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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什麼叫做你買的?」
依麗無可奈何地搖頭。她已經解釋兩遍了,關於她行李箱中的錢,還有她用了其中一部分買披肩的事。而兩次騰肯都要她重複再重複,她很懷疑再解釋一次會有什麼用。
「你還買了那些香料!」他突然發難。「食物突然變好吃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是從花園裡想出辦法了。但顯然不是這麼回事。你公然違背我的命令還買了香料,對不對?」
「沒錯,」她歎著氣承認。「但我沒有違背你的命令ˍ」
「我說過ˍˍ」
「不准用『你的』錢買香料,」她得意地說。「但我用的是父母放在我行李箱的錢。」聽到她的話騰肯沒有更生氣,反而突然冷靜了下來,讓依麗忍不住發毛。「既然你只是個沒受過教育的女人,我可以原諒你不懂法律ˍ」
「我受過教育。」依麗氣憤地說。
「我看是沒有,」他回嘴。「否則你怎麼不知道自從我們結婚的那一刻起,你所有的東西都變成我的。所有的東西。」
「我ˍ」依麗脹紅了臉把頭轉開,她很清楚那條討人厭的法律。「你也說食物變好吃了。」她為自己辯解。
「沒錯。」他嚴肅地點頭。「阿金的手藝進步多了。」
「而且你的人民穿的都是破布,實在很丟臉。」
「丟誰的臉了?他們從沒抱怨過。」
「也許沒有,但你看他們多麼急著洗澡,想拿到新的披肩。」
「你逼他們洗澡才願意給他們『禮物』?」他嗤之以鼻,依麗發現自己又臉紅了,她對這反應皺眉,抬高了下巴。她做得沒錯,把乾淨的衣服穿在骯髒的身上一點也不合理。「願意為新披肩洗澡的都是女人,」他彷彿自言自語地平靜說著。「女人都愛漂亮。」
「這又有什麼不對?」她問。
「沒什麼不對,只要她們記住衣服底下的東西才重要。我寧願跟我那些『邋遢』的手下在一起,也不想站在乾淨卻膚淺的膽小鬼身邊。」
依麗瞇起雙眼,本能地感覺那是在說她。她不是膽小鬼。難道她不曾從葛林偉手中逃跑三次?難道她沒有冒著挨打、甚至喪命的危險一再試著去拯救母親?但當她對丈夫這麼說時,他卻絲毫不為所動。
「也許你該想想你冒險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他只說了這句話。
「什麼意思?」依麗提防地問。
「我的意思是我覺得你不只是為了你母親,也是為了你自己。你好像不太能接受變化。」
「這是我聽過最荒謬的胡說八道!」依麗氣沖沖地脫口而出。
「是嗎?」他靜靜地問。「不管你在這裡做什麼,都會用魏爾伍當借口。你想要唐家的堡壘和人民跟魏爾伍一樣乾淨,你想要跟魏爾伍一樣的香料與香草,你甚至把阿金打扮得跟你母親的廚子一樣。」
他的話讓依麗蹙緊眉頭,猶疑的感覺戳著她的心,然後她勝利地笑了。「那你呢?我從前ˍˍ」
「你在魏爾伍的時候也是一個人睡,就像現在一樣。你幾乎跟剛到這裡時一樣純潔。」他走到門口,停下腳步回過頭。「等你決定當個大人,接受改變是人生必然的一部分時,也許可以來問問我,為什麼乾淨的披肩有礙健康?為什麼我們不常洗澡?或許也問問我們的食物裡為什麼不加香料。一切都有理由。就像你有理由不願意做個好妻子跟我睡在一起一樣。永遠都有理由,而且從表面往往看不出來。」
依麗看著他走出去關上門,歎息一聲頹然坐在床上。
依麗望著手裡的針線歎了口氣。縫紉通常會讓她覺得平靜,但今晚卻失效了。今晚什麼都無法讓她平靜下來,騰肯的聲音一直在腦中迴響著。萬一他說得對呢?是不是她真的害怕改變?她的確想把這個地方和人民變得比較像魏爾伍,但那是因為……唉,因為乾淨一點總是好。而且穿乾淨的衣服也比較好……不是嗎?食物好吃又有什麼錯?
她望了望坐在對面的女孩,雪娜。安格在晚餐時宣佈要她用完餐留下來,好讓依麗教教她作妻子的職責……之類的。依麗花了一整個小時教她怎麼做一個簡單的針腳,但雪娜似乎對小小的針腳一點概念也沒有,不管依麗示範多少次她就是學不會。她懷疑小姑是故意裝得笨手笨腳。
她的眼神落在小姑身上那件破爛的披肩上,落寞地歎著氣。依麗跟她說過洗澡和新披肩的事,但雪娜拒絕了,直說她身上的衣服還可以撐上一陣子。依麗忍不住想起丈夫的話。「為什麼乾淨的披肩有礙健康?」
雪娜一臉茫然地抬起頭。「什麼?」
「騰肯說乾淨的披肩不健康。為什麼?」
「你幹麼不去問騰肯?」
聽到這句話依麗繃緊了雙唇。「因為我想問你。」
雪娜聳聳肩,看看手中的針,似乎覺得這是個逃避煩人工作的好機會,於是放下手中的針線,專心跟依麗說話。「並不是乾淨的披肩不健康,而是髒披肩可能比較健康。你知道,雖然披肩很保暖卻不防水,除非弄得夠髒。」
依麗眨眨眼。「髒披肩可以防水?」
「有時候。要看是怎麼弄髒的,又髒到什麼程度。有些男人一拿到披肩就去沾油好讓它防水。」
「我懂了。」依麗理解地點點頭,卻又立刻搖頭。「但披肩為什麼必須防水的?下雨的時候不要出門就好啦。」
雪娜大笑。「要是沒事情當然可以不出門,但如果你要放羊或要站哨,或是在行軍打仗,或打獵的時候……」她搖頭。「不一定都找得到地方躲雨。有時候只能用披肩擋雨,我們偶爾還用披肩當被蓋。」
她突然想起她把床單搶走那天,騰肯用披肩包著身體的樣子。
「當然啦,這些狀況只有男人才會遇到。女人通常用不著拿披肩遮風擋雨,她們通常都待在溫暖乾爽的家裡。」
依麗想了想,接著說:「但殷家的男人都穿著乾淨的披肩啊,想必ˍˍ」
「殷家的人不打仗。」
依麗眨眨眼。「他們不打仗?」
「不。他們很有錢,但很少訓練男人上戰場,需要戰士時就僱用騰肯跟他的手下。」
依麗接受這個解釋,接著問:「為什麼男人不喜歡洗澡?」
「因為很冷。」
這個簡短的解釋讓依麗不禁皺眉。「外面的湖水的確很冷,但屋裡很溫暖而且洗澡水可以燒熱!」
「然後又要穿上髒披肩。」雪娜指出。
依麗做了個苦臉,接著問:「為什麼你哥不喜歡食物裡面加香料?這樣比較好吃啊。」
「沒錯,但是比較起來,燕麥餅就變得一點味道都沒有了。」
依麗不解地看著她,雪娜歎口氣。「騰肯一直在計劃要增建堡壘,還要加寬城牆好保護人民。要達到目標就必須努力賺錢。為了賺錢,族裡女人織的所有披肩都被拿去賣,而他自己跟手下的男人就去幫別人打仗,或去幫別人的羊群站哨。那是很辛苦的工作,夜裡很冷還得忍受蟲子、髒水,而唯一的糧食只有燕麥餅。如果家裡只有到處通風的舊堡壘和索然無味的食物,人在外面感覺起來還不會那麼苦,但比起溫暖的大廳和乾淨的草墊以及美味的食物,戶外生活會變得難以忍受。」
「他擔心手下會變軟弱,」依麗懂了,雪娜點點頭。「但現在有了我的嫁妝,他負擔得起所有計劃了啊。沒必要繼續把手下租出去ˍˍ」
「沒錯,嫁妝或許夠付重建的費用,但我們還是得想法子賺錢養活人民。他將來一定還會繼續出租人手和賣披肩,只是次數會減少。」她聳聳肩,一臉痛苦地重新拿起針線活。
依麗歎口氣靠在椅背上,垂著雙眼思考剛才聽到的事。聽完雪娜的解釋,她終於懂得丈夫為什麼會對那些改變那麼生氣,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總不能叫阿金不要用香料。他恐怕很難接受,而且大家都嘗過比較美味的料理,想必也無法接受。但她應該可以不再堅持一定要洗過澡才能拿新披肩。
一陣挫敗的抱怨聲讓她抬頭,小姑手中的線打成死結了。她還來不及說話或動手幫忙,雪娜就把針線按在膝頭,認真地望著她說:「你知道我對這種東西一點頭腦也沒有。」
「不,」依麗即刻否認。「你只是需要練習。」
她翻個白眼歎口氣。「學會這些東西對擔任妻子很重要嗎?」
依麗遲疑了一下。「我不知道。一般人都這麼期望,但……」她停下來咬著嘴唇,雪娜挫敗地哀歎著。
「期望!他們期望的事情我一樣都做不好。說實話,你早上教我的那些藥草的事我已經忘光了,而且完全不知道城堡裡到底有什麼家務需要做。我一定是個糟糕的妻子,難怪薛威爾不來迎娶。」
聽到這些傷心的話,依麗的心都揪緊了,馬上找話想安慰小姑。「不。你絕對會是很棒的妻子,雪娜,你有很多值得丈夫欣賞的特質。對啊,例如說你很擅長……劍術。」她堅定地點頭。「沒錯,天啊,所有男人都巴不得有個會使劍的妻子。」
看到小姑滿臉狐疑的樣子,依麗勉強掰下去。「還有你也很會……呃……打獵。沒錯,狩獵是最有價值的技能,這樣就永遠不會挨餓了。」她又奮力點頭支持自己的說法。「還有,我從來沒看過像你這麼會騎馬的女性。從來沒有。這是最珍貴的技藝。」
「你真不會說謊啊,」這句溫和的奚落讓依麗有些洩氣,但雪娜微微笑了起來。「但你也是一片好意,嫂嫂.」
聽到這個稱呼依麗驚訝地眨眼,感到十分開心。「我們的確是親戚了,可不是?我的天啊,我一直想要個能一起玩的姊妹。我以前常想……」她歎口氣,對自己渴望的語氣嘲諷地笑笑,又靠回椅背上。
「你小時候都跟誰玩?」雪娜好奇地問。
依麗眨著眼思考這個問題。「嗯,我都跟……呃,其實我不太玩耍。你知道,我得忙著上課,還有ˍˍ」看到小姑臉上同情的神色,依麗皺眉搖頭。「我的童年其實還不錯。我有最好的衣服、家教……應有盡有。」
「只是沒有朋友。你很寂寞。」
依麗馬上搖頭。「我有父母。他們都很疼我,我大部分的時間都跟他們在一起。」
「也許吧,但他們還有彼此。你一定覺得很多餘。」
「我……才不會……」
「沒關係。很抱歉害你不高興,我只是說出我的想法。但你知道嗎?這讓我看出了很多事情。」
「你看出了什麼?」依麗不安的問,雪娜聳聳肩。
「你很安靜,有時候除了命令僕人之外你幾乎不說話,讓人覺得很難親近,但現在我覺得你只是害羞。除了父母之外,你沒什麼跟別人來往的經驗。」
依麗聽出她的話的確切中事實而睜大了眼睛,她的表情鼓勵雪娜繼續說下去。「還有你掌控一切的方法。」
「掌控?」依麗慌張地說。
「沒錯。自從你到這裡的那天早上,你就接手管理這個地方。這沒什麼不對,」看到依麗警覺的表情她連忙添上一句。「這個地方需要好好管理,但你沒想到該先問問是不是有別人在負責,只是埋頭苦幹。你一定不習慣跟其它的小孩分享玩具。」
依麗張大嘴又無力地合上,雪娜低頭看看失敗的裁縫作品歎了口氣。「我永遠學不會這玩意,」她抱怨著把東西扔在腳邊。「不過還是謝謝你肯教我。我要去睡了。」
依麗看著她離去,又靠回椅背思考她剛才的話,沒注意到眼皮開始沉沉落下。
「阿金,你知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隔天快中午時依麗怒氣沖沖地甩上廚房門問。
阿金正在□派皮,聽到她的問題站直身體揚起眉毛,他的模樣幾乎讓依麗笑出來。廚子身上的圍裙和帽子都跟昨晚剛穿上時一樣乾淨,臉上倒至少沾到三種食材。
她微笑著在料理台邊的凳子坐下。那天早上她又是一個人在床上醒來,騰肯再一次抱她上樓還幫她寬衣。這件事讓她很不好意思,於是匆忙穿好衣服趁早下樓跟大家一起用早餐。
依麗過了好幾分鐘才注意到大廳裡不尋常的緊繃氣氛。安格心情很不好,臉色陰沉地望著雪娜和騰肯,不過他還是勉強笑著跟依麗道早安。但雪娜和騰肯則生著悶氣,對誰都擺張臭臉,包括她在內。依麗只是歎口氣。她大概猜得出來這些人是怎麼回事。
安格又要雪娜學規矩,於是她整天得跟著依麗,可想而知不會有多開心。
而騰肯呢,則是本來就臉很臭,依麗早就習慣。但她搞不懂其它人是怎麼了,因為那天早上心情不好的人不止唐家族長和他的子女。堡壘裡所有的人好像都在生氣,就連跟她一起整理香草園的婦女也是……
依麗一想到早上的事就一張苦瓜臉。她原本打算今天要去幫忙整理香草園,但雪娜很快就把事情都搶著做了,顯然安格告誡過大家要小心她的身體狀況。於是依麗整個上午只負責監督進度,順便教雪娜認識香草。但任務不算很成功,因為現場沒有幾種香草可以看,只能口頭告訴她香草的名字與用途。
在花園裡幫忙的幾個女人今天動作都很粗魯還彼此叫罵,依麗察覺到每個人一定都在氣某件事,只是她猜不出來究竟是什麼,於是趁雪娜上廁所時乘機跑來跟阿金打聽。
「夫人,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依麗聳聳肩,指尖在桌面的余粉上隨手寫著自己姓名的縮寫。「今天大家好像都不太高興,來幫忙的女人互相看不順眼對罵,還有……」她無助地再次聳肩。
「啊。唉,夫人,都是新披肩惹的禍。」
她唰一下抬起頭。「什麼?」
他一臉歉意地點頭。「你知道,通常都是一月的時候發新披肩,同時男人都會去洗澡。大家都同一天洗澡,同一天換上新衣服。但這次只有我和女人有新披肩,也就只有我和女人洗了澡。」
依麗望著他,阿金聳肩。「男人很臭。」
「男人ˍˍ」
「很臭,」他簡短地重複。「昨天夜裡上床睡覺的時候,顯然大部分的男人都注意到老婆又美又香,就想要……呃……享受一下。」他意有所指地說。「但所有的老婆都發現丈夫又臭又髒,就叫丈夫去……呃……洗個澡。」
「我懂了。」依麗無力地回答,儘管這些女人無意中支持了她的抗爭運動,惹出這麼大的麻煩還是讓她嚇一跳。
「是啊,昨晚堡壘裡簡直吵翻天。」
「我什麼都沒聽見啊。」
「喔,唉,反正都是些不該進夫人耳裡的話。」
「說不定我該直接把新披肩發給他們?」依麗遲疑地說。
「夫人,問題不在披肩,」他溫和地指出。「反正他們也不會穿著衣服做ˍ」他連忙住口,紅著臉聳聳肩。
「對,你說得沒錯,當然。」歎口氣,她在姓名縮寫下畫條線正要站起來,阿金卻突然靠過來把「w」改成「D」。
「你現在是唐家人啦,夫人。」他好心地提醒,她只是呆望著桌面的字母ˍˍ有點驚訝他竟然認識字。
「我的夫人好像很難記住這件事,謝謝你提醒她,阿金。」
依麗心中暗自哀歎著,慢慢抬起頭來迎接騰肯憤怒的目光。
「我有話跟你說,『夫人』。」他刻意用帶刺的語調加重最後的稱謂。
依麗避開阿金的注視,含糊說了句失禮,不甘願地起身走到騰肯面前。她一停下腳步就被他拉著手臂拖出廚房。
他們走出廚房時剛好雪娜穿過大廳走來,她先看看騰肯盛怒的臉,又朝依麗挑挑眉。「騰肯有話跟我說,我一下子就回來。」依麗對雪娜說著便讓騰肯拉著從小姑身邊經過。
「她不會那麼快回來,」她的丈夫糾正她。「你可以先去做自己的事。」
雪娜遲疑了一下,開始跟他們走,嘴裡不停埋怨著:「她必須教我怎樣做妻子。你要帶走她多久?」
「直到她學會怎樣做妻子。」他譏刺地回答。
「不行,騰肯!」雪娜警覺地大喊。「你不准累到她。爸說ˍˍ」
「叫老爹自己去找個老婆來管。」騰肯回嘴,拽著依麗往樓上衝。她只來得及對雪娜安慰地笑笑,轉眼大廳就被拋在後面,騰肯伸手推開臥房的門。
「進去。」真是毫無意義的命令,因為他早就推她進門到床邊。但依麗只敢在心裡這麼想,門用力甩上時,她正好跌落床上。
「你來這裡之後做的事都在自取其辱!」他怒吼,在房間另一邊俯視著她。「你違背我所有的命令!亂花錢買些沒用的奢侈品!還拒絕我身為丈夫的權利。」他苦澀地望著她,接著說:「這樣還不夠,你現在還讓全族的女人唾棄她們的丈夫。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依麗慢慢坐起來,腦中紛亂地尋覓著合適的回答。「對不起。」最後她只能無助地道歉,騰肯張口結舌看著她。
「對不起?」
「我會把披肩給他們,不要他們洗澡了。」
「這就是你的辦法?這樣也不會讓那些女人重回丈夫懷抱。」
「嗯……」她不知所措地看著他,挫折感終於煽起了她的脾氣。「你說得對,的確不會。沒有哪個女人會想跟又臭又髒的丈夫同床,除非她們自己也臭到聞不出對方的味道。」她抬高下巴瞪他。「這不難理解。看來我跟別人並沒什麼不同。」
「是嗎?容我提醒你,你到這裡之前我們可沒有這種問題。」
「那是因為從前連女人都臭得要死!」
他怒視著她。「所有男人都來找我想辦法。他們想知道我跟『你』有沒有同樣的問題,我又該怎麼處理?」
依麗聳肩。「你怎麼對他們說?」
「我說問題是你引起的,你會負責解決。這下……」他雙手叉腰揚起眉毛。「你要怎麼解決?」
依麗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接著困惑地搖頭。
「我真不懂你們為什麼連洗個澡都不肯。只要你跟那些男人都去洗澡ˍˍ」
「現在才六月中。」
「對,我知道,但ˍˍ」
「我們這裡自有一套規矩,夫人。每年固定的時候放羊、固定的時候下田、固定的時候洗澡。」
「洗澡不用看季節的,夫君。任何時間洗澡都不會有問題,但收割卻不能想做就做。這兩件事根本不一樣。」
「你根本不懂我在說什麼ˍˍ」
「我懂!」依麗怒吼,接著歎氣。「雪娜跟我解釋過披肩需要油脂與灰塵才能防雨,還有行軍時吃的燕麥餅。我可以理解你擔心手下會變軟弱,但女人呢?」
他眨眨眼。「什麼?」
「你難道不是這裡所有居民的族長嗎?」
「我父親才是ˍˍ」他剛開口依麗就不耐煩地插嘴。
「不要跟我咬文嚼字,夫君。雖然法律與技術上你父親才是族長,但實際發號施令的人是你。我早就看出來了。所有人民不管男女不是都由你統治嗎?」
「沒錯。」
「那為什麼你一點都不在意女人的福利?就算男人得在外面風吹雨淋、靠燕麥餅果腹,那女人呢?」
他只是對她怒目皺眉,依麗歎口氣。
「難道不能折衷嗎?難道不能讓男人有兩件披肩嗎?在堡壘裡跟妻子在一起時穿乾淨漂亮的,在外面就穿油膩髒污的那件來遮風避雨?」
聽完她的建議,騰肯只是睨視著她。「本來的作法行之多年一點問題也沒有,沒有必要ˍˍ」
「現在誰才是害怕改變的膽小鬼?」依麗譏諷地打斷他的話,翻身到床邊站起來往門口走去,卻在經過騰肯身邊時被一把抓住。
「我還沒說完。」
「我已經聽夠了!」依麗冷冷地說。趁他吃驚鬆手時,扯回手臂飛快下樓進到大廳,差點跟安格撞個滿懷。依麗只停下來緊張地笑笑,快速行個禮就又拎著裙襬奔向廚房。
「騰肯!」
「老爹,我沒空!」騰肯嚷著繞過父親,匆匆看向用責備的目光瞪他的妹妹,連忙追趕妻子。
依麗對阿金緊張地微笑,隨即衝過廚房想要躲進花園裡。她一路穿過後門來到那群邊做事邊聊天的女人身邊才放慢腳步。看來她不在場她們就放心閒話了起來。她們整個早上一言不發地埋頭工作,現在卻像鳥兒似地吱喳不休。
「那個臭死人的呆瓜就脫光光站在那兒,像頭瘋牛似的叫個不停。」
「那你怎麼辦?」佳娜倒抽一口氣,好像被對方的故事嚇壞了。
「我就吼回去啊。我跟他說:『唐威立,你別想碰我!除非先去洗澡!』」
「那他怎麼說?」
「『你是我老婆,唐美薇,你有義務滿足我的需要。』」
「不會吧!」佳娜帶著嫌惡格格笑起來。「西恩也跟我說同樣的話!我真想打昏他。」
「我真的把威立打昏了。」
佳娜不敢置信地看著美薇。「不會吧!怎麼可能!那他怎麼辦?」
「睡了整夜,眼睛都沒睜開過。」
聽到這裡佳娜的嘴都合不上了。「那第二天早上呢?」
「沒事,我說他昨天喝太多醉倒在地上了。」
「怎麼這樣!喔,美薇,你真壞。」她笑著搖頭。「我沒辦法對西恩動手。」
「是啊,唉,你家西恩和我家威立不一樣,他從來不對你動粗。」
「對啊,的確是。」佳娜認真地附和,一臉難過地看著美薇。「美薇,你怎麼不去跟騰肯說威立的事呢?他會幫你教訓他。」
「我早說過啦,佳娜,只要男人都沒有怨言願意跟他去打仗,騰肯根本不關心我們這些女人的死活。」
佳娜剛開口想說話,因為看到依麗就在旁邊,立刻止住。她的臉上竄過一陣驚恐,依麗連忙想安慰她沒有關係,但還來不及說話就聽到一陣腳步聲,她回過頭看到騰肯就站在她身後。看他臉上震驚的表情,依麗猜想剛才的話他一定也聽見了,連她也不得不覺得同情。他收起臉上的表情轉身離開,往原路走回去時全身毛孔都冒著怒氣。
「喔,天啊。」
依麗咬著下唇回頭望著一臉擔憂的美薇,試著用笑容安慰她。「他不是在生你的氣,美薇。用不著害怕。」
「對啊,」佳娜歎口氣附和。「我想該害怕的人應該是威立。」
聽到這句話依麗瞠目結舌,含糊說了句什麼就連忙追在丈夫身後,匆忙中注意到其它女人也都放下工作跟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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