回來,不然就是安慰安格說他兒子一定會把他女兒平安帶回來。

    雖然她是出於一片好意,但依麗再也無法忍受她那些陳腔濫調,於是把安格丟給母親,盡量遠離這兩個人。

    「夫人!」佳娜直起身體跪坐起來,因為陽光被擋住才發覺女主人在旁邊。「我沒聽到你過來。」

    「你好像有點恍惚。」

    「是啊。」佳娜歎口氣,目光無神地飄向圍牆彷彿可以看穿。「你想他們會沒事吧?」

    「當然,」依麗低聲說著,希望自己的擔憂不會太明顯。「你今天不用來工作的,何不回去休息?」

    佳娜哀淒地搖頭。「回去只是更有時間胡思亂想。」

    依麗原諒地點頭。「唉,我只是先來看花園的狀況,再跟安格和我母親去城牆。」

    「城牆?」

    「對。母親請安格爵爺帶我們去看騰肯修建的部分,我相信她只是想藉此讓我們暫時不要擔心。」

    佳娜微微一笑。「我想她也是好意。」

    「是啊。」依麗無奈地笑。「就是這樣我才答應陪她去。你想休息的時候就停下來吧,佳娜。花園放著也長得還不錯。」

    佳娜點點頭繼續工作,依麗轉身沿著一排排生長中的植物慢慢走回廚房。

    「這城牆真是又好又堅固,你一定很為兒子感到驕傲。」

    聽到魏夫人的話,安格的表情柔和下來。「是啊,騰肯是個好孩子。就是有時候太堅持己見,又容易生氣,但他的腦筋很敏銳,心腸也好。」

    「我女兒有福氣才能—— 」她發現對方根本沒有在聽,皺著眉停下來。他突然整個人靜止不動,瞇起眼睛望著城牆外的樹。「怎麼了?」她問著,焦慮竄上背脊。

    安格沒有立刻回答,只輕輕搖頭。「我好像看到—— 」他罵了一句突然轉身面對城門。「關上城門!把橋拉起來!」他喊。「快!快!快!」

    魏夫人往城門方向望,聽到安格的抽氣聲又猛地轉回來。看到他跌撞著往前,她本能地伸出手抓住他,撐住他大部分的體重,看到一枝箭從他背後穿過而尖叫出聲。這時又一枝箭從他們身邊飛過,她立刻拖著安格一起跪倒。

    「母親!」依麗連建忙蹲低走過去。安格喊著把橋拉起來時她才剛到。她起先不懂為什麼他要下這種命令而覺得很驚訝,但沒多久他就中箭倒下。她往城牆外望了一眼立刻明白了。一群騎兵正從樹林衝過來,後面是腳步比較慢的弓箭手。城堡遭到攻擊了。她從騎兵身上的服裝一眼就看出偷襲的是英格蘭人。

    依麗看到吊橋還在原處不動,一時害怕得不知所措。接著橋開始慢慢升起,但她還是擔心最前面的兩個騎兵可能會跳上橋面。但他們不夠大膽,反而慢下速度停馬,束手看著橋升上去。是葛林偉,依麗驚慌地發現。

    走到母親跪著的地方,安格已經倒在地上,她看了看他的傷口與慘白的臉。雖然沒流多少血,但看得出來他很痛。汗珠在他的眉毛上聚起一片水霧。他側身躺在石頭地上,臉上的表情痛苦又扭曲。

    往下望了一眼,堡壘裡已經一片混亂。安格中箭倒下時,攻擊的消息已經傳開,平時堅毅冷靜的人這時突然亂了方寸,盲目推擠著尋找親人與幼兒,想確定沒有人被關在堡壘外面。喧囂聲如雷,根本沒人聽到她要人幫忙來抬安格的呼叫聲。她們只能靠自己了。

    依麗察覺手被抓住,回頭一看安格已經睜開眼睛,只是眼神有些渙散。「你可以自己移動嗎?」

    他認真地點頭。「我沒事,只是一點擦傷。」

    依麗抿緊嘴唇。他的聲音虛弱得快沒氣了,她知道他只是男性自尊作祟才嘴硬。她望著剛才過來的路,本能地蹲低躲過頭頂一陣箭雨。毫無疑問,她們必須把他弄下城牆才能治療傷勢。她其實比較想就地處理,但頭頂上萬箭齊飛,說不定又有哪一枝會射中目標。

    「我們走不了。」

    依麗聽到母親著急的聲音回過頭。

    「我能走。」安格嚷嚷著想站起來。

    依麗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她是說『我們』走不了,不是說你,」她冷靜地解釋。「她說得沒錯,我們一站起來就可能被射中。就算彎著身體走,你也太高,無法躲在城牆的安全範圍裡。」

    「該怎麼辦?」

    依麗遲疑一下,動手脫掉身上的披肩只剩襯衣。

    「你在做什麼?」她母親慌亂地問。

    「我們用這個把他拖到階梯那裡。」

    「我說過我能走,」安格有氣無力地說,看著她把格子呢攤在旁過的石板上,然後移開以免妨礙他。「你可以翻身趴到格子呢上嗎?」

    「我才不要被拖下城牆,像個——」

    「別再像個固執的老笨蛋,快翻到披肩上去。我女兒願意在這麼多人面前半裸著跑來跑去,至少你也該配合一下。」

    魏夫人的斥責讓安格紅了臉,終究乖乖翻了過去,只是嘴裡不停嘀咕著這世界怎麼變了樣,女人竟然敢對族長呼來喝去。依麗跟母親不理會他,蹲低走到格子呢頂端一人抓住一個角,半站起身,彎腰拖著格子呢向前走。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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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22:54:0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安格一路叨念著被拖到通往中庭的階梯。一到了那兒他馬上堅持要自己走,而且在她們的攜扶下也真的做到了。他一手扶在依麗肩頭,另一手扶著她母親,三人合力側著身下了階梯,半走半拖地帶他走到堡壘的階梯前,就此再也無法前進了。

    依麗和母親想帶他進去處理傷口,但安格不肯,他的家園正遭受攻擊。拗不過他的頑固,她們讓他坐在堡壘階梯最下面的一階,他可以對留守的幾個男人發號施令,同時讓她跟母親著手照料他的傷勢。

    那枝箭從他右肩背後鎖骨下面一點的地方射入,穿過他身體四分之三才停下來。母女倆知道必須採取什麼步驟而凜然對看一眼。

    「要找個男人來幫忙嗎?」她母親問。

    依麗滿懷希望地張望著,在此同時,安格對一個路過的手下又吼又叫地問歐利在哪裡。答案令人沮喪。他在攻擊發動前一個小時騎馬外出了。依麗心情沉重地看著那個人手持弓箭往城牆奔去,顯然要去回敬對方幾箭。

    狀況似乎很棘手,留守在堡壘裡的只有幾個男人,而且大部分都是太老或太小無法上戰場才被留下,而且這時全都忙著防衛敵人攻勢,只剩女人可以照料族長的傷勢了。

    「小姐!」艾芭衝下階梯,阿金與佳娜緊隨在後。「感謝老天你沒事。我在廚房裡,佳娜跑來說我們遭到攻擊了,然後阿金說你、你母親和安格爵爺都在城牆上,我還以為——噢!」她看到箭傷驚喊一聲。

    她停了一下,仔細察看兩個女人確認她們沒有受傷,接著連忙轉身奔上階梯,差點撞倒阿金與佳娜。「我去拿些布來包幫傷口。」她氣喘吁吁地說完就進了堡壘。

    「你們需要乾淨的水。」阿金說完轉身跟著進去。

    「要我幫什麼忙嗎?」佳娜焦急地問。

    「去找葛蒂。叫她帶著藥來,尤其別忘了麻醉藥。」

    佳娜點頭匆忙銜命而去,依麗看了族長一眼,意外發現他竟一臉懷疑地看著她。

    「你要麻醉藥做什麼?」

    「我得讓你吃了藥才能把箭拔出來。」

    「你敢!」

    「但我們必須把箭穿到前面才能拔出來。」

    「你還沒出生我就是個戰士了,小姑娘。我知道你該做什麼,但動手時我要醒著。我們正遭受襲擊,我的族人需要我。」

    依麗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認輸地歎口氣要母親到正面去幫忙固定住他。她繞到背後去,用汗濕的手握住箭桿,動手前望著他慘白的臉。「準備好了嗎?」

    安格用手撐住膝蓋正要點頭又搖頭。「我得先來點『悠斯比沙』。」

    「我去拿。」魏夫人連忙跟著僕人一起去。

    安格立刻又對來往經過的人大聲咆哮著發號施令。他能夠轉移注意力不去想稍後要發生的事,令依麗十分羨慕。她自己一想到接下來要做的事,就覺得一陣暈眩。沒多久她母親就奔下階梯衝回來,後面緊跟著艾芭、葛蒂、吉嫂、佳娜和阿金。

    魏夫人停在安格面前,正要把帶回來的酒杯遞給他,卻先停下來,自己先灌一大口烈酒。族長痛苦的臉上帶著笑,看她又嗆又咳。

    依麗只是隱約注意到這些動作,大部分的精神都集中在葛蒂身上,看著她檢查穿過安格背上的箭。

    「他會流很多血。」老侍女說。

    「流血?」依麗緊張地問。

    「箭一拔出來他會流很多血。」

    魏夫人再次伸手要把酒杯遞給安格,聽到這句話又喝了一大口。吉嫂與艾芭正把帶來的床單撕成長布條。

    「什麼方法可以止血?」依麗一邊拍著母親的背,剛剛喝下去的酒讓她又開始咳。

    葛蒂抿起嘴唇。「壓迫。」

    「壓迫?」

    她點頭。「讓血留在裡面。」

    魏夫人唉了一聲再次舉起酒杯。

    「母親!」依麗注意到安格一臉可惜地看到母親狂喝他的酒,忍不住焦躁地斥責。

    「對不起,親愛的。」她喘著氣說,懊惱地把半空的酒杯遞給安格。

    他哼了一聲,舉起酒杯一口吞下大半杯,接著兩手撐著腿坐直。「動手吧。」

    依麗多麼希望自己也能來口烈酒壯膽,她對母親跟阿金打了個手勢。他們兩個過去用手按住他的肩膀固定他。

    確定一切準備就緒,她深吸一口氣,突然變濕的手心在襯衣上抹了抹,再次抓住箭桿。在心中默數到三,再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量使力推,安格全身緊繃大吼起來,她自己也幾乎哀嚎出聲。

    她不再壓箭桿後他的叫聲終於停止。她看到母親淚流滿面的樣子 ,就知道沒有成功。箭頭儘管被推得更深,卻沒有從另一頭出來。依麗淚眼迷濛中重新調整姿勢,馬上又繼續推,這次把全身的體重都壓上去。

    箭頭終於鑽出時安格大喊一聲,吼叫聲轉為一連串咒罵,但聲音已虛弱許多。

    依麗站到一邊,抓住背後還露出的箭桿,雙手因用力過度而擅抖,眼中含著淚,她試著把箭折成兩段。她足足試了三次才終於折斷箭桿。箭在安格體內移動,族長每哀嚎一聲,依麗就跟著啜泣,箭終於斷成兩截後,她扔下帶著箭羽的部分,繞過去站在他面前,停在那兒用手抹去淚水好看清楚。

    「噓,姑娘,該哭的人是我啊。」安格柔聲責備。

    依麗看著他的臉,灰暗的氣色令她害怕,不禁訝異他怎麼還能對她虛弱地笑著。

    「繼續吧,快點結束。」他小聲說。

    她挺直肩膀,抓住箭頭用力一下拉出來,接著連忙站開好讓葛蒂和阿金用布壓住傷口。

    依麗呆呆看著其他人處理他的傷勢,先是按壓傷口,接著上兩種藥膏,一種清潔傷口,一種幫助癒合,然後葛蒂快速縫合傷口再包紮妥當。

    通通弄完後,其他人都退後一步擔心地看著他,雖然葛蒂動作很快,他還是流了很多血,連嘴唇都成了灰色。

    「弄完了嗎?」他一臉痛苦地問。

    葛蒂嚴肅地點頭。

    「很好。那我該去招待貴客了。」他撐著從階梯上站起,雖然搖晃了一下終於還是站好,所有圍在他身過的人都難以置信。他甚至踉蹌地向前走了一步,接著就像被砍到的大樹那樣倒了下來。

    「爵爺!」馬伕的兒子偉力全身顫抖停在他們面前,發現族長已經無法作主而害怕得睜大眼睛。

    「怎麼了?」依麗焦躁地問。

    男孩遲疑了一下,接著覺得告訴她應該也不會怎樣。「我父親派我來告訴爵爺,英格蘭人正在搭便橋。一旦搭好,他們應該會把吊橋撞開或放火燒掉。」

    依麗皺眉望著不省人事的安格。

    「去吧,」她母親輕聲說。「去看看能幫什麼忙,現在要由你作主了。」

    依麗驚慌得全身僵硬,母親說得沒錯。安格無法視事而她丈夫又不在,得由她來作主了,甚至連歐利也不在這裡幫她分憂解勞。這個領悟太嚇人,而旁邊的人臉上那種焦急的表情更加深她的恐懼。

    依麗明白自己別無選擇,只好鼓起勇氣。「你父親在哪裡?」她終於開口問。

    「城牆上。」

    「去吧,」母親又再催促,依麗猶疑地看著她。「我們會把安格搬進他房裡。」

    依麗鬱鬱點頭,轉身走向階梯,不到半小時前她才跟母親合力把安格從那兒帶下來。發現偉力在後面躊躇不前,她堅定地回頭看他一眼。「提起腳步往前走,小子,」她盡量裝出威嚴。「現在可不是要去週末野餐呢。」

    男孩聽到她的話挑起眉毛,但的確加快腳步走在她身邊,他甚至不再一副覺得這次死定了的模樣。

    依麗趕到馬伕身邊,往城牆下看了一眼就知道眼前的問題已經無法等安格醒來再決定。

    葛林偉就在下面,她認出他的盔甲。他騎在馬上大聲喝令手下搭造便橋。

    「橋一建好他們馬上會攻進來。」她一站好馬伕就急著說。

    「沒錯。」依麗絞盡腦汁想辦法。「因為他們頭上有掩護棚撐著,我們射箭也沒用。」他幫忙解說。

    「我知道。」依麗歎氣望著內城裡一堆堆大石頭。出發拯救雪娜前修建城牆的工作剛結束。幸虧如此,否則他們就會暴露在敵人眼前。雖然工事完成,還剩下很多大石頭。

    依麗沉默了好一陣子,腦中忙著思索眼前的問題。她的眼睛又飄向那些石塊,其中很多都太大派不上用場,但比較小的那些對她的計劃應該很有幫助。

    「把有空的人盡量找來,搬一塊石頭上來。」

    「石頭?」他不解地看著她指的方向。

    「邊上比較小塊的那些。」她解釋。

    「我不認為—— 」

    「做就是。」

    「但這至少需要六個人。」

    「那就去找六個人,」她立刻回答。「再派四個人去廚房把阿金的燉菜搬來。」

    「廚子的燉菜?」他的眼睛都快爆出來了。

    「你聽到我說的話了。」

    「是,但——這樣就只剩兩個人繼續射箭—— 」

    「根本沒什麼好射的,先生,」她諷刺地指出。「就像你說的,他們有掩護棚箭根本射不穿,而其他人又超出射程。快,不要再質疑我的命令,快照著做。我有計劃了。」

    雷比張嘴想繼續辯駁,但看到她嚴肅的表情又打消主意。他頹然閉上嘴,搖頭轉身走開。

    依麗看他走了又低頭去看下面搭橋的英格蘭人,直到聽見一連串髒話從階梯傳來。

    「小心點!會灑出來—— 該死的笨蛋!」

    依麗聽到阿金的咒罵,轉身看著階梯的方向,他顯然是一路緊跟著他的心血結晶。

    「夫人!」阿金踏上最後一階露出一張紅臉。他捏著圓裙下擺急忙走過來。「這些蠢蛋跑到廚房來用幾根該死的棍子架起我的大鍋就抬走了。我問他們要做什麼,他們說是你要搬上來的。我說他們一定聽錯了—— 」

    「他們沒說錯。」依麗拍拍他肩膀安慰他。她繞過他,指示那四個人把整鍋熱騰騰的燉菜盡量靠牆邊放,空出位置讓他們身後扛著石塊氣喘如牛的六個人過去。

    「要放哪裡?」馬伕快喘不過氣來,跟其他人一起小心翼翼地繞過冒著煙的燉鍋。

    「放在牆上正中間的位置,」依麗指示完轉身對還站在燉鍋過的四個人說。「那個就放在石頭旁邊。」

    他們照著指示做,的確很好,但他們彼此交換的眼神都令依麗一臉苦澀。她不是個蠢女人,也沒發瘋,他們看不出她的計劃令她十分煩躁。

    「夫人?」阿金看看她又看看在牆過搖搖欲墜的燉鍋,一臉快哭出來的模樣。依麗對他溫柔一笑又拍拍他的肩膀。

    「別擔心,阿金。一切都沒問題。」

    「但我的燉菜…… 」

    依麗的唇抿成一直線。「貴客就在門外,難這你連吃的都不給就要趕他們走?」

    聽到這句話他驚恐地瞪大眼睛,但其他人突然間領悟了她的企圖而一起笑了起來。依麗轉身看著雷比。

    「先用石塊砸破掩護棚和便橋,數到三後把燉菜倒下去。」

    「我的墩菜。」阿金抽噎著用力絞著圍裙。

    「阿金,你的菜派上很好的用途。」依麗同情地小聲說。

    「沒錯,」馬伕對廚子笑笑,他正跟其他人一起就定位,準備拋下石塊。「那些英格蘭人絕不會輕易忘了這一餐。」他停了一下,望著正在擺放燉鍋的人。「記得,數到三。」

    他們把石塊推下去時,依麗站到旁邊靠著城牆往下看。石塊快速墜落,邊上的哨兵根本來不及出聲警告。砸中掩護棚時的聲音大得不得了,而在下面的人叫得更是淒厲,整個屏障一陣搖晃後倒塌下來。滾燙的燉菜緊跟著淋在失去保護的那些人頭上。

    「我的鍋!」阿金大喊,因為鍋子太燙拿不穩,最後隨著燉菜一起滾落。但他的聲音很快被歡呼聲掩蓋,那沉重的金屬大鍋砸穿便橋,一陣搖晃後橋身崩塌,帶著好多士兵一起落入護城河。

    依麗一言不發地看著下面的慘劇。已死或將死的人歪歪倒倒地躺著,像是戰敗的棋子,痛苦呻吟傳上來敲擊她的耳朵。原本守在樹林裡的一些人衝過來幫助倒地的夥伴,族人立刻放箭攻擊,一個也不放過。

    她轉身含糊說著要去看安格爵爺,茫然地走下階梯,差點一頭撞到母親身上。

    魏夫人看看依麗僵硬的臉,舉起她帶過來的酒杯。「來,喝一點。」不容拒絕地,魏夫人親自舉起杯子靠上依麗的唇灌進去。熱辣的酒液衝下喉嚨,一路燒灼著進入腹中。依麗被逼著喝了幾口,把頭轉開嗆咳著吐出來。

    魏夫人用力拍她的背,擔心地看著她的臉嘀咕著。「唉,至少你現在有點血色啦。」

    咳嗽終於稍止,依麗伸手撐開母親,痛苦地吞著口水。「怎麼有人想喝這鬼東西?味道活像熔岩。」

    「沒錯。」魏夫人嘲諷地一笑,舉杯到自己唇邊,喝了一口後滿意地搖頭。「但我恐怕是喝上癮啦。」

    依麗怒目拾過酒杯。「安格怎樣了?」

    魏夫人憂愁地歎氣。「還沒醒過來,他在休息。我讓葛蒂照顧他,就過來看這裡的情形。你的計策很聰明,你已經贏得手下的敬意了。」

    依麗揮揮手,一點都不想多談她剛才下令做的事。她一點都不想藉此得到信任或稱讚。

    她剛開口想說出這句話,聽到身後的痛叫聲轉過頭。馬伕抱著手臂跌坐在地上。一枝箭射進他肩膀。

    「我去找幾個女人上來。」她母親倒抽口氣,轉身快步走下階梯。

    依麗抿著嘴趕到馬伕身邊。幸好這次箭直接穿過,不用把箭推出來,只需折斷。想起剛才折箭時的麻煩,依麗望著跪在馬伕身旁的阿金。「你的手很有力氣嗎,阿金?」

    「什麼?」他困惑地望著她,她搖搖頭。

    「算了。想必比我的手有力氣,幫我扶他坐起來。」

    「我不用人幫忙。」

    依麗翻翻眼睛看著馬伕硬是掙扎坐起來。看來男人的自尊總是比理智來得快。依麗雙手扶住他的肩膀望著阿金。「我要你折斷箭尾。」

    阿金與馬伕一起縮了一下,依麗只是大聲歎氣。

    「一定要折斷才能拿出來,否則我們得把箭頭或箭羽穿過傷口。那樣會加重傷勢。」

    雷比不停地咒罵,阿金也一起加入,就連伸手抓住箭尾時也沒有停止。折斷箭桿時他們的罵聲同時加強,然後一起停下來。

    依麗同情地看馬伕痛得皺在一起的臉,站到阿金剛剛讓出來的位置。她再次跪下,望著階梯的方向,看到母親匆忙跑過來才鬆了一口氣。她身後還有吉嫂、佳娜和葛蒂,她們帶來藥膏與繃帶.

    依鬢看了馬伕一眼要他安心,敏捷地拔出箭來,一把抓過佳娜遞上來的繃帶。她隔著繃帶用力壓住傷口想止住血流,這時另外一個人的叫聲讓她分神。就在她看著那個人中箭時,又有一個人從城牆上往後倒,胸口插著一枝箭。

    依麗大叫著跳起來,匆忙上前想阻止他往後倒的動作。但已經太遲了;他翻落城牆,向後跌下遙遠的中庭。依麗咒罵著把馬伕交給葛蒂照料,她趕到另一個人身邊,看到他還活著才鬆了一口氣。她知道剛才那個人就沒那麼幸運了。

    她苦著臉看阿金跪著跨過受傷的人離開,接著往馬伕那裡看過去,他正要重新站起來。他的傷口已經上藥包紮好了,他又往城牆走去。「不,雷比!你要休息。」

    「休息不能把那些混蛋從城門前趕走。如果之後還是要死,現在休息又有什麼用?」他說著又回到崗位上。

    依麗歎氣。這絕對是一次漫長的圍城,她只希望他們撐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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