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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琳茜‧珊德斯]我心之鑰(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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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22:54:2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依麗?」

    她從休息的地方緩緩抬頭,眼中帶著水霧。

    魏夫人看看女兒悲傷的表情,又看看坐在她身邊搖搖晃晃的阿金與雷比。他們面前的桌上擺著空酒杯,裡面原本裝著威士忌。「安格醒了。」

    雷比聽到這句話突然坐正,阿金也是。

    「醒了?」廚子喃喃說,眼睛突然亮了起來。「那他一定會想吃東西,我最好去弄點食物給他。」他踉蹌站起,匆忙往廚房跑去。

    魏夫人發現依麗完全沒有反應,皺著眉頭伸出一隻手。「快來,安格沒法一直醒著,而且他好像有事要告訴你。還有你,雷比。」

    馬伕立刻站起來跟著她們走向階梯。

    依麗的母親帶她進去時安格醒著,但臉色蒼白衰弱得嚇人。他看著愁容滿面的依麗,掙扎著坐起來。「怎麼了?城牆被攻破了嗎?」

    「不,一切都沒有問題。」魏夫人柔聲安慰著,催促他躺回床上。

    「爵爺,情況很好。」雷比笑著趕到床邊描述剛才的事。他加油添醋地說著依麗有多聰明,先用石塊砸壞屏障又用滾燙的燉菜代替熱瀝青。

    安格靜靜聽著,目光沒離開過依麗的臉。馬伕一說完,他問:「那到底怎麼了?」

    雷比不自在地轉開視線。他不想說出壞消息,這也不能怪他。一切都是他的責任。

    她挺起肩膀走到床邊。「敵軍連續發箭反擊,我還來不及下令撤退,就有四個人被殺,三個受傷。」

    「城牆上一個人都沒有?」安格一臉驚恐地問,依麗飛快搖頭。

    「不,我留下來監視他們的動作。」他剛才聽到城牆可能沒人守就很害怕,現在聽到依麗堅持自己留下來看守,他的表情更加恐懼。「所有人都忙著搬運死傷,」看到他怒氣沖沖地瞪著馬伕,她連忙補上一句解釋。不是雷比的錯。他一直勸她不要,其他人也是,但她很堅持,而且充分利用當家作主者的身份,命令他們全部撤離城牆。「而且,」她又補充。「一看到他們輕舉妄動我立刻把大家叫回來。」

    「看到?你看到?她竟然蠢到在敵人射箭時還留在城牆上?」

    「唉,總得有人留下。難道要我安全地站在一邊叫別人去冒險?你自己也做不出來。」依麗說完這句話,苦著臉聽著緊接而來的連串咒罵。

    安格終於住嘴時,依麗抓住機會繼續說下去。「對方一直用箭海壓制我們,傷者跟死者都已經運走了,他們又重新搭起掩護棚,開始修復損毀的便橋,而且恐怕就要完工了。」

    「對,」雷比高聲說。「她下令再搬兩塊岩石到城牆上,這次都是大塊的。我們花了不少功夫才搬上去,但一搬好我們馬上把其中一塊推下城牆砸壞他們的便橋,順便壓死了好幾個人。她要我們把第二塊岩石架在城牆上警告敵人。他們放棄修復便橋,之後就再也沒有動靜了。」

    安格看了看依麗陰鬱的臉,轉頭對雷比說:「回城牆上去盯著。但千萬記得:在我復原可以上陣之前,一切由依麗夫人作主。大小事都跟她報告。」

    「我覺得不該由我作主,爵爺。我沒有經驗。」雷比離開房間後依麗說,這時阿金剛好端著一碗湯進來。

    「要活下來靠的不是經驗而是智慧,這點你就有。」

    「不,我不夠聰明,對抗不了葛林偉。我在英格蘭時三次逃跑都失敗,我不希望在這裡還要連累你們。」

    「不,你不會失敗的。」安格平靜地說。

    「對,」阿金附和著走到她身邊。「你非常聰明,夫人。看啊,你用大石塊與燉菜的計策多麼成功…… 只是可惜了我的大鍋。」他皺著眉頭又說下去:「沒錯,這部分大有改進的空間,這下我沒鍋可以煮菜了,但—— 」

    「阿金!」安格鼓起力氣喊著。「你先下去。」

    廚子遲疑一下,把湯交給依麗後快步離開。安格轉頭對一旁的女僕皺皺眉、她們也立刻往門口移動。沒多久,房裡只剩他、依麗和她的母親。

    「從你臉上看得出,你覺得葛林偉那些手下會死在橋上都是你的責任。」門一關上安格立刻說出他的評論。

    依麗無言地點頭。

    「唉,的確是你的責任,就跟你親手拿劍殺死他們一樣的責任,」他堅定地說著,她整個人縮起來。「但為了城牆裡的族人,你必須一次又一次這麼做。所以不要多想了。是他們選擇來偷襲,你的選擇則是戰鬥或等著像羔羊一樣被宰。你不是羔羊,姑娘。要接受罪惡感,那是人性的一部分,但不要被它操控。你做得對,我很驕傲你是我們唐家的人。」

    「今天死的不止葛林偉的人,」依麗傷心地指出。「我們這邊也失去四個人。」

    「他們獻出生命保護所愛。城牆裡有兩百個婦孺,我手下所有男人都願意用性命保護他們的安全。」

    「男人?今天死的,有兩個只是男孩啊!」依麗一臉厭惡地反駁。

    「男孩也有榮謄感。不要只因為你的良心不安,就剝奪他們的榮譽。」

    依麗一怔,安格溫和地微笑著伸出一隻顫抖的手。

    「乖。」他歎口氣,她小巧柔嫩的手握住他滿是疤痕的大手。「顯然你無法理解我們的作法,但事情就是這樣。我自己跟所有手下都願意為你犧牲。我呢,因為我是你的族長。而我們的族人在你嫁給我兒子那天,就起誓要用生命保護你。就跟你今天做的事情差不多,你也傻得願意賭上漂亮的一條命留守在城牆上,而不願命令其他人冒險,」他瞪了她一眼。「在男人心中,為了所愛犧牲性命是最榮耀的事。而那兩個你說是男孩的小子也不是男孩了,他們是男人。把榮耀留給他們,甩開你的罪惡感。他們今天的英勇會永遠受到靦懷。」

    依麗覺得壓力釋放了些,鄭重地點頭。

    「很好。」安格擠出笑容後又虛弱地倒回床上。他閉目休息一下又睜開。「我們有點麻煩。」

    「對,」依麗沉靜地附和。「看來葛林偉的手下說只有他一個人時應該是說謊,不然就是他上了路葛林偉才改變主意,所以他不知道。」

    「比較可能是他說謊,姓葛的傢伙實在太幸運,騰肯剛好不在。未免太幸運了一點。」

    依麗靜止不動。「你覺得那個信差是來調虎離山的?」

    『 我不知道。從他說的話判斷,歐利從沒看過那封信。他只看到捲起來的卷軸,而他回到堡壘時也不見了。」

    「那個英格蘭人可能在路上趁他不注意時把信弄掉,他們共騎一匹馬。」

    「信差人在哪裡?」

    她雙眼圓睜。「我完全忘掉他了。」

    「我也是。你離開這裡就去探探他,派個人來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你也可以派個守衛看著他。」 看到她擔憂皺眉,他伸手拍拍她的手讓她安心。「這的確是個麻煩,但只是一個。只要把他們擋在城牆外,一切都會沒事。騰肯一回來就會解決他們。」

    「你覺得他要多久才能回來?」魏夫人問,這是她第一次開口。

    看到安格遲遲不回答,依麗更加緊張。他開口時她終於懂了。「從這裡到柯家要四天。」

    「四天去再四天回來,加上打仗的時間,」依麗沉重地說。「我們第一天就失去很多人手,爵爺,我不認為——」看到安格蒼白臉上疲憊的表情她不再說下去,反而擠出笑容安慰他。「我認為把他們擋在外面應該沒有問題。」

    「你是個勇敢的姑娘。我喜歡。」安格含糊說著閉起眼睛。

    依麗靜靜看著他,然後轉頭聽母親說話。「他這一睡要好久了。」

    「是啊。」她皺眉看著她眼下暗沉的黑影。「你也該休息一下。你一直在這兒幫葛蒂照顧他。」

    魏夫人不在乎地聳肩。「要不是我,他也不會受傷。」

    依麗正走過邊她身邊,要去察看信差。「這不是你的錯,母親。」

    「是我的錯,都是因為我,葛林偉才會來。」

    「葛林偉是個自私又貪心的混蛋。你大可以怪他,但不要傻到連自己也怪進去。」

    「我們不可能撐他兩個星期,人手不夠。」

    「我們應該撐得過去。」

    她母親臉上閃過絕望的表情。「我根本不該來這裡。我早知道他會追來,害得我女兒跟她的族人陷入險境,」她自責地喃喃說。「要是我投降,他就不會再打攪你們了。」

    依麗聽到這句話背脊一陣涼,眼睛也驚恐地瞪大。

    「孩子,你應該也看得出我的話有道理吧?」她乞求地說。「這就是他要的。」

    「別說這種話。你現在在這裡,我們一定會想辦法脫身的。」

    「即使賠上城裡所有男女老幼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不可能到那種地步,」依麗堅定地說。「你先去休息,累壞了就幫不上任何忙啦。」

    魏夫人憂鬱地搖頭,轉身離開房間。

    「最好看緊她,」安格說,依麗轉頭看他。「雖然你母親在葛林偉身邊吃了那麼多苦,我覺得她還沒認清他是怎樣的人。」

    「你覺得他是怎樣的人?」她好奇地問。

    「 貪婪,」他簡潔地說。「非常貪得無厭。就算她投降,他也不會罷手。」

    依麗聽著垂下雙肩。「我也這樣想,我還希望我是錯的。」她歎氣低聲說。

    「你得派人看著她。」

    「所有男人都太忙—— 」

    「那就派個女人。」

    依麗點頭。

    「先安排這件事再去察看信差。」

    「 是。」他再次閉上眼睛,依麗離開房間。她在走道上遇見葛蒂、艾芭、吉嫂和佳娜,她們正在討論誰該守著安格,怕他發燒。依麗問她們母親的去向,才知道她已經回房了。

    「很好。你們排班看護安格時也順便排班看著我母親。我希望隨時都有兩個人在她身邊。我擔心要是放她一個人,她會胡思亂想而跑去做最愚蠢又無用的事,她可能會把自己交出。」

    其他女人都一臉吃驚的模樣,只有葛蒂鬱鬱點頭。「是,我一直擔心她有這種念頭。」

    「她已經在考慮,因此絕不可以放她一個人。就算她睡了你們也要有至少兩個人在場看好她,必要的時候把她綁起來都沒關係,只要確定她不會做傻事。」

    一等她們都同意地點頭,她馬上去處理信差的事。知道他被安置在新蓋的房間裡,她過去看他的動靜。他不在房間裡她並不意外,這讓她有了更多想法。她回到安格房間去報告這個消息,卻發現他已經睡了。把事情交代給看守他的葛蒂,她又回到城牆上去監視葛林偉的手下。

    她上階梯時就聽到牆外有敲打聲。她焦急地趕到雷比身邊。「怎麼回事?他們在做什麼。」

    「砍樹不知道要建造什麼東西。」他剛說完就又傳來大樹倒地的聲音。

    「會是什麼呢?」

    雷比聳肩。「也許是投石器吧,天曉得?你該去休息,」雷比勸告。「如果他們造的是投石器,明天我們需要好的計劃來對付那些蠢蛋。」

    依麗歎氣點頭。投石器,明天他們就可以往城牆裡投射彈藥。「有事叫我。」她喃喃說完轉身離開。

    依麗一開始還不確定是什麼吵醒她,睜開眼看著清晨的朝霞劃過天際,閃耀著橘色、黃色…… 這些彩霞未免跑得太快。她突然驚恐地領悟到那不是彩霞。

    「失火了!」聽到慌亂的叫嚷聲她翻身仰躺,看到床邊站著一個人。一時間她還以為刺客回來結束那晚未完成的工作,但她認出喊叫的聲音是阿金。

    「雷比要我來找你,夫人!那個英格蘭雜種往城牆裡投射火球。」

    幸好她穿著衣服睡,依麗跳下床匆忙趕到門口。她打開門正要出去時突然又轉身看著身後的阿金。

    「是格子呢!」

    阿金圓胖的臉上滿是疑惑。「夫人?」

    「那個刺客,那個刺了我一刀的人,」她解釋。「我剛想到他穿著披肩。」

    阿金挑起眉毛。「他身上沒搜出格子呢。安格爵爺搜屍體時我也在旁邊,他身上只有幾個錢幣。」

    依麗皺眉望向窗外,另一顆火球飛越城牆,中庭裡驚叫聲此起彼落。「該死!」她低聲罵著連忙衝出臥室。

    「怎麼了?怎麼回事?」魏夫人聽到下面的喊叫,匆匆進到大廳,艾芭和佳娜跟在她後面。這時葛蒂與吉嫂也在安格房開口出現。

    依麗大聲解釋,帶著阿金奔下樓梯。到了堡壘大門,她剛推開門就震驚得無法動彈。火球分解後散落開來,城牆內很多房屋都著了火。女人和各種年齡的孩子四處奔跑想盡辦法撲減火勢。

    「天啊!」

    聽到母親耳話,依麗轉過頭發現所有女人都跟來了,全擠在她和阿金的身後。她剛想命令她們回堡壘去,廚子往前一指。

    「馬廄!」

    依麗轉身的同時也聽到動物受驚的嘶鳴。馬廄著火了。她咒罵著衝下階梯,騰肯出門後還有幾匹馬留下,她得去救他們。留下來的只有十來匹,但都是小馬或即將分娩的母馬。

    她還沒到半路,另一顆火球又飛越城牆而來。她吃驚地停下腳步大聲示警,觀察火球墜落的方向。乍看之下那是顆很大的火球,但依麗發現那其實是很多碎片組合在一起點上火一塊拋過來。墜落時碎片四處飛濺,燒著牆裡好大一塊地方。

    喊叫聲蓋過依麗的聲音,所有人都驚慌地叫著,女人和小孩抱頭鼠竄想躲過雨點般落下的碎片。依麗剛躲開一塊墜落的碎片,另一塊就飛來落在肩上,她踉蹌了一下幸好沒摔倒。她拍拍手臂確定沒燒到,回頭一看,發現跟在後面的阿金也沒受傷才鬆一口氣。

    「快去救馬!」她努力蓋過城池裡的尖叫聲下令,接著急忙去幫旁邊被碎片擊中的人。依麗扶起那個婦人,驚訝地發現母親突然出現幫忙察看傷勢。

    「帶她進堡壘裡去,不要再出來了,」依麗命令著把她們推往那個方向。「我們必須讓所有人躲進堡壘。」她對正在滅火的人大聲說。

    「他們不肯走。」佳娜走過來。「他們要挽救自己的家。」

    「人若死了,家有什麼用?」依麗焦躁地嚷著。

    「那你最好到城牆上去想想有什麼辦法。」

    「辦法?」依麗看著她,覺得她八成瘋了。佳娜點頭。

    「愛妮夫人那時候也做過這種事。」

    「愛妮夫人,」依麗歎氣念著這個名字。她剛來的時候,吉嫂常用這位先人來壓她。黑愛妮曾經在丈夫外出時抵抗英格蘭人,死守堡壘足足六個月。

    「吉嫂說過,火球一投過來她就在城牆上大聲羞辱、叫罵敵人,爭取時間讓其他女人四處滅火。」

    「羞辱?」她一臉狐疑,佳娜點點頭。

    「還有叫罵,夫人。」

    「我懂了。」她看看忙著滅火的女人,匆忙轉身奔上城牆。

    「夫人!」雷比見到依麗時鬆一口氣的感覺的確令人欣慰,但她真的覺得自己沒有能力解決這團混亂。顯然只有她本人才清楚她沒有資格扛下這個重責大任。

    依麗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發現他跟其他男人都忙著往城牆外的人射箭。儘管好像沒多大用處。他轉身繼續射箭,依麗走到城牆邊靠在缺口上往下望。投石機就架在便橋原本的位置,隔著護城河正對他們。她猜葛林偉故意挑這個位置好擴大攻擊範圍。樹林旁邊有一群帶著盾牌的人圍在那兒,正在準備下一個火球。

    依麗看清楚他們準備點燃的火球。回頭看看城內,下面的女人正四處奔跑滅火。轉回來,她高聲對葛林偉喊話。

    一個身影從投石機旁的人群走出來,躲在層層盾牌後面往外望。「那難道是我淘氣的愛哭鬼女兒嗎?」

    「我才不是你這種魔鬼的女兒!」她大喊。「但你卻是個懦夫。」

    「懦夫,是嗎?」

    「對!只有懦夫才硬逼女人嫁給他,還把她打得半死!只有懦夫才這樣偷襲對手!」

    「你丈夫不在家保護你,又不是我的錯。」依麗聽了他的話覺得不太對勁,但來不及細想,他又大吼:「把她交出來,搗蛋鬼!」

    「唐家的夫人告訴你…… 你是隻豬!」不夠精彩,她懊惱地想。

    「把她交出來!她是我合法的妻子,你不能拒絕!」

    「她是我母親,我不能答應你。而且她很快就不是你的妻子了,婚姻無效宣告可能已經成立了。」

    葛林偉氣沖沖地對旁邊一個人大喊,一枝箭朝她射來。依麗本能地閃到一邊,心臟狂跳著聽到箭飛過去。

    「混賬東西!」

    依麗聽到這句話猛地轉過身,驚愕地看著母親對下面的人叫罵。她沒聽到母親走過來,也沒聽過她這麼說話。

    「竟然對女人動兵器!呸!你到底有沒有羞恥心啊?」

    「啊,我頑固又潑辣的妻子。」

    「很快就不是了!也許現在已經不是了!」

    依麗就是說了這句話才被射了一箭,可想而知他對母親也不會寬宥。依麗低聲抱怨著及時把她拉到一邊,第二枝箭呼嘯著從她們身邊飛過。

    「母親,我才是該去激怒他的人。」

    魏夫人笑到喘不過氣,把臉上的頭髮撥到後面去。「真是好險,對吧?天啊,能把心裡的話對那個禽獸說出來,真是太過癮了。」

    依麗翻翻眼睛,回到城牆邊乘機往下面探望,葛林偉正對拿火把的人打手勢,她看著士兵點燃火球。她罵了一句,轉身對牆裡的女人高聲示警。

    她們立刻四散尋找掩蔽,她的視線溜向馬廄,那兒已經被大火吞噬。「阿金把馬救出來了嗎?」

    「救出來了,他把馬拉到廚房後面,在那裡應該很安全。」

    「廚房後面?可別踩壞了我的花園!」她話剛出口就聽到投石樓發射的聲音。她抓著母親緊緊靠在外側城牆上。一瞬間另一顆火球掠過頭頂。

    危險一過去依麗急忙探看牆裡,確認沒有人被火球打中,她又轉回去監視外面的軍隊。她驚慌地發現投石機的槓桿已經收回去,甚至已經裝到半滿準備再次發射。

    「他會一直發射,直到整個唐家堡壘化為灰燼。」母親苦澀地預測,一隻手扶在依麗的背整個人靠過去看。

    「那我們必須先毀掉投石機。」依麗下定決心挺直脊背,躲到圍牆後面避險。

    「要怎麼才能辦到?」魏夫人質疑。

    「我命令女僕至少要有兩個人陪著你,你怎會一個人到這裡來?」

    「她們在忙,而且你還沒說要怎麼毀掉投石機。」

    依麗苦著臉又看看牆裡。馬廄幾乎只剩一堆冒著火光的灰燼,再也不能養馬了。她想那棟建築應該很老舊了才會燒得那麼快,而不像上次臥房失火是被澆了威士忌。

    「雷比。」她挺直背脊。

    「是,夫人?」

    「我需要『 悠斯比沙』 。」

    他揚起眉毛,探過她身邊彎腰拿起一個酒壺,她從來沒留意城牆邊有這玩意。「晚上守夜用來取暖的。」看到她挑起眉頭,他連忙解釋。

    依麗拿起酒壺聞聞裡面的東西,望著他問:「你覺得安格爵爺有很多這種酒嗎?」

    他抿著唇。「唉,這要看你需要多少。」

    依麗轉頭看看投石機,然後回答:「有多少要多少,全部拿來。」

    「全部?」他瞠目看著她,接著鬱悶地瞇起雙眼。「這該不會又是你的計策吧?」

    「別囉唆了,先生,」魏夫人樂呵呵地說。「我女兒上次的計策很有效啊。」

    「喔,對,是很有效。但大家都沒晚餐吃了…… 現在她竟然要『 悠斯比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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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22:54:5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你明白我要你做的事了嗎?」

  雷比遺憾地點頭。「明白,但如果不成功,那些上好的威士忌就平白浪費了。」

  「那我們最好祈禱會成功。」依麗嘲諷地看著在面前站成一排的人說。八男八女。女人們很不願意離開滅火的工作,但依麗解釋需要她們幫忙,才能一舉結束不斷飛越城牆而來的火球攻勢,於是她們帶著幾許喜悅加入。她們負責把依麗派人拿來的床單撕成長條纏在箭頭上,然後泡進她和雷比打開的半桶威士忌裡。

  「好了。記住,一定要盡快拋得越遠越好。」她再次提醒,接著倚著圍牆察看葛林偉那邊的動靜。看到他們又準備發射火球,她要城牆上的人準備好,然後大聲警告牆裡的人。

  參戰的人緊緊靠在牆邊躲過火球,接著迅速回到崗位。男人奔向酒桶,兩人一組,四組人馬各扛起一個酒桶整齊劃一地拋出去,轉身又去搬下一桶。女人則拿起箭,一等男人拋出最後一個酒桶,就帶著浸過威士忌的武器到他們旁邊遞箭。

  確認他們都照指示做了,依麗走到牆邊看著下面的英格蘭人。他們似乎對眼前的事感到不解。四大桶蘇格蘭威士忌從城牆上飛下來,砸在建到一半的便橋上,不但濺濕了很多人,連投石機也濕了大半。現在又有四桶從空中翻滾而來。顯然她的同鄉不知道這是要做什麼,也絕對猜不出她從那場大火學到什麼,「悠斯比沙」就像火焰的糧食。

  回頭看看她的手下,男人已經各自站好位置,甚至已經在弓上搭好女人遞來的箭。準備好後,女人用手裡的火把點燃浸過威士忌的布條。男人轉身、瞄準、發射。

  依麗再次轉身向下望。她非常詳細地解說過要瞄準哪裡。四個人對著投石機射箭,另外兩個的目標則是便橋,還有兩個瞄準掩護棚,希望能一舉燒燬。她的手下箭無虛發,第一箭就射中便橋,就連她看到火勢猛然竄起也嚇一跳,火苗沿著之前的威士忌蔓延。第二箭彷彿讓所有東西都燒起來,火苗同時吞噬投石機和士兵的盾牌,轉瞬間火勢一發不可收拾。

  依麗緊張地吞口水,再次望向投石機,看到它陷入熊熊火光中,她歎口氣。聽著城牆上的人高聲歡呼,她虛弱地往階梯走去。

  「盯著他們,雷比。他們一有任何舉動就立刻來叫我。其它人先下去幫忙滅火。」她頭也不回地下令。所有蘇格蘭人突然安靜下來擔憂地看著她垮下的肩頭,依她的指示分頭行動。

  到了安格房裡,依麗發現母親跟佳娜都在那兒,拼了命要讓老戰士躺回床上。

  「不行。你不可以下床。」依麗進去時母親正跟他吵。

  「對,」佳娜氣喘吁吁地壓住他沒受傷的肩膀想逼他躺回去。

  「你的傷很重。」

  「這點小傷根本不算啥,女人。讓我起來。」依麗的母親完全不理會他的命令,他轉頭瞪著佳娜。「我是你的族長!」他怒吼。

  女僕聽到這句話遲疑了一下,接著搖頭。「不。你說過,在你復原之前由依麗夫人作主,你還沒有復原。」
  
  他正要開口斥責這可憐的女人就看到依麗進來。「姑娘!你可來了,叫這些惡婆娘讓我起來。」

  他哀求的表情讓依麗微微笑著走到他床邊低頭看,注意到他的臉頰因憤怒而泛紅。「你覺得好些了?」

  「對。」

  她伸手摸摸他的額頭,證實他不是因為發燒而滿臉通紅。

  「很好。」她突然示意佳娜與母親讓他起來。佳娜立刻離開床邊,但魏夫人還在猶豫。

  「他還不該起床,他需要休息才能盡快復原。」

  「他還是能休息。我們不會讓他耗費體力,但他可以坐在下面發號施令。」

  她母親放心了,安格卻僵住。

  「我是這裡的族長,姑娘。事情可不可以做由我決定。」他把腿移到床邊一下子站起來,接著又滿臉蒼白地暈眩搖晃。

  依麗馬上伸手扶住他。

  他感激地抓著她的手重新在床沿坐下。「唉,也許我不該太急。」就連說這句話他也滿臉嫌惡。他皺著眉頭,目光如炬地盯著依麗。「你母親跟我說過你用『悠斯比沙』反攻的計劃。有用嗎?」

  她正色點頭。「便橋和投石器都燒燬了。雷比正在監視他們下一步的動作。我告訴他有事就來叫我。」

  「很好。」他嚴肅地點頭。「信差呢?」

  「我回來時你已經睡了,我叫葛蒂告訴你他不見了。」

  「不見了?」佳娜萬分驚訝地說。

  「對,他一定在城門關閉前就逃出去了。」

  「不。」佳娜堅定地搖頭。「我們把大人抬上來時他還躺在床上,我親眼看到的。」

  「但昨晚我去察看時他已經不在了。」

  佳娜與安格都皺起眉頭。

  「再去看一次。要是他不在,派守衛站崗同時派人搜尋。」他下令。

  依麗點頭往門口走去。佳娜本來要跟去,又遲疑地回頭看看魏夫人,再看看安格。

  「跟她去吧,」安格揮手要她走。「我會看著魏夫人。」

  依麗的母親皺起眉頭,接著甜絲絲地微笑。「沒錯,我會讓他好好休息。」

  搖頭看著即將展開意志鬥爭的兩位長者,依麗帶著女僕離開房間,經過大廳到信差睡的房間。她完全沒想到他會在房裡。打開門走進去時看到他躺在床上鼾聲如雷,她猛地停下腳步皺起眉頭。

  「看吧,」佳娜耳語。「也許你昨天太激動所以看錯房間了。」

  「不,是這間沒錯。」她移動腳步四處查探,想找出她上次過來時他真的不在的證據。

  看了看他的臉,她搖頭走出房間,輕輕把門帶上。

  「也許他剛好去找廁所了。」佳娜提議。

  「也許吧,但……」

  看到依麗遲疑,女僕挑起眉毛。「但是什麼?」

  「有些事情讓我覺得很不對。」依麗歎氣。「也許沒有什麼……但我還是告訴你好了。

  今天早上攻擊開始時,阿金過來叫我。」

  「嗯?」

  「呃……你還記得有天晚上我遭到襲擊嗎?」

  女僕發著抖點頭。「安格爵爺說你差點沒躲過。」

  「對,唉,我今天早上翻身看到阿金彎腰看著我,還以為刺客又回來了。」

  她的眼睛睜得好大。「一定很嚇人。」

  「是啊,但我那時才想到他穿著格子呢。」

  「阿金?」

  「不。呃,是。但我說的是那個刺客穿著我們的披肩。」

  她思索了一陣。「也許是偷來的--」看到依麗搖頭,她立刻停下來。

  「那個死掉的英格蘭人的東西裡並沒有搜出披肩。還不只這樣,我跟葛林偉叫陣時他說的話讓我覺得有些奇怪。」

  「他說什麼?」

  「他說騰肯不在家保護我們又不是他的錯。他怎麼知道騰肯出去了?」

  「也許騰肯出發時他的軍隊已經來了。」

  「也許,」依麗附和。「但他不知道騰肯長什麼樣子。他怎麼知道帶隊出去的是我丈夫而不是安格?而且,要是騰肯離開時他已經躲在附近,他怎麼不立刻發動攻擊?」

  佳娜皺眉。「你覺得那個信差不在房裡,是因為他去幫葛林偉刺探消息?但他為何要做這種事?他是羅飛爵爺的人--」

  「『如果』他是羅飛爵爺的人。」

  女僕瞪大眼睛。「你是說--」

  「騰肯剛好在這時候被叫出去,你不覺得給了葛林偉很大的方便嗎?」

  她臉色一沉。「根本沒人看過那封信。」她低語。

  「對。萬一死掉的人才是信差呢?要是活下來的是葛林偉的手下呢?如果他故意把信弄丟,來個死無對證呢?」

  「哇,」她滿面驚恐地深吸一口氣,接著鎖緊眉頭。「但他們怎麼可能一直躲在附近?安格爵爺把整座樹林搜了兩次,第一次他甚至親自領隊。而且這傢伙又如何把消息傳出去?城門關得緊緊的。」

  依麗搖頭歎氣。「我不知道。我還沒把所有的線索拼湊在一起。」她坦承,接著身後的門內傳來悶悶的聲音,她整個人僵住。跟女僕對看一眼,她猛地打開門進去,佳娜緊跟在她身段。依麗走了好幾步才發現床上沒人,房內也沒有信差的人影。

  她剛想到這一點,身後的門已砰的一聲被關上。

  她轉過身盯著信差。他一直躲在門後,現在則站在門前手裡握著劍。她揚起下巴冷冷看著他。「看來你全好了嘛,先生。」

  「原本就只是些小傷,」他不在意地聳肩。

  「我身上大部分的血跡都是殺死羅飛爵爺的手下時沾到的。」佳娜倒抽一口氣,依麗只是微微垂下肩膀。「你是葛林偉的手下?」

  「對,但我想你早就猜出來了不是嗎?」

  依麗聳肩。「那我相信雪娜小姐一切平安嘍?」

  「沒錯。羅飛爵爺的信只說他們會晚點回來,他不希望她父親操心。多體貼啊,你不認為嗎?」

  依麗不理會他話裡的刺。「那麼,你下一步的計劃是什麼?既然你的身份被揭發了,不可能活著離開這裡。」

  「我的想法不一樣,」他輕鬆地說。「只要殺了你跟你的同伴,我的秘密就安全了。」

  依麗不理會嚇得直喘氣的佳娜,強迫自己做出冷靜的表情低聲說:「恐怕沒這麼容易。族長已經知道你之前不在房裡,他也知道我們來查看你。萬一我們失蹤了,你嫌疑最大。」

  「很遺憾我的計劃不是那樣。」

  依麗狐疑地瞇起眼睛。「你的計劃是什麼?」

  「唉,原本是要抓魏夫人送回主人那裡。」

  「你計劃怎麼把我母親交回葛林偉手上?城門已經關上,橋也收起來了,而且四處都有警衛。」

  「我有可靠的消息來源,我知道另外一條路,魏小姐。」

  「叫我唐夫人!」依麗駁斥。「根本沒有別的路。」

  「恐怕你錯了。我已經看過了,那是條非常窄的單向密道,只能從裡面出去。就是因為這樣我才必須先潛入,放外面的人進來。他們無法從外面開。」

  依麗銳利地看了佳娜一眼,從她的表情推知,就算真有這條密道她也毫無知悉。她那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就跟依麗的心情一樣。

  「我本來該把魏夫人帶出去。以她作人質,如此一來你就會被迫棄守。」

  「看來我破壞了你的計劃,你再也沒有機會抓到我母親了。」

  「沒錯,但我相信抓到你也有同樣的效果。可惜我不想拖著你的侍女一起走。」

  聽到這句話兩個女人都呆了一下,但那個人提劍走向佳娜時,依麗用身體擋住。「不行,你敢動手我會立刻尖叫讓整座城堡都聽見。到時候你又能跑多遠?」

  「你叫不叫毫無差別,」他好笑地說。「城裡只有老弱婦孺,根本威脅不了我。」

  「那更不必殺死佳娜了。我們只是兩個女人,做不出什麼事來的。」她爭辯。「而且,要是有人找到她的屍體,就會警覺到你的計劃。安格一發現我們不在堡壘裡一定會想出我們是如何消失的,他可以把通道堵住。」

  他遲疑一下,聳聳肩把劍稍微放低。「我想應該不要緊。」

  他伸手把佳娜拉到身邊。「我們要到燒掉的房間去,你帶路。最好不要輕舉妄動,你若大叫或想逃跑,我就殺了你的侍女。懂了嗎?」

  依麗看看佳娜嚇壞了的表情,強裝微笑安撫她。他用劍尖一比,她急忙走到門口。

  經過走道時她多希望會有人在那裡或剛好走過來,但他們很順利地走到指定的房間。

  她剛到夫家時睡的房間現在已燒得面目全非,顯得好空洞。

  她的衣箱變成角落裡的一堆焦炭,附近與下方的地板一半都被大火吞噬。房間另一頭則空無一物沾滿煤灰,只有原本是床的位置留下一大塊四方形的空白,床頭桌腳則留下四個小方塊。

  依麗停下腳步轉頭看那個英格蘭人,他把佳娜推進來,用力將門甩上。

  「過去,到壁爐那裡。」他用劍比劃著,兩個女人乖乖走到牆邊。葛林偉的手下跟著她們,劍尖略微揚起指著她們,同時在牆上摸索著。依麗這才注意到牆上有些煤灰已經被擦掉了,顯然是他上次來找出口時弄的,依麗覺得奇怪,他上次怎麼沒有一走了之。

  「他說是在壁爐左邊。有塊石頭一按牆就會打開。」

  「誰說的?」

  他張嘴差點說出答案卻又及時察覺,轉頭銳利地看她一眼。

  「真聰明啊,夫人,但這個秘密還是我知道就好。」

  他繼續找下去,依麗看了佳娜一眼。她需要有人幫忙逃跑,但佳娜只是睜大眼睛望著綁匪。但還來不及喚起她的注意,他興奮地大喊一聲,她回過頭看,他剛才按下去的石頭開始後退,發出石磨那樣低沉厚重的聲音。接著牆面也跟著往後移,露出一個通往漆黑洞穴的入口。葛林偉的手下不悅地皺眉看著那片黑暗,依麗幾乎可以猜出他在想什麼:他沒有帶火把。

  趁他不留神時,依麗乘機跳向前一把將他往前推,他大叫著跌入黑暗的洞口。她轉過身也推了一臉震驚的佳娜一把,將她推向通往走廊的門口。

  「快跑!」她大叫著往前跑,佳娜這才回過神來照做。她跳向門口一把拉開衝了出去。

  依麗緊跟著出去時,佳娜剛好撞上安格和魏夫人。安格帶著武器好像正要回城牆上去。雖然他還很虛弱又被佳娜猛地一撞但依然沒有倒下,依麗終於鬆了一口氣以為自己安全了,但就在他們轉頭看她時,一隻手揪住她腦後的短髮。那隻手用力一扯,讓她的頭往後仰,她再也無法動彈,冰冷的劍刀抵在她喉嚨上,她忍不住往後縮。

  一時間一片沉默。依麗聽到綁匪在她耳邊粗喘,她自己也快喘不過來,但努力控制著,因為只要她深呼吸喉嚨就會被劍刀劃到。安格首先恢復鎮定。

  「放開她。」他厲聲命令,拉開魏夫人驚慌抓著他的手,往依麗與綁匪的方向前進一步。

  葛林偉的手下立刻拖著依麗後退,劍刀用力壓在她喉嚨上,她一直往後縮。

  安格立刻止步。「你無路可逃了,快放了她,我就讓你死個痛快。」

  依麗閉上眼睛。要是葛林偉的手下不知道密道,這個條件也許會讓他動搖,但他知道。

  她毫不意外地聽到他一陣冷笑,拉著她退進房裡,小心翼翼地後退走向密道。安格跟上來。

  他跟她母親很快就注意到密道入口。

  「不!」魏夫人大叫著衝進房裡。「抓我。葛林偉要的是我。抓我!」

  綁匪停下腳步,依麗察覺他在猶豫。「快把她帶出去!」她對佳娜大喊。「必要的話把她綁起來,千萬不要讓她出去。」

  佳娜瞪大眼睛堅決地點頭。她跟魏夫人的身材差不多,但因為長年勞動所以壯碩得多,她輕易就拉走了依麗掙扎不已的母親。

  她們一離開房間,安格立刻關上門。「放開她,像個男子漢一樣跟我打。」他拔出劍來厲聲斥呵。

  「改天吧,老頭,」葛林偉的手下譏諷說著往密道退。「站著別動,不然我殺了她。」

  安格一臉苦澀地停下,堅定的眼神望著依麗。「別怕,姑娘。我們一定會救你回來。」

  依麗剛點了一下,就被拉進漆黑的密道中,石門用力關上。

  四週一片黑暗冰冷的死寂。依麗動也不動地站著,盡力讓眼睛適應,而綁匪也是。過了好幾分鐘她才恍然大悟,根本沒得適應,這裡一絲光線也沒有。他們必須摸黑走完密道,或者回頭。綁匪咒罵著放開抵在她喉嚨上的劍,抓住她的手臂。她聽到金屬劃過石頭的聲音,猜想他應該是用劍在測量密道的寬度,也看看地上有沒有絆人的東西。他顯然覺得沒什麼障礙,拉著依麗跟在他身後往前走。

  雷比衝進房裡,佳娜緊隨在後。他看到族長臉上苦澀的表情,還有他望著壁爐邊牆壁皺眉的樣子。

  「聽說你想見我,爵爺?」安格彷彿完全沒察覺有人進來,馬伕於是開口詢問。

  聽到這句話安格猛地轉身。他深陷在思緒中,完全沒聽到他進來。「他們在做什麼?」

  雷比揚起眉毛回答這個沒頭沒腦的問題。「我想應該是在搭建另一座投石機吧,他們在砍樹而且不知道在敲打什麼。」

  安格轉回去面對牆。「那他們一定還在地道裡。」

  雷比困惑地眨眼。「地道,爵爺?」

  「對,一條秘密通道,入口就在這裡。」他比了比跟別的牆看起來一模一樣的地方,證實佳娜說的話。「那個信差把我的媳婦拉進去了,帶她往葛林偉那裡去。我要堵死這條密道。叫艾芭還有阿金去城牆上盯著薩克遜人,叫剩下的所有人把牆邊的大石塊搬來。」

  「大石塊?」

  「對。我要堵死這個入口,以及我房間裡的入口,免得被英格蘭人利用來偷襲。」

  雷比點頭,經過佳娜身邊出去時她剛好問:「依麗夫人怎麼辦?葛林偉會用她來要挾我們投降。」

  安格苦著臉。「我們只能盡量拖延。」

  「要是拖延不下去呢?」雷比在門口問。

  「那只好祈禱了。快照我的話去做。」

  馬伕點點頭走出房間。

  綁匪毫無警告地咒罵一聲停下來,依麗一頭撞上他的背。她覺得好像在這地獄般的密道裡緩慢前進了好幾個小時。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她跌跌撞撞地被他拉著手臂前進。她一路上一直在想辦法逃脫卻都沒有靈感。地上非常平整,完全沒有任何石塊可以當作襲擊的武器。其實她也沒有任何機會,甚至在密道開頭那幾階岩石鑿成的濕滑階梯時,他也未曾放手。那些階梯本身就是極大的考驗。

  她歎口氣站好。他們快到密道盡頭了,她從空氣中聞得出來。他們剛進密道時聞到的是灰塵不流通的味道。但剛才幾分鐘,卻變成濃厚潮濕的土味。她敢確定快到密道盡頭了,既覺得鬆一口氣卻又萬分焦慮。

  她察覺綁匪在牆上摸索,顯然他是把劍放下才能這樣做。她還來不及利用這個良機,他們四周的黑暗就開始散去,被光線包圍。在黑暗中待了那麼久,日光像兩枝箭射進她眼中。

  她用力閉上眼睛,頭部的陣陣劇痛讓她幾乎喊叫出來,接著她感覺被拉著手臂跌跌撞撞拖到新鮮空氣中。很不幸,她沒預料到會被突然往前拽,而腳下的地面也變得崎嶇不平。依麗大叫一聲失去平衡摔倒,她本能地伸出雙手緩衝。

  她忍住手掌的刺痛,用力眨眼恢復視力四處張望。他們在一個開向明亮日光的洞穴中。

  聽到低聲咒罵,她轉過頭。那個英格蘭人正撐著門同時伸手去構幾英呎外的一塊大石。他怎麼都構不到。他又罵了一句,抬起頭望著她。「把那塊該死的石頭給我。」他厲聲命令。

  依麗瞪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站起來,遲疑一下,接著轉身往洞穴出口日光照耀的地方狂奔。

  綁匪立刻大聲叫嚷,聲音在牆面反彈,龐大的震波幾乎令她耳聾,她終於跑到洞口,開始盲目地衝過外面的空地。她完全不知道正往哪裡走。事實上,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但逃跑似乎是最明智的選擇。邊跑她邊想主意。她可以一路跑到殷家去搬救兵。她找得到路,只要停下來看看唐家領地的高塔就知道方向。只要一覺得離葛林偉跟他的手下夠遠她就準備停下。

  她的心已經跳得快爆炸,但一聽到前方有人響應綁匪的呼喊,她才領悟自己正往敵軍方向跑去,這下心臟真的快跳出胸口。她立刻改變方向,剛轉向左邊,有個人從前面的樹林出來。依麗加速最後一搏卻一點用都沒有。她正要跑進樹林裡躲起來就被人從背後撲倒,她尖叫著跌在森林裡的地上。

  她立刻奮力掙扎,甩開攻擊她的人後試著跪起來,但她的裙子被抓住了。她翻過身躺在地上猛踢那個人,但她做錯了。看到歐利抓著她身上的披肩她遲疑了一下。就這麼一下子,但已經太久了,他放開裙子抓住她的腳踝,讓她無法踢也不能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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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22:55:2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看到我你好像不太意外啊,夫人。」歐利獰笑著站起來,伸手把她也拉起來。

  「也許真的不怎麼意外。」

  他的笑容不那麼得意了,但還來不及追問,葛林偉已衝到空地上,禿頭在日光下閃耀,通紅的臉滿是迫不及待的表情。當他認出依麗,急切的表情變成無比震怒。

  綁架她的人從山洞跑出來,剛好成為主人發怒的對象。他一把抓住那人頸後,手指陷進肉裡大力搖晃著。「這是怎麼回事?我叫你抓魏夫人回來,不是她的小雜種!」

  「母親沒空,」依麗故作甜蜜地說,那人的嘴巴張張合合好幾次,但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他只好將就帶著我。」

  她早知道這句話會激怒葛林偉,這也是她的目的。但他突然放開手下迅速逼近時,還是嚇了她一跳。他靠近時,依麗本能地後退一步,卻來不及躲過他的拳頭。他用的力道足以讓她又摔回在地上。

  「放肆,我可不會容忍你胡說八道。千萬別搞錯了。」

  依麗用手抹過嘴角,拿開時手指上沾了血,她滿臉痛苦地重新站起來,逞強地對他聳聳肩。「你也不會得到唐家堡壘或我母親,那是絕不可能的。」

  他又舉起拳頭,依麗這次準備好要閃躲,但兩個人都還來不及動作,歐利已粗魯地一把將她拖開。「別理她。愛怎麼對魏夫人都隨你便,但唐夫人是我的。」

  葛林偉怒視插手的蘇格蘭人,只好轉身拿手下出氣,一拳打在後者的下巴上,手下踉蹌向後倒在地上。葛林偉彎腰抓住他襯衫領口把他拉起來又摔回地上,邊搖晃著邊大吼:「你昨天就該打開密道了。」

  「我試過了,」那個人連忙說,搶先制止原本往他臉上揮來的拳頭。「我真的試過了,老爺。是他沒說清楚。」他伸出顫抖的手指比著歐利。

  「我說過是壁爐左邊最黑的那塊石頭,修伊。」騰肯的堂弟鄙視地說。

  「所有石頭都被煙熏得一樣黑。」

  葛林偉挑起一道眉毛質疑歐利。他略一皺眉,接著一臉恍然大悟地歎了口氣。「是火災。自從失火後我就沒看過那個房間了,他可能沒說錯。」

  葛林偉嫌惡地抱怨著,不甘願地放開手下,握緊雙拳插腰質問他。「他說密道是直的,沒有混淆方向的岔路,是真的嗎?」

  「是。幸好如此。因為事情發生得太快來不及拿火把,裡面又黑得跟瀝青一樣,我只好摸黑走出來。」

  葛林偉皺眉。「那我們要準備火把。我帶一半的人先從密道進去,其它人繼續建新的投石機,避免裡面的人起疑。」

  依麗望著那個叫修伊的人,以為他會說出他們離開時被看到,密道出口很可能已經被封了。但他似乎並不太想說出這個消息,他只是蒼白顫抖地站著,跟石頭似的一言不發,眼睛戒備地緊盯著葛林偉的拳頭謹慎地往後退開。她看到歐利點頭同意葛林偉的計劃。

  「你的動作最好快一點,他們很快就會發現依麗不見了。」

  「對。把她帶到我的營帳去,不要讓人看到。我立刻派人準備火把。」

  他轉身離開空地,依麗稍微鬆了口氣。歐利雖然是背叛血親的叛徒,至少不會動手打她。他阻止葛林偉打她,也許他還有一、兩滴人性。也許可以說服他重新選邊。

  「過來。」歐利抓著她的手臂催她離開小空地,帶她穿越濃密的樹林去到臨時搭建的營地。樹下有三頂帳篷緊密地靠在一起,歐利推她走進最大那個。

  把她推向帳篷邊一張簡陋小床的方向,他定到另一側牆邊的小桌前抓起一個破舊骯髒的杯子。他把杯子伸進旁邊的麥酒桶裡一撈後舉向嘴邊,轉過身邊喝酒邊從杯緣上方打量她。

  依麗嫌惡地看看那張小床,決定還是站著比較好。她面向他,惶惶不安地揣測接下來會怎樣。一開始什麼事都沒有,歐利只是倚著搖晃的桌子一直喝酒同時若有所思地望著她,過了一會兒他終於開口。

  「你說也許並不意外是什麼意思?」從他故作輕鬆的語調,依麗聽出他很在意她的回答。

  「就像我說的,我一點都不意外。」

  他抿緊嘴巴不耐煩地站直。「為什麼?」

  「因為那晚進入臥房裡刺殺我的人就是你。」

  聽到她的話,他臉色蒼白。依麗失望得差點大聲歎氣。她原本希望她猜錯,也許他唯一的罪行只是出賣同胞。但自從阿金叫醒她的那天早上後,她就一直反覆思索刺客穿披肩這件事。在空地上遇見歐利時,她開始擔心也許他就是最近連串事件的答案。她不願意相信。他是騰肯的堂弟,而且毫不隱藏他對雪娜的愛慕。他怎會這樣背叛他們?為什麼?

  「你那天晚上就知道是我?」他驚恐的表情一閃成猜忌。「不。要是你知道早就告訴騰肯了,他怎麼可能饒過我的命。」

  「我一開始沒認出來,直到昨天我才想起刺客穿著披肩。」

  她嚴厲地解釋,怒氣終於爆發。「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會幫葛林偉殺死我母親?她沒有對不起你。」

  他揮揮手。「我的目標根本不是她,而是騰肯。」

  依麗呆望著他。「但我遇刺那晚--」

  「我本來要殺騰肯。」

  「你怎麼會知道我母親--」

  「已經不睡那間房了?」他輕輕一笑。「晚餐時我坐在你旁邊,記得嗎?我在你左邊,你母親在你右邊。她那天晚上說的每句話我都聽見了,她最後說的事情就是要空出房間讓你跟丈夫親近。太完美了。其它人都不知道,一定會以為刺客的目標是魏夫人。」依麗只是呆望著他,他略帶鄙夷地搖頭。

  「你還是不懂對吧?真令我失望。沒想到你也只是個薩克遜蠢女人。動動腦啊!要是我隨便出手殺了騰肯……唉,誰都猜得到兇手是誰。說到底,怎麼會有人想殺騰肯?唯一的理由就是--」

  「取代他族長繼承人的地位。」依麗突然懂了,所有答案全部歸位。

  「猜對了!你終於在動腦了。」他拍手。

  「但你是他的堂弟,」她立刻回嘴。「他的血親。」

  「沒錯。」他靜靜點頭。「他父親跟我父親是兄弟,但我父親是弟弟。只要騰肯活著一天,這點小事就讓我不能擔任族長。」

  依麗搖頭,知道他故意曲解她的話。「他父親收容你,跟親生子女一樣撫養你。他--」

  「他只是施捨我殘羹剩飯,」歐利冷酷地插嘴。「而且不准我們忘記他的大恩大德。」

  「騰肯和他父親怎麼會--」

  「喔,他們沒有明說,但其它人幫他們說了,而且偉大的唐氏父子用其它方法讓我們知道。例如,騰肯和雪娜身為族長的親生子女在堡壘裡有自己的房間。你知道我睡哪裡嗎?」

  依麗眨眨眼。「不知道。」

  「吉嫂的小屋。她是我們的阿姨,我們跟她一起住。喔,沒錯,我們的確跟偉大的族長和他傑出的子女一起用餐,但我們不夠格跟他們睡在同一片屋簷下。」

  依麗腦中一片空白,困惑地搖頭。這聽起來一點都不像她認識的唐安格。

  「你不相信我。」他笑了一下。「哼,等你那了不起的丈夫到這裡時你可以親口問他。」

  「到這裡?」依麗警覺地睜大眼睛。

  「對。我說過你不是我的目標,現在也不是,對我跟葛林偉都不是。我們真正想解決的是騰肯和你母親。很不幸你老是從中作梗,而且又知道太多。」

  依麗不願去想他話裡的意思,故意自顧自地低聲說:「騰肯不會來。」

  「會,他會來。等他到了柯家就會發現信是假的。如果他沒有因為無故攻打柯氏家族而死於非命,就一定會回來。他一回來就會發現你被抓走了,他會來救你。」

  「不。」依麗搖頭。

  「會,我知道我堂哥的為人,他一定會來救你。」

  「要是你那天在餐桌上什麼都聽到了,那你一定也知道我跟我丈夫處得不好。你行刺那天晚上他不在房裡,就是因為他去找情婦--」

  「對,凱莉也是我的情婦。」他帶著笑意告訴她,終於讓她知道那天晚上丈夫去找的女人叫什麼名字。「那也是他恩准我去撿的破鞋,我知道他那天在她那裡,她全告訴我了。看來你已經毀了他,不管她怎樣努力,他就是沒辦法上她。」

  依麗搞不清楚到底該不該高興。一方面知道騰肯沒有不忠,她的心幾乎要飛起來,另一方面卻懊惱這下更難讓歐利相信騰肯不會來,尤其是她本身也很擔心他會趕來。跟丈夫相處下來她已瞭解他很多事,尤其他多麼認真看待對族人的責任。

  他真的會來救她,但他來的話,他們就都死定了,因為他不知道堂弟變節了。

  「騰肯一死我就是族長了。」

  他得意洋洋的話讓依麗一僵。「你忘了還有安格。」

  「我沒忘記。安格老了,一旦承認我是他的繼承人,要安排他出點意外並不難。」

  「那雪娜呢?」

  他唇上緩緩泛起微笑。「啊,甜美的雪娜。她會做我的妻子,跟我一起統治。她是個好女人,我的雪娜。我一輩子都愛著她,強壯、靈敏、機智--」

  「而且很愛她哥哥,」依麗譏刺地指出。「我想她發現誰殺了她哥哥一定不會太高興。」

  「她永遠不會知道。除了你跟騰肯沒人會知道,而你們都沒命說了。我會在她傷心時安慰她,同時盡快安排婚禮。」

  依麗輕蔑地冷笑一聲,歐利馬上躁怒地看著她。「你忘記薛威爾了嗎?在我看來你把事情搞得一團糟。騰肯一死,雪娜就會變成唐家的繼承人,她一出嫁,薛威爾就會變成這裡的領袖。」

  「他們的婚禮永遠不會舉行,」歐利大喊。「葛林偉會處理好。」

  聽到這個消息依麗背脊一陣涼。「葛林偉幫你這些忙,有什麼好處?」

  「你覺得呢?」  

  「我母親?」

  「對。可惜她活不到我成為繼承人那天,但也無所謂。」

  「無所謂?」依麗無力地重複。「你瘋了嗎?你的計劃不可能成功,安格不會立殺死兒子的兇手當繼承人。」

  「他不會知道--」

  「都是你在說,」她不耐煩地嚷著。「雪娜不會知道、安格不會知道、騰肯知道的時候已經太遲了。但我只是個薩克遜蠢女人,」她用他剛才說的話回敬他。「連我都想得出來,他們一定也可以。」

  歐利一怔,依麗得意地點頭。「你留下太多線索,只要拼湊起來就行了。」

  「我沒有留下證據。」

  「騰肯剛好在葛林偉圍城之前離開未免太巧了。還有,他跟他的手下怎麼能不漏風聲一路直達城下?殷夫人說過,族長知道每件事,一切事情很快就會傳到他那裡。但葛林偉不只無聲無息領軍穿越大半個蘇格蘭,還一路殺進唐家領地。他一定有內應。」

  歐利放心地笑著。「他有啊,那個信差。」

  「信差?」

  「對。」他的笑容變得嘲諷。「葛林偉不只貪心也很狡猾。他在低地就攔截了信差。他認出國王的旗幟,懷疑信差帶的消息跟他的妻子有關--」

  「我母親不是他的妻子!」依麗氣惱地喊。

  歐利故作遺憾地聳肩。「恐怕她是。」

  「很快就不是了。」

  「不論如何,葛林偉認為這個人可能有他用得著的消息,於是用假名請他到營地過夜。在營火邊,他打聽到他要去唐家領地,於是提議結伴同行。信差覺得一群人一起上路比較安全也就答應了,卻不知道他變成了葛林偉的護身符。」

  依麗皺眉不解,歐利於是解釋:「他帶著國王的旗幟。我們蘇格蘭人早就知道不可以找國王手下的麻煩,報應通常來得很快。」

  「那麼,葛林偉和國王的信差同行就可以一路平安?」

  「對。甚至沒人會去查問他來做什麼,他們認為大概跟羅飛爵爺的任務有關。」

  「但一進入唐家領地他就不需要信差的掩護了。」依麗苦澀地說。

  「一旦跟我會合就不需要了。」

  「就是騰肯離開那天?」

  「對。我出去追布料販子時的確留意到有點不對勁,要藏這麼多人很難不露痕跡。」

  「所以你回頭去找他們。」

  他點頭。

  「他們可能會殺了你。」她正色評論。

  他聳肩。「也許,但不太可能。其實葛林偉需要我,跟我需要他一樣多。」

  「這也許解釋了他怎麼能如入無人之境,不過還有一些事大家一定會問。」

  「例如,」依麗走到床邊坐下,冷靜地望著他。「那封信。」

  他揚起眉毛。「怎樣?」

  「葛林偉不可能知道雪娜去了聖西米安修道院,在羅飛爵爺跟薛威爾回來之前連我都不知道。據我所知,他可能根本不曉得我丈夫有妹妹,當然也不可能知道柯家跟唐家交惡,可能會用這種手段報復。」

  「所有蘇格蘭人都知道唐家跟柯家在打仗,」歐利帶著嘲笑辯駁。「至於聖西米安的事則是羅飛爵爺真正的信裡提到的。信裡說羅飛爵爺跟薛威爾去聖西米安接雪娜,但她已經走了。」他說到這裡臉上浮起愛慕的笑容。「他們跑遍了整個蘇格蘭追她。羅飛爵爺寫信通知,免得安格擔心。」他又搖頭。「不,他們知道雪娜的事情不會暴露我的秘密。」

  「也許不會,」依麗低語,接著默默望著他良久才問:「圍城那天早上你為什麼離開堡壘?」

  「圍城開始我就不能留在城裡了。」

  依麗揚起眉毛。「為什麼?」

  「唉,我怎麼能留下?我一定會被迫迎戰葛林偉。要是我把城堡拱手讓給英格蘭人,一定沒人願意讓我當族長。」

  「啊。」依麗譏刺地說。

  「總之這樣最好,葛林偉需要知道堡壘裡還有多少人之類的消息。」

  「既然他知道城裡沒幾個男人,為什麼不在騰肯出發那天就進攻?」

  歐利聳肩。「他們跋涉了好幾天,那天早上才剛抵達。軍隊需要休息,而且我也有些事情要先處理。」

  「例如什麼?」

  「瀝青的火。」

  依麗抿緊嘴巴,想起安格聽說燒瀝青的火熄掉了有多生氣。

  她察覺歐利詭異地笑著,她揚起眉毛問:「什麼?」

  「沒事。」他聳肩,接著問:「你用什麼代替瀝青?士兵說味道很好但燙死人。」

  「阿金的燉菜。我會轉達你的讚美,也許他就不會為了失去燉鍋而這麼難過了。」

  「你不會再看到他了。」他輕聲提醒。

  依麗一聳肩。「也許吧,等著瞧。」

  她無所謂的態度讓他不悅地板著臉一步步走近。

  她連忙開口讓他分心。「也就是說,葛林偉沒有在騰肯出發當天就發動攻擊,是因為他體貼部下?我覺得很難相信,我從沒看過他關心任何人。」

  歐利停下來遲疑了一下,接著又無所謂地聳肩。「也許該說是他自己累了。而且說不定騰肯會為了什麼事突然回來,最好還是等到隔天。」

  「萬一他還是提早回來呢?」

  歐利淡淡笑著。「除非他能在一個小時之內回來,否則也沒有差別。葛林偉一旦領軍通過密道,我們就成功了。」

  「啊,對了。密道。」

  歐利皺眉看著她突如其來的笑容。「密道有什麼好笑的?」

  「沒有,就算別的疑點都不成立,密道這件事也會讓你上絞架。」

  歐利一怔。

  「我敢說這條密道是機密吧?只有親近的家人才知道?」看著他的表情她輕柔地笑了。發現佳娜不知有密道通往城外時,她就在懷疑了。再加上從來沒人跟她提過這件事。他臉上驚慌的表情證實了她的想法,只有最親近、信任的家人才知道這條密道。她點點頭。「我在地道裡想到這件事,所以在空地看見你時一點都不意外。騰肯不在家,雪娜跟你妹妹也不在,安格在城牆裡盡力守城。他們都不可能說出密道的事。如果只有親近的家人才知道--」

  「那你就是唯一有嫌疑的人了。」

  這句沉痛的話,讓他們兩個一起轉身看著帳篷入口。看到騰肯帶著兩個人站在那裡,依麗跟歐利一樣萬分驚訝。其中一個是殷伊安,依麗不認識另外一個人,但他穿著英格蘭服裝。

  「看到我很意外?」他帶刺地問,但他們兩個還是見了鬼似的盯著他瞧。

  歐利的表情緊繃。「葛林偉的手下呢?」

  「打都沒打就投降了,我們有殷家的人馬、我們自己的,加上他們國王的。」

  「國王?」

  騰肯點頭。「他一收到魏夫人的信就派人監視著葛林偉,知道葛林偉北上來追魏夫人,就立刻派了軍隊追上。他們剛進入唐家領地,我們正好結束你安排的那場鬧劇回來。」

  「你怎麼知道--」

  「是你耍的花招?我們北上時遇見甘家的人。他們前一晚才跟我那逃家的妹妹、羅飛爵爺和薛威爾一起在火邊度過非常有趣的一夜。聽完他們的話,我立刻知道那封信是調虎離山的詭計。我們立刻回頭,殷家的人在路上加入,接著又遇到國王的人馬,他們證實了我的擔憂。我說過,葛林偉的手下投降了,只剩葛林偉在逃。」

  「他正想從密道進入堡壘,」依麗急忙說。看到丈夫突然焦急起來,她連忙補充:「他進不去,我被葛林偉的手下逼進密道時,你父親也在場。他不能阻止我被帶走,但現在一定把密道從堡裡封住了。」

  騰肯稍微放心了一點,轉頭對堅定而安靜站在身後的兩個人說話。「伊安,帶人到我母親最喜歡的那個山洞去。我妻子剛說的密道入口就在那裡。我想應該跟之前一樣用不著太多打鬥,但如果有麻煩就來找我。」

  他們兩個點點頭轉身離開帳篷,只留下他們三個人。騰肯首先開口,他疲憊地喃喃低語「看來我被親人背叛了。」

  歐利看看依麗,估計她距離太遠不能抓來當人質,他自暴自棄地歎著氣放下酒杯,緩慢而冷靜地拔劍。

  「放下武器!」騰肯咆哮。

  「不。我不要。」他喃喃說著,帶著有些悲傷的笑容舉劍挑戰。

  「你贏不了的,歐利,你也知道。就算你的手沒受傷也贏不了。我們比過好幾次了,你從來沒贏過。把劍放下。」

  「然後呢?你要流放我?逼我離開同胞和唯一的家,還有我愛的女人?」說到這裡他的聲音有些嘶啞,臉上滿是怒火。「雪娜應該是我的。」說完他舉劍衝向堂哥。

  依麗尖叫著跳開,歐利的劍在半空對上騰肯的。她的心在胸口狂跳,緊握著雙手不知所措地看著兩個男人面對面站著,兩把劍抵在一起。

  「我不想殺你,歐利。你是我的血親。」

  歐利輕聲笑著聳肩。「那並不能阻止我殺了你奪取我要的東西。我刺殺你的妻子那晚不能,我打昏你把你們鎖在房裡放火的那天,也不能。」

  騰肯還不能接受這件事,歐利退開再次揮劍。她丈夫在萬分驚愕中擋下這一擊。

  他們再次隔著交會的劍刀對望,歐利狂笑起來。「也不能阻止我要你的小妻子。雖然我愛的是雪娜,但你的妻子也算上好佳餚。我希望在殺她之前能先享用一下。」他再次後退獰笑著說:「也許我還有機會。」

  依麗看到丈夫的臉色一變,立刻知道他堂弟活不了多久了。

  她連忙為他的靈魂禱告時,歐利舉劍衝向騰肯。這次騰肯沒有擋下,只是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等到對方幾乎砍到時才往旁邊讓開,舉劍直接刺進他的心臟。歐利悶哼一聲臉色變得慘白,他抬起頭看著堂兄彷彿有話要說,接著雙膝落地。他搖晃了一下倒在地上,劍掉落在身邊的塵土中。

  依麗不忍地轉頭看著丈夫,他臉上籠罩著哀淒。她心思一轉想到那些愛過歐利的人,安格、雪娜、歐蕾。「你要怎麼跟他們說?」

  「什麼也不說,」騰肯苦澀地低語。「知道他背信忘義只會讓他們更傷心。他們非常愛他,我只會告訴他們,他死在戰場上。」

  依麗正色點頭,走出帳篷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

  她回頭望,看到騰肯最後一次看著堂弟的臉,然後從帳篷角落拿起一床毯子輕輕蓋住他,之後才走出帳篷來到妻子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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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22:56:0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噢,小姐!你沒事!你怎麼逃出來的?」

  依麗關上堡壘大門,虛弱地微笑看著跟葛蒂、佳娜和阿金一起圍上來的艾芭。「是騰肯,」她回答。「他帶著我們的部隊、殷家的援軍和國王的軍隊趕回來。葛林偉的手下很快就投降了。」

  「葛林偉人呢?」葛蒂焦急地問。

  依麗想到最後一次看到那個人的情景就一陣恐怖,他那時已是倒在空地上的死屍。

  她和騰肯剛趕上山洞外的軍隊,葛林偉正好氣急敗壞地帶著手下走出空地。發現密道被封被迫回到空地卻又被軍隊包圍,種種挫敗似乎讓他崩潰。他暴怒大吼舉劍向前衝,但他的手下卻沒跟進。他們拋下武器束手看著主人隻身挑戰三支軍隊,他死得很快。

  「這下用不著訴請婚姻無效,母親又守寡了。」依麗鄭重對老侍女保證。她的眉毛高高揚起,眼睛掃視大廳,聽到這個消息會最高興的人竟然不在場。「我母親呢?」

  「喔。」

  「嗯?」

  依麗瞇起眼睛看著艾芭與佳娜對望時歉疚又緊張的神色。

  「你們兩個做了什麼?」

  「把她綁起來鎖在房間裡。」葛蒂帶著笑意說。

  「什麼?」依麗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著她,但侍女只是聳聳肩。「她想用自己去換你回來。可是你交代過她的安全最要緊,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保護她。」

  「事實上,你還告訴我,必要時可以把她綁起來。」佳娜靜靜地提醒她。

  「噢,我的天啊!」依麗抽一口氣,轉身飛奔上樓。

  依麗趕到臥房門口時已經上氣不接下氣,所以打開臥房門時才沒有力氣尖叫。她母親沒有被綁在椅子上,而是躺在床上……跟安格一起。她倚偎在唐家族長的胸前,他的手臂緊緊摟著她,萬分熱情地親吻她。

  依麗瞠目結舌呆在當場看著交纏的兩人,這時騰肯也來了。停在她身邊,他好奇地探頭往房裡看,他也不禁張大了嘴。

  「老爹!」

  他們同聲喊著,打斷了兩老正享受的交流時光,他們愧疚地站起來。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魏夫人聲音沙啞地說,兩手同時忙著撫順頭髮與縐亂的衣服。「我被綁起來,你知道,然後ˍˍ然後……」

  「對,我剛好經過,」她無助地望著安格,他幫忙接下去。「我覺得好像聽見奇怪的聲音,進來就看到她被綁著。」

  「對,他很好心地幫我鬆綁。」

  「對。」他們一起點頭。怎麼看都像兩個偷糖吃被逮到的小孩。

  依麗跟騰肯只是茫然望著他們,接著騰肯爆出一片笑聲。房裡所有人都疑惑地看著他,他搖搖頭。「這下誰才是淫蟲啊?」

  魏夫人滿臉通紅,安格更是紅得發紫準備對兒子凶回去,但出聲斥責的卻是依麗。「騰肯!你怎麼可以這樣想?我母親可不是ˍˍ隨便的女人。如果他們說沒什麼就沒什麼。」

  「好吧,」騰肯附和,說話時唇角依然牽出笑意。「我們進來時只是剛好看到我父親忙著幫你母親鬆綁。可惜他用的不是手而是舌頭,不然就容易多了。」他被自己的俏皮話逗得捧腹大笑,完全沒看到依麗慌張的樣子。

  「夠了!」安格大吼。「你還沒大到我無法修理你,小子。你再不閉嘴,我就馬上證明給你看。」

  一時間所有人都靜下來尷尬地站在那兒,誰也沒有離開的意思。然後依麗走向前,直視著母親。「你的衣服縐了,我們在晚餐前去換件衣服,怎麼樣?」她拘謹地建議。

  魏夫人看看自己,歎口氣點頭。她的衣服不止縐還很髒,兩天來的緊張情勢讓大家都無暇梳洗更衣。

  依麗帶著愉快的笑容看著唐家父子,走到母親與安格之間。「也許兩位男士可以好心派人幫我們送洗澡水上來?我母親跟我想清洗一下。」

  安格似乎要爭辯什麼,但魏夫人的表情讓他歎著氣放棄。他點頭走向門口。「來吧,小子。別吵她們了。」

  「你很生氣嗎?」

  依麗在兩個男人走後關上門,轉過頭猶疑地看著母親。「生氣?」她自問,其實不很確定她的感覺是什麼。她想有一部分應該是為父親感到悲傷與背叛,一部分只是單純被嚇到,另一部分……唉,她就是弄不清楚那些感覺。

  「不,我當然不生氣。」她輕輕駁斥,同時走向牆邊的衣箱,打開其中一個胡亂翻著。

  母親過來握住她的手,把她轉過身去。「我非常、非常愛你父親。」

  依麗靜靜點頭,無法看她的眼睛。「自從葛林偉帶來噩耗後,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念你父親。失去他的痛苦實在太可怕。」看到依麗還是低著頭,她歎口氣跪坐下來。「失去你父親又在葛林偉手裡受苦,我好幾次都想了結自己。」

  依麗終於抬起頭,魏夫人繼續說下去。「你是我活下去的動力,孩子。我為你、你的未來甚至你的繼承權操心。對你的愛讓我不容許自己在確定你生活無憂前尋死。」

  「噢,母親。」依麗喊著投入母親的懷中緊緊抱著。

  「我非常愛你,孩子,跟愛你父親一樣多。但他已經不在了,我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對任何人有像對他那樣的感覺。」

  依麗向後退看著她的眼睛,母親微微笑著繼續說:「我的想法沒錯。」

  依麗驚訝地眨眨眼。「但你跟安格爵爺……」

  「他的確很吸引我,這是真的。」她溫柔地笑著,飄動的眼神彷彿在心裡看見他。「他英俊又強壯,也許有點粗枝大葉,但我想我能幫他改善。」

  現在依麗完全迷糊了。「但你剛才說ˍˍ」她剛開口母親就笑著揮揮手。

  「我說得不夠清楚,我真的不會再像愛你父親那樣愛任何人。他是我的初戀,一個強壯又溫柔的好人,他給我的關懷與溫柔遠超出我的願望。他走了之後好一陣子我都以為他把我的心一起帶走了。但其實不是這樣,我還活著,我還有感情。安格讓我明白這一點。」

  依麗歎口氣坐下來,望著雙手沉思了一下才抬起頭問:「你愛他嗎?」

  她思考著這個問題眼神又飄向遠方,接著她聳肩。「我不知道。我還不確定,但我想找出答案的過程會很美好。」

    依麗眨眨眼睛放鬆下來。「我愛你,母親。」她輕聲說著靠向前擁抱她。父親已經離她而去,現在對依麗最重要的就是不再讓母親受苦。

        聽到敲門的聲音母女兩人才分開。

  「進來!」她們異口同聲地說完交換了一個微笑。葛蒂帶著一小群僕人進來,前面兩個奮力扛著沉重的浴盆。後面的僕人抬著一桶桶水,有些熱得冒煙,有些則否。

  握住母親的手輕輕捏了一下,依麗微笑著定向門口。「你慢慢洗,晚餐再見了。我去安排自己的洗澡水。」

  「已經準備好了。」葛蒂輕聲說,依麗在門口放慢腳步回頭。

  「什麼?」

  「你的洗澡水已經準備好了,就在走道盡頭的新房間裡。」葛蒂告訴她。

  「喔。」她的驚訝慢慢消散,微笑著聳肩。「一定是安格爵爺命令的,多體貼啊。」她打開門,戲弄促狹地望著母親。「也許他不像你想的那麼粗枝大葉喔,母親。」

  依麗關上門時看到母親帶著微笑紅著臉。她微笑轉身走下走道,發現安格爵爺異常緊張地站在前面。

  她微微揚起眉毛對族長點頭致意。「爵爺。」

  安格不自在地清清喉嚨。「我想在你去洗澡前跟你說句話。關於你母親ˍˍ」

  「不用多說了,爵爺,」依麗溫和地安撫他。「我跟母親談過了,她……唉,只要她幸福我就快樂。」

  他稍微放鬆了一點,但還是相當戒慎。「那麼你不介意我也是你的繼父嘍?」

  依麗眨眼,有點難以接受他的話,轉頭銳利地看著母親的房門口。

  「我還沒有求婚,」他補充,她的視線回到他身上。「說真的,我可能會等上一段時間才開口,希望你能幫我保密。但我想先確定我們的事不會讓你困擾。」

  「不,爵爺。我不會覺得困擾,」她柔聲保證。「但萬一她不願意ˍˍ」依麗剛開口他就揮手打斷她。

  「她會嫁給我。她還沒愛上我,但將來一定會,一等她愛上我,我們就結婚。」他自信 滿滿地宣佈,拍拍她的肩膀繼續前進,留下她獨自站在原地。

  依麗望著他走遠,無奈地笑著搖搖頭,步向走道盡頭騰肯新建的房間。說實話,他這麼辛苦為他們蓋的房間她根本還沒看過,現在等不及想看看。施工的時候吵得不得了,希望一切都值得。

  打開新房問的門,那種震驚的感受不亞於看到母親躺在安格懷裡。這間臥房跟她在魏爾伍的房間幾乎一樣。

  她慢慢關上門走進房裡,目光飄到床上。那是原本在騰肯房裡的床,只有這個跟她故鄉的房間不一樣。他的床比她的大很多。大火的痕跡已經清理掉了,窗口投進來的陽光照得木製床架閃閃發光。原本褪色又沾滿煤灰的床幔已被拆掉,換上跟她舊房間裡類似的布料。她驚奇地轉身看看其它擺設,床邊有兩張桌子,壁爐旁放著兩張寬敞的椅子。這又是不一樣的地方,她以前的房問裡只有一張椅子放在壁爐前。

  水花飛濺的聲音讓她記起葛蒂說過她的洗澡水已經準備好,依麗困惑地皺起前額。到處都沒看到浴盆,第二下水聲讓她注意到床旁邊的門。她直到現在才驚訝地留意到這扇門。她故居的房裡沒有這個隔間,但這裡似乎有附屬於臥室的另一個房間,浴盆應該就在裡面。

  她以為僕人還在幫浴盆加水,於是慢慢走過去好奇地探頭進去看。但水聲不是倒水的僕人弄的,而是她丈夫在水裡洗澡時發出的聲音。

  「我需要人幫我擦背。」

  依麗呆呆聽著他的話。騰肯甚至沒抬起頭就發現她在這裡。「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她驚訝地脫口而出,騰肯慢慢抬起頭很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

  「只要你在附近我一定會知道。就算瞎了也知道,」他重複她之前說過的話,但溫柔地補上一句:「因為你走到哪都帶著野花的香味。」

  依麗吞口水,眼神隨著他清洗的動作溜到他寬闊赤裸的胸前。「這房間……」她猶疑著沒把話說完,他停下動作靠在浴盆裡對她溫柔地微笑。

  「我想有個熟悉的房間你可能會更舒服,你母親跟艾芭幫我佈置的。」

  「不用這麼麻煩。」

  「是啊,我知道。我那天說錯了,你不像我說的那樣害怕改變。就算有也只是跟別人差不多,例如說,我。」他略一低頭看著身邊的水,接著斜彎嘴角笑一笑。「我想,結婚時我還不明白娶妻的意義是什麼。我以為只是多一口人吃飯,晚上多個幫我暖床的人。」

  依麗揚起眉毛,他聳聳肩。

  「我那時只是個無知的男人,夫人。我並不笨,只是有時過度重視安全之類的問題,忘了舒適與關心這類較為柔軟的需要。我想大部分男人可能都有同樣的毛病。也許就因為這樣,上帝才會創造女人來照顧這些軟性的需求。我說得不好,我都計劃好了,但——」

  「你說得夠好了,」依麗輕聲糾正他,又往房裡走近一步,唇角輕顫微笑著。「你的話跟做的事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他略偏著頭一臉正經地說:「我到底說了什麼?」

  依麗遲疑一下,轉頭看著他特地佈置的房間,又轉回來看著第二個房間裡坐在浴盆裡的他。「你很關心我,所以希望我快樂?」她猶疑地微笑。

  「關心?」他略帶鄙夷地說出這個詞。「不,夫人。我對你的感覺不是關心。你不斷挑戰我的權威,又在其它地方拒絕我的權利。你叛逆、造反又頑固。但,」依麗正要開口抗辯,他立刻接著說:「但當我知道我丟下你又根本沒幾個人手可以保護你,而葛林偉又在攻城時,我一輩子沒那麼害怕過。雷比告訴我,你如何努力保護自己跟家園,我從來沒為任何人感到那麼驕傲。你讓我熱血沸騰,喚醒我所有的熱情。跟你在一起讓我充滿生命力。」

  「夫君。」依麗往浴盆走去,他卻突然站起來伸出手擋住她。水從他身上淌下,滴在浴盆和旁邊的地上,他站在那裡濕漉漉地閃著水光。

  「不,我還有話要先跟你說,」他嚴肅地說,她不情願地把炙熱的目光放回他臉上。「我愛你。失火那天我才明白,我以為你死了,後半輩子我都得孤伶伶地活下去。我愛你,依麗。真對不起,那天你說出你的感覺時我就該告訴你。我想等回家以後再說。我希望那是特

    別的一刻。我沒想到我也可能來不及告訴你,就失去你。但我現在要告訴你,我愛你,唐依麗……我需要你。」

  什麼都無法阻止她了。依麗的唇間冒出連串喜悅的呢喃,她快步奔向前,在浴盆邊投入他寬闊的懷抱。

  騰肯動了一下維持平衡,抱住她溫柔地吻她,不同於從前滿溢的激情。

  依麗緩緩睜開眼睛對他微笑。「夫君?」

  「嗯?」他低聲說,把她的頭按在胸口輕輕搖著。

  「哇,你居然在洗澡。」她點出,用手指輕輕劃過他潮濕的裸胸。

  「對,而且不只是為了討妻子歡心。一旦放下成見,我不得不承認其實我還滿喜歡。」

  依麗後退懷疑地看著他。「你說喜歡洗澡?」

  「呃……」他輕輕笑著。「如果條件合適。」

  「條件?」她略微揚起眉毛。

  「對。例如說……」輕輕讓她後退,他動手解開她的衣裳。「你也脫下衣服跟我一起,我應該會很喜歡。」

  依麗輕聲竊笑,手在他身上遊走。「一定是因為我會幫你刷背吧,爵爺。」她戲譫地低語,他思考了一下點點頭。

  「對,不過我更喜歡你用沾滿肥皂的甜美身體刷洗我的正面。」

  「噢,天啊!」依麗呼吸急促地想起圓房那次,兩人塗滿肥皂的身體在彼此身上滑動。

  騰肯剛解開她最後的衣服,臥室傳來一陣輕微的敲門聲。

  「別理它。」他堅定命令著,把她的外衣從肩上撥開落在地上。

  「萬一是有重要的事?」依麗聽到敲門聲又響起,於是問。「他們都知道我們在洗澡,沒有重要的事不會來找我們。」

  放開正準備動手剝掉的襯衣,騰肯歎氣跨出浴盆,一路滴著水走到通往臥室的門邊大喊。「什麼事?」

  「雪娜小姐回來了。」艾芭悶悶的聲音在門外說著,依麗走到丈夫身後。

  「她幾分鐘前剛騎馬進城,同行的還有羅飛爵爺、主教,和薛威爾爵爺。」

  「很好,」騰肯轉頭對依麗微笑,一把將她挾在臂彎裡。「快滾吧!」

  「我……但……她鎖在房間裡不肯出來。」

  聽到這消息騰肯翻個白眼。「去跟我父親說,這是他的問題。」

  「我試過了,但他……呃……在忙。」

  「忙什麼?」騰肯狐疑地問。

  艾芭停了一下,小聲說出答案,顯然不想讓整個堡壘都聽到。「他在……呃……幫魏夫人的忙。」

  「我母親?」依麗皺眉。「但我母親在ˍˍ」

  「洗澡嗎?」騰肯笑著問語氣猶豫的她。

  依麗揚起眉毛。「你怎麼知道?」

  「父親說過他從前很喜歡『幫忙』我母親洗澡,」他邪惡地笑著。「就像我喜歡幫你一樣。」

  「爵爺?」艾芭不確定地問。「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

  「有!我也在忙。讓那些英格蘭人招待自己吧!」他吼回去,一把抓起依麗。

  「騰肯!你在做什麼?」她驚慌地問,他踢上門抱著她走向浴盆。

  「學習我父親的榜樣,幫我的妻子洗澡。」

  「但我母親跟你父親ˍˍ」

  「他們都是大人了,他們既不需要也不會感激我們去打攪。」

  依麗皺眉又鬆開。「好吧,那雪娜呢?」

  「雪娜可以照顧自己。」

  「但她把自己鎖在房裡,薛威爾爵爺一定希望你幫忙勸她出來。」

  「那是薛威爾的問題,每個男人都必須證明自己的價值。」他說完輕笑一聲。

  「什麼?」

  「我可不羨慕他。雪娜是個麻煩人物,我知道要馴服妻子有多難。」

  「馴服妻子?」她緩緩重複,生氣地瞪著他,他把她在浴盆前放下。

  「對。結婚後男人要教女人很多事。」他鄭重說明,一邊扯掉她的襯衣讓它溜到地上。

  「喔?能否麻煩你說說是什麼事呢,爵爺?」她冷冷地問。

  「很多啊,」騰肯呢喃著,舉起她放進浴盆裡及膝的水中,接著自己也進去。「例如說,沉默的意義。」

  依麗眨眨眼閉上,他彎腰吻她,嘴唇愛撫著她的。當他終於放開時她的唇邊出現微笑。

  她緩緩睜開眼睛,雙眸深處帶著理解的表情取代了先前的怒意。「該不會跟你上次教我尖叫一樣吧,爵爺?」

  「差不多。」他滿意地點頭,彎腰拿起肥皂在水中搓出泡沫。「你學得很快,姑娘。相信你很快就會抓到這個課程的精髓。」

  「我希望不要太快。」依麗歎氣,他開始把搓出來的肥皂抹上她胸前,特別專注在雙峰之上。

  「不,」他沙啞地保證,吻吻她的鼻尖,接著是嘴唇,然後才輕聲說:「但我敢發誓你絕對忘不了這堂課教的東西。」

  「我想我開始喜歡你上的課了,爵爺,」依麗低語著,他滿是肥皂的手滑過她的臀瓣壓住她貼在身上。「對,」她喘著氣感覺他的雄風壓在小腹上。「我確定很喜歡。」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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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22:56:23 |只看該作者
編者手記

  編輯台手記

  今年的雨水真多,在淅漸瀝瀝的雨聲中做著《愛情的出路》,因為最後的紙飛機那一幕感動莫名。掩卷細思,覺得一個作家之所以好,就在她有能力藉由文字幫你營造情緒,在該釋放的時候釋放出來。芭芭拉•費琪在處理男女關係relationship方面的確有其獨到之處,尤其真的會讓人深思「安全感」的問題。當你把安全感寄托在自身之外,事情就是會出錯,總要看入心底深處,找到真正心之所繫。同時的,我也對我們的譯者越來越感到驕傲,她們的文字真的越來越順暢,我敢說很多時候你真的不覺得是在讀一本「翻譯」小說。

  《我心之鑰》則是歷史羅曼史比較少見的幽默之作,看到那位不肯洗澡的騰肯因為碰到硬硬的貞操帶而以為依麗是什麼妖魔鬼怪,真讓人拍案,所以這次我們的搶先連載有長一點,那是希望能吸引大家來看到處都有小小笑點的書。

  六月的書出來時七月的書當然也在進行中,不妨就先打個小報告。RA060居然又是琳達•霍華,Killing Time我們最後選用了最清晰易懂的書名:《回到過去》,因為女主角是二二0七年的FBI探員,藉由「時光傳輸器」回到二00五年,我只想先說的是女主角的名字Nikita,這是盧貝松電影「霹靂煞」的電影和女主角名,當年在台北影展看到時受到極大的震撼,這電影後來由布麗姬芳達擔綱重拍,味道就完全不對了。喜歡解謎團的男主角名字為Knox,發音與打結的「結」knots甚為類似,或許有點意義。但若要說男主角已逝未婚妻名字RebeCCa與《蝴蝶夢》RobeCCa有關則似乎有些勉強,尤其琳達似乎不是愛在人名上搞懸疑的作者,所以一切也可能只是小編牽強的附會。

  另一個跟名字有關的編輯問題是RA059《迷失在你懷中》,由於故事的必要,反覆考慮並多次更改之後,決定使用西式譯名,例如女主角的名字叫做安妮•麥克蘭,不止讀者需要小小適應一下,編輯一路做下來也很努力的適應,但這真的是呈現這一本書唯一也最好的方法。它其實是女家教系列的第五本,第四本是邵莫頓先生和雪琳那段跟電影「龍鳳配」Sabrina很像的故事,我只能說克麗絲汀娜•托德真的是漸入佳境,是這系列中我的最愛,故事緊湊毫無冷場,而且節奏快速,每個轉角都有驚奇,並對最後的結尾拍案叫絕。

  書都很好看,所以大家看書去吧,我不囉嗦了。報告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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