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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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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田畔]告訴大雄我愛她(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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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16:44:4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背背駝駝

才半杯果汁的時間,就有個穿西服的男子推門走了進來。

不是熊曉苗太聰明,而是來人一身絲光的高檔西服,正兒八經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是來吃KFC的,倒像是正在參加什麼重要的會議。

那人氣勢極強,一走進來倒像全部的氣場都吸過去了,幸好工作日的下午KFC沒太多人,那男子眼光輕挑,繞了一圈落在熊曉苗那桌的手機上,跨了步子走過來。

不知怎麼,熊曉苗倒和梅嬈立即認認真真的站起來。

那男子走近,真的是一副極好的面容,約莫三十左右歲,有股成熟的貴氣,似細炭筆勾勒出的深邃的眼,涼薄的唇,他伸出修長的手,頷首微微一笑,說:「你好!」

熊曉苗心裡直歎這人真沒辱沒他的聲音。

她剛才電話裡聽來那聲音就是極品,雖然極品男人的聲音一般都很極品,但不代表有極品聲音的男人都長得極品!

熊曉苗這樣花癡了一把,回神一看,人家的手還是懸著的,趕緊伸了手去,那男子似是習慣了,也不在意,握了一下,很快的放開。

熊曉苗也是懂外國禮節的,只覺得這男子的教養極好,輕握了立即松開,掌心無汗也不緊貼著對方,到底是個人物。

騰出了手後,拿了手機遞給他,那人也不急著要,淡淡說了聲:「謝謝。」就拿出錢包來。

熊曉苗頭大,這些高貴人類就是麻煩,揀了手機這麼小的事還要給錢,擺明了算清賬,不想欠人情。

想想自己家裡貌似也有這麼個極品,有點理解,但還是擺了擺手說:「不用了,一點小事而已。」

那男子抬頭,看她確實一臉堅決,微皺了眉,一張俊臉有點冷,想想,從錢包裡抽出張卡片來,遞給熊曉苗,說:「這是我的聯繫卡片,以後要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打這給電話。」

梅嬈在一邊拿胳膊抵熊曉苗,熊曉苗倒也乾脆,二話不說點頭收下,即使不打電話有帥哥的名片也是不錯的。

那人看熊曉苗收下了,淡淡笑了下,轉身就走,似是有點急事,走了兩步,倒又是那英文歌悠悠的旋律傳過來,他低了頭,看了電話一眼,按了鍵接了起來:「恩」一聲的上揚。

熊曉苗巴了腦袋在後面看,那男子拉了門出去,薄唇輕啟,說了句什麼。

熊曉苗努力聽,只聽到幾詞,「回家」「寫檢查」之類的,咧了嘴笑起來,想來要自己丟了手機,夏靜生也是得讓她不得好過了。

再抬頭,那男子拿了電話,走過玻璃轉角,一側身的霎那,臉竟不是那麼冷冽了,眉眼微低,側了頭貼著電話,傲然的臉部輪廓似乎柔和了不少,真是奇妙。

熊曉苗這才低頭看卡片,燙金邊,倒不是名片,三個隸書大字:「談書墨」看的出是按原版復制上去的,蒼松板的字跡很有勁道,下面一小行電話號碼。

真是個怪人!

梅嬈歎:「熊曉苗,幸好你揀了那電話!那男人帥的,不行了!看到啦,那男人的錢包是HERMES的,天啊,還是新款,我才在我同事的雜誌上看到……」BLABLA說了堆,激動極了,不知道以為是遇見明星了。

熊曉苗頭疼「這叫好人有好報,但我覺得我家小靜更帥點!」說最後一句話時,揚了下巴。

那男人是帥,但要凍死人了,她大氣都不敢出,同樣都是極品,還是她家夏靜生同志好,夏極品還幫她洗碗,沒事吵吵嘴,看,她家老公多宜人宜家啊!

梅嬈掐她:「好人個鬼,把你解剖了,看看是什麼體制,老遇上帥哥,讓老娘這種人怎麼活啊!」

熊曉苗拿了包包去擋,知道梅嬈不是真的,就愛和她互掐而已。

玩笑中,又想起那對雙胞胎的圖片,

談書墨?

和那樣的男子在一起的定是個神仙般的人物!

人生真奇妙,在小小的南京城居然有這麼一戶人家,不知道是怎麼過日子的,像她和夏靜生一樣嗎?

此時,夏靜生正坐在偌大的會議室裡討論「陽光小鎮」的建築材料競標議案,臨近結束,手機開始振動起來,能這時發短信的也只有某個呆子了,他歎了口氣,悄悄在桌子底下拿出手機。

果然是熊曉苗的短信:「小靜先生,告訴你件事,我今天幫個極品撿到手機,他還給了我手機號的!好人有好報吧!」

筆擦過柔軟的紙面,他看著短信竟能夠想象出她說著這段話的語氣,嚴肅的會議似乎不那麼枯燥了,眼角輕斂,嘴角愉悅的揚起,長桌下,長指靈活的動了起來。

發的時候突然覺得和她來到了大學時代,坐在一排排的階梯教室中,躲在桌下商量著中午吃什麼種種的話題,笑容不知不覺的擴大。

顧思遠坐在旁邊,看了個七七八八,咳了一下,不懷好意的笑著。

夏靜生抬頭,桌下踢了顧思遠一腳,台面上一張清俊的臉卻風平浪靜。

大家正交頭接耳的討論議案,他也是懂分寸的人,伸了細長的指,握拳,低了頭,鏡片掩住垂下的眼睫,輕咳兩聲遮了笑意。

很快,他又抬了頭,彎了指節敲了敲桌面,清脆的聲音一下子引回了注意力,溫文一笑,鏡片下眸子裡卻精光畢露,很清晰卻不急不慢:「最後,大家對於這份議案……」

精英小白的定義就是,玩樂歸玩樂,什麼事情都懂得分寸,還有要立即進入狀況。

熊曉苗收到短信,樂滋滋的立即打開:「早點回家,電話刪了!」

「哈」她一下子就笑了起來,還是她家夏靜生可愛,她還沒告訴他只是張卡片而已,算了,卡片還是隨手丟放吧。

這樣笑著一抬首,正好對上迎面走來的兩個美女。

笑容來不及收,正對上人家,其中一個面無表情的轉了視線。

熊曉苗摸摸臉,唉,就是這夏靜生,自己都被人認為是精神病了。

管她呢,拎了包包,往前走。

每一天每一天,我們都帶著自己的故事與一個又一個的故事擦身而過……

當然夏家的故事當然還在繼續,例如此刻……

漆黑的夜裡,傳來幾聲樓下貓兒煩躁的發情聲,害羞的月兒掀了薄紗遮了半邊臉蛋。

臥室裡,開了昏黃的壁燈。

男子的聲音,溫存的惹人心醉,他說:「熊曉苗,給我上!」

女子的聲音,堅定的讓人懊惱,她說:「不行,就不行!」

他有點耐不住性子的,低吼:「不行,也得行!」

她才不管,堅決極了吼回去:「我管你,就是不行!」

半晌,「磕」的一聲悶響,「哎呀」一下女聲叫。

男聲又響起:「你要怎麼樣才給我上!」有點無可奈何,有點縱容。

女聲得意的響起:「要說『女王,給我去上』!來,說一遍!」 隱隱帶了嬉笑。

很久,男聲響起:「熊曉苗女王,給我去上!」 前句講得咬牙切齒,後句基本是吼的!

熊曉苗說:「好!」撲到床上,摟了阿蒙,「哈哈」笑。

夏靜生不理她,不急不慢,摘了手表,說:「是你說的,明天就給我上班去!」

揉了阿蒙的肚子,她直點頭說:「好,好,你都犧牲那麼大了!」

他在心中無視她的後半句,拿了睡衣,看到她一副傻樂得勁兒,又不甘心,俯身狠命揪了把她的臉蛋,才進了洗手間。

夜慢慢的涼,燈光依舊昏暗,化妝台上,落下個眉鉗閃閃發亮,他在洗手間裡勾起嘴角,她在床上「咯咯」傻笑,抱了阿蒙,嘀咕:「上班就上班,總算換我贏了把!」

當然熊曉苗的上班也不可能是規規矩矩到夏靜生的公司報到,她也不是沒腦子的人,費了點勁兒推了那師兄的工作,撥了電話給曾經帶她的印度老頭,聊了些近況,老教授一聽她現在待業在家,簡直覺得是奇恥大辱,訓了她一頓,發了郵件給她,讓她到省人民醫院報到。

熊曉苗有點尷尬,明明是前幾日才去過的地方,但這次去不同,是參加了某教授的課題,幫醫院做系統維護的。

印度老頭在讓她選論文題的時候就說了,現在的信息系統最前沿的是兩塊,一塊是和財務金融結合,一塊就是和醫療系統結合,把電腦科技用到救人治療方面。

某宅女的生活正式結束,拿了教授的推薦信,從基本的開始了解。

其實熊曉苗的工作倒也輕鬆,一整天都是呆在電腦中心裡,回答回答教授的問題,和同事寒暄一把,打了個哈欠,這就是她為什麼不喜歡去外邊工作的原因。

快下班的時間,熊曉苗發了短信給夏靜生:今兒本小姐請吃飯。

抽空去了趟洗手間,巴了巴自己的爆炸頭,拿出口紅來,滑膩的在嘴上繞了一圈,再抿下,對著鏡子裡粉嫩的唇咧嘴微笑。

熊曉苗雖然內心裡是個強大的宅女,但出門了還是得注意形象的,得體的妝容在外國是必修的一課。

伸出小小的尾指壓了壓唇,感覺良好,化妝品的功效不僅僅使一個女人外表看起來強大。

踩了黑色的高跟鞋,挺直背,「蹬蹬」的走過走廊。

結婚明明都那麼久了,她卻是第一次主動約夏靜生吃飯,突然覺得像是久違的約會,相信自己是美麗的,但又覺得少了點什麼,害怕有一點點的失誤。

五點後的南京城,廣州路口車輛開始匯總,私家車開始不耐的鳴笛,綠色,藍色的公交車一輛接了一輛的在站台邊停靠,旁邊的一個中學放學了,學生潮一下子湧出,男生叫嚷著,女生嬉鬧著,偶爾有一兩對小情侶走出來,保持距離的站著,臉上卻是說不清的曖昧。

熊曉苗站在路邊,不停的換著腳,穿了一天的高跟鞋,腳趾和腳後跟都有點吃不消,收到夏靜生的電話,堵車了開不過來,兩人只好約了在湖南路的地鐵見。

熊曉苗半天都攔不到車,心一橫只好擠公交,再換地鐵,一路折騰,脖子裡起了一圈細密的汗珠。快下地鐵了,她對著漆黑的車窗晃啊晃,佯裝不經意的瞄眼自己的臉龐,再伸出手來,快速巴了巴自己的爆炸頭,門一開,跟著人流往外沖。

夏靜生永遠都是最好找的那一個,做在最靠裡的休息區裡,墨黑色的豎紋西裝,休閒的沒系上扣子,露出裡邊炭黑的淺口V領針織衫,她前幾日逛街興起幫他買下的,沒想到他倒搭配的相得益彰,深色的漸變,稱得他白皙的面龐更加立體。

夏靜生似乎無論在哪裡都是能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那種人,疊了膝蓋,手掌放在膝上托了PDA,低了側臉,專心的看,無邊的眼鏡沒摘掉,倒顯得優雅無比。

瞥到熊曉苗的高跟鞋進入視線,他收了PDA,抬起頭來,輕輕一笑:「來啦?」

想到是正式的約會,熊曉苗直覺得這夏靜生這時特別的帥,心怦怦跳,想也沒想,接了句:「來了。」 說完看夏靜生戲謔的笑,這不廢話嗎!

加了句:「打不到車,我坐車換地鐵來的」又問:「等了很久?」

夏靜生站起來,握了她的手,低低笑,說:「沒事。我也就等了一會。」

很久後,她明白,他說:「沒事。我也就等了一會。」無論是多少次,無論是多久,他都是這麼說的。
一會兒,兩人都笑起來,這樣的對話太不適合他們。

熊曉苗拉了他大步走,都老夫老妻了,心跳也只是一下下,很快的習慣了,問:「到哪吃?」

腳有點疼,最好趕緊找個地方坐下來。

夏靜生卻在後邊拉了她,盯了她背一眼,促狹的笑了笑,問:「熊曉苗,你到哪去蹭的,一塊灰!」

熊曉苗不信,夏靜生老是喜歡和她做對,瞪了眼說:「不可能!」

夏靜生笑,伸出手來,拍了拍她背後,把手掌伸到她面前。

熊曉苗低頭一看,果然,他圓潤的指尖上有白色的粉末,有點懊惱,今天穿的是黑色的短衫外套,還不知道髒成什麼樣了,全他被瞧去了。

醫院裡也沒蹭什麼啊,想了想,「啊」了一聲:「我做地鐵的時候,看見只有一個空位就坐過去!」當時也有人站著不坐,她腿太酸了,想也沒想一坐下,定是那時蹭來的。

換了個腳,巴巴後背,嘗試去撣掉。

夏靜生眼鏡下大眼睛眨啊眨,嘴角直樂,說:「沒人坐的,嘿,就你坐!」這熊曉苗懶得出奇了。

見她伸了個手拍了半天了,還是拍不掉,抓了她手,索性自己幫她撣了兩下子說:「這衣服吸灰,回家再弄!」補上句:「沒事,看不出來!」

熊曉苗就自我催眠看不出來,看不出來,跟著夏靜生往外走,越走越慢,腳後跟火辣辣的疼,蹬了蹬鞋子,很受罪,恨不得把腳扛頭上走了。

夏靜生走前邊,問:「吃泰國菜?」一偏頭,看見熊曉苗的熊樣,皺了好看的眉,問:「腳疼?」

熊曉苗腳是疼,但有不想錯過這次,難得她和夏靜生不吵嘴,兩人在一起像回到初初約會的時候,擺擺手,她說:「不疼」翻了包,抽了紙巾出來,彎了腰說:「等下,我拿紙墊下!」

就準備脫鞋。

倒是夏靜生看了她扯了鞋子,直抽涼氣的樣,實在受不了了,一把抓了她鞋子,蹲了修長的身子,硬了聲說:「上來,我背你!」

這時,下班的人潮已經疏散了點,湖南路地鐵的出口隧道沒太多的人,自家老公,用慣了,她也不客氣,猴上寬厚的背,自動調整個姿勢。

夏靜生托了她起來,把高跟鞋遞給她,數落:「出來時換雙鞋!」

熊曉苗摸了把他的腦袋,嘻嘻笑:「不要,不配衣服!」

想想又有點懊惱,明明做了最好的準備,不是衣服出問題,就是鞋子有毛病,難道她熊曉苗和他夏靜生注定就那麼坎坷?

她不知道的是,大多女生都是如此,預期了最美麗的自己,最完美的約會,到了最後總有點小毛病,偏偏就是這樣的不完美從在回憶裡變得灼灼發亮,讓人想起那樣的青澀,傻傻一笑。

只不過熊曉苗的不完美比較痛苦……

地鐵的出口,是很長的台階,熊曉苗掙扎著要下來走,夏靜生一掌拍了她:「別亂動,怕你老公辛苦,就記得回去減肥!」露了調笑。

熊曉苗紅了臉,掐了他脖子,手在他口袋裡摸了把,掏出兩顆檸檬軟糖來,問:「小靜先生,不去吃飯了?」

剝了糖,吃了吧唧吧唧的。

夏靜生「哼」了一聲:「你這樣子,回家吧!」

台階一層層的上去,秋日天黑得早起來,盞盞街燈把路面暈成澄澄的黃,遠處的玄武湖碧波一片,燈火通明,江蘇展覽館玻璃的外壁反射出夜色的光來,微風把樹葉吹得「沙沙」響,嘴裡彌漫著甜甜的檸檬香。

她趴在他肩上,撩了他已長長不少的劉海,輕輕說:「背背駝駝!」

兒時,她猴在父親的肩上也是這麼說的,呢儂的南京話。

他低了頸,她的碎發鑽入脖子裡摩得他微癢,聽著她手裡皮鞋隨著他的顛簸的「嗒嗒」撞擊聲,低低的笑。

還剩一顆檸檬糖,她在他嘴邊晃了晃,說:「小靜先生吃嗎?」有點得意。

他沒好氣說:「不吃!」知道她是故意,他說吃就逗他!

她不甘心又問:「吃嗎?」帶了哀求。

他堅持,抿了嘴:「不吃!」

「吃吧!」

「不吃」

「吃吧!」

「吃」

「嘿嘿,不給你吃!」

戀愛中的人總是抱怨生活過於平淡,吃飯,逛街,上網,再無其它,沒想到偶爾為之的舉動卻能帶能意外的驚喜,意外的發現對方又耀眼起來,甚至再次燃起喜歡之心,關鍵是--有沒有那心思,做或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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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72%純巧克力

秋日的清晨安謐的,晨光伴著鳥鳴,馬路上的早餐攤人一點點多起來。

而夏家的每一天早晨卻像是在打戰,關於誰先使用廁所,關於誰來燒開水,關於誰喊了句:「今天怎麼還是吃面包!」

夏靜生的SUV八點准時停在省人民醫院的後門,為了害怕高峰期的堵車又火速離去,熊曉苗對著車揮了揮手,一陣涼風吹來,打了個噴嚏,她裹了裹外套,秋日的天氣總是早晚涼,中午卻頂個大太陽,夏天的時候盼秋天,秋天來了又嫌天氣太奇怪。

巴了巴頭髮從院後門進去,手機的突然震起來,「ANGEL EYES」一首英文老歌,熊曉苗自那日拾到手機,回去就把自己的鈴聲換了,覺得以前的太沒有氣質了。

做女人的大抵都是這個心態,看見別人的好東西,不聲不響的為自己置備上,小熊同學在這點上也逃不掉,不過挺高調的,把自己的鈴聲換了,也大搖大擺把夏靜生的鈴聲換了,說是夫妻倆要統一步伐,也沒想過夏靜生原來用的可是一首法文名曲。

那麼早打來的電話,她以為是夏靜生的,看也沒看接了,說:「喂,我在醫院裡了!」

電話那頭才傳來梅嬈半死不活的聲音:「你在醫院關我什麼事」歎了一聲,大喊:「熊貓,我都要煩死了!」

熊曉苗打了卡,對護士小姐一笑,回道:「煩什麼,工作?男人?」 女人這把年紀能煩的就這兩個。
梅嬈那「沙沙」的背景聲,爾後,地鐵的背景聲,「##銀行梅花卡提醒您,新街口站到了」

熊曉苗拿了電話不好進辦公室,站在拐角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問:「車子呢?」想起梅嬈的桑塔納2000。

高跟鞋的踢踏聲,梅嬈很沒精神,心不在焉說:「拿去檢查了!」

熊曉苗「刷」一下拉開窗戶上早晨的秋風透進來,很久沒和梅嬈這麼打電話了,突然想起大學的時光,一大早唧唧喳喳的宿舍討論著早餐吃什麼的熱鬧勁兒,那似乎是多年以前的事了。

一低頭,瞥見電腦中心的主任從樓下拎了包經過,想起自己還在混水摸魚,催促梅嬈,「啥事大不了的,說啊!」

梅嬈才咬牙切齒的吐出三個字:「蔣仲文!」

熊曉苗抱了包,靠在窗邊,哈哈的笑了起來,又是這個蔣仲文,梅嬈的老情人,念念不忘的大學男友。
梅嬈那邊沒了聲音,約是有點抱怨。

熊曉苗趕緊收斂笑意,「媳婦兒,別急,今晚上咱請吃飯,好好談談!」

她在講這話的時候像回到了大學裡,對著每每在蔣仲文那受了委屈的梅嬈說:「走,後街吃東西去!」

熊曉苗這人遇到解決不了的事情總是先想到吃,自然以己度人,認為梅嬈的煩惱也可以用吃來解決,以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梅嬈果然在電話那頭笑罵,「媳婦兒,你以為人人都是你」

微風撓了頭髮,熊曉苗巴巴碎發,抬槓,「那別去了!」

梅嬈笑,「去,怎麼不去,媳婦兒請吃飯一定要去的!」

商量好了時間地點,兩人才掛了電話。

熊曉苗前腳進了機房,主任正好進門。

覺得自己賺到了的樂呵下,熊曉苗想起剛才的對話,想起蔣仲文這號人物。

打開機子,輸入密碼。

她想男女的思想到底是有天地的差別的,一個女人若和同性朋友極好,她必定會送最親密的頭銜給你,例如:情人,老婆,老公,大老婆,小妾……無奇不有,她和梅嬈就互稱「媳婦兒」;但換了是男性的話,則是巴不得用最猥瑣的語言來稱呼同性好友,對最好的朋友一律用「呆瓜」來招呼,爽的時候還會指著朋友罵一句:「我靠,一群呆瓜」。

哪個神人說的:男女是互補的。果然精妙。

熊曉苗想想又笑起來,發現了很好玩的定律,想著今晚回家一定要和她家小靜同志討論討論,不知道她家老公聽見是何種表情。

敲著鍵盤,感覺籠罩在身上的陽光越來越暖和,小熊同學因為自己的發現固執的認為今天一定是個好日子,很好,很好的日子。

可直到下午的時候,她的這個堅信就很快被打擊的支離破碎。

下午的時候回了封郵件給印度老頭,想報告下數字醫院系統的升級情況,剛要打字又有事了。

熊曉苗發現這幾日自己變成醫院的紅人,每個科室的跑,才一坐下來,藥劑科打電話來說那邊藥物編碼顯示不了,約是程序出現問題了, 她只好『擺駕』藥劑科。

忙了半天,喝了無數杯茶,聽了無數句八卦,知道口腔的董醫生昨天約了外科的林小姐吃飯,臨床的趙護士到昨晚為止相親了二十次依舊沒成功,藥劑科外聘了個常青籐聯盟的在讀博士,據說長得極帥,一來就掃蕩了不少護士醫生的心房。

熊曉苗調試好BUG,走出來的時候伸了個懶腰,這些醫生護士在病人面前一副救死扶傷的冷面樣子,沒想到私底下也是如此熱衷八卦,一個大醫院就像一座小城,消息四通八達,實在可愛的緊。

常青籐的在讀博士?貌似她也認得一個。

走到轉角的科室,突然看見一個熟悉的偉岸背影,側著她拿了紙板在簽字,旁邊小護士低了頭,紅了臉,時不時抬頭瞄一眼,那男子倒像知道,彎了嘴角,手腕動得漫不經心。

熊曉苗反射喊了句:「胖子」

長長的落地走廊人來人往,護士拿了血樣走過,醫生的白袍擦過身邊,病人推了輸液器慢慢在走廊上挪。

她這一聲「胖子」不輕不重,一下子被人流聲,「滴滴」的儀器聲蓋過了,偏偏那人真轉了頭來,細小的紅寶石耳釘一閃,一張麥色的臉蛋,精緻的眉骨,很深的臉部輪廓,淺紅的唇角一張,露出白花花的牙齒來。

熊曉苗站在那,有扇死自己的衝動,果真是他,這人她是肯定不會認錯的,

那耳洞是他第N任學穿孔的女友幫他打的,那紅寶石耳釘是他硬逼了她領了第一份薪水買給他的,那麥色的皮膚是他追求美黑跑去激光的,做完了後還跑到她和葉子面前展示。

那人眼睛一亮,側頭對小護士一笑,遞了表格紙板回去,跺了步子走過來,熊曉苗抖啊抖,嘴角扯啊扯,他站定了,瞇了細長的眼,手插在白色衣袍的兜裡,笑的那個人面獸心,啊不,人面桃花的。

走廊上,人照樣動,機器照樣響,往來的人回了頭看。

那人開了嘴角,聲音不高不低,帶了促狹:「熊貓同志,你」頓了下,貌似很沉重的語氣,「又胖了!」

熊曉苗翻了白眼,差點口吐白沫,早知道她就不條件反射的喊了,只是太過於興奮居然在自己的家鄉見到老友,可她偏偏忘了這個老友腦子不比常人。

熊曉苗不聲不響地掐掐自己肚子,這麼多個月,她果然是胖了不少!

其實她不知道,她的身高在那兒,胖也看不出來,加上夏靜生不愛油膩,她頓頓隨夏靜生能胖多少。她還不知道的是,男生對自己喜歡的女孩,總是愛作弄的,一段時間不見了,無論你是胖與不胖,都會來一句:「啊,你又胖啦!」然後就等著那女生惱羞成怒的表情,感覺很暢快。

熊曉苗不知道這些,她只是扼腕,胖子每次都這樣,下次她再見到他一定要先發制人,大喊一句:「呀,你怎麼這麼胖了!」想到這兒,她又心情大好。

唉,小熊同學說人家不是常人,自己又何嘗能算得上是個正常人類呢!

省人民醫院的花園並不是很美,不像港台片裡有假山流水的,但也算得上植物繁茂,郁郁蔥蔥,幾張長椅,有老人攙扶著走過,孩子穿了病人服卻依然笑得神采奕奕。

熊曉苗做在石板的長椅上瞪人,那人閒適的彎了臂,靠在長椅上,風吹動神聖的醫生長袍,他側了臉來,健康的麥色肌膚一笑,卻像個夏威夷男孩,看熊曉苗發呆的樣子,佯裝激動,「看什麼看,24K的純爺們!純的!」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特地揮舞的長臂,一臉的銷售員樣。

熊曉苗「噗哧」一下就笑出來,看了眼他側過身來後左胸更清楚的標牌,「藥劑科 外聘醫師:周游」

熊曉苗捏了捏他的胸牌,說:「還醫師,誰信你!」

周游聳聳肩,「病人不信我沒事,醫生信我就行了,我只和藥交道又不是和人打交道!」

熊曉苗這才想起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問:「你好好的戴爾茅斯不蹲,來著干嘛?」

別看周游這吊兒郎當的樣子,在美國和熊曉苗是一個大學畢業,學的是最出名的生命工程,畢了業後直接投了常青籐聯盟的名校戴爾茅斯藥學院,轉眼已經是PHD再讀。

周游翹了腿,一晃晃說:「只許你回來我不能回來!」

熊曉苗欲哭無淚,想起葉子說的「胖子要回來了」 真的別那麼倒霉,他是回來安居樂業的?

周游瞥了眼她那委屈樣,才開心,慢慢說:「我們這次的論文題是亞洲醫院藥劑制度,我當然選擇中國,正好有熟人在省人民,就混過來了!」

楸了楸熊曉苗的頭髮咕嚕了句:「這什麼頭啊!」繼續擠了擠謾醯:「別擔心,我就呆幾周!」

熊曉苗這才放心,要知道周游這麼愛鬧的留下來,她的新婚生活不給他搞砸了,又覺得自己的放心對不起老友,尷尬的笑了笑。

周游收了肩,手搭在腿上,沖熊曉苗笑得不懷好意:「妞,結婚了,都不告訴我們一聲,就今天吧,把你老公叫出來,一起吃頓飯!」

都不知道是周游和葉子學的,還是葉子向周游學的,這兩人動不動就喚她句「妞」。

熊曉苗想起今天和梅嬈的約會,覺得真有先見之明,得意的笑:「我今晚佳人有約!」

笑得正起勁呢,手機就震了,她拿出來一看是她家夏靜生的,和周游比了個手勢,她們這群海歸,教養大抵都不錯,周游站起來,往樹下走,避開電話。

夏靜生的聲音有點疲憊,最近接的大企業的項目不是很好做,熊曉苗又不知道怎麼安慰他,但男人有男人的傲氣,尤其是夏靜生是不需要老婆操心的,也從來不豫發洩出來,聽熊曉苗說晚上不回家吃飯了,就說「恩,那我也晚點回來!」 末了,叮囑了回家打電話給他,才掛了電話。

周游走過來的時候恰好不經意聽到熊曉苗的呢儂細語,眸子沉了下,拍了她腦袋一把,「嘖,看你這婚昏的!」

熊曉苗比較鈍,不懂他的嘲諷,掛了夏靜生的電話,才想起來,「啊」了一聲,對周游說:「胖子,我老公你也認得的!記得我們初中開學轉來的叫夏靜生的男生嗎?」

看周游蹙眉的樣子,她又點急,說:「啊喲,就是那頂秀氣的男生,我同桌!」

周游這才恍然大悟,來了句:「那長得像女生的家伙?」

熊曉苗維護自己老公,罵:「你那時還不是個胖子!」

周游瞪了眼回罵熊曉苗初中的外號:「大雄!」

熊曉苗也不吃虧,喊:「胖虎!」

「大雄!」

「胖虎!」

兩人一來二去了老半天,歇下來的時候,都笑起來,不由得像起初中的青芒年華。

原來,周游也就是胖子,就是當年老坐在熊曉苗和夏靜生後面扯熊曉苗的辮子,搶熊曉苗橡皮的小胖子,夏靜生轉學一年後他也哭哭啼啼被父親帶去北京了,熊曉苗自此就少了不少玩伴,以後再到美國的重逢又是後話。

熊曉苗到現在還記得胖子老扯她辮子,下課追她,她讓夏靜生幫忙攔著,夏靜生也不管的事兒。

兩人又說起兒時的趣事,在美國的那麼久日子,久到熊曉苗都忘記周游同夏靜生一樣當過她一陣子的初中同學,人生真是奇妙,認為是永久的分離,說不定就在地球的哪個角落再遇見。

例如她和夏靜生,例如她和周游……

午後的陽光沿著樹蔭的縫錯落下來,秋日樟樹的葉子變成黃澄澄的金芒,跟著陽光舞得人眼花繚亂,周游從醫生服的大口袋裡掏出一板巧克力來。

熊曉苗皺了眉,嫌棄說:「你就喜歡吃黑巧克力,苦,不吃!」

周游喜歡吃黑巧克力是出了名的,學藥的人大體都有點怪癖,盡管周游說黑巧克力對皮膚好,降血壓的,熊曉苗這等嗜甜如命的人還是不能接受,覺得和吞咖啡粉沒有區別。

周游也不急,掰開一小塊,遞過去,說:「這邊我還找不到那麼純的,72%的,不苦!」

熊曉苗才接了過去,伸了牙齒,細細的咬了口,苦的醇厚,但確實是有絲絲的甜的,可能是近鄉情怯,她倒是能接受這樣的黑巧克力了。

周游拿了大半塊,卡卡的啃,像小動物一樣的動作,兩人坐在香樟樹下,聞著醇厚的可可香。

巧克力去了大半,周游才舔舔手指,隨意的野孩子一樣,配上醫生制服有點好笑,熊曉苗嚼著巧克力笑出來。

周游卻不管她,掏了手帕出來,低了頭,耳邊澄黃的落葉「沙沙」的響,有個孩子在老遠喊了聲「媽媽」。

他抹了手,低聲問:「熊曉苗,你現在幸福嗎?」

熊曉苗愣了下,舌苔嘗到了巧克力的苦味,想起剛才夏靜生的聲音「別亂瘋,回家給我電話!」

愛情像巧克力,苦澀著卻甜蜜著,就因為有這般苦澀的襯托,才讓人對這份難得的甜蜜戀戀不忘。

她想著,點了點頭。

周游站起了身子,再抬頭,依然是一臉陽光的笑意,蜜色的皮膚晃了人眼,他摸摸熊曉苗頭說:「恩,那就好,我去做事了,改天約小靜一起吃飯!」

擠眉弄眼的提起夏靜生最討厭的初中稱呼。

熊曉苗「呵呵」笑,看著白色的修長身影慢慢走遠,她伸出手,遮著陽光,慢慢的掙開五指,指縫中露出金黃的葉子的光來,隨著微風蕩啊蕩,細細碎碎的錯落在指尖,那樣的光芒卻讓人睜不開眼來。

到底熊曉苗的霉運沒有完結,快下班的時候,拎了包出門,走在前邊的一對年輕夫妻正好在爭執,慢慢的在前邊磨,窄窄的下坡路,熊曉苗就是在後面卻也聽了個清楚,什麼孩子,什麼女人的,七七八八在心裡把故事編排了一遍。

下個台階的時候,那女的沒站穩,那男人側了身一扶,熊曉苗差點要叫出來,黑邊的眼睛,修長的手,她疑惑著,還是喊了句:「蔣仲文?」

那男人真回了頭,果然是梅嬈今天早上還在念叨的對象。

熊曉苗歎到今天真是倒霉,老遇見不該遇見的人,但比起這蔣仲文,她倒更希望遇見周游。

蔣仲文也很驚訝,看了半天,疑惑的張了嘴。

熊曉苗只怪自己名字太不特別,說:「我是熊曉苗,梅嬈的舍友!」

蔣仲文這才尷尬的點了頭,熊曉苗看著他扶那女子的手,心裡有點悲涼。

那女人倒是更快反應過來,指了熊曉苗說:「你就是那賤人的朋友!」

熊曉苗第一次被人指了罵「賤人」的「朋友」愣了愣。

那女人見她愣倒是更加得意說:「你告訴她,我死都不會離婚的,以前不會」摸了摸肚子陰惻惻說:「我肚子裡的更不會!」

熊曉苗也了解了八九不離十,看了蔣仲文那青紅的臉,心下無名的火,為梅嬈不值。

熊曉苗自問極少生氣,向來都是秉承人在江湖無非是過得安穩,不要太計較,大家笑一笑,事情少一少。

但這次,卻是為了梅嬈,雖然她搞不清是什麼狀況,也不能允許有人侮辱她朋友。

冷了臉下來,犀利的說:「罵人賤者必自賤無敵!」 看了眼在一旁的蔣仲文,歎了口氣說:「這位夫人,我建議你去做超生波時順便去眼科看一看!」

熊曉苗說完就躲了人群,走下台階,走的飛快無比,開玩笑,這麼長的台階,那女人要是氣瘋了推她一把可就完了,她好不容易憋了五年才和夏靜生在一起的,日子還沒過夠呢。

這麼想著,腳下可虎虎生風,跑步考試也沒那麼努力的。

上了出租車,熊曉苗才吐了口氣,她向來是惡人沒惡膽,想想剛才的事都暈,打了電話給梅嬈,很認真的說:「我有事要和你說,你先坐下,我等下就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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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魚刺入喉

很多年後,熊曉苗忽聽到有人對梅嬈說:「梅嬈,猜我上月我到北京出差遇到誰了?居然是蔣仲文。」

她狀似不經意的望向梅嬈,梅嬈眼都沒眨,只是淡淡的「哦」了一聲。

心下好笑著為什麼那人的消息要單單要告訴我?

不敢去問「他過得怎麼樣?」已與自己無關,何必落人口舌。

不敢表現出一絲絲關心,一點點在意,戴上鐵面具應戰。

他人眼裡的探究和好奇如一塊魚骨,尖銳入喉,梗住了一切……

以為念念不忘的彼此,終究因為歲月,因為現實,變成了若有似無的一個「哦」字,變成了,心尖上的那一根魚刺……

熊曉苗到的時候,梅嬈已經點了菜,笑說:「媳婦兒,今天是為我的事,還是我請!」

熊曉苗一顆心根本不在誰請客的問題上,落了坐,看了眼梅嬈笑裡帶著薄愁的神情,本來是想把那女人如何如何壞,蔣仲文如何如何倒霉,她如何如何扳了一局神氣道來的。

熊曉苗雖然少了根筋但不是個笨蛋,她能和梅嬈怎麼說,說:我撞見你心上人帶著老婆上醫院做B超嗎?

她是梅嬈最好的朋友,這樣的話不是她能說得出口的,再熟悉,再親密,也不能說得出口,等於變相告訴她:傻子,你愛的人不愛你。

就因為親密,所以更不能說出如此直白傷人的話。

熊曉苗想想說:「梅嬈,我今天聽到些有關蔣仲文的事!」 這樣說不是怕好友心懷芥蒂,而是怕傷了她的心。

梅嬈拿杯子的手頓了頓,垂了眼問:「恩,說什麼?」

熊曉苗拿了筷子似不經意的夾涼菜,斟酌,「聽說他結婚了」不敢抬頭看梅嬈的臉。

梅嬈在對面說:「我知道。」

熊曉苗訝異的抬頭,梅嬈絕對不會是做別人小三的人!

梅嬈扯了嘴角,聲音無力:「他和我說過,現在已經在協調分居中,他說讓我等他!」掙了掙口,梅嬈的手有點抖,說:「熊貓,我該怎麼辦?我不想做那樣的人,但你見到他的樣子了嗎,我看到他這樣,難過啊!」

熊曉苗放下水杯去握住好友的手,梅嬈這輩子也算是個強人了,偏偏就像欠了蔣仲文一樣,在大學裡也是,蔣仲文那時彈的一手好鋼琴,組了樂隊,也算得上是個人物,少不了些桃花,那時梅嬈就極其焦躁,到最後,只要蔣仲文再回來求她,她盡管傷心過,哭過,還是怎麼著都要和他在一起的。

熊曉苗想過梅嬈為什麼要對蔣仲文這樣,人若太過癡情容易被他人當作笑話,但她認為這是個人的事,或許在她眼裡蔣仲文如何不堪,但擱梅嬈那裡,只要有半絲的好都會擴大起來。

她這樣走著神,想像以往一樣或許選擇不再多說了,但一個激靈突然想起今天下午的那個女人的說話,覺得有必要提醒下梅嬈。

抬了頭,很認真的對梅嬈說:「你要想清楚,他老婆懷孕了!」

梅嬈的臉一瞬間變得慘白,任何一個女人都知道這意味了什麼。

餐廳裡的嘈雜,杯盤的聲音,熊曉苗認真的看著梅嬈的臉色。

過了很久,梅嬈閉了閉眼,在睜開的時候,已是一片決絕,她拿了電話出來,撥號,說:「喂,是我,你出來趟,我有話對你說,恩,半小時後,一茶一座!」

熊曉苗低頭喝水,梅嬈的聲音聽似平靜,事實上握了電話的手指微微的顫抖,但她相信梅嬈一定會做正確的選擇的。

梅嬈掛了電話發呆,熊曉苗巴巴頭髮說:「那我先回去了!」站起來,拎了包準備走。

梅嬈卻很快速的抓了熊曉苗的手,「熊貓,不要走!」 細致的妝容是一片苦楚。

這樣個姑娘,以前也是如此。

抱了切好的一飯盒西瓜,說:「熊貓,走,陪我送西瓜去!」

晚上和蔣仲文吵了架,拿開自己的蚊帳說:「熊貓,能過來嗎?」

熊曉苗覺得這樣的歲月一下子又歷歷在目起來,如過去的無數次回答一樣,

她說:「好」。

半小時後,一茶一座,柔軟的沙發,精巧的茶杯,舒緩的音樂,但這一刻,這裡卻是一個女人的戰場。
熊曉苗說過陪梅嬈,坐在梅嬈後面的座位,兩張沙發椅,背靠著背,耳邊聽著兩人的對話。

他說:「梅梅,對不起,對不起……」 一遍又一遍的說著。

她說:「蔣仲文,你不要再說了,我想清楚了!」

他說:「梅梅,你聽我說,你相信我!」

她說:「我相信你?那你老婆是怎麼一回事?孩子呢?又怎麼說?」

熊曉苗嚇了一跳,

半天,男聲才說:「你聽說了?」有點苦澀,又很急切的說:「梅梅,那孩子不是真的,早就沒有了,我只是去陪她做檢查的,真的分居了,你相信我!」

熊曉苗想電視劇也不全然是假的。

梅嬈沒有聲音,男聲繼續:「梅梅,我愛你啊,梅梅,你等我……」

「啪」的一聲響亮的耳光,熊曉苗嚇得趕緊走出來,只看見梅嬈揚了手,蔣仲文的歪了眼鏡,紅了半邊臉。

梅嬈喘了氣說:「蔣仲文,我真恨你,你為什麼要回來!」

熊曉苗看著紅了眼的女人,發著愣的男人,突然想起很久遠的校園,男生宿舍樓下,鳳凰樹下,嬌俏的女生把盛西瓜的飯盒遞給文質彬彬的眼鏡男生,兩人在樹下笑聲飄了很遠,她等著女生紅了臉走回來,摸了女生臉一把,說:「梅嬈同學,你重色輕友!」

說完轉身就跑,打鬧間,也留下了一地的嬌笑。

熊曉苗看著眼前的一切,突然覺得時間是一把利剪,一下子讓人面目全飛。

梅嬈收了手,反倒平靜下來,拿了包,牽了熊曉苗的手,一字一句,很清晰的說:「蔣仲文,你不愛我,你愛你自己,如果你愛我,絕對不會把我逼到這種位置上!」

如果你愛我,絕對不會讓我做如此困難的選擇,要求我等你;如果你愛我,絕對不會讓我成為世人眼中被唾棄的對象,讓我一人背負這樣的煎熬;如果你真的愛我,絕對不捨我落魄如斯……

一個男人若說:「我愛你,請等我!」

這時,還不如聰明一點,拍拍手說:「小姐我不玩了!」瀟灑離去,對他對自己都是種解脫。

梅嬈擦身而過的時候,蔣仲文突然反應過來,站起身,伸手想攔,熊曉苗難得反應快,抓了桌上的茶杯,梅嬈更是配合,接過杯子,一杯熱茶直接潑到蔣仲文頭上。

梅嬈放了茶杯,凶狠的比了中指,「蔣仲文,老娘我早就想這麼做了,別再來惹我!」

兩人踩了高跟鞋,一路蹦達出來,直到坐在花壇的邊上,熊曉苗才和梅嬈嘻嘻哈哈的笑起來,然後一陣子的平靜。

熊曉苗看著梅嬈的側臉說:「我在醫院有熟人,可以去查查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她想起周游這個有利資源。

梅嬈搖搖頭,撥了碎發,「不用了,真假都和我沒關係!」

兩人都抬頭去看今日的月光,半邊的月牙,霧蒙蒙的天,市裡的天空沒大學城的清晰,熊曉苗突然憶起兩個女生熄燈後,偷偷坐在宿舍的樓梯上,看著月光說笑的日子,那時梅嬈總是笑著說起蔣仲文,她總是皺了謾醯夏靜生怎麼這麼欺負她。

梅嬈約是也想起這樣的日子,頭靠在熊曉苗肩上,熊曉苗感覺脖子裡出了一片濕意,她伸手拍拍梅嬈的肩。

梅嬈啞了聲音說:「我真的很恨他,為什麼要回來!」

熊曉苗點頭,也許不回來對梅嬈是件好事,抱著一切美好的回憶慢慢過下去。

五年前

她說:「熊貓,來聽」,她鑽入她的被子,她偷偷把耳機塞入她耳裡,不是很清楚的背景樂,一聽就知道是原創歌曲,梅嬈卻很開心,湊了頭,在她另一只耳朵裡輕聲的,卻一字一頓說:「這是他為我寫的歌!」

在這麼多年後,她還能記得那個共同的秘密,和她紅了臉的那份甜蜜。

熊曉苗摸摸梅嬈腦袋,像媽媽一樣安慰,笑笑說:「梅嬈,如果我真的是大雄,有個機器貓,可以時間旅行就好了!」

梅嬈一下子就笑起來,坐起來,掐了她臉,「哈,你有你家小靜了,你是個偽大雄!」

在月光下,兩人這樣笑著,一下子又回到很久遠的歲月。

梅嬈,我們那時年紀小,打打鬧鬧,為所愛的人哭,為所愛的人笑,卻從沒想到五年後又是這樣的光景。卻不知五年又五年,人生有多少個五年?時間真是捧在手上的一把沙,流去了光陰,逝去了自己。

我想著,如果真的事世都可以預見,是不是我和小靜,你和蔣仲文,都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熊曉苗到家後好一會,夏靜生才回來,放了包,松了領帶,有點疲憊。

熊曉苗熱了從餐廳裡打包回來的飯菜,夏靜生也沒多問,坐了下來,徑自吃著。

熊曉苗問:「你沒吃飯!」

夏靜生即使餓,吃相還是頗好,不急不慢咽了食物,輕輕笑,「太忙了,忘了!」

熊曉苗看著已是滿臉倦意還在和她說話的夏靜生不知說什麼好,只覺得自己若和他說梅嬈的事情雜七雜八的定煩著他休息了,就沒有開口。

小熊同學結婚了數月,第一次有了做人老婆的自覺。

見夏靜生吃完站起來收拾碗筷,她伸手要搶活兒,說:「太累了,你別做了,去休息吧!」

夏靜生卻不聽,娃娃臉淺淺的笑出個酒窩,手在她腋下一滑,順勢環了她腰,說:「怎麼會累呢,為娘子洗碗是為夫的一大樂趣!」

說完,香了熊曉苗頰一記,熊曉苗一愣,他就捧了飯碗進廚房了。

熊曉苗反應過來時,站廚房門口一看,夏靜生已換了圍裙開始洗碗,水龍頭裡水「嘩嘩」的流著,他沒來得及換上睡衣,穿著絲質襯衫,黑色西裝褲,系了鵝黃色的她的圍裙,屣了柔軟的拖鞋,沒有一絲的不協調,明晃晃的光燈下,倒覺得溫暖宜人起來。

夏靜生一手白色的肥皂沫子,低了清俊的眉眼,蔥白的手滑過碗沿,密密的黑髮,傲氣的眉骨,窗欞外是黃暈的街燈,小區裡青黃的梧桐樹葉子倒西西索索伸展到窗邊來。

他就這樣側著身站著,倒覺得像是副清新的油畫,濃墨重彩的,一下子撞入心底,有著久遠的感動。

熊曉苗彎起嘴角,聽到夏靜生最裡一高一低哼著的歌曲,悠悠揚揚,很熟悉,她躡手躡腳的走過去,一下子抱住夏靜生,臉貼在夏靜生滾燙的背上,蹭了蹭。

夏靜生本來是僵住了,好笑起來,動了動,身子被她巴住,無奈道:「髒不髒?」

他的衣服在外邊一天還沒來得及換,這丫頭一下子就黏上來。

熊曉苗鼻尖都是夏靜生的味道,淡淡的檸檬氣息,她慢慢放開夏靜生,問:「小靜先生,要我幫忙不?」

夏靜生好笑,「沒,你不添亂就好!」

熊曉苗說:「那我幫你放洗澡水去!」

夏靜生挑高了俊秀的眉倒覺得今天熊曉苗是吃錯藥了,他沒想到原來今天熊曉苗經過梅嬈的事情,倒感到珍惜起來。

熊曉苗挪啊挪,挪到廚房門邊,回頭,冷不丁來一句,「小靜先生,你剛才唱的是什麼歌?」

夏靜生盤子「匡」一掉,白皙的臉龐刷一下紅了。

熊曉苗「哈哈」笑了,往外走。

其實那首歌,她知道,就是她前幾日才幫他換的英文手機歌曲嘛,他還嫌難聽的。

唉,這個夏靜生……

熊曉苗是個有事憋不住的人,梅嬈的事情和夏靜生沒的說,和周游在醫院食堂吃午餐自然少不了長吁短歎,周游敲熊曉苗頭,「小小年紀,裝什麼深沉!」

熊曉苗指自己:「我還叫小小年紀!」

周游扒著咖喱雞,說:「是,是,不小了,我們馬上就要曖昧十五年同學會了!」

熊曉苗戳戳牛柳想這年頭人人都愛說「曖昧」。

周游撥她的筷子,露了一口白森森的牙:「妞,帶上你家小靜,咱聚會去!」

熊曉苗才想說不去,手機就震了,掏出一看,劉峰老婆韓薇的短信,倒想起此人也是她的初中同學,韓薇提同學會的事。

熊曉苗丟了筷子,兩手連彈,發了短信給夏靜生問:「小靜先生,韓薇說周末同學會,去不?」

夏靜生倒是回的快,手機一下子就震了,一個大字:「去」!

熊曉苗心裡罵著夏靜生抬頭看見周游笑得不懷好意的臉,一下子覺得自己的好日子又要過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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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恰同學年少(上)

聚會的地點定在玄武飯店,芙覃廳,淺黃色的柔軟風格,有寬敞的沙發,兩張大桌,來了三十多個同學,正副班主任也都會到場。

夏靜生要加班會遲一點到,周游最近又弄了輛黑白的MINI COOPER,下了班就跑熊曉苗機房外邊厚顏無恥的等著,熊曉苗本來想逃了算了,這下子也只得乖乖地被押著去了。

別看小熊同學表面上活潑無比,內心還是有點自閉的,那麼久沒見的同學,心裡有點忐忑,加上還有周游這個活鬧鬼在旁邊折騰,歎了口氣推開門,想著死就死一次了。

推開門後,倒是真愣著了,女生到的人比較多一點,占據了半邊沙發聊著天,男生的聲音頗大,站著坐著,抽著煙,互相起哄,熊曉苗伸了脖子,瞪了臉發現認識的人還真沒多少,很多熟悉的臉卻突然叫不出名字了,還有些人是根本面目全非,畢竟大家認識時候還是在十二三歲的青澀時代,如泛黃的老照片,一個個笑得青黃不接,一下子十五年晃眼,都衣鬢華華,真如脫胎換骨一般。

定睛一看原來的小個子現在都比班上那時最高的還要高了,原來的胖女生現在哪有一絲臃腫,鵝蛋臉含蓄的笑著。

周游指了指一個穿西裝微微啤酒肚的男士,湊熊曉苗耳邊說:「看,咱小公子李晨皓。」熊曉苗按著手勢看去,那人正敞了西裝,皮帶勒出微微發福的身材,臉倒還是一副有錢公子哥的輪廓。李晨皓那時也算是風頭無兩的人物,想當年夏靜生轉學後他就繼任班長,還是學校舞蹈隊的成員,長得頗有櫻桃小丸子裡花輪同學的風范。

李晨皓正好回身和旁邊的女子說笑,那女人亦是輪廓很熟,白淨的臉蛋,抬手撥弄碎髮,已是一枚鑽戒閃耀過眼。

熊曉苗看得津津有味問周游:「她是誰?」

周游拿了水杯給她,說:「啊,黃什麼文的,當年喜歡李晨皓的吧!」

熊曉苗突然想起這樣一個女生,低著頭往男生桌位裡放卡片的日子,現在他已不是那個他,她也不是她了,不由得唏噓歲月匆忙。

周游笑笑,低聲和熊曉苗說:「嘿,沒事開開同學會,拆散一對又一對!」

周游正這麼說著,熊曉苗身後就被人拍了一巴掌,回頭一看,是韓薇的笑臉,「才來?你家夏靜生呢?」

熊曉苗「噓」了下,在場的就只有韓薇和周游知道她和夏靜生的奸情,她要保持低調,推了周游出來問韓薇,「猜猜,他是誰?」

韓薇愣了愣,上下打量了很多次,熊曉苗暗自得意,胖子的變化太大了。

韓薇疑惑地問:「誰?」看了眼熊曉苗興致勃勃的樣子,突然叫起來:「胖虎?不是吧!」

她也不相信原來腫頭腫腦的小胖子變成了現在這個酷似ABC的健康帥哥,只是看熊曉苗那興奮勁兒突然想起這兩人過去的打鬧瞎蒙的,居然真蒙到了。

周游自打被認出後就被拽男生那鬧去了,熊曉苗心裡八卦,偷偷問韓薇,「咱小公子和黃妹妹結婚了?」

韓薇抬頭看了眼,說:「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好命?」

熊曉苗訕訕笑,不知說什麼好。

女人大體在一起都少不了八一下,韓薇小聲和熊曉苗咬耳朵:「黃雯雯最後嫁了個台商,現在可是少奶奶了!」

熊曉苗看了眼還在談笑風生的一對男女,不由得憶起紫籐長廊下手拉手的少男少女,班上開的玩笑,誰了說句:「黃雯雯喜歡李晨皓!」 他開始了追打,她開始臉紅,在灰色的走廊上灑下了一地的青芒。

她想著,13歲的黃真真在羞澀的遞紙條的那一瞬是否能預料而今已發福的李晨皓,而26歲的黃真真在戴上戒指的那一刻,有沒有想過她13歲的小公子?

那李晨皓呢,這麼一半的歲月有沒有想過黃真真?

熊曉苗拿了杯子遮了嘴角的心酸,看了眼全場,想著今天的「曖昧」班會真是夠曖昧的。

臨出門時梅嬈還打了電話說她也要來,梅嬈是她的大學同學不認識初中的人,她當然拒絕,梅嬈卻說就當帶家屬可以相親。熊曉苗想著梅嬈估計是從蔣仲文的事情裡好了不少,但今天還真沒她出場的份兒。

大家都沒有帶家屬,孑然一身的來了,說笑著,起哄著,但倒底是誰在不聲不響的撥弄著心弦?

誰在默默的注視著誰?誰因為聽到誰的消息而心裡波濤?誰想看又不敢看誰?誰不動聲色的調開了視線?誰因為知道誰的出席窩在家裡不敢出門? 誰又因為誰來參加了,心跳著將衣服一試再試?

人生就是一出戲,每個人都是演員,自己的主角,別人的配角,不論你願不願意,都緊鑼密鼓的上場了。

熊曉苗想起周游的話,噗哧一聲笑出來,和韓薇說:「聽過沒,有事沒事會一會,拆散一對算一對!」
韓薇點頭,心領神會的一笑。

玩鬧了半個小時,大家入席,班主任趙紅梅老師和副班主任李丹老師也來了,一進門,學生就開始鬧騰起來,辟裡啪啦拍了掌熱烈的歡迎。

席間,大家問的都是在哪裡工作,結婚是否的問題,熊曉苗想著再過個幾年都肯定變成小孩子在哪讀書這樣的問題了。女生間聊著男友和化妝品,男生間聊著高科技。

趙老師已經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太太了,今年退休,推了推眼鏡,笑瞇瞇說:「你們一個個我都要認不得了,男生長那麼高了,女生都變漂亮了。」

李丹老師比較年輕,接了口說:「這幫孩子,我帶她們的時候是第一屆,我才26歲,轉眼她們都26歲了!」 一笑,眼角已有了淡淡這皺紋。

李晨皓敬酒,說:「老師們都不老,年輕著呢!」

兩桌人都站起來敬酒,觥籌間,「匡匡當當」的聲音,老師直點頭,無論這幫學生多大,做這什麼樣的工作,有著多少錢,在她的眼裡,他們依舊是一群孩子。

熊曉苗在舉杯的時候突然心角有一塊濕潤,她想到初中時寫的一篇命題作文叫:「十年後我們相聚」,那時可是咬了筆桿子的覺得難寫,有什麼好寫的,不還都一樣。到底自己寫了什麼都已記不得了,她突然明白人活在當下是不可能知道未來會收獲到多少的感動的!

趙老師一個個的看過去,和大家說著話,問到熊曉苗的時候,說:「熊曉苗啊,你這是什麼頭啊?」

熊曉苗巴巴自己的大頭,埋首啃糯香仔骨,周游被男生拉了坐另一桌回頭說:「趙老師,那叫流行!」
趙老師扶了扶自己的老花鏡說:「那是誰啊,周游小胖子!」

兩桌人瞬間哈哈的笑起來,李丹老師說:「周游啊,都要認不得了!」

周游站起來,握了酒杯,裝的是橙汁,小麥色的肌膚下有微微的紅暈,狹長的鳳眼機靈的一轉,說:「趙老師,□,我可認得你們,我不大能喝酒,飲料代下,敬你們一杯!」

乾了下去,李丹老師那時可喜歡周游這英語好但又調皮的小胖子了,微笑說:「周游,來說說你記得咱們什麼?」

周游晃晃酒杯苦笑著,「記得放學留我默單詞!」

看趙老師樂哉的樣子又加了句:「趙老師罰我抄課文,歐陽修那篇我都抄了十遍了!」

兩個老師都一下子被逗得笑起來,趙老師說:「這小子就記得這了!」

李丹老師說:「我現在是越教脾氣越好,現在的孩子比你們磨人多了,習慣了習慣了!」

擺擺手,一副悔不當初的樣子。

不知有誰問了句:「夏靜生來不來?」

趙老師聽到了,也問:「夏靜生呢?這次來了嗎?」大家開始街頭接耳,不外乎說起夏靜生的種種近況,女生們想起那個夢中的俊秀小子不由得羞澀起來。

熊曉苗暗罵夏靜生真是妖孽,今晚不讓他睡床了,臉上還是得「呵呵」笑笑,「報告老師,夏靜生說加班,等下就過來!」

大家點點頭,由熊曉苗說來有點奇怪,但兩人畢竟是同桌,又不算奇怪,氣氛又開始活躍。

小熊同學一向人源不錯,黃雯雯過來給熊曉苗敬酒,說:「大雄啊,最近在哪啊?」

兩人寒暄了會兒,末了,黃雯雯語重心長說:「熊曉苗啊,什麼時候找個人來照顧你啊?」

熊曉苗一聽頭皮發麻,想這不已經找到了,支支吾吾笑笑,一杯下肚了,門「刷」一下開了,有人喊了句:「夏班長?」

熊曉苗回頭,可不是夏靜生,一身奶白色的系扣線衫,貼身的剪裁顯出寬闊的肩線,筆直的後背,裡面淺藍色的千鳥格襯衫,開了兩個扣,精細的鎖骨若隱若現,一身的淺色調倒給人很柔和的浪漫感,又加上夏靜生偏白,這樣穿著,配上烏黑的大眼,墨青色的髮,倒覺得俊秀的如一副寫意的墨畫,有淡淡的雋永之氣。

熊曉苗是見怪不怪,夏靜生本來就是那種很得體的男人,她規規矩矩坐好,男生那有人喊:「夏班長來坐!」

夏靜生笑笑,狀似很隨意的一瞟,瞄到熊曉苗那兒,走過去說:「沒事,我坐這就好!」拍了拍熊曉苗示意讓她挪一下,熊曉苗抬頭,看到他眼裡的促狹,夏靜生再抬頭卻是一臉的溫文,對搬椅子的小姐說了句:「謝謝」,拉開椅子,就在熊曉苗身邊坐下。

這個動作的意味自然不言而喻,夏靜生倒是不在意,站直身子笑笑說:「我遲了,先自罰一杯!」一杯下肚,轉身站好,看向兩位老師,黑亮的眼裡有著真摯閃爍,「趙老師,大家,我敬你們一杯!」恭敬的雙手舉杯,乾了,坐下。

席間又開始喧嘩,夏靜生邊和別人寒暄,邊把熊曉苗杯中的酒全倒到自己那杯,問她:「什麼時候來的?」

這個小動作正好被趙老師逮到,笑呵呵問:「咱班,除了這對,還有哪對啊?」

有男生說:「周游啊,我還以為咱大雄和胖虎是一對呢!」

熊曉苗筷子差點嚇掉,看夏靜生俊臉上不露聲色,眼裡可是精光一閃.

周游敲杯子,背了面看不到表情,「哪和哪啊,我可是受人托管!別說我,咱說說×××」話題一下子就轉去剛才多嘴的男生。

大家就開始起哄,聊起過去的糗事,誰的都翻出來說。

李丹老師說:「這夏靜生和熊曉苗可有意思,那時改試卷,居然改到兩份夏靜生的卷子,仔細一看,哈,才知道其中有份是熊曉苗的!」

熊曉苗不認帳說:「我怎麼不知道啊!」

夏靜生不說話,嘴角彎起,挑了塊糖醋青椒給她,熊曉苗傷心啊,這夏靜生擺明了小氣,好好的青椒牛柳,不給她肉就給她最討厭吃的青椒,苦了嘴把青椒藏到碗底。

韓薇說:「我作證,我那次就坐你後面,你在和夏靜生吵架!」

熊曉苗琢磨著是有這事,她那時嘴裡咕嚕著「夏靜生不是人,夏靜生討厭……」居然把自己的名字填成她的了,這事好像還被全班笑了一下。

記性不好的人一想起,一看夏靜生他正在夾菜,回頭做了個「笨蛋」的嘴形,熊曉苗差點沒氣背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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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16:48:2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恰同學少年(下)

酒過三旬,杯盤掃蕩完畢,兩位老師先離開,走了三四個人,剩下來的人決定續攤。

這個年紀已過了去KTV的勁兒,不知是誰提議的,國貿大廈地下室的桌球館,男生打桌球,女生還有麻將室和茶餐廳,一行人又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熊曉苗本來想拉夏靜生回家了,但腳剛要跨出門就發現自己的決定是個錯誤。

「妞兒,站著!」 她一聽是周游的聲音,渾身上下都發僵,抬頭看到夏靜生冷下來的側臉,只好不情願的轉身。

沒好氣問,「干什嘛?」

周游還是一副痞子樣,晃過來,說:「不介紹介紹?」

熊曉苗一腳踩過去,咬牙切齒低聲說「介紹什麼,你們不早就認識了,裝!」

熊曉苗這等惡人,也只有在熟人面前才張牙舞爪。

腳還沒踩到,被夏靜生拉直身子。

周游笑瞇瞇,露出微微的虎牙,伸了一只手出來,「你好,你好,小靜同學好久不見!」

夏靜生倒也是穩得住腳的人物,心下只記得年少時這小胖子老坐在後桌欺負熊曉苗的事兒,他也是個男生自然知曉那是什麼感情,只是不說明罷了。

雖好奇著熊曉苗和他的關係,心裡就像貓爪子抓過一般,還是挑了嘴角,溫和的笑笑,一如工作談判,也伸了手出去說:「你好。」

熊曉苗看兩人的手快要握上,眼皮直跳,趕緊和夏靜生說:「周游在美國時和我是同一間大學,也得上是學長。」

她想啊想,想想自己以前有沒有在夏靜生面前提起過這人,來證明下自己的無辜被牽連,「啊」了聲說,「記得我說起養過只貓嗎?就是這人揀回來的!」

周游「呀」了聲,瞥了眼熊曉苗說,「你還記得C君,那丫頭現在肥得都見不了人了!」

C君是貓兒的名字,周游取的,他說導盲犬叫小Q,咱們的貓為什麼不可以叫C君?

熊曉苗也是記得的,提到小動物倒是把眼前的戰況忘了,興致勃勃來了句:「真的?」

伸長了脖子,又趕緊縮回來,看了夏靜生繃著的臉一眼,她總覺得是做錯了什麼。

夏靜生倒是笑得更開,挑了眉角,眸子更加亮,握了周游的手,說:「謝謝你,照顧我妻子!」語氣倒是前所未有的誠摯。

這話把熊曉苗說得一愣,把周游聽得一愣,全場人也都愣了。

熊曉苗愣完了,臉都快燒起來了,這夏靜生太可惡了,虧她還想蒙混過關呢,越想越氣偷偷擰了夏靜生一下,夏靜生好本事也不看她,大眼連眨都不眨。

黃雯雯走過來說,「啊呀,剛才我問時你怎麼說的?不行不行,小夫妻倆罰一瓶!」說完晃了晃最後剩的半瓶紅酒。

大家也是難得班上出了對天長地久的,哄鬧起來,熊曉苗知道騎虎難下,抱了酒瓶硬了頭皮準備喝下,誰讓自己今天遇人不淑,瓶身剛起卻被蔥玉的手攔了下來。

夏靜生接過酒瓶,拿了酒杯來,倒了九分滿,輕輕一笑,挑了秀眉也是魅力無邊,說「喝酒是當然的,小夫妻倆結婚不比做秀,不用鬧那麼大,這杯就當是我和曉苗一起敬大家的!」說完,緩緩喝下。

周游率先拍的巴掌,大家盡了那興,也就不再哄鬧,開始商議著怎麼續攤。

周游拍完巴掌,甩了甩手,咧了咧嘴,這夏靜生長得秀氣得跟娘們兒似的,沒想到手勁那麼大!這麼快就宣布領土主權了!人不可貌相,人不可貌相。

周游的MINI COOPER被班上的女生借去開了,死活巴著熊曉苗的車,熊曉苗沒辦法,只好讓他搭車,加了韓薇正好一車人。

熊曉苗這次學乖了,閉好自己的嘴,一路上都是韓薇和周游在寒暄,夏靜生一副專心開車的樣,抿了嘴角不說話,熊曉苗自己找樂,打開了播放,又有點口乾,在前座翻來翻去。

「啪」的一聲被夏靜生拍了手,喝她,「動什麼呢,安全帶系好,養樂多在這!」

眼睛盯著前面,手滑過座位邊的盒子,拿出來遞給她。

這車子都快不是他的了,熊曉苗老愛在上面擺東西,一會兒墊子一會兒抱枕,車前的香薰瓶,視鏡上的平安鈴,養樂多也是,他罵是歸罵她的,一見盒子裡空了,還是要去買了填上的。

熊曉苗可沒發現為什麼盒子裡老有喝不完的養樂多的秘密,只覺得夏靜生今天特沖,不敢惹他,掀了蓋子,一個人訕訕喝起來。

周游看在眼裡,逗熊曉苗玩,說:「熊貓,記得David嗎?」

熊曉苗說:「記得,他不是去IBM工作了嗎?結婚了?」

周游搖頭說:「沒有。」忍不住笑,「嘿,你一提結婚,就想起他那笑話!」

熊曉苗「哈哈」笑起來。

周游見韓薇不解的眼神就解釋起來,「我們有個同學叫David,是後來的新生,英語不是很好,上語言課的時候,老師就問他:What's your name? 他答:My name is David. 老師又問:Are you married? 哈,你猜怎麼答的?」

韓薇搖頭,熊曉苗和周游眼裡閃過共同的笑意,一口同聲,「I'm not Mary, I am David.」

韓薇「哈哈」的大笑起來,熊曉苗笑得直顫,周游拍了大腿,夏靜生身子不動,一雙美目還是盯著前方。

其實這也是周游的小心思,一個勁的和熊曉苗說只有兩人知道的話題,惹得夏靜生冷了一張俊顏,握緊方向盤,指節凸起泛白,心下只覺得胃裡冒出一個個酸泡兒,如小惡魔一般恥笑著自己。

熊曉苗倒從來沒想過國貿大廈地下別有洞天,半壁的台球桌,半壁的茶室。

夏靜生甫一到就被拉去打桌球,別看夏同學平時一副謙謙的樣子,玩起來也是好手,畢竟誰沒有熱血過一把。當年班上男生最愛打個叫「星際爭霸」的游戲,他可是個中翹楚。夏靜生年年的評語都是的「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熊曉苗每每都要偷加一句的,叫兩面派尤其突出!

熊曉苗點了柑橘蜜茶,無所事事只好瞇了眼看夏靜生玩球,周游也在一桌。

周游是典型的北方男孩,大大咧咧,爽快無比,不甘心的就罵一句,開心了就「哈哈」的笑得她這邊都能聽到,麥黝黝的肌膚,一笑起來虎牙一閃。

夏靜生卻是山清水秀的南方男子,長得俊俏無比,溫潤如水,輸了不多言,贏了也不驕傲,但動作上卻是一副認真勁兒,修長的手指扶穩桿子,俯下的身子,張開的長指比好撞擊的角度,眼裡光芒一閃,毫不猶豫的出擊,站起來卻又是一副優雅模樣。

那邊,女人們唧唧喳喳,有人說:「熊曉苗真是好命,班上最帥的不聲不響抱回家了!」

這樣的語氣也不知是欣羨還是妒嫉。

熊曉苗只管喝水,她也覺得自己是命好,不能否認,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細枝末節的說出她和夏靜生怎麼再重逢的?五年中,連QQ都不敢上的日子?婚後那麼久才有真正的交往的?她多說無益。

不論男人還是女人往往都是這樣,多年不見的老同學,希望對方過得好,但又不能好過自己,比自己過得好的,都要找個藉口的,似乎這樣才能讓自己平衡一點。

黃雯雯接了家裡保姆的電話,說孩子晚上鬧著不睡覺,按按太陽穴,突然有種現實擊落夢想的感覺,掛了電話,過來說要先回家了,寒暄過後拿了皮包往外走,回頭,正好看到夏靜生回了桌子低了頭站在熊曉苗身邊說話,太遠了模糊得看不清表情,只覺得那兩人靠在一起的輪廓很是柔和。

她下意識轉臉看向正顛著啤酒肚打球的李晨皓,看著曾經無比熟悉的現在卻又格外陌生的臉,她突然覺得是咫尺天涯,連特地上去說句「再見」的勇氣也沒有。

她也說不清現在的生活是否算得上是幸福,只覺得心中還是會有漣漪。很多人因為寂寞,一再的重拾舊愛,與前度男友,前前度男友剪不斷關係;很多人因為寂寞,不想選擇,嫁為他人。 她看到大雄和小靜的故事擺在眼前,心裡有一絲羨慕,還有點怨恨,突然想起一句話:「耐得住寂寞才能守得了繁華。」

一轉身,她只覺得昔日繁華已逝……

打桌球的部隊往茶廳靠攏,周游坐在熊曉苗身旁喝茶,熊曉苗頓時就覺得氣氛緊張起來,剛才夏靜生一回來就坐她右邊,現在周游又坐她左邊,她只覺得左右兩邊談笑風生,她中間卻是如坐針氈,悶頭不說話。

韓薇看得好笑,推了一碟山核桃給她。

周游擋了碟子,對熊曉苗說:「你關節不好,不能吃。」 兩人在美國相處那麼久,他也是知道她的小習慣的。

熊曉苗有一絲尷尬,夏靜生卻很快的顰了眉,推了自己碟子到熊曉苗面前,已是一盤剝好的果仁,熊曉苗很自然的接過抓了一把吃起來。

周游第一次覺得喉嚨裡梗了一口氣,咽不下來。

他知曉熊曉苗牙關節彈響後一直都沒怎麼讓她接觸過堅果類的東西,每次耳提面命的不讓她吃,熊曉苗也乖,笑笑就不吃的,倒是盯著那堆堅果。

他今日才明白個中原因,剛才還有點得意自己比夏靜生心細,現在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戰而敗了。

周游心不在焉,大家也是有自己事情的人,十點左右就散了,說著「再見」的同時也不知道下次再見是又一個十五年,還是再見不了了。

熊曉苗坐在車上才發現南京的夜景真是熱鬧,大洋百貨附近依舊喧囂,大大的電子屏幕,俊男靚女的廣告牌,紅黃藍交叉的夜燈,閃爍得人眼前一片浮華。

夏靜生盯著前方,一個個紅綠燈閃過,映得他俊挺的側臉變幻莫測。

一路上熊曉苗不停說:「×××現在都那麼胖啦!」「×××你不知道孩子都4歲了!」「×××都要認不得了!」……使足了勁兒說話,夏靜生卻仿佛開車此刻是最重要的事,也不看熊曉苗,「恩」啊「啊」的應了。

熊曉苗覺得夏靜生陰陽怪氣,夏靜生想不透熊曉苗這五年到底在做什麼,但一個大男人又不好去追問,只得懊惱自己的小氣。

兩人就這樣不說話,一直開回家,停了車,走在小區幽靜的小徑上。

矮墩墩的小柵欄,鵝卵石的小路,大樓裡燈光錯落,這家的燈滅了,那家的又亮了。

微微的涼風吹過,剛才車上太悶了,熊曉苗拉開毛衣的領子,見夏靜生走在前面的高大身影,不甘心,喊了聲:「啊!」 把夏靜生招回頭,挑了秀氣的大眼看她搞什麼鬼。

熊曉苗訕訕笑說:「這天太熱了!」

夏靜生不說話,一腳踩過一地的落葉,都快深秋了,她還說熱,這人擺明了沒話找話。

熊曉苗抓了夏靜生手,拉住他,指指天上,「真的,你看,月亮熱得都糊了!」

「糊了」是南京話模糊起來的意思,夏靜生看了看天空,黑漆漆的夜幕倒是有一彎小月牙,被周圍裊裊的雲層擋了,絲絲的朦朧起來,有呢喃的羞澀。

他低了頭看熊曉苗一臉的理直氣壯,只覺得這熊曉苗的太沒有神經,什麼傻話都能被她想出來,還月亮熱得都糊了,難道月亮也出汗了?

他突然覺得和這樣傻兮兮的熊曉苗吃醋是很沒道理的事,暗自好笑,但又生氣她不開竅。

熊曉苗覺得夏靜生今天特別別扭,想想問:「小靜先生,您吃醋啦?」小心翼翼的問出來。

夏靜生看她巴了個大眼的樣兒有點不自在,側了身子,說:「誰吃醋了,你想太多!」

男性吃醋和女性大相徑庭,大多都不會承認自己吃醋,丟不起那面子,裝作無所謂的樣子,自己慢慢消化,不似女生一定要鬧個天翻地覆,讓他知道。

熊曉苗沒見過豬跑也吃過豬肉,想了想難得心下明細了點,拉過夏靜生手笑得討好,糯糯說:「小靜先生,抱抱!」伸長了手。

夏靜生這等情況下怎麼可能讓她抱,甩了句,「想得美!」

他好沒想通呢,晃了鑰匙往前走。

熊曉苗笑得更開心了,說:「那我去找周游玩兒了!」停在那裡不動。

夏靜生果然回了頭,寒了俊顏,捧了她臉,灼灼的眸子對上她的,說:「你敢!咬死你!」磨嘰一口白牙,「咬」字特重,一副凶悍無比的樣子。

熊曉苗「嘿嘿」笑,沒想到夏靜生真的上當,說:「那給抱抱!」

夏靜生知道上當,鼻子裡「哼」了聲,紅了白玉石般的耳廓,轉身走人。

熊曉苗想這夏靜生真的是吃醋了,連抱都不給她抱了,她從來都不相信夏靜生會為自己吃醋,一個人怎麼會因為另一個人覺得發酸呢?覺得是很神奇的事,心裡像吃了蜜一樣,不管三七二是一猴到他背上。

「下去!」

「不下!」

「下」

「不下,打死也不下!」

「打不死就給我下去!」

然而,夏太太這種得意的日子也沒過太久,她很快就體會到一個人為另一個人心裡冒酸泡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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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16:48:3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可惜不是他

夏太太某日在幫夏先生撣衣服的時候發現領口邊有一根深棕色的長髮。

熊曉苗自己的頭髮是卷毛,又是黑色的,自然不會是她的,她瞪了那頭髮看了半天,只覺得寒從腳底起,心裡發毛。

熊曉苗不知道是不是每個家庭主婦都會遇到這樣的時期,只是她覺得這樣的時期來得太快了點。

她暗自笑自己,順便也幫夏靜生自圓其說,說不定車子壞了乘公交車的,說不定不小心的,她這樣告訴自己,照常的生活著,也沒發現夏靜生有什麼異樣的,只是在他手機響起的時候,她心裡像打了一面小鼓,所有的晦澀鋪天蓋地而來,想問又不好意思開口,煩躁不安。

熊曉苗向來是樂天派,可這段日子卻發現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她覺得自己懷疑夏靜生是對丈夫的侮辱,可又不能阻止自己去想,無奈之下只得求助於另一位家庭主婦,林深深。

林深深正在哄孩子睡午覺,話筒裡聲音烏裡烏拉的響,她問熊曉苗:「你老公最近在幹甚麼啊?」

熊曉苗抓抓腦袋,回答:「沒什麼啊,上班,加班!」

林深深很快的問:「加班?常加班?」

熊曉苗只覺得那根頭髮又晃到了眼前,有點胸悶,不舒服極了,說:「最近多一點,他接了個大項目!」

林深深在電話那頭長遠的「哦」了一聲,把熊曉苗的小心肝兒「哦」的直顫悠。

約是孩子睡了,林深深聲音低了點,問,「熊曉苗,你有沒有去過你老公的公司?」

熊曉苗說:「沒有。」她有她自己的世界,夏靜生也有自己的空間,她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林深深又問:「那……見過他同事沒?」

熊曉苗想起劉峰和顧思遠,答:「見過兩個。」

林深深說:「我覺得你最好去下他的公司,了解下情況,打入敵人的內部比較好!」

熊曉苗哭笑不得,說:「我又不是去打仗!」

林深深語重心長說:「婚姻可是最持久的戰役!」

熊曉苗原本以為結婚只有有愛就夠了,沒想到夫妻之道居然那麼有深遠,實在無話可說。

但熊曉苗又不想為了這件看起來是芝麻大的事情跑去夏靜生公司,一路帶著這股郁悶之氣去了醫院餐廳。

周游正坐那兒和護士之花聊天,一看熊曉苗端了盤子過來就直揮手,護士之花幽怨的看了熊曉苗一眼,扭了腰離開。

熊曉苗擺了盤子,剛想坐下來,周游就開始歎氣,「唉,你看你一來,我的美女運就跑了。」

換了平時,熊曉苗少不了要和他斗幾句嘴,可今日的心情遭透了,拎了盤子說,「那我走了!」

周游趕緊站起來攔她,撇了嘴,本想說話,鳳眼仔細打量了熊曉苗的臭臉一把。

咧了桃花般的嘴角,伸手去扯熊曉苗的爆炸頭,說:「妞,這是怎麼了?被誰欺負了,來說給帥哥聽聽,找他去!」

末了,還配合的比了個大力水手的手勢,熊曉苗彎了嘴角,這周游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個活寶。

周游看熊曉苗心情好轉了點,再接再厲,「我就說:小子,你說吧,是單挑還是群毆?群毆,我們一幫毆你一個;單挑,你挑我們一幫!」聲音配上表情,常青籐的在讀博士表演得十足的流氓勁兒。

熊曉苗笑得筷子都要掉了,只覺得這周游是挺窩心的。

說起來熊曉苗一生中只有兩個最好的異性朋友,一處就是人生的泰半,一個不必多問自然是夏靜生,還有一個卻是這周游。

她始終記得初到美國的日子,學校為方便新來的留學生勤練口語,每個中國人都安排和當地人合住一間宿舍。當然也有人選擇不住,但熊曉苗天生膽小,又加上才和國內的人揮別,自然就聽從安排,但她可沒想到服從分配也有配成她這樣的。

她依稀記得那日從圖書館回來,第二天考試復習得晚了點,打開門,一室的男士古龍水的味道,靡靡的她不熟悉的氣味,蔓延在鼻尖,她正想開燈,一腳踩過去,卻是絨絨的布料,仔細辨認是男士的襯衫。

左邊的空床是她的,右邊是她捨友JENNIFER的床,沒有開燈,只有細碎的喘息,床架「吱呀」的聲音,裹成一團的被褥,床邊散落的衣服……

再不經事的人也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麼,熊曉苗一瞬間只覺得狹小的房間裡,荷爾蒙的味道沖入胃中,令她喉嚨發澀,忍不住作嘔。

熊曉苗這人比較老實,一瞬間什麼都反應不過來,只覺得人很暈,腦子漲得慌,抱了書跑出門去,心「彭彭」的要跳出來。

可是即使出了門,她還是無家可歸的,小小的宿舍樓,偌大的美國,她能到哪裡去,蹲在樓下,突然心就發緊起來,什麼東西酸澀要把心擠出來了,她只覺得自己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卻又無法哭出來,畢竟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蹲在這大西洋的另一邊,她又能哭給誰看呢?

吸了吸鼻子,她在台階上坐下來,只想著再過一會兒回宿舍吧。

看著手腕的表一秒秒的走過,只覺得此刻的時間是不能再長了。風吹了過來,倒是清醒了不少,有點氣憤,但無可奈何,畢竟在美國,把男友帶回宿舍是沒有規定禁止的。

她抬頭看向那晚的月色,突然間酸澀無比,她想起不久以前,有個人在同樣的夜晚幫她拎著熱水瓶,刮了她的鼻子笑著說:「小丫頭,快上去睡覺!」。

她曾經以為時間可以在那一刻凝住,她曾經以為那樣的日子將是永遠,她曾經以為那樣的人將會不離不棄,可一瞬間都化為了「曾經」……

她這樣坐在大理石台階上,三三兩兩的外國人走過,清冷的夜空,她吸吸鼻子,一瞬間突然很想念那個人,想著,他此刻是在做什麼呢?

她到現在都覺得是他造成的分手,雖然她也有任性的地方,但總覺得不是自己的錯,那時想著再也不想那個人了,再也不許想他,可是在這樣的夜晚,她卻是真實的想念著,柔軟了心裡的一角,酸澀了鼻尖的想念著他。

無論是怎麼決絕的分手,說過多狠的話,發過多毒的誓,人總是會在最脆弱的時候忍不住想念。想著這樣的時刻,他如果在身旁該有多好!該有多好……

街角的酒吧要開始PARTY了,一輛輛車「嘩嘩」的從台階下駛過,卸了靜音裝置,引擎雷得嚇人,好好的車子,老遠過來開得橫沖直撞。

她看看手表才過十分鐘,心下煩躁起來,有輛車子停在台階下,「啪啪」的按喇叭,車窗被按下,是幾個黑人,伸了手出來,搖著對她說:「Girl, COME ON!」

她嚇了一跳,第一次遇見這樣的陣仗,頭皮發麻,跳起來,想往回跑,才起身,就被人抓了膀子。

熊曉苗嚇壞了,抬頭一看,一張和她差不多年紀的男生的臉,健康的蜜色肌膚,狹長的單眼皮,很亮的眸子,一笑露出淺淺的虎牙,長得有點混血,熊曉苗以為是哪個華裔,正想著是說中文還是英文,那人盯了她半天,輕輕問:「熊曉苗?」不確定的語氣。

熊曉苗可沒認為自己出名到地球的另一半來了,小心翼翼問:「你是?」

那人聽她這麼答知道自己是說對人了,一下子笑起來,很是燦爛,也不回答她的問題,徑自問:「你怎麼會在這?住這兒?」

熊曉苗點頭,大半夜的還是不要和陌生人說太多的好。

那人卻繼續問:「怎麼不進去?」

熊曉苗眼神閃躲,支支吾吾。

可能留學生都經歷過這種生活,那人倒是了解了,瞄到她手上的鑰匙號,扭頭就往樓裡走。

熊曉苗急了,跟在後面,不停攔不停問,那人卻笑笑一直不說話,走到她房間門口了,回頭問:「是這間嗎?」

熊曉苗點頭,他一笑,孩童般晃出虎牙來,下一步,卻是猛的一抬腳,說不出的狠勁!

門本來就沒鎖,「彭」的一下開了,JENNIFER尖叫了聲,熊曉苗一瞬間卻有說不出的搞笑勁,那人「辟啪」一下開了燈,一室刺眼的光,只看JENNIFER披頭散髮的裹著被子靠牆角躲著,一個外國男人正在穿長褲,穿了一個腳進去差點栽了,白了臉抬頭,尷尬無比。

那人卻不管,回頭對熊曉苗眨眨眼睛,說:「去收東西!」 說的是英文,熊曉苗反應過來,這地方鬧成這樣自然是不可能待了,以最快的速度拿了幾件衣物打包好,跟了那人出去。

出了門涼風一吹,她清醒了不少,又有點後怕,停住說:「謝謝你,我找家旅館就行了!」

那人卻回頭,一笑之下,居然有分外的熟悉,手伸入兜裡,掏出塊巧克力伸給熊曉苗,熊曉苗擺擺手,他也不在意,聳聳肩剝了紙放嘴裡,咬得「卡卡」響,說:「小熊同學,不認得我了?」

熊曉苗很久未被人這麼喊了,偏了腦袋仔細打量,這輩子也沒見過長成這樣的痞子啊。

那人嚼完,回頭,挑了雙鳳眼,有點惱怒,沒好氣說:「我,周游,胖子!」看熊曉苗還在愣,實在忍不住了吼:「胖虎!」

這就是熊曉苗再與周游的再次相遇,而搬去他合租的屋子認識葉子和文樹那又是後話。

她現在想起來還覺得挺奇怪的,在那樣的時刻居然遇上的是小胖子周游,胖虎周游。

在很久以後,她明白生命之中,什麼人什麼時候上場,做什麼樣的事,說什麼樣的話,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熊曉苗認為周游是個什麼事都不煩的人,愛祖國,愛美女,愛祖國C罩以上的所有美女,愛的坦蕩蕩,直的無邊無際,她特別佩服周游的這點,所以她覺得周游說的對,不管是單挑還是群毆,總要找個解決的方法,她決定下午沒什麼事正好開溜,去夏先生的公司實地考察一下,難得她有這心要捍衛下自己的婚姻。

這麼一想通,她頓時又覺得人生美好起來,慢慢拍了拍周游的肩,很真摯的說:「胖子,謝謝你!」

把周游一張小麥臉說得一愣一愣的。

熊曉苗繼續扒飯,周游拿了小藥盒出來,吞了顆藥丸,熊曉苗有點稀啤跏:「吃什麼呢?」

周游笑瞇瞇,晃了晃藥盒,「維生素片,吃不?」

熊曉苗點點頭,攤手去討,說:「吃的!」

周游翻了白眼,沒好氣拍了她一巴掌,「你什麼都吃,你怎麼就沒想到說不定,我得了什麼絕症,吃藥呢,電視劇裡吃維生素不都這麼演的!」

熊曉苗喝了口冬瓜海帶湯,很認真的說:「您電視劇看太多了!」

周游發現和熊曉苗講話真的能把人氣死,這妞盡不順人心思,他咕嚕:「我們院裡有每年都出幾個教授猝死的!」

藥學院裡這都不是新聞了。

熊曉苗拿紙巾抹抹嘴巴,說:「你是好人,會活很久的!」

她沒有和周游說夏靜生的事,直覺的認為自己老公的事還是不要和異性討論,但她又很開心周游讓她重拾勇氣,只覺得今天周游真是個好人!

周游無奈,他此刻想的是當初去認熊曉苗或許就是極大的錯誤……

當熊曉苗背著小包包,站在高高聳立的大樓下,伸手遮住頭頂的陽光,往裡走的時候,她又覺得也許周游死胖子的話也許是另一個錯誤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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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陳醋佳釀

曾經為你吃過的醋,到最後都會變成糖漿。

關於吃醋,熊曉苗後來回憶起總覺得她欠了夏靜生不少的醋。

大學裡,熊曉苗會和文藝部的人傳短信,男生女生都有,文藝部的人天性活潑,愛鬧騰,交代完事情,總少不了你來我往的多廢話幾句,或是有時發發好笑的信息,熊曉苗一般都是回的,她和人傳短信總覺得禮貌上應該最後一句都是自己來發。

有時,和夏靜生在一起的時候,也會收到些短信,她就低頭去看,夏靜生邊幫她拿筷子邊挑謾醯:「熊曉苗,我發現你挺忙的!」

熊曉苗也挺沒神經的,把笑話短信給夏靜生看,夏靜生有時看,有時一眼都不瞟,有時會笑了說:「這誰啊,來,把號碼給我,去溝通溝通!」

說完,兩人都大笑起來。

過了很久,久到她們分開,久到她坐在美國的某家餐廳裡,在坐的有幾個女生討論起男生吃醋的話題,有個女生說:「我老公吃醋就不說話,不理我!」 有女生說:「對對,男生吃醋都很悶,不好意思表現給你看,我老公也是,但話會特別多,不停問:這是誰啊,號碼給我!」

熊曉苗當時在對付一份甜點布朗尼,銀色的小叉劃過巧克力,一下子頓在那裡,只覺得舌尖可可的苦澀令她要掉下淚來。

她想著,曾經也有一個人對她說:「這誰啊,號碼給我,去溝通溝通!」

那時她並不知道他是在吃醋了,只以為是玩笑的話兒,現在才後知後覺的明白,而那人卻已不在……

第一次的酸楚,第一次的甜蜜;第一次你為他吃醋,心酸得無處發洩;第一次他為你吃醋,心裡甜得猶如楓糖;許下的諾言,說過的情話;青春的矯情,年少的不解風情,一下子,都被時間的沙塵淹沒了……

夏靜生,今天我又想起了你。發現我在做很多事情的時候都想起你,聽歌的時候想起你,吃東西的時候想起你,看書的時候想起你,等車的時候想起你,我罵著這樣的自己,為什麼老是想起你,可卻又害怕有一天不再想起你,有一天連你的樣子都模糊了。然後,我還想,親愛的,那你呢,你會不會突然的想起我來?

在歲月中將我打撈起,然後瞇著眼睛,背著陽光,再對我輕輕一笑?

BY 熊曉苗 22歲

夏靜生的公司在23樓,熊曉苗去得不巧,正好夏靜生要進去開會,熊曉苗打量了下公司,兩層樓,設計師們普遍都比較年輕,空間寬敞,光線明亮,到底是設計公司的工作室。

夏靜生拿紙板拍了她頭,挑眉:「怎麼來了?」

熊曉苗點頭哈腰,「今天下午沒事,正好晃過來!」想想有覺得奇怪,挺了背說:「我為什麼不能來?」

劉峰在後面一下子笑起來。

夏靜生無奈,撫了扶頭,說:「那你去坐著,等我下班。」

夏靜生和劉峰是策劃方得先進去,熊曉苗在休息室裡百無聊賴,顧思遠幫她倒了茶,陪著坐下來,熊曉苗好啤跏:「你不用進去嗎?」

顧思遠眨眨眼說:「我不急,土地管理局的人還沒到呢!」

熊曉苗見外邊都一副忙碌的樣子,好啤跏:「最近的項目困難嗎?」

顧思遠趴下頭,一副快死了的樣子,抬頭正色說:「挺麻煩的,開發商要求比較高,而且這次我們試著和開發商合作,往房地產那塊發展,先得和土地局的人打好關係。自從地震後,那邊對設計的要求都很嚴格!」

熊曉苗聽得個大概,也覺得不大容易,想著夏靜生或許真的是加班幸苦。

才這麼想著,「蹬蹬」的皮鞋聲就從電梯那頭過來了,顧思遠走出去,露出招牌笑臉喊了句:「陸經理!」

熊曉苗好奇,跟著看了眼,倒是個大美人,眼細長凌厲,瓜子臉,就是有點說不出的冷,一看就是女強人性,往上看的時候,熊曉苗一下下子楞住,深棕色的外卷,她的心一下子被一匹小狼咬了一口。

顧思遠別了頭低聲說:「開發商的經理,這女人忒難辦!」

那經理站住了,點了點頭,問:「你們夏工進去了?」

顧思遠堆了笑,一張嘴能把死人說成活的,「他們剛進去。」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拉了熊曉苗,說:「這位是我們夏總的愛人。」

那女子臉一僵,熊曉苗本來還想大度的伸個手打聲招呼啊的,畢竟工作上的人還是別得罪,看著情況,也只有尷尬的笑笑,心想,不握就不握咯。

那女子皺了眉,匆匆點了頭,「蹬蹬」往會議室走,顧思遠對熊曉苗擺擺手,指指桌上的雜誌,也進去了。

熊曉苗坐了會,桌上的雜誌幾乎都是設計類,她實在沒什麼興趣,坐不住了,只好往洗手間溜達。

一推門進去,發現那個陸經理也在,拿了粉餅盒在補妝。

熊曉苗禮貌的笑了笑,這點涵養她還是有的,對方點了點頭。

熊曉苗洗手的時候直盯著水流,心下好笑,兩個女人,一個洗手間,八點檔的條件全齊了。

正想著呢,那經理「啪」一下合上粉餅盒,說:「請問,你能給他帶來什麼?」

熊曉苗以為是和別人說話,「啊」了一聲。

那女人在鏡子裡看著她,一字一句說:「你能給夏靜生帶來什麼,他創業的時候不能幫助他,也不懂他的辛苦,做她背後的小女人嗎?」「嗤」了聲她繼續,「並不是每個男人都有能耐做騎士的,如果不能給他帶來什麼,不如及早離開!」

熊曉苗被她「辟裡啪啦」的說了一大堆,倒是愣著了,她直覺的反問:「那你又能為他做什麼?」

那女人「哼」了一聲,斜了脖子,「我能陪伴他一起戰斗,在事業上全心全意的幫助,保他一路平步,像夏靜生這樣的人才,肯定是需要一個戰友的……」

熊曉苗聽得不舒坦極了,打了手勢說:「停!」那女人揚了眉。

她笑了笑,琢磨著笑得醜極了,說:「我用完了,你繼續!」 沒看那女人一臉的訝異,飛快的出了洗手間。

不想回休息室了,熊曉苗一口氣跑到樓下,走在大街上,火辣的陽光照在背後,如同鋒芒,她想著自己沒用極了,恨不得回去踹那女的一腳,打一架算了。

但她是明白自己做不出來這種事的,她覺得那女的說的不全錯,她和夏靜生認識時就只是個孩子,18歲談的戀愛,她從來沒想過兩個人在一起能給他帶來什麼,只覺得她愛他,他也愛她,能夠再在一起,開開心心的生活著,這不就夠了?

她又覺得自己很不應該,在夏靜生遇到難題的時候無能為力,還過來添亂,這樣想著就覺得心裡填堵,街上的鳴笛聲一下下刺在心裡。

她繞來繞去又繞回大樓,坐在大理石的台階上掏出電話打給林深深。

林深深罵她笨,說:「你怎麼這麼不爭氣啊,罵回去啊!」

熊曉苗摸摸脖子,樹上的落葉扎得她有點癢,她慢慢說:「但我真的不知道我能給夏靜生帶來什麼。」

林深深半天沒聲音,說:「熊曉苗,夫妻間的愛情最終都會轉變成親情,激情不會永遠存在,做妻子的總要有一點能留得住丈夫的心的,比如我對我家領導,他工作上有什麼困難都會和我說,女人的心思比男人慎密,看的是另外一面,說不定就會有幫助。 結婚有時候不是那麼單純的事,能為男人解憂的女人走得比較長遠。」

熊曉苗掛了電話,想著那句「能為男人解憂的女人走得比較長遠」,突然愣了起來,她從來沒想過這點,一下子覺得被拉到另一個世界。

秋日的艷陽刺得她眼疼,落葉「刷刷」的打得一地蕭索,紅色小皮鞋映入眼底,一個小女孩,五歲上下的樣子,蹦蹦跳跳上了台階,對她笑了笑,露出兩個小酒窩,煞是可愛,回了頭,朝後面喊:「愛愛,媽媽,快一點!」

熊曉苗愁眉苦臉,撥弄了手機,看著另一個一模一樣的女娃,拉了一個少婦的手,慢慢走過來,這兩個孩子有點眼熟,熊曉苗盯著看,就是想不起來。

那女子可能是媽媽,髮尾柔柔的卷,扎了起來,大大的眼睛,極有神,抬頭對孩子一笑,慈愛的眼神,有小小的酒窩泛起,又低了頭,攙了另一個孩子,從包裡翻出手機來。

熊曉苗看這那NOKIA 6210頓時想起,條件反射站起來的喊了句,「那個……」

那女子停下來,微笑著等待她說話,熊曉苗有點尷尬,巴了巴大頭說:「那個,我曾經拾到你的手機!」 怕人誤會,接了句:「是你丈夫來拿的!」

偏偏就是這樣的邏輯,那女子也一下子明白了,恍然大悟的伸了手過來,說:「你好,謝謝,我叫趙水光。」一笑起來,很甜,酒窩輕飄。

那女子好像也是等人,索性兩人就移到一樓的大廳慢慢說,雙胞胎在廳裡跑來跑去,「咯咯」的笑,那女子不時看看,板了臉說:「談之情,談之愛,慢一點!」

熊曉苗想起那見過一面的帥哥,現在只記得那傲氣的輪廓,一身的貴氣。

她有點好奇,總覺得這兩人之間有著故事,也不方便問,兩人坐在那裡,講講話倒發現挺投緣的。

熊曉苗這人只要覺得你好,肯定掏心掏肺,不禁大概的說了自己的問題,那女子愣了一下,掏出紙來,幫女孩擦了汗,整了整扎辮子的女娃的頭髮,對熊曉苗笑笑說:「這問題還真挺毒的,我老公是很厲害的人。」沖熊曉苗吐了吐舌頭,笑:「你也見過!」

熊曉苗肅然起敬的點頭。

她繼續說:「我覺得婚姻是一門兩人一起上的課,你不懂的地方,他也未必懂,沒有人知道,都是一起學習,我沒想過他能給我帶來什麼,自然也沒去想我能帶給他什麼,愛情並不是買賣,看他有多少錢,幾個房子就可以了? 我相信既然當初他選擇了我,就證明我有著能力為他帶來幸福,站在他身邊一同度過人生,為他生兒育女,種種的事情,我相信自己,也相信他的選擇!」

這麼說著,認真的一張臉迸發出堅定的光來,讓熊曉苗聽著心裡突然有了力量,一把抓了趙水光的手,說:「你好厲害,謝謝你!」

趙水光笑笑說:「啊,沒有,都是他教我的!很多東西都是他教我的!」垂了眼睛,有一股柔軟的力量。

這時,熊曉苗手機震了起來,一看是夏靜生的電話,對那女子說:「我老公喊我了。先上去了!」末了又加一句,「謝謝你!」說得尤其真誠。

那女子點點頭,擺手,熊曉苗走進電梯,接了電話,夏靜生的聲音,有點焦急問:「人呢?」

電梯還沒關,熊曉苗望望外邊,說:「啊,在樓下呢,上來了,會開完了?」

說著的時候,看到一個高挑的男子走向那對母女,小孩子張了手喊:「爸爸!」

那人一下子側了臉來,果真是他,過目難忘的優美面容,傲氣的臉一下子柔了下來,蹲下來,抱住那個女娃,微笑了嘴角,任小孩子蹭了他一臉的口水。

夏靜生醇醇的聲音就在耳邊說:「開完了,晚上想吃什麼?」

熊曉苗說:「隨便!」 想著那男子是叫談什墨來著的。

電梯門開始合上,她看著那女子笑著遞給那男子紙巾,那男子微笑摟了那女子,一家人,她牽了一個孩子,他摟著她,另一只手也牽了一個孩子,往外走,說著什麼開始聽不清楚,只有孩子「咯咯」的笑聲。

夏靜生在電話裡問:「熊曉苗,那就吃隨便了?」

熊曉苗一下子笑出來,她突然覺得這樣的生活很是真實,她都能和夏靜生再次在一起了,還有什麼困難是過不去的呢。

走到休息室的時候,那個陸經理正好在和夏靜生說話,夏靜生靠了門廊,拖了文件夾低了頭,頸子的弧度很雅致,那經理正對著她站,倒是一副柔容情似水的樣子,哪有什麼女強人的風范。

熊曉苗好笑,快步走上去,挽了夏靜生,暗自好笑自己第一次也像頭迫不及待占領土地的母狼,還是鼓了腮幫子,喊:「親愛的」,明顯覺得夏靜生抖了下,掐了他一把,對那經理喊了聲:「陸經理!」

夏靜生不著痕跡的笑笑,合上文件,那女人皺了眉點了點頭,想離開。

熊曉苗喊住她,真心的笑,說:「陸經理,你剛才的問題,我有了答案。」

不理夏靜生挑了俊俏的眉,她繼續說:「我能給夏靜生帶來幸福!」 當著本人說,有點臉紅,但只有繼續,「我能為他燒一頓好飯,他能為我洗好碗;我能讓他笑得像個孩子,即使有時,他恨我恨得牙癢癢。我認為他需要的是個心靈上的戰友,彼此陪伴,互相學習,我相信自己做得到!」

那經理的臉青白交接,熊曉苗的臉有點紅。

夏靜生眼裡的光閃爍不停,側了臉專注的看熊曉苗,他一直覺得熊曉苗是個孩子,很多東西都懵懵懂懂,只覺得這樣下去也是不錯,反正他對她沒有什麼要求,初時不就是這樣才喜歡她的嗎?卻沒想到她也會認真的去思考這些。

熊曉苗被夏靜生看得不好意思,拖了夏靜生往外走,口裡嚷嚷:「走啦!」

夏靜生卻拉了她手,握緊了,回頭,站直了身子,揚了秀氣的眉角,對那女人一字一頓,說得很清晰:「陸經理,請不要欺負我老婆!」

走道上有來來往往的人,好奇的往裡面看看,腳步聲雜亂,他站直了身子,大眼裡光華四溢,讓人離不開眼來,一臉的懇切,認真無比,一下子讓那陸經理不知道說什麼好,讓熊曉苗也不知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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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色即是空(上)

兩人走在大廳裡,她拉住他的手,說:「小靜先生,我們得學習學習怎麼坦白相處!」

他看著她的嬌嗔,挑起眉來。

她繼續,「來,先交代交代,衣服上的頭髮的事!」

他才知道這妮子是吃醋了,其實他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也許是開會時,也許是給人看圖紙時蹭過來的,但他挺享受的,就不告訴她,彎了薄唇,笑起來。

她巴巴頭髮,這人剛才說「我老婆」的時候架勢十足,怎麼現在又開始了,轉了眼睛說:「那,來介紹下你們公司的帥哥!」

他才瞇了好看的大眼,開始瞪她,她趕緊擺手……

「小靜先生,以後工作上有啥困難和我說說」

「恩」

「好歹我是不要錢的心理醫生,有問題要解決問題,有困難要解決困難……」

「熊曉苗」

「嗯?」

「閉嘴!」

最後,熊曉苗說「隨便」的結果就是在小區的街邊吃砂鍋。

烏黃的砂壇端上來,揭開,細嫩的豆芽,蔥郁的青菜,油亮的干絲,浮起裊裊的香味。

煩心的事一過,肚子很快就覺得餓,熊曉苗接過夏靜生撥開的筷子,開始大吃起來。

熊曉苗這人最愛吃,一說到好吃的就想流口水,浴觚出來不用多話,只要說:「走,××街開了家餐廳,帶你去吃!」

熊曉苗貪吃,但不講究,她覺得每一個為自己燒飯的人都是值得尊重的,尤其是去了美國的那麼多年,自己一人煮飯,乾飯燒成稀飯,肉不知道怎麼切,蔬菜忘了洗就直接往鍋裡倒,自己燒出來的菜再難吃都要吃下去,到最後沒有難吃不難吃只有可以吃和不可以吃之分。

她在默默的吃自己燒的菜的時候,總想想起兒時家裡的飯桌,崔妙瑛女士煮的飯,她那時一上桌會說:「啊,今天沒有好吃的!」或是抱怨:「這湯太鹹了,那菜太淡了!」

實在不懂為什麼家裡請客吃飯,再難吃的菜,客人來了也說:「可以了,謝謝,很好吃!」

爾後,她到自己不得不操勞起飯食的時候,就發現每一個能無償燒菜煮飯給你吃的人都是難得的,無論好不好吃,這樣的感激之情都是發自內心的,這樣的心意都值得珍惜。

她也暗自發誓,將來一定要為自己的丈夫燒一桌好菜,讓自己的孩子能不羨慕別家的娃娃,能驕傲的說:「我媽媽燒的菜最好吃!」

夏先生手挑了勺吃得慢悠悠,夏太太鼻子通紅直找紙巾。

外面,月色漸漲,華燈初上,小小的砂鍋館裡白嘩嘩的熱氣騰騰,穿大白圍裙的小工轉悠的臉通紅,老板娘的嗓門很大:「小姑娘,想吃什麼?」 砂鍋的蓋子響得「叮叮」「磕磕」。

在這片喧鬧中,兩人對坐,吃一碗辣辣的砂鍋,比之去高檔的餐廳,何嘗不是一件極浪漫的事?

熊曉苗飯飽之後,拉了夏靜生帶阿蒙下來散步,小阿蒙很久沒得到主人的關心了,煞是興奮,埋著頭一個勁的走路,牽繩被它拉的緊繃繃的。

夏靜生看熊曉苗被狗拽得直往前沖,好笑說:「真不知道是狗溜你,還是你溜狗!」

熊曉苗吃得很飽,正在打嗝,「咯咯」得胸直跳,剛說一個字就「咯」了一下,有點惱火,但越惱火,嗝得越發厲害。

夏靜生笑彎了大眼,拿了繩子牽了阿蒙過去,熊曉苗不說話,胸裡還是直跳騰,有點急。

夜涼如水,深秋的風穿了身體過,熊曉苗搓了搓膀子,「咯」了一下。

夏靜生歎了氣,下樓的時候還提醒她加件衣服,可這丫頭就是不聽。他今天開會的衣服還沒換,褪了西裝外套,蓋在她頭上,牽了阿蒙往前走,說:「穿上。」聲音一下子被風刮遠。

亞麻的質地摩蹭在指間,熊曉苗巴巴大頭,乖乖的穿好,一下子笑起來,到底男人與女人的構造是不一樣的,這衣服穿在夏靜生身上服服貼貼,擱她身上就似個大袍子,肩膀垮垮,衣角袖子長了一截,甩一甩可以去唱戲了。

夏靜生回頭,看了熊曉苗一眼,約是也覺得好笑,秀美的眉梢翹了起來,走回來,把牽繩放在熊曉苗手上,低了頭,幫熊曉苗卷袖子,垂了密密的眼睫,一層一層,疊蛋糕一樣挽起來。

熊曉苗覺得不公平,看看夏靜生脫了西裝,西裝褲包著的長腿,腿是腿,身材是身材,真沒的說。又「咯」了下,直感歎。

夏靜生幫熊曉苗挽好,直起身來,抿了嘴笑,「瞧瞧,這誰啊?」

其實心裡還有種滿足,男人見喜愛的女人穿了自己的衣服,總覺得是可愛的。

熊曉苗不解風情,繼續打嗝,紅了臉,「咯咯」的聲音,在靜謐的小徑上尤其破壞氣氛。

夏靜生一手牽了熊曉苗,一手牽了阿蒙的繩子,不慌不忙的開口,「熊曉苗,你知道周游喜歡你嗎?」

熊曉苗嚇了一跳,她一直不清楚周游的事情,直覺上不去理,但沒想到夏靜生突然說這個,一下子心漏跳了一派,梗了一下,不知說什麼好。

兩人慢慢的走,樹葉輕輕的搖,半晌,夏靜生說:「不打嗝了?」

熊曉苗發現是真的不打嗝了,狐疑的看夏靜生。

夏靜生不睬她,往前走,一本正經說:「人說打嗝嚇一嚇就不打了,原來是真的!」

夏靜生自從說到周游後就不怎麼說話,熊曉苗才和好沒想到又開始不對勁,很不是滋味,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視機裡到底說什麼她一句也沒聽進去,一氣之下,丟了遙控器,沖進書房。

夏靜生正在看最近的制圖,密密麻麻的線條單位長度,熊曉苗把屏幕「啪」一下關了。

夏靜生挑眉,抱胸,看她要幹甚麼。

熊曉苗被自己老公這麼毛骨悚然的盯著,突然沒那麼理直氣壯,一下子變成軟柿子,諂媚的笑笑,說:「小靜先生,所謂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今晚我想空一下!」

夏靜生定力好,硬是憋著,一下子沒笑背過去,覺得這熊曉苗真是孺子可教,展展身子,閒適得坐在靠椅上,閃了大眼的灼灼的笑意,看她到底想幹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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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16:49:1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色即是空(中)

熊曉苗站在那裡「空空空」空了半天,還沒有實際行動,夏靜生心裡好笑,還很正經說:「空什麼,我等著呢!」

熊曉苗此時真後悔自己沒多做點預習作業,太笨了,事先也該和林深深通個氣,弄到現在這般騎虎難下的位置,紅著臉想著以前兩人的親密,伸出手來去摩挲夏靜生優美的頸線,發現手下的皮膚溫潤如玉,倒有點戀戀不捨,蹭著夏靜生凸起的喉結。

夏靜生被她磨得不耐煩了,咽了口氣,斜了眼問:「熊曉苗,你這是在幹甚麼?」

熊曉苗一抖活,手上勁大,小聲咕嚕說:「我這叫挑逗,笨!」

夏靜生笑得喉結顫動,說:「你這叫謀殺!」 還挑逗,虧她想得出來,就這掐脖子的勁兒。

熊曉苗惱火:「謀殺,我就謀殺給你看!」粗魯的扯下了夏靜生的襯衫,一下子露出夏靜生鎖骨的稜角,圓潤的肩線,在台燈的光裡有著泛起奶白的光澤。

熊曉苗覺得指下的肌膚如覆在一塊上好的巧克力上。她此時只想到一句廣告詞:「牛奶香濃,絲般感受」,她看著夏靜生黝黑吸人的眸子,俊氣的臉蛋一片艷色,熊曉苗努力吞了吞口水,忍不住開口:「小靜先生,給我咬一口吧!」

夏靜生本來情緒很好,見熊曉苗看自己看的這般陶醉有點自喜,眼神迷離,正要進入狀況,卻沒想到熊曉苗真不是個正常人,頓覺一桶冷水從頭澆到腳,涼透了。

夏靜生咬牙一個翻身,把熊曉苗箍在臂膀和桌子之間,他發誓以後再也不對熊曉苗有期望了,還是按老規矩「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熊曉苗覺得身上的肌膚被夏靜生滾燙的手指灼傷一般熱乎卻酥麻,她細囈著,還不明白這麼情勢急轉成這樣。

她抓了夏靜生的衣袖,半軟在桌上,不忘多嘴:「小靜先生,應該我……那空……」

夏靜生埋在她細軟的頸間,聲音模糊但聽得出來他沒有多情願。

他說:「閉嘴,我這叫反誘惑……」

…………

熊曉苗去腦科送資料時候正好遇見周游,靠在腦科室門口和美女醫生說話。那醫生也是留洋派,頭腦好使人長得美,素來一副眼高的樣。熊曉苗老遠看去,真不由得佩服周游,什麼人都能搞定,她又想起年少時坐她後面老是吵架的小胖子,一臉的小肉包樣,再比比現在,頓時覺得時光讓人變得可愛起來。

周游一側臉,正好看到熊曉苗使勁朝他擠眼睛的怪樣,一如他在美國時沾花惹草,她和葉子兩人災樂禍的模樣,他沖熊曉苗揮了揮手,轉頭和美女醫生說了句什麼,走了過來。

熊曉苗聽見周游走過來的時候,美女醫生急匆匆喊了句:「JOE……」,下面的話被周游的低語蓋住了。

周游走過來的時候依舊一副痞子相,晃晃悠悠,手插在兜裡,近了,沖熊曉苗一笑,拔出手來,遞出一塊巧克力。

熊曉苗接過去,撥開,放進嘴裡,一嘴的嫩滑,她晃晃大腦袋,說:「JOE先生,您好受歡迎啊。」

周游仰了四十五度的側臉,鼻子裡出氣,「那是!」

熊曉苗邊吧唧吧唧的嚼巧克力,邊想這男人和女人的區別還真大,女人一被人誇都很含蓄,要不就是自謙要不就但笑不語;男人就是沒有人誇他,他自己都要自誇一下,一被人誇就是拽得理所當然的樣,還含蓄呢,什麼都不含。

熊曉苗為自己的重大發現傻傻笑,周游看她的傻樣,說:「笑什麼呢,對了,我今天看到一笑話,說給你聽啊!」

熊曉苗點頭,周游這人最大的好處就是老有說不完的笑話。

周游咳咳說:「有一天,狗對熊說:嫁給我吧,嫁給我你會幸福。」偷偷瞥了眼熊曉苗一臉認真的呆樣,又一本正經說:「熊說:我才不嫁呢,嫁給你只會生狗熊,我要嫁給貓,生熊貓那才尊貴呢!」板了小麥色的臉。把嫌棄的語氣模仿的惟妙惟肖。

熊曉苗一聽「熊貓」兩字就知道他是又拿她開涮呢,哭笑不得,鼓了腮幫子。她側了臉去看周游笑得露了虎牙,開懷的樣子,想起夏靜生說的:「你知道周游喜歡你嗎?」

她在美國的這幾年,和周游,葉子他們的朝夕相處,困難,開心都是共同度過,沒有感情是不可能的。周游又是個很容易讓與之相處的人感到自在的類型,但熊曉苗這人比較傻,不曾對比,她只想過為什麼自己和夏靜生相處不能和像和周游一樣。

後來她明白,戀愛中的人自然是不能如此隨意,因為愛他,因為在乎他,總不希望在他面前出醜,總是不能自然。越愛就越在意,怎麼可能隨性而為?

她被嚇到的原因一是周游的紅顏知己實屬太多,熊曉苗這等個性實在是想象不到自己身上去。二是既然選擇的是夏靜生,那麼眼裡只有他的好,一路匆匆前行,根本看不到身邊的風景。

她嚼完巧克力,和周游打鬧了下,又往別的科室走去。

夏太太有時懷疑夏先生是不是提前步入婚姻倦怠期了,吃好飯,洗完澡,就往電腦前一坐,熊曉苗在旁邊說什麼他都是「恩」一下,「啊」一下。

雖然林深深說了結了婚的男人都這樣,但女人最受不了的是被忽視,尤其是被自己的男人忽視,熊曉苗再怎麼不敢,也得反了。

捏了大毛巾,蓋在夏靜生濕漉漉的頭髮上,左擦右捏,把大帥哥的髮型弄得亂糟糟,夏靜生好本事毛巾一離開眼睛,繼續盯著屏幕。

熊曉苗丟了毛巾,叉了腰,想想兒時語文書的上形容,怎麼說來著,雙腿分開,直立的圓規型,瞪大眼,故意掐了聲音說:「夏先生,這日子沒法過了!」說完自己再回味一下,很好,這狀態可以上××情感類節目了。

夏靜生抬眼,看熊曉苗說著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一副得意洋洋的潑婦樣, 心下好笑極了,回了最後一封郵件,摘了眼鏡,嘴角笑得彎彎,挽了夏太太的腰線,正準備哄人,家裡電話就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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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16:49:2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色即是空(下)

熊曉苗邊扭著身子避開夏靜生的爪子,接了電話,心情很好的:「喂」了一聲,掐著夏靜生修長的指,很有創意的對電話那頭來了句:「你好,這裡是夏家熱線!」

夏靜生泯了嘴,一手摟著熊曉苗,騰了另一只手指出,曲指敲她的腦袋。

電話那頭半天有了動靜,「熊貓,你搞什麼鬼?」是葉子拔高的聲音,笑意裡帶了絲輕快。

熊曉苗知道是在美國的葉子,也不由得激動了一下,說:「哈,葉子!」沖夏靜生擠眉毛,意思是居然是葉子,夏靜生好笑,自己老婆什麼時候都閒不下來,看來這電話是有的打,他鬆了手,繼續回到電腦面前。

葉子和熊曉苗關係雖鐵但不經常聯繫,各自忙著家庭,忙著事業,雖然心裡是惦記著的,但真正聊天起來,說的都盡是生活的瑣事,嘻嘻鬧鬧。

末了,葉子沉了聲音:「熊貓,你見到胖子了?」

熊曉苗想也沒想很快說:「是啊,他和我在同家醫院。」 這樣說的時候,沒想到夏靜生還不知道她和周游在一起工作的事,她後知後覺的記起,趕緊偷瞄夏靜生的側臉,看到夏靜生托著腮,滑著鼠標,盯著屏幕的樣子,才吁了口氣。

葉子在那頭催:「我問你呢,胖子怎麼樣,還好嗎?」

熊曉苗答:「恩,挺好的啊!」

葉子那頭沒了聲音,半晌,葉子壓了聲音,熊曉苗有點說不出的不安,葉子說:「熊貓,我不知道該不該說,我這次回去順道去了胖子和文樹那裡,文樹的房子退租了,房東說胖子也回國了,我只好把他們的郵件全轉收到我這,一個月前,我收到綜合醫院的報告。」

葉子的聲音很慢,嘗試說的很有條理,熊曉苗卻覺得心裡似打了鼓一般,咚咚的響。

葉子繼續說:「是胖子的,有加急的字樣,我就先拆了,一大堆的醫學術語,我查了半天,只查出來什麼膠質細胞瘤的單詞,室管膜瘤……」頓了下,「說白了就是可能是腦癌。」

熊曉苗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心「咯噠」一下,顫得慌。

葉子的呼吸在耳邊很重,她說的話斷斷續續,熊曉苗再回神,只聽到葉子說:「我把報告掃描給學醫的朋友,看了說是初期,摘除了痊愈的可能性很大。熊貓,你勸勸他,我真是急死了!」

熊曉苗點頭,不知道說些什麼,「恩」了一連串掛了電話。

她手握緊在掛了的電話上,覺得有點不真實,懷疑葉子是否真打了這個電話。在熊曉苗26歲的人生裡,大伙都是來去匆匆的說著「再見」,她也相信著是一定會再見,但從來都沒想過真的有人會那麼早就永遠的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她想起追著她打鬧的小胖子,想起踢開門的少年,想起坐在長椅上,看著樹葉,問她:「你現在幸福嗎?」的翩翩男子,一瞬間,覺得不可能是真實的。

熊曉苗是善良的,所以她願意相信所有的東西都是美好的,無論現在是怎樣的痛苦,上帝或是其它神明都會返還你莫大的幸福,她真的不曾想到周游會沒有這樣的機會。

她這樣想著,覺得心裡有些東西被顛覆了,發著愣,手指不自覺的顫著。

忽然,指尖有了溫度,手指被另一雙手握住了,夏靜生溫和的順著她的發,輕聲問:「怎麼了?」 他記得明明是葉子的電話,怎麼掛了機變成這樣?

熊曉苗很慌亂,不知道說什麼,避了夏靜生溫柔的眼,支吾:「沒什麼,被葉子說的笑話冷住了。」

夏靜生收了手,轉了身,走回電腦桌前。

熊曉苗匆匆出去,嚷著:「去洗澡了!」

關門的時候,夏靜生靠在電腦椅裡,轉了方向,背著門,手放在頭上,似不經意輕輕問:「誰和你在同一家醫院?」

熊曉苗正準備拉門走出去,頓了腳,心一抖,背著椅子,手一快「啪」一聲關門聲,蓋住了那若有似無的提問……

第二日一大早,熊曉苗就趕到醫院,幾個科室的找人,心下埋怨著這周游,不要找他的時候盡在旁邊晃悠,要找他的時候人反而不見了。

熊曉苗一間間室的竄,終於在住院樓五樓的走廊上逮到人,遠遠望去長長的走廊,周游穿著白大褂站在玻璃窗前,手插在醫袍的大兜裡,正朝窗外愣神。

熊曉苗本來想上前去的,一下子頓住,她看著明亮的光線落在周游棕黑的髮上,麥色的臉,沒露出小虎牙,正正經經的板著,狹長的單鳳眼沒有焦距的看著。

熊曉苗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能這樣走上去拍著周游厚實的肩膀喊聲「胖子」嗎?她望著這樣呆望的周游,想著在他到底想些什麼,一下子失去上前的勇氣。

走廊上有小孩子踢踢踏踏的走路聲,不知是哪個病房的孩子,一下子溜出來,拉了周游的醫生袍角,細聲細氣說:「醫生叔叔,這是什麼字?」

端了手裡薄薄的小書,遠遠望去有色彩絢麗的封面,約是故事童話之類。

熊曉苗見周游皺鼻子,差點笑出來,這周游最愛耍帥,剛才的孩子喊他叔叔不是哥哥,他該郁悶死了。

周游今天倒不是這麼回事,皺完鼻子卻乖乖的蹲下來,就這小孩子的高度,接過小書,看了會,說:「啊,是海的女兒,難怪,這是「牡蠣」,海裡的一種生物,也會粘在石頭上,嘿,我小的時候也沒弄懂呢……」是一連串小聲的咕嚕,外加手勢。

熊曉苗站在拐角,看著寂靜的長走廊上,一個男子蹲了身子,一手環住小孩子,一手按著書,眼裡有認真的神采,臉上表情卻是生動至極,清晨的光斑浮動在孩子細軟的發和他棕黑的髮上,這一刻不由讓人產生一種神聖的感覺。

熊曉苗看著這樣的一幕,突然間眼眶有了澀意,硬要擠出點什麼,她實在沒有勇氣,轉身離開了這靜謐的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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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8-29 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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