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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林家成]千面風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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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2-8 11:32:09
第120章 偶作清音

這面具做得確是鬼斧神工,不但表情鮮活,連臉上的紅暈也分毫不差的透了出來。

楚思慢慢的站直身子,目光中露出一分羞意:謝安說,要我等上幾個月再回去。他這麼強,一定把我的麻煩都解決好了,說不定現在正派人四處尋找我呢。

想著想著,她的心中又是喜又是羞,又有點期待和茫然。那酒家看來頗為細心,連鞋子也備好了,楚思換好後,便重新策馬奔出樹林,繼續向官道中前進。

清風徐來,又是新浴後,楚思只覺得渾身輕飄飄的,偶爾見到有人經過,也沒有人對她加以打量,這更讓她心情愉快,渾身舒坦。

在路上走走停停,趕了大半個月路,離武昌城只有三四百里了,快馬也不是二天的路程。現在的武昌是屬于晉地,楚思一想到就要回到晉,再見到謝安等人,心中不由又是期待,又是不安。

在前面一座小城把另一匹馬賣掉,楚思換了一把折扇,刷地展開搖了兩下,踱著方步搖頭晃腦的在地上轉了幾十米後,才騎著馬慢騰騰的向武昌走去。

現在是傍晚了,滿天都是紅豔豔的太陽,落日西沉,繁花似錦。

在霞光的映襯下,遠處的山,山里的人家,官道上的行人,晚歸的牧童,組成了一副絕美的山水畫。楚思看著看著,不由有點入神。

忽然間,一陣清嘯聲從前方傳來,那嘯聲清遠綿延,帶著一股山林之氣。讓人聽了心情好不舒暢。楚思暗暗想道:這人和謝安一樣。可以把嘯聲弄得跟歌一樣的動聽。

她策馬急急奔去,轉過一道山坳時,她的雙眼一呆。

出現在她的眼前的,是一幕世外桃源地美影。黃塵官道地兩側,是綿綿的青草,右邊青草的盡頭,卻是一灣清澈至極的湖水。湖水被綿綿的青山包圍著,青山在湖水中,白云也在湖水中。

在湖中。蕩漾著一葉輕舟,一個男子頭戴斗笠正坐在船上釣魚。而他的身後,另一個黑衣青年,正雙手撐腰,仰天長嘯不已。

這樣的美景,這樣的人!楚思看得興起,不由策馬走下官道。向兩人的方向趕去。仿佛被馬蹄聲所驚,那呼嘯地人雖然聲音嫋嫋無盡,垂釣的人卻頭也不回的淡淡問道:“來者何人?”

楚思笑了笑,也不施禮,照樣淡淡的說道:“奔波紅塵之人。”

顯然楚思的答案讓那人怔了怔,片刻後,他又問道:“來為何事?”

楚思仰了仰頭,正直身子答道:“品天地悠然耳。”

那人哈哈一笑,又問道:“滋味如何?楚思朗聲吟唱道:“一楫春風一葉舟。一綸絲縷一輕鉤,花滿渚,酒滿甌,萬頃波中得自由。”

這吟唱一出,嘯聲立止。

嘯聲慢慢的轉過頭來看向楚思,清秀俊朗的臉上帶著淡淡地溫和的笑。而在他的旁邊。那魚者卻哈哈大笑起來。大笑聲中,他朗聲說道“既然如何,何不上來一晤?”

楚思也是一笑,縱身下馬,走出幾步一個箭步,便輕飄飄的跳到一舟上。

她剛落地,黑衣嘯者把一物順手向她拋來。楚思伸手接過。卻是一只酒壺。她哈哈一笑。把酒壺對著嘴便是大吞一口酒,渾黃的酒液汩汩的流入喉中。三兩重的酒水被她一口飯飲下。飲完後,楚思把酒壺朝黑衣人一拋,伸袖拭去嘴角的酒水,笑道:“痛快!痛快!”

她這麼一說,兩人都是哈哈一笑,那魚者慢慢站起身來,他慢慢的把魚鉤收好後,才緩緩地轉頭看向楚思。在對上他的臉的片刻,楚思微微一怔。此人約摸三十來歲,長眉俊目,身形清瘦,氣質磊落,眉眼中有股說不盡的儒雅高岸之氣,讓人一看便想到了山間的流泉,崖上之青松。可就五官而言,卻與她楚思的五官有那麼一點相似。

黑衣人在旁笑吟吟地問道:“客見逸少而面露驚色,看來也是久仰公大名之人。”

這人叫逸少?他是誰?聽這黑衣人的語氣他似乎名氣蠻大的。

楚思微微一笑,眉頭一挑問道“如畫山水間,也有名利中人?”

她這麼一說,兩人再次一怔。他們相互看了一眼後,同時哈哈大笑。那黑衣青年慢條斯理的坐下後,從身後掏出一壺酒,再掏出三只酒碗。在各人面前把碗擺上,青年慢慢斟起酒來。

而那逸少也慢騰騰的盤膝而坐,臉帶微笑的打量著楚思。

打量片刻後,逸少搖頭曬道:“慚愧慚愧,子桓,枉我們常日留連山水間,自以為知盡世間雅客。卻從來不知道還有小兄弟這樣的人物。”

楚思笑了笑,端過身前地酒碗,微微晃了晃,眯著眼睛看著那渾黃地酒水在金黃的陽光下發著淡淡地光芒。她輕聲說道:“小弟是無名之輩,很少在外行走,兩位不知道我也是正常。鄙姓楚,名田,字心木。”

子桓笑嘻嘻的說道:“心木?可有典故?”

隨口取的,哪有什麼典故?

楚思在心里翻了一個白眼,口里卻答道:“是形容枯稿,身如古木之意。”

子桓連連點頭,拍著自己的膝蓋歎道:“好字,當真好字,這字頗有莊子遺意。楚思啼笑皆非,她忍著笑道:“不錯,家父正是如此想來。”

這時,逸少在旁邊念道:“一楫春風一葉舟,一綸絲縷一輕鉤,花滿渚,酒滿甌,萬頃波中得自由。好詩,誠是好詩。子桓,這詩飄逸之極,可清靈中卻隱含郁郁,正是我輩所求啊。楚公子如此大才,不知是何方人氏?楚姓,子桓,這楚姓你可有印象?”

子桓在旁邊皺起眉頭,半晌搖了搖頭。楚思暗中又翻了一個白眼,暗暗忖道:怎麼才見面便翻起族譜來了?她自是知道,兩人之所以這樣詢問,便是想知道她是不是士族,是來自哪個地方哪個家族。

楚思眼波一轉,微微一歎:“這無限風景,無邊山河,怎麼兩位一開口便拘了名姓去了?”她長身而起,一個翻轉便跳到了自己的坐騎之上。把韁繩一拉,策馬向回路走出幾步後,楚思朗聲笑道:“放浪行骸,寄情山水,終只是虛啊。終只是虛啊!”

說罷,她縱聲長笑,笑聲中,“駕”一聲長喝,策馬向著官道奔馳而去,轉眼便消失在這片桃源勝景之外。

剛一離開,楚思便伸袖抹了抹額頭的冷汗,嘟囔道:“真是的,怎麼說不了兩句便問起我的身份了?我哪有什麼身份呢,跟這些人說話真是累啊,不好玩,真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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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2-8 11:32:35
第121章 與子偕游(上)

她心中一虛,溜之大吉,卻讓兩位名士在身後呆呆的望著她揚長而去的背影發呆。半晌後,逸少苦笑道:“子桓,他說得對啊,我們說是放浪行骸,卻還是放不開心中的執念啊。”

黑衣青年搖了搖頭,低歎一聲,卻沒有說話。望向楚思的背影的眼中,卻隱露撼色。

楚思走了半個小時後,夜幕開始緩緩的拉下。

幸好視野的盡頭,出現了一家客棧。那客棧建在官道進去不足五百米的山坳處。一面青色底的“酒”字在晚風中盡興的飄揚著。

楚思策馬轉入小路中,不一會便來到了客棧前。她一跳下馬,便賞了小二幾錢銀子,要他好好的照顧一下自己的馬。拂了拂衣袖後大步向客棧中走去。

客棧中遠遠的便可以聽到喧囂聲不斷。楚思的到來,引得眾人齊刷刷的看他看去,在看了他一眼後,眾人便不再留意于他。

楚思雙目一轉,便發現這客棧中有不少人身懷功夫,另外靠窗的地方,有不少是長袍高冠的文士。真看不出,這小小的客棧中高人倒是不少。

楚思也選了一處靠窗的位置坐好,她側過頭朝窗外看去,只見視野所到之處,青山隱隱,綠草連天,晚霞盡染,美不堪言。她徐徐的歎出一口氣,暗暗想道:這地方倒真是一處世外桃源。要是晉國不好呆,我不如到這里來當個村姑算了。

當然,楚思自己也知道,自己的這個想法有點不合實際。不說別的。她本身便是一個喜歡熱鬧,喜歡虛華的普通女人。真地回到這山林中,數日數月的不見外人,她還真是受不了呢。

“聽說,趙主石虎要攻打我們武昌了。”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這句話引起了楚思的注意,她連忙側耳傾聽起來。

“當真?”

“不可能吧。聽說石虎前不久還在自家的地盤,被慕容恪的女人給羞辱了一頓。”

“是啊是啊,那個女人聽說還是我們晉女子。長得宛如天仙一般,連那瘐氏女也遠遠比她不上。”

眾人七嘴八舌的回答中,十個有九個是不相信。那尖細的聲音不由一急,他提高聲音說道:“這是真的。我認識一個人,他地二姨父在石虎的軍中擔任大將。有一次醉酒說出了此事,你們想想,我編這樣的話有什麼好處?”

眾人一怔。一個聲音馬上回道:“杜老三,你這張嘴一喝了酒便喜歡胡言亂語。好了好了,這些國家大事說了也是白說,不如喝酒,喝酒。”

石虎要打武昌?

楚思微微的皺起眉頭,尋思起來。半天後。她暗暗歎息起來,自己終究不是謝安那樣的天才。不能從蛛絲馬跡中分板出事情的始末。想了半天也沒有分清楚,這話是真還是假。如果是真的話呢?

楚思打了一個寒顫,石虎每破城便喜歡屠城。還有,聽說他現在在趙國內發布了一些法令,法令的內容便是,每一個胡人都可以任意地搶奪漢人的財物。聽說無數的漢人被逼得自盡,屍體吊滿了山道。她這一路從秦地穿來。也弄不清此話是真是假。

這時,小二已把她所點的酒菜都送了上來。楚思一邊慢慢的吃著菜,一邊還在想著那個杜老三所說地話。不管怎麼樣,這話還是得好好記在心中,等有機會見到了謝安,或者看到了武昌城的父母官,不妨說上一說。至于他們信不信那就與我無干了

這樣一決定。楚思便把心思放下了。

“好。往來山色中,坐看浮云起。這個客棧建得好啊。建得妙。老唐,這次咱們可要不醉不歸了。”一個清朗地男子聲音從客棧門口響起。

楚思迅速的抬起頭來,向外望去。出現在大門口的是兩個三十來歲的文人。這兩個文人都穿著普通農民才穿的白衣,白衣極其寬大舒服,後面那個甚至把褲腳挽了上來。可不這樣俗不堪言的打扮,配上他們那從容微笑的神情,那顧盼生輝地眸子,卻讓人有了一種無法說出的風采。便如同門外的青山,綿延的青草一樣,有一種自然之氣。偏生這種自然之氣,還擋也擋不去兩人身上的貴氣。

兩人一進來,小二立馬殷切的跑了過去,連聲問道:“兩位客官要什麼?是住店還是用餐?”

走在前面,相貌清臒的文人手一揮,哈哈笑道:“把你們最拿手地酒菜上來便是。記得,素菜可要地道地山野菜。”

“好嘞好嘞。”

楚思一雙妙目注視著兩人,看到他們向自己這邊起來。連忙站起身來,雙手抱拳笑道:“相遇便是有緣,兩位兩位,這里靠窗可看山景,轉眼室內諸景盡入眼底,正是絕妙所在,何不到此一醉?”

她的聲音清脆朗朗,很是動聽。兩個文士聽了她地廣告詞,雙眼同時一亮,看向她的目光中也盡是笑意。

楚思也是笑意盈盈的,一臉期待的望著兩人,到這里近一年了,她還有著追星的情結,總覺得自己一不小心便會錯過某個曆史名人。因此,她現在的表情可真說得上是殷切之極,好客之極。再說,剛才那人所說她還耿耿于懷,多認識幾個有影響力的人,說不定大戰來臨時,可以起一點作用。至少什麼作用,楚思卻是還沒有想好。

拿著一壺酒出來的小二看到楚思那興奮樣,忍不住在旁邊嘟囔:“怎麼這話,說得好似在她自家一樣?”

“小哥如此盛情相邀,敢不從命?”長相清臒的文人哈哈一笑,轉頭看向身後那褲腳挽起,皮膚白淨,頗有公子哥味的青年笑道:“這位小哥看起來年少,卻頗是有趣。”

說笑中,兩人來到了楚思的桌前,分方坐下。

清臒文人笑道:“在下武昌唐陽延,這位公子乃是琊王云,不知小哥高姓大名?”

來了!居然一開始就通名報姓!楚思的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她知道整個晉之士族只有這麼些人,自己只要一報名,是真是假便逃不過他們的耳目。

搖了搖頭,楚思笑道:“在下楚田,字心木。山生野長,閑云野鶴一只。”這句話,她可是想了一路才整好。這個時候不是極為尊敬隱士嗎?隱士中,總有一些是長期隱居在山林,與世人無爭的吧?

唐陽延哈哈一笑,清朗的聲音在大堂中流轉:“好一個山生野長,閑云野鶴。居然是隱士之後,來,為心木小弟的自在出身干上一杯!”

“好!”王云重重的桌上一拍,直拍得酒水亂晃,他舉起斟滿酒的大碗,朗聲喝道:“山生野生,閑云野鶴,多好啊,我恨不得代弟而處之!來,為自在干杯!”

三人碗中的酒這時已滿,各舉起酒碗一亮後,同時一飲而下。

一碗酒盡,王云目視窗外的景色,手拍桌子,朗聲唱道:“山水有清色,見此已忘塵。”聲音一頓,他目光突然移到楚思的佩劍,奇道:“心木小弟還會武功?”

楚思伸手拍了拍自己腰間的佩劍,笑嘻嘻的說道:“正是,小弟游曆四海,自是要有點防身之術。”

“游曆四海,呵呵,這兵荒馬亂的,小兄弟到了哪些地方,聽起來語氣不小啊。”

楚思一曬,把酒杯一晃,說道:“秦地,燕地,趙地饒了一圈了。處處白骨,處處荒涼。”

她才說到這里,兩人便同時悶不吭聲。王云把自己的酒碗跟唐陽延一晃,一飲而盡後,低聲歎道:“小兄弟年少,須知這天下大事,不是我輩能言。”

這也說不得?

楚思有點惱怒,也有點莫名的悵然。

搖了搖頭,楚思強迫自己把注意力轉移。

仿佛為了打破這難堪的安靜,唐陽延笑道:“明日武昌城中會有一番熱鬧。其中名士無數,小兄弟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楚思一樂,馬上接道:“敢不從命。”

陽延哈哈一笑,又說道:“我與王云弟已備好了一葉輕舟,准備用過餐後便連夜趕路。小兄弟加入更好,到時我與云弟手談一句,楚小兄弟便撐棹吧。哈哈哈。”

敢情是邀我去做船夫?楚思也跟著笑了起來。一邊笑,她一邊向往的說道:“一葉輕舟穿行于山林之間,聽猿啼虎嘯,伴明月清風,這等生涯確實是妙極。難得兩位兄台有如此雅興,哈哈。”

她這麼一說,王云和陽延馬上變得興致勃勃。王云搖頭晃腦的說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天地之間美景無限,人生于世便當好好享受享受。到時被人取了某的頭顱去,也不至于大虧。”

有人要殺他?楚思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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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2-8 11:32:54
第122章 與子偕游(下)

雖然驚訝,她臉上的神色卻沒有變化,依舊嘴角含笑,似乎根本就沒有聽出一樣。

這時,一串“叮叮叮”的脆響傳來。卻是王云以箸就碗,砰砰叮叮的敲打起來。他一邊敲打,一邊放聲高歌道:“天下有至樂的國土嗎?有可以養生全身的訣竅沒有?身處當今亂世,干什麼可以求全,不干什麼無凶?住在哪兒為安,逃向哪兒無險?依就什麼可靠,舍棄什麼無憂?喜歡什麼合理,厭惡什麼無禍?方今之時,僅免刑焉!方今之時,僅免刑焉!”

唱到最後一句“方今之時,僅免刑焉!”時,他的聲音低沉滄涼,帶著無盡的滄桑和說不出的痛。聽著聽著,楚思的鼻子一陣發酸。

她呆呆的望著窗外的青山白云,想著自己青春年少,在好好的太平快樂之世不呆,居然穿越到了這個亂世。沒有一夕之安,沒有可靠之人。就連謝安,慕容恪等人,也不過是命運手心中的螻蟻。不知死期何時來臨,不知怎麼活著才叫值得,渾渾噩噩,茫茫然。

一直以來,楚思對于晉人的懦弱,頗有點不以為然,對那些傳說中的名士,也因為這點不以為然而有點輕視之心。現在聽了王云這一席長歌,忽然想道,就算謝安有經天緯地之才,可沒有人真正的用他,那又有什麼意義?這些名士文人,其中便有不少是有大才大德之人。可他們的才德只能招來殺身之禍,可他們無法讓自己的熱血流在該流的地方時,除了慷慨悲歌,他們還能做些什麼?這樣地世道啊。縱是天縱其才,也僅僅只能以自己的智慧免去刑罰!

楚思呆呆的聽著,在不知不覺中,她的眼眶已經發紅。

直到王云一曲完罷,楚思才低低的一聲長歎,半晌,她又是一聲長歎。

聽到她的歎息,唐陽延在旁也是一聲長歎。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三人收拾了一下,楚思把馬寄放在客棧里。跟著兩人趕往她剛才經過的河水旁。這河水也是洞庭湖的一個支流,可直通武昌。

三人所上的舟,是那種用幾十根竹子編就地舟排,長寬約二十個平方的排上放著一個小小的木凳子外,便再無余物。

沒有船艙,沒有木桅。空空蕩蕩的一葉舟排飄在水面上。楚思前世只有電視里見過這東西,哪里坐過?一想到要坐在這東西上翻波逐浪,呆一個足夜。她的心便有點發虛。

這有什麼可怕的?我現在不是身有功夫嗎?游泳也會一點點嗎?真是的,又想當大俠,又怕死,我也太差勁了些。

狠狠的鄙視一番自己後,楚思先跳到舟排之上。等陽延和王云都上來了,各坐在小凳地兩邊准備下棋時。她把棹朝岸邊一撐!

“潑啦啦----”一陣脆響聲傳來。坐在排上的三人,連同楚思在內同時一歪。卻原來楚思第一次劃這玩意,用力過度使得排身都差點歪了過去。

連忙又是幾棹劃過,當排身終于平緩的向湖水深處進發時,楚思的袍子都被湖水浸濕了小半。她回過頭,對上唐陽延和王云指責的目光,不由嘿嘿一笑。說道:“第一次劃,不太順手,現在好了,兩位無須擔心了。”

唐陽延對著天上地白云翻了一個白眼,道:“心木既然不會劃排,為何不早說?”

楚思學著他的模樣,對著天上地白云也翻了一個白眼。回道:“激流蕩舟。夜行千里。心木以為兩位兄台早就准備好舟毀人便亡呢。既然如此,我會不會劃排又有何區別?”

唐陽延被她的話狠狠一噎。

王云哈哈大笑起來。他的笑聲清亮之極,直透云霄。一邊大笑,他一邊指著唐陽延樂道:“樂哉此言!陽延啊陽延,你還有何話可說?”

楚思含笑而立,雙手持棹慢慢的劃動。她是身懷功夫之人,對于這力道平衡的掌握深得其法。才三兩下便把排劃得四平八穩,輕松之極。唐陽延最後的一絲擔憂也給消了去。

太陽西沉,最後一縷殘紅也在慢慢淡去。天地之間湧出一層薄霧,那霧籠罩在江面上。青山隱隱,夜風徐來,一輪淡淡的明月掛上天際。

當真是盛景無限。

楚思心懷大放,一邊悠悠地撐著棹,一邊游目四顧。湖水清澈無比,以她的視力,可以看到湖底有游魚無數,楚思看著看著,便有了一種跳到水中游泳的沖動。

她收回目光,轉向那太陽落山的所在,那遙遠的一抹暈黑,是如此的神秘,也不知那個盡頭,會不會有她前世的家人?

楚思用一手劃棹,另一手放在雙唇之內,囁嘯起來。她地嘯如期說是嘯,不如說是哼曲。她所哼地曲音,純是臨時任意編出的。望著無邊美景,任心情如風一般從唇間傳出,這感覺真是華美難言。

漸漸地,夜色越來越濃,而天邊的明月,也越來越亮。那銀色的光輝,溫柔的鋪在舟排上。

就著月光可不好下棋。王云拿過一根火把點燃,把它插在靠近下風處。湖風吹得火把烈烈閃動,火光中,那靜靜流淌的湖水,也顯出了幾分神秘。楚思望著望著,忽然有一種踏波而行的沖動。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讓自己清醒一點,楚思暗暗忖道,等我功夫恢複了,我非得試試這凌波破浪,乘風而行的感覺不可。

廣闊無邊的湖水中,這一葉舟排如同滄海中的一顆小米粒,實在是不起眼。仿佛隨便卷來一個浪頭便可把它覆滅。楚思望了望正斗得難分難解的兩人,暗暗想道:他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敢起這夜間行舟的念頭,膽子倒是不小!要是沒有我,也不知他們這舟排劃不劃得動。

她卻不知道,兩人本是准備叫了有武功會水的下人來劃棹的,後來看到她自承會武,便臨時起了意由她代之。

越到晚間,湖面上吹來的風越是帶著沁沁的寒意。楚思轉頭看向兩人時,正好看到他們翻動的油布大包,把里面的大衣翻出來披上。倒是准備得挺妥當的,楚思不由有點想笑。

駛了一個時辰後,楚思忽然輕“咦”一聲,只見遠處的湖浪當中,也有一束火光在其中蕩漾。難道,做這樣妙事的人還不止是他們?

看著遠處的那抹火光越來越亮,楚思眼珠子一轉,便囁嘴長嘯起來。這一聲長嘯,她加上了內力。渾厚清亮悠揚的嘯聲,伴合著水鳴風呼,遠遠的傳了開去。

她這一聲嘯,到了後面已用上了前世“滄海一聲笑”的曲子。那曲子是天才驚豔之作,非常的讓人心馳神往。隨著這嘯音一起,手談得正歡的唐陽延和王云不由停了下來,轉頭看向楚思,專注的傾聽著。

而湖水中,那抹火光已是越來越亮,越來越亮,隱隱的,楚思可以看到,那也是一葉舟排,上面或坐可站著五個人,正在望著自己,專心的傾聽著。

被這麼多高人注意著,楚思心中大樂,這一樂之下,心中更是豪氣大生,嘯音也越加的清亮渾圓,豪氣萬千。

許久後,她的嘯聲終于止住。

隨著她這嘯聲一止,一個清亮的,渾厚的嘯音立馬跟了上來。那嘯聲清遠綿延,如青山遠遠。如果說楚思的嘯鳴像是一個乘風破浪的俠客的話,那這一聲嘯,卻如天地間悠然而行的白云仙鶴,飄逸之極,風雅之極。

良久良久,對方的嘯音漸漸止歇。又過了半刻,一個清朗的聲音隨著夜風飄來:“客是何方人氏?琊王羲之有禮了。”

什麼?王羲之?楚思的心怦怦的跳了起來,同時,她有點納悶的想道:這王羲之的聲音好生熟悉,挺像白天所見的那個逸少。

王羲之的聲音一傳出,唐陽延不由哈哈一笑,對旁邊的王云說道:“沒有想到,居然在此遇上了你本家兄長。”

王云淡淡一笑,雙眼卻看向楚思,剛才她起了嘯音,王羲之回應了,現在王羲之問話,自也是她回答了。

楚思妙目一轉,便明白了這其中的規矩。她哈哈一笑,朗聲道:“王公好無趣矣!怎地一見小弟,便又問小弟是何方人氏?”

雙方的舟排這時已然靠近,王羲之一眼便認出了楚思便是白天一晤的那個少年。他當下哈哈一笑,沖她一揖到底,連聲道:“慚愧慚愧,居然又遇到了小兄弟。”他含著笑,一點也沒有為楚思的打趣著惱。

這時,兩舟上的人都站起來,一一向對方致禮。這些人都是附近的名士,平素里不是見過便是耳聞,這一行禮便是一串問侯聲,打趣聲不絕于耳。

楚思看向王羲之的身後,他們那舟排比較大,除了二個撐舟的下人外,另四人雖然長相各異,卻都是氣質磊落,風度不凡,一看就是名士。

楚思的雙眸在眾人的臉上轉了一圈,落到了最後那個,懶洋洋的躺在舟排上看著書冊,既不起來應答,衣著也頗為華貴的少年身上。

越看,她越是覺得這少年頗為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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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2-8 11:33:15
第123章 刑亦難免

正當她細細打量時,那少年仿佛察覺到了她的注視,把書冊一收,露出雪白的牙齒沖她一笑。這一笑當真是清俊之極,卻原來還是個熟人。

他頭戴逍遙巾,身穿著寬袍大袖,手拿卷冊,這張臉上笑意盈盈,雙眼清澈如鏡,正是那個她剛逃出慕容恪的軍營時,在官道上幫過她的青年。

原來是他,楚思咧嘴一笑,轉頭向那兩個棹夫看去,果然,站在舟頭的是一個近二米的大漢,正是昔時給青年駕車的車夫。

青年對她這種溫暖熟悉的表情有點詫異,回了她一笑後,慢慢的站起身來。拂了拂衣袖,少年望著楚思朗聲道:“君從何處來?因何有點眼熟?”

楚思一樂,暗暗忖道,我現在臉上戴了面具,唯一熟的也只是眼了,你這話倒是說得不錯。

她心情極好,笑嘻嘻的答道:“吾從來處而來。到于眼熟嘛,當年女媧造小弟時,與兄台用的是同一塊泥巴,因為此故,每一世小弟見到兄台,兄台都會覺得眼熟耳,兄台一開口說話,也盡是這兩句。這幾百世都過去了,兄台怎麼沒有長進?”

她這回答一出,眾人同時大笑,王羲之樂道:“此說卻是新鮮。”

那青年更是哈哈大笑,樂得直拍大腿,不過他這拍大腿的方式也極妙,“啪啪啪”的脆響不斷,拍的卻不是他自個兒,而是那個巨漢侍從的大腿。

大笑中,兩舟已是並肩而行,青年興致勃勃的望著楚思。快樂的說道:“原來我和君有如此深地淵源。既如何,何不結為兄弟?”

楚思先是一怔,馬上深深一揖,朗聲叫道:“楚田見過哥哥。”

青年大樂。笑道:“我叫司馬岳。字世同。今年十九歲,弟可以記得了。”他這一說,楚思這才記起,自己還沒有報年歲便叫了他哥哥了。她回過神來,也是一笑,補充道:“小弟今年十七歲。”

“無妨無妨,你既叫了我哥哥,這年歲便不重要了。”司馬岳呵呵笑了起來。

“確是如此。”王云在旁邊笑道:“沒有想到,這臨時一動的乘舟夜行,居然還遇到了這麼多志同道行的人。各位。湖風可好吹否?”

“哈哈哈哈。”回答他的是,是一陣大笑聲。

只是在笑聲中,楚思注意到,司馬岳有意無意地避開了王云地目光,不止是他,連王羲之在內,看向王云地眼神中。總會閃過那麼一抹半抹的歎息。

舟排已到中游,水勢也由開闊平穩轉為激流,兩岸青山林立猿啼不已。這其中還伴著陣陣虎嘯。舟排下是湍急的河流,河水打著旋,伴著風聲嗚咽,在銀燦燦的月亮下,剛才還溫柔之極的波濤添了幾分猙獰。

風聲,水聲,獸鳴。交合在一起。讓楚思的心中多多少少生了一分懼意。她緊緊的握著棹,反複的對自己說道:我是武林高手!我是高來高去的武林女俠。我這麼了不起的人怎麼能害怕呢?

這樣一想,心情果然好了很多。

不一會,楚思看了看那些容色不變地名士們,不由又想道:我在後世,就算有這個機會乘舟夜游,怕也沒有這份風雅,沒有這麼多名士相伴。更重要的是,誰不定這些人中哪個大筆一揮,我就名留千古了。

想著想著,楚思已由有點懼意變成了豪氣大生。

其實,現在所走的河水雖然說是變得湍急了,卻因為水面依舊開闊,也沒有礁石之類。這一段路依舊走得無驚無險。夜風習習,眾人仿佛在欣賞天地間的美景,除了持棋手談的幾個人外,其余的人都在打量著四周的景色,望著天上地明月發呆。

這一夜無比的漫長,楚思一直警惕的看著四周,劃著棹,生怕自己一個小小的失誤,弄得舟上的兩位名士落入了水中。

當太陽冉冉從東方升起的時候,武昌城的城池也遙遙出現在視野中。她輕籲了一口氣,劃著排向碼頭靠去。

碼頭上站了百十來人,看到他們地到來,全部舉目望著。楚思下棹如飛,舟排如箭般沖向河岸。看到她這個動作,唐陽延呵呵笑道:“心木究是年少,已懼矣。”

楚思臉一紅,她也不遮掩,點頭答道:“正是懼矣,需修養個七八日,才敢再做此乘舟夜游之舉。”

唐陽延和王云同時哈哈大笑,王羲之在後面跟著朗聲笑道:“那還不算懼。此等事,一生做一次足矣。”

談笑中,碼頭上地人越來越清晰。碼頭上停著七八輛馬車,馬車雍容,車旁的侍仆也衣履光鮮,在他們地身後和旁邊的高坡上,或蹲或站著七八十個看熱鬧的百姓,這些百姓衣衫破舊,表情木然。

眾人的笑聲剛一止,王云便慢慢的站起身來。他的動作緩慢而從容,先是整理一下頭冠,再整齊一下寬袍。楚思納悶的看著他,暗暗忖道,怪了,他這動作怎麼看起來有點壯烈?

“砰”地一聲輕響,舟排靠上了碼頭,王云率先的走了上去。楚思把棹放好,正准備跟著上岸時,唐陽延輕輕的搖了搖頭,扯住了她的手。

王云的背挺得筆直筆直,楚思從後面看不出他的表情,但從他的步伐看來,此時的王云一定是板著臉。

她奇怪的看向眾人,眾名士都站在她身後,舟排靠上了碼頭,也沒有一個人上岸而行。任由王云穿過圍觀的眾人,獨自向岸邊走去。

當王云走到離碼頭已有三百米的荒原時,他驀地站住了。他慢慢的轉過頭來看向眾人,忽然朗聲道:“諸公,南面稱王之樂,今云獨享矣!”

他明亮的目光掃視過眾人,忽然仰天長笑起來。他的笑聲蒼涼而悲壯,盛滿著無奈。大笑聲中,王云的喝聲遠遠的偉出:“方今之世,大智大慧者,也僅免刑焉。哈哈哈哈。。

大笑聲中,楚思忽然“啊”地輕叫出聲,只見官道上,幾個黑衣人騎著快馬迅速的奔來。走在最前面的那個黑衣人,在離王云還有二百來米的時候,便把系在一旁的弓箭,對准了王云。

楚思的驚叫起一起,那箭一聲長嘯射了出來。轉眼間,只聽得“卟”地一聲脆響,王云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的胸口上,正正的插著那只長箭!

“啊啊,殺人了,殺人了啊。”尖叫四起中,碼頭上的從閑散人慌亂的向四周竄去。可是楚思這一群人,除了她發出一聲驚歎外,便再無聲音傳出。

一股鮮血噴湧而出,王云踉蹌的向後退出幾步,“撲通”一聲栽倒在地。看到他倒地,陽延急叫一聲,匆匆的跳上岸趕了過去。楚思跟在眾人之側也趕到了王云的身邊。

此時的王云,雙眼緊閉,臉露冷笑,竟是已斷了氣。

幾個黑衣騎士這時已跳下馬,也趕到了他的屍體旁。細細的對他看上幾眼後,幾人同時退後一步,對諸人說道:“諸公,他的屍體我等需帶走。交驗完後唐公可以來斂屍了。”

唐陽延此時一臉的悲憤,聽到黑衣騎士的話後,他長長一揖,朗聲道:“多謝。”

幾個黑衣人點了點頭,站到一旁。眾人在王羲之的帶領下齊齊向王云的屍體一揖,一揖作罷,歌聲同起:“生死修短,豈能強求?予惡乎知悅生之非惑邪予惡乎知惡死之非弱喪而不知歸者邪?予惡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蘄生乎?”聲音悲涼,遠遠的傳了開來,直震四野。

整齊的歌聲一止,四個黑衣人把王云的屍體搬起來轉身就走。楚思呆呆的望著隨著他們的移動,而留下一路的血跡。喃喃的問道:“這是為什麼?”

她呆呆的轉過頭,又問道:“這是為什麼?”

幾聲長歎傳來,唐陽延走到她身後,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道:“他這樣的死法,已經算是頂頂好的了。大伙陪他乘舟夜游,現在又得以保留全屍,已經算是很好的了。如我等,只怕還不會有這麼好的福氣。”

注:南面為王,出自《莊子》,也就是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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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聚于武昌

楚思望著那消失在眼前的黑衣騎,望著地上的一灘鮮血。半晌都不敢相信,好生生的,剛才還談笑風流的一個人就這樣沒了。

她轉眼向眾人望去,這些人雖然臉有悲色,可更多的是一種麻木,一種意料之中的無奈,一種兔死狐悲的淒涼。

晨風拂起她的長發,太陽的金光暖暖的溫柔的照在身上,可此時此刻的楚思,卻只感覺到一種寒意,一種徹骨的寒意。

她問出那兩句“為什麼”後,除了陽延便再也沒有人跟她解釋半句。看他們的神情,似乎這種事司空見慣,根本無需解釋去。

她雙眼茫茫然的四下望去,表情呆怔。司馬岳輕歎一聲,暗中嘟囔道:“還是個孩子呢,看來是給嚇壞了。”

他走到楚思面前,伸手摟著她的肩膀,輕聲道“弟,走吧。”不理會楚思變得僵硬的身體,強行扯著她向一旁走去馬車走去。直到上了馬車,楚思這才明白過來,碼頭旁的馬車和侍仆,都是為這些名士們准備的。

司馬岳懶洋洋的倒上兩杯酒,遞給楚思一杯後,慢慢的品了一口,說道:“心木雖然跳脫不羈,終是少年人,此等人實是司空見慣,怎地到現在還在慌亂?”他笑著看著楚思,溫柔的說道:“昨晚于萬頃浪中弄棹都不怕,怎地今日卻成了一只小羊了?”

說完這番話,見楚思還傻傻的看著手中的酒杯,卻不知道飲下。他不由欠身坐到楚思的身邊,伸出手托著那酒杯湊到她的唇邊。

這一下,他挨得甚近。近得可以聞到楚思身上散發出來地陣陣馨香。這香不同于他與其他人平素所佩的香囊發出的香味。輕輕幽幽,淡淡綿遠,亦是他所熟悉的香氣,司馬岳盯著楚思地玉耳處。唇角慢慢地勾起了一抹笑容。

楚思張開小嘴。無意識地飲了一口酒水。那嗆味一入喉。楚思仿佛清醒了少許,她連忙再吞上幾口,當辣味滾過咽鼻時,楚思的雙眼中升起了一抹霧氣,人也清醒過來。

這一清醒,她馬上發現近在方寸的司馬岳,他呼出的氣息,暖暖的撲在她的耳朵上,楚思心中一凜,連忙移開少許。

等楚思移到安全的所在。再看向司馬岳時,他已是一臉的平靜悠然。仿佛察覺到了楚思的注視,正慢慢給自己斟著酒的司馬岳微笑地說道:“木心弟是隱士之後,對時勢所知甚少吧?反正你要記著,可盡言風月美人,可玄談生死,別的嘛盡量少說少說。不然的話,一不小心就會給弟帶來殺身之禍。切記切記。”

楚思怔怔的聽著,她雖然來這個世界也有一段日子了。可對這晉國內的政治勢力,形勢是非一無所知。想起謝安等人也給過自己同樣的勸告。楚思點了點頭,輕聲應道:“我明白了,可以言生死,可以玩美人。其他的事一律不可說。”

話才出口。她便苦笑起來,暗暗忖道:可是。我在路上聽到地關于石虎要進攻武昌的話也不能說麼?這司馬岳姓司馬,乃是皇族的姓氏,我能不能把這事告訴他呢?

想了想,楚思說道:“大哥,我在一家客棧用餐時,聽有人言道,石虎已准備向武昌言戰。”

她一說完,便緊緊的盯著司馬岳。司馬岳懶洋洋的看了她一眼後,點頭道:“我知道了。”

楚思一愣,問道:“你知道了?”

司馬岳笑了笑,說道“鄉里俚言,不能心當真的。不過弟這番心意,為兄領了。”

楚思低聲道:“確實是不能盡當真,不過信了也無礙,大哥,要不要派人到趙去調查一下虛實?”

司馬岳上下打量著楚思,哈哈一笑,道:“原來弟還知兵呢。”他揮了揮手,笑道:“這事以後再說。前面就是武昌城,晉之名士多聚于此,弟這次表現不凡,將要在天下人中揚名了。呵呵。”

他竟然是一點也沒有放在心上。楚思感覺到一股無力。轉眼她又想道,名士聚集?也不知謝安會不會來?他來了,我便告訴他就是。

這樣一想,她的心又安穩下來。

石虎攻擊南昌之事,雖然只是道途說,可楚思下意識地便覺得此事十分重要,也一直掛在心上。

司馬岳微笑地注視著她,溫柔的問道:“弟平生有何志願?”

平生地志願?楚思一愣,側頭想了想。她最大的志願,自然是能回到自己的時代,可這個志願太渺茫了,而且不可跟人說起。除了那個,她還有什麼願望呢?也許,便是在這個亂世找到一個可以讓自己心安的地方,心安的人,平安的過上一輩子吧。

一想到這,她的腦海中便泛起了謝安和慕容恪的影子。連忙把他們甩去,楚思抬頭對上司馬岳的注視,笑著回道:“志願?當然是好吃等死了。”

司馬岳聞言,臉上露出一抹苦笑,搖頭道:“弟這個志願太難了,還是換一個吧。”

啊?這也難?楚思沒有想到自己信口所說的,前世經常掛在嘴里的志願,居然被司馬岳說是太難。她呆了一呆後,馬上明白過來,在這個亂世,能夠吃好穿好,平安老死的人,還真是有大福氣之人。

這樣一明白,她的心又是一陣蕭然。司馬岳望著她,呵呵笑道:“要是弟的志願是醇酒美人,黃金華屋,這個做哥哥的還可以幫一把。只是可惜,弟的心氣實在太高了。呵呵。”

楚思一樂,也笑道:“是啊,醇酒美人,擁黃金坐華屋,這個願望居然比平安老死容易得多。真是有意思。”

兩人邊說邊談,司馬岳的馬車中准備十分充足,不但有美,還有各色點心。楚思一夜撐棹也有點餓了,便拈起那些點心吃了個七七八八。

司馬岳笑吟吟的看著她,時不時的跟她說上一句。兩人胡亂扯著倒也開心,笑談聲中,外面傳來馬車夫的聲音:“殿下,到了。”

楚思剛把一塊酥糕放到嘴里,聽到這“殿下”兩字,便是一呆。轉眼她又想道:他姓司馬,是皇室中人,當然會是殿下了。這樣一想她又坦然起來,繼續把手中的糕點塞到了嘴里。

司馬岳看到了她這個小動作,微微一笑,率先跳下了馬車。

馬車所停的地方,居然也是一處世外桃源般的所在。入眼處,九曲回廓如眾星伴月一樣,圍著一處極大的亭台。而亭台外則是清澈的湖水。湖水被遠山圍攏,上面有輕舟畫舫停留。

不過,亭台上卻沒有看到人。楚思的頭一側,便發現左側假山後,傳來一陣人語聲。她緊走幾步,跟上了司馬岳的腳步。

他們所去的方向,正是那人聲傳來處。走過假山,楚思的眼前出現了一大片草地。草地的後面,居然是漫無邊際的森林。樹木森森,遮天掩地不知有多大范圍。一陣風吹來,卷著森林中特有的潤濕涼爽之氣,讓人通身清涼。

綠草蔭蔭,上面放著數十塊磨平的大石頭,這些石頭上有不少坐了人。而在草地的中間,鋪著一大片的蜀錦。蜀錦上放著塌幾,眾人跪坐其上,身周侍女穿梭,酒香,脂粉香,肉香,香囊的香混在一起,配著聲聲絲竹,給人一種極為華美和舒服暢意的感覺。

司馬岳對著楚思笑道:“這是名士之會,可是不講禮數的。你想做什麼盡管做,想拿什麼盡管拿就是。”楚思應了一聲,妙目四顧,卻是人群中尋找著謝安。

這濟濟一堂,足有三四十個名流公子,加上穿行其中的侍衛護衛,好更是幾百了。楚思東顧西盼的,看了一會也沒有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來。

難道他還沒有來?

楚思正悵然若失的時候,聽到司馬岳一聲清笑,朗聲道:“滿座盡是碧玉,幸何樂之?”

在他的笑聲中,楚思聽到右側的竹林中,傳來一陣腳步聲。腳步聲中,一個清悅的,熟悉之極的,曾幾回在夢中出現的聲音朗朗的笑道:“逸少,聽聞你們昨夜乘舟夜行千里?如此妙事,怎可沒有我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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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璧玉

謝安來了。

楚思心中一震,迅速的抬起頭來,呆呆的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謝安修長的身影出現在楚思的眼前,他依然是皮膚白淨,雙眼如星,氣質磊然灑脫,依然是一站出來,便會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卻讓所有人都沒有辦法對他產生敵意。

謝安的人緣極好,他一出現,眾人便紛紛跟他打著招呼,謝安含著笑,一一還禮後,才轉眼對上王羲之相視一笑,他徑直走到王羲之的旁邊坐下,伸了一個懶腰,曬然道:“籲,還是你們走水路的快。”

王羲之歎息了一聲,低聲跟謝安把王云的事說了一遍。謝安收住臉上的歡容,苦澀的說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啊。”

這時,又是一陣喧囂,喧囂聲中,一個悅耳之極的男子聲音傳來:“武昌之會果然熱鬧。”這個聲音又有點耳熟了。

楚思轉過頭去,這一轉頭,便對上一張俊美得比美女還美女的臉,來的人正是衛映以。衛映以嘴角含笑的一走過來,眾人便頻頻向他看去,特別是各位名士帶來的護衛侍婢,更是看得目不轉睛。

“這位衛公子,果然是玉雕出的人兒。真真讓人一看就心情愉悅。”

“所以大家都叫他璧人。”

站在楚思旁邊的,多是侍婢。眾女嬌笑著,對著衛映以指指點點。眾女嬌笑著湊在一起,其中一女不知說了一句什麼話後,幾女同時歡呼出聲,轉眼間,她們便跑到樹林中,。

楚思看了看衛映以,又看了看謝安。暗暗想道:男人嘛,美得太過也不見得好啊,比起衛映以,我可更喜歡看謝安了。

正當她胡思亂想之際,樹林中。跑了出來五六個侍婢,她們手中捧著一抱抱的鮮花,一邊不停的撕著花瓣。一邊急急的跑向衛映以。來到衛映以身周時。幾女格格一笑,嬌柔的笑聲中,她們同時雙手一揚。頓時。無數鮮花揚上天空,如同雨滴一般,漫天遍地的向著衛映以罩去。

衛映以經常遇到這種場面,見此迅速的向前一躥。可他的動作雖快,無奈天上地鮮花打擊面太廣。轉眼間,滿天鮮花密密麻麻的落到他的頭上,臉上,身上。斑斑點點。

衛映以苦笑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把一片落在眼睫毛上的花瓣眨落在地,饒是如此,還有五六片花瓣沾在秀挺的鼻子和臉頰上,隨著他地表情,這些花瓣一晃一晃的。倒是頗為有趣。

楚思笑吟吟的看著這一幕。本來因為王云之死,有點郁郁地心情也是大好。

眾侍婢手牽著手,把衛映以攔在當中。她們嘻笑著。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衛映以,個個秀臉通紅,激動不已。衛映以是個文弱書生,連沖了幾次,也沒有從眾女的包圍中沖擊出來。

這些侍婢中,便有王羲之,司馬岳的人。司馬岳搖了搖頭,長聲歎道:“如我等也是風流少年,為何眾婢只為衛少癡迷?”

一個婢女跪在他身後,正有一下沒一下地給他捶著肩膀。聞言笑道:“天下名士無不風流,唯衛少美如少女,難言難畫。清如玉石,望之悅心焉。”

主仆兩人的對話,聲音都是不低,一時之間,聽到的人都是哈哈一笑。司馬岳轉向謝安,朗朗笑道:“謝家三郎,堂聞你所經行處,眾女紛紛叫你檀郎,卻原來還是不及衛少多矣。”

謝安聞言哈哈一笑,他望向被眾女圍在中間,躲閃不已的衛映以,答道:“悅安者,多閨閣之女,悅映以者,男女都有,安確實不及他多矣。”

這話一出,眾人又是一陣大笑。司馬岳提高聲音,對著衛映以說道:“衛璧人,你聽到沒有?謝安說了,迷他的只是少女,而迷你的不但有少女,還要加上男人呢。哈哈哈。春夏之日,南風徐徐,有男人悅之也是一件妙事,璧人覺得此言然否?”

南風者,男風也。司馬岳此言卻是在嘲笑衛映以長相男女不忌了。

衛映以身子一彎,終于趁兩婢回頭張望之際躥了出來。整了整衣袍,在終于趕到的貼身侍婢的幫助下把頭發上,臉上地花瓣撫去後。他淡淡的回道:“玉石之美,本不分雌雄。”

他雖然把自己比作美玉,堵了司馬岳的後話。卻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再多糾纏,他轉過頭迎著風,一邊慢慢的拂理好自己的頭發,一邊任風揚起他的袍子。

清風如水,長身玉立的衛映以被風這一吹,還真是“玉樹臨風”。一時之間,眾女又看得癡了。

這時,與王羲之說著話地謝安,雙眼一轉,看到了站在一旁樹蔭下地楚思。四目相對,謝安不由一怔。王羲之順著謝安的雙眼望來,笑了笑說道:“這位少年郎頗為有趣,只是來曆蹊蹺了些。”

謝安一笑,站起身來慢步走到楚思身前,深深一揖,朗聲道:“在下陳郡謝安,敢問公子高姓大名?”楚思連忙還以一禮,回道:“小哥姓楚,字田。”她正准備把木心地號一並說出來,忽然想起眼前這個謝安聰明絕頂,自己只要說出,他只怕會馬上懷疑到自己就是楚思了。

這樣一想,楚思便把後面的話生生的吞了下去。

謝安沒有想到,楚思這自我介紹居然只說到一半便停了下來。他那雙烏黑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著楚思,見她過了好半天,也沒有把下面的話說出來。謝安微微一笑,說道:“原來兄台也姓楚。”

楚思的心砰地一跳,問道:“姓楚很稀罕麼?”

謝安答道:“稀罕到是不曾稀罕,只是安以前曾見過一個姓楚的女子,她的眼睛與兄台有點相似。”

楚思馬上明白,謝安說的正是自己。她郁悶的想道:怎麼才一個照面,便引起眼前這人的懷疑了?不對,他只是覺得相似,也許以為楚思是我的什麼親人呢。

謝安的雙眼一直落在楚思的身上,把她的表情變化收入眼底後,謝安的眉頭幾不可見皺了一下。正在這時,楚思哈哈一笑,清脆的說道:“許是公子遇到了我的族人吧。”

謝安眉心一跳,笑道:“兄台的族人?不知兄台是哪里人氏?”

楚思最煩的便是這個問題,因為她對這種高門大閾的姓氏一無所知。她笑了笑,目光有點閃煉:“我們族人長居山中,已曆百數年,偶爾有外出行走之人,也只是庸碌之輩。”

謝安的眼光落在楚思臉上,聞言“哦”地輕應一聲,表情不置可否,看樣子是將信將疑。楚思又笑了笑,望向謝安目光佼佼:“芳草連天,清風徐來,謝公子,我們不如到一旁走走吧?”

謝安欣然應諾。

兩人聯袂向一旁湖邊走去。

一邊走,楚思一邊說道:“小弟冒味了,小弟在落安鎮客棧落腳時,曾聽到有一客人閑談說起,說是趙主石虎將要進攻武昌。小弟想了又想,此話還是甯可信其有的好,所以一直便想找到公子,把此話帶給公子。”

楚思說到這里,長長的籲了一口氣,露出笑容道:“現下好了,話終于帶到了。嘻嘻。”

她說完這番話後,感覺到旁邊的謝安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不由納悶的轉過頭來。

對上她烏黑明澈的雙眼,謝安苦笑道:“安身無長勢,兄台怎麼會以為把這種事告訴了安,便是大功告成?”

楚思一愣。

謝安又盯著她問道:“安與兄台從來沒有見過面,兄台為何一副對安熟識已久的樣子?”

楚思的眼睛眨了眨。

楚思負著雙手,盯著楚思微笑道:“看來,兄台與安的感覺一樣,都覺得對方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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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謝安生疑

楚思呆住了。

她傻傻的望著謝安,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一個念頭浮出心中:難道被他看破了我易容術?不可能,我這面具做得何等逼真,他怎麼可能看得穿。可是,他為什麼要這樣說?

楚思打了一個寒顫,只覺得眼前這人,實在精明得過了份。

似乎察覺到了楚思的不安,謝安的嘴角慢慢浮起一抹笑意。他溫柔的伸出手,在她的手上一握,輕聲道:“你剛才不是說那人講起石虎要進攻武昌嗎?那人姓甚名誰,家住哪里?長得什麼樣子?”

他剛握上楚思的手,便察覺到這手又細又軟,渾然不似男人的手掌。謝安心神一動,大掌一握便沒有放開。

楚思的小手被他的大掌這麼暖暖的握著,一時心跳如鼓。她咽了咽口水,正准備說話,謝安又問道:“剛才你告訴了安你的姓名,你的字呢?”

楚思只覺得心砰砰的跳得飛跳,頭腦中昏乎乎的,哪里還能清醒的思考。她訥訥的說道:“我字,字心木。”

謝安輕輕笑道:“楚田,字心木?田心相加為思,卻不知楚兄思的是哪一根木?”

啊?

楚思傻了眼,她又咽了咽口水。

謝安清亮無比,皎然如夜,隱帶笑意的雙眼,一直盯著楚思的眼睛。在他這種眼光的籠罩下,楚思直是心髒怦怦的亂跳,呆呆愣愣,哪里還有半點清醒?

謝安見楚思連話也說不全了,又是一笑,握著她的手不放,身子轉到她的頸後,刻意的在頸和臉相接處看了又看,當掃到玉耳時,謝安眉頭一揚。伸出手拂向她的衣領。淡淡笑道:“這里都沾上樹葉了,還有灰塵,怎地這麼不注意呢?”

他有一下沒一下的拂拭中,手指卻時不時的勾起了楚思的領子,露出她領下遮蓋著地肌膚。掃了一眼,謝安地唇角笑容更深。他轉過身,修長的手指劃過楚思的臉頰,在激起她一陣陣麻酥後,悠然說道:“安這陣子有點眼花,總是遇到似曾相識的人。先前遇到一女。與兄台同姓,名字也有點相似,她叫楚思。”說到楚思兩字時,謝安的聲音頓了頓,待看到楚思的身子僵了僵後,他唇角又是一勾。

徐徐的歎了一口氣,謝安道:“可是佳人卻如仙鶴一般,行蹤嫋嫋,無可捉摸。這倒罷了,可恨的是。她偏偏讓安欠了她一個大人情後才消失不見,害得安念她至今。每每夢回,便又恨又惱,又是想念。”

伸手在楚思的衣袍上拍了拍。謝安笑問道:“楚兄,不知這位楚思姑娘,是你的族人否?”

楚思擠出一個笑容,腦中飛快地轉念:慘了,聽他的語氣,怎麼像是認出我來了?我到是承不承認呢?可要是承認的話,他一定會懷疑我的面具的由來。知道我用面具易容後,他說不定又會懷疑到王云娘也是我。可是我是借屍還魂的啊,王云娘在晉國有行跡可查,他會不會由我的只字片語中,把我這種不能說出口的來曆也猜到?

想到這里,楚思打了一個寒顫,當下決定打死也不認。

勉強笑了笑。楚思說道:“楚思啊?在下沒有聽過。許是兄台認錯人了吧。”她退後半步。讓自己離謝安遠些後,又笑道說道:“謝三郎剛才的話好生奇怪。難道公子懷疑在下你的熟人不成?”一邊說。她一邊輕輕地掙動著,想要把手從謝安的掌握中抽離。

謝安聞言,唇角再次一勾。握著她的手的大掌順勢一松。在她地手剛剛抽出時,他的中指指尖從她的掌心輕輕一劃而過。

這一劃,又帶來一陣奇怪的麻癢,楚思的手反射性的一顫。

正在這時,“啪啪啪”三聲清脆的掌聲響起,這掌聲實在來得太突然,讓楚思生生地嚇了一跳。她連忙順聲望去。

卻見衛映以優哉游哉的從旁邊的樹林中走了出來。他笑吟吟的看了一眼謝安,又看向楚思。拊掌歎道:“剛才司馬岳那小子說什麼來著?南風徐徐!呵呵,安石啊安石,今日可不正是南風徐徐,風景無限麼?”

他一邊搖頭歎息不已,一邊打量著長相清秀的楚思。

衛映以雖然語帶取笑,卻沒有半分輕視之意。這個時代盛行男風,男子相好本是尋常事。要是別人,衛映以還會視而不見,可現在握著一個少年好的,卻是一向端正佼然,名揚天下的謝安。因為他現在地取笑中,還帶有提醒之意。

謝安哈哈一笑,臉色自若。轉眼見楚思一臉嗔怒地瞪著衛映以,嘴還微嘟著,他笑得更歡。

衛映以也察覺到了楚思的不快,他訝異地掃了楚思一眼,略略施禮,清笑道:“失禮失禮,兄台切勿見怪。”

楚思重重一哼,下巴一抬,給了衛映以大大的一個白眼。按她本意,她還想大大的嘲弄一番,可是一想到自己已經引起了謝安的懷疑,再逞口舌之利,說不定謝安就不是懷疑,而是肯定了。便硬生生的把要說的話都吞了下去。

對上楚思的白眼,衛映以的美麗之極的面容卻是一僵,他眉頭微皺的沖著楚思認真的打量起來。楚思惱怒的喝道:“你看什麼?”

衛映以收回目光,哈哈一笑,說道:“無他,見君姿色楚楚,有點目眩矣。”話一說完,衛映以便退後一步,手臂前曲,做出防范楚思攻擊的姿式。

哪里知道直到他姿勢擺全,楚思也沒有攻擊,不但沒有攻擊,她還轉過身去,把背對著衛映以。

這個反應讓衛映以直接迷惑了。他一臉奇怪的看著楚思,忍不住饒過彎,轉向楚思的正面。他剛走出一步,忽然眼前一花,緊接著,一只小腳丫生生的踢中了他的胸口,“蹬蹬蹬”幾下,衛映以狼狽的向後退出幾步,一撞撞到了一根樹干上。

身子一挺,身無武功的衛映以便站了個筆直,他伸手揉著自己胸口,發現楚思這一踢根本就沒有傷到自己。

楚思下巴再次一抬,得意的對上揉搓著胸口,寬袍上印著一只腳丫子的衛映以,狠狠的說道:“姓衛的,以後用詞注意點。”

衛映以連忙伸出手指掩著自己的嘴,對楚思做出噤口狀。然後他迅速的轉過頭,朝左右望了幾眼。見沒有人注意這邊,不由大松了一口氣,伸手拍著自己胸口,衛映以苦笑道:“純是開玩笑嘛,至于這麼認真嘛?小兄弟,別以為你身懷功夫就很了不起,你要是有本事的話,聲音就再大一點,哼哼,我包准那些女子會讓你明白,什麼叫唾面自干,什麼叫欲哭不得!”

說罷,衛映以得意洋洋的搖頭晃腦起來。才搖了兩個,他便想到那些女子的可怕之處,臉上的笑容不由一收,表情也變成了苦惱。

他這個樣子一做,楚思不由啞然失笑,一直站在旁邊看熱鬧的謝安,這時也是哈哈一笑。他笑了一陣後,悶聲說道:“衛兄此言大善。”忍了忍,他又悶聲笑道:“楚小兄弟,你可別小看了這些女子,洪水猛獸不過如此。你雖然身懷功夫,但衛兄真要使出此招,只怕楚小兄弟你馬上就會成為人人喊打的老鼠,這天下雖大,卻是無你容身之處”說到這里,謝安自顧自的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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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烽火

謝安這一笑,楚思跟著也笑出聲來。衛映以這人長得秀美,臉皮卻是很厚,居然跟著兩人也大笑起來。

他們的笑聲,驚得眾人紛紛回眸。不知不覺中,三人的周邊,又圍滿了女子。這一次的女子中,可不止是侍婢,其中竟有二三個是世家貴女。

這些女子一圍上來,衛映以馬上笑容一收。他施施然的走到楚思身邊,慢慢的靠向她,低聲道:“勿怪勿怪,洪水太猛,有人墊背撐得久些。”

楚思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楚思眼珠子一轉,頭微側向另一邊的謝安,輕聲道:“安石兄,此人剛才還在吹噓自己豔福,這下子卻扮起可憐來了。難道兄台沒有意見麼?”

謝安微微一笑,說道:“這很簡單,小兄弟盡管再踢一腳過去。”

楚思聞言輕輕一哼,嗔道:“我還不想被口水淹死呢。”衛映以卻哈哈一笑,悄聲道:“正是,正是,這下遲管踢。”

楚思哭笑不得,一轉眼,見眾女圍在周邊,目光癡癡的望著衛映以和謝安,不由有點懊惱:要是我這副面具也是一個美男就好了。哎哎哎,真是可惜,太可惜了。

正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在這種閑雅之時,突然聽到這錚錚蹄聲,眾人都皺起眉頭,轉眼向聲音傳來處看去。

騎在馬背上地。是一個黑衣將士,那將士橫沖入眾名士當中,他翻身下馬。急急的叫道:“邊關急報!趙夔安率五萬大軍,分攻我荊州,揚州的北部邊境。同時,分兵兩萬,逼近我武昌邾城。”

一石激起千層浪,一時之間,本來還談笑不休地眾人頓時全部啞了。

王羲之上前一步,沉聲問道:“瘐公怎麼說?”

那黑衣將士歎道:“瘐公言,邾城城牆堅固,無須擔憂。”

黑衣將士地話一說出口。眾人馬上說道:“瘐公都這樣說了,你還擔心什麼?”“就是,如此良辰美景,沒有被這些俗事壞了興致。”

“咄!快去!快快離去。”

王羲之也說道:“這本是瘐公之事,你來跟我們報什麼?”

黑衣將士一噎,半晌才急急的叫道:“可是,毛將軍說。

司馬岳在旁揮了揮手,說道:“毛寶此事多慮也,他和太守樊峻轄下萬余人,萬余人守城。二萬人攻城,況邾城向來堅固,又何必擔憂?再說,武昌城歸瘐公制下,這是他所管之事,你來找我們,卻是逾越了。回去吧。”

司馬岳一開口。黑衣將士馬上噤若寒蟬,他連忙應道:“是。”轉身縱馬離去。

楚思皺緊眉頭,轉眼見謝安神色自若,不由低聲說道:“邾城,果然城牆堅固,兵精糧足,足可抵二萬趙軍否?”

楚思的聲音剛落。一旁的衛映以低聲喝道:“王云前車之鑒。楚兄切勿多事。”見楚思不自在,他又低聲說道:“事涉瘐公。我等還是醇酒美人的好。這世間俗事管了是非太多,是非太多!”

這種事居然是俗事?

楚思咬著下唇,轉眼看向謝安。見謝安仍然一臉微笑,表情淡淡,她心中不由有點惱火。低歎一聲,楚思甩開兩人,轉身沿湖向官道方向走去。

一直走了幾十米,楚思見謝安等人一動不動的談笑不休,心中暗暗忖道:石虎雖然暴虐,卻是軍強馬壯。這晉人一個個只好玩樂,也不知是不是夔安等人的對手?轉眼,她又想道:我雖然以晉為家,可晉人著實太弱小,又喜歡縱情聲樂,內訌不休,這地方呆久了,真令人心情郁悶。

她其實也不記得,這一次石虎攻打武昌的結果怎麼樣,可是楚思卻很不喜歡晉人對待戰事地輕飄飄的態度。在他們的眼中,似乎家國興亡,一點也沒有自個兒這片刻的歡愉重要。這樣的態度,在這樣的虎狼之世,又怎麼可能讓百姓過上真正平安喜樂的日子?

她悶悶的順著河邊向官道方向走去,一時卻拿不定主意,是趕到武昌去,還是做些什麼別的事?趕到武昌去,她一個無名無勢的小人物又能起到什麼作用?  

不知不覺間,她已來到了官道上。楚思尋思片刻後,還是轉身向城里走去。不一會功夫,她牽著一匹馬又上了官道。

縱身上馬,楚思徑直向邾城方向趕去,走了半個時辰時,一個黑衣騎士出現在她地視野中,這黑衣騎士騎在一匹健壯的黑馬上,長發披肩,挺得筆直的身軀如青竹般,有一種清清冷冷,優雅之極的風范。

可這身影卻好生眼熟。

楚思驅馬上前,慢慢走到那人身後。她歪著頭打量對方片刻後,悶悶的問道:“卻不知謝三郎站在這里干嘛?”

謝安慢慢回過頭來看向她,悠然一笑,答道:“自然是等某個任性沖動的人。”

楚思重重一哼,踢了踢馬腹,說道:“謝三郎不明哲保身了?”

謝安苦笑道:“楚小兄弟的記恨心挺強地,我什麼都沒有來得及說便被惱上了。”

他策著馬靠近楚思,轉頭看著她嘟起的嘴笑道:“怎麼了,還在生氣?”他一揚韁繩,苦笑道:“瘐公心狹而剛愎自用,他既已放出話來,武昌失了也許他還會認錯,如果沒失的話,我們這些自作主張的人怕是會成為他的心中刀,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後快!”

楚思一怔,半晌才問道:“那你怎麼還是來了?”

謝安歎息道:“于家族計,于自身計,我是不能來。于國計,于子民計,我是應該來盡自己一分力。”他皺眉說道:“我這次到武昌來,便經過了邾城。說是一萬守兵,可能用得上的兵馬不足二千,以二千敵二萬,邾城危矣。”

楚思聽到這里,不由擔心的問道:“那如何是好?”她轉頭看向謝安,輕聲道:“要不,我們想法子去勸勸瘐亮吧。”

謝安搖了搖頭,說道:“沒有用地。”

楚思低聲道:“可是你。

謝安嘴角一彎,笑道:“我既然知道了這等情況,又怎麼能只想著自身安危呢?至于事後會出現什麼事,還是到時再說吧。也許到了那個時候,我已有了讓瘐公釋疑地法子了。”

說到這里,謝安轉過身來,嚴肅的看著楚思,緩緩地說道:“邾城之事,我自會盡力。楚小兄弟還是不要前去了。”

楚思扁了扁嘴,見他還要開口,連忙舉起手叫道:“停!”她認真的看著謝安,說道:“我身有功夫,不怕的。”不等謝安再說,她又說道:“再說了,我雖然年紀不大,但在某此方面還是挺有見識的,也許我能幫上大忙呢?”

謝安嘴角一扯,盯了楚思半晌,點頭說道:“我知道了。”

楚思倒是一愣,她好奇的問道:“你知道什麼?你知道我很有才干,實際上是個天才?”

“天才?”謝安忍住笑意,板著臉說道:“不錯,我知道你雖然性格沖動,喜歡打抱不平,實際上還是一個天才。雖然天下間沒有一個人知道,你的天才表現在哪個方面。”

楚思僵著臉,狠狠的白了謝安一眼,嘟囔道:“這一次相見,他可比以前損多了。”當然,說這話時她的聲音極低極低,謝安也只是看到她嘴唇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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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猶豫

兩人策馬急馳了一陣,謝安見楚思越走越慢,嘴里時不時的嘟囔著,時而皺緊眉頭,時而一臉苦色,時而長歎一聲,嘀咕著一句他聽不明白的話。

“你怎麼啦?”

謝安清潤的聲音一傳來,楚思立馬轉過頭來。她嘴唇動了動,忽然說道:“謝安,我們回頭吧。”

“為何?”

楚思苦著臉,眨巴著雙眼說道:“我又不是貞烈之士,這個邾城是亡還是興,與我無關啊。”

謝安微皺眉頭,望著楚思。

楚思繼續苦著臉,想道:我現在功夫才恢複一成左右,本來就不能行俠仗義,不但不能行俠,還得縮起頭當烏龜才是。我怎麼一時火氣上沖,又做出這等于已于他都不利的舉動?我不是早就跟自己說過嗎?我在這個世間本是過客,我用得著這麼熱血,這麼憂國憂民麼?

見謝安一臉詢問的等著自己說下去,楚思措了措詞後,小心的說道:“這個,我覺得啊,這個還是你先前的話說得對,我們就算幫助那些人守住了邾城,也是引禍上身。再說了,再說,我的功夫也不怎麼高,真要陷身萬軍當中,那豈不是把小命玩完了?”

謝安靜靜的望著她,直等她一口氣說完,才點了點頭,問道:“就這些?”

“當然。”

“那走吧。”謝安一扯韁繩。面無表情地說道。

看到他繼續向邾城方向前進。楚思訥訥地問道:“怎麼還是朝這個方向走?”

她的聲音有點小,眼光也有點閃煉,表情也有點不好意思。事實上,她是不好意思,剛才她大義凜然的把謝安逼來,才走了這麼久又自個兒反悔了。這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

謝安目視前方,並沒有看她鬼崇不安的動作。他碰著馬腹,一邊繼續前行。一邊淡淡的說道:“楚賢弟!”

“恩?”楚思打了一個寒顫,忽然覺得謝安現在不管是聲音還是表情,都有點像她前世的高中的教導主任。

謝安一揚嘴角,徐徐的說道:“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有些事,既然下定了決心,便無需動搖。”

楚思苦著臉,低著頭,沒有應話。

謝安又說道:“更何況,石虎如此可恨。要是讓他這次大勝了回去,豈不是丟了我們地臉?”

這話倒是有理!楚思迅速的抬起頭來,苦巴的小臉也展了開來。

謝安瞟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一扯,又馬上把它拉開。他徐徐的說道:“有所謂恩怨當分明。石虎與我有怨,安自當全心全意讓他感到不痛快!楚小兄弟覺得對不?”

這話說到了楚思的心坎里,她大樂,雙手一拍叫道:“正是正是。天下人都怕他,我卻覺得這個石虎也不怎麼地。哼哼,這次一定要讓他吐血三升,氣得一命嗚呼!”

楚思對石虎的厭惡。那是罄竹難書。這片刻間,她便渾身又是興致昂揚。

謝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嘴角上揚的越發厲害了。

兩人一路急馳,轉眼便到了邾城境內。

一入邾城,楚思兩人便迎面碰上了一群群攜家帶口,向著武昌方向逃難而來的百姓。這些百姓一個個面帶惶惶之色,看到縱馬而來地楚思和謝安時。都是一臉驚慌的四散避開。

楚思正准備到人群中問一問邾城的情況。見到這些人看著自己地眼神如看惡魔,不由有點猶豫起來。

“無須詢問。”謝安在旁邊淡淡的說道:“邾城現在肯定封城了。這些人是僥幸逃出,他們的親友說不定有不少便死在邾城軍士的箭下,所以他們看到我兩人才會慌亂。”見楚思嘴唇蠕動,他又說道:“至于趙軍,現在肯定已經兵臨城下了。如果不是兵臨城下,毛寶也不會封城,更不會急急的派信使求援。”他笑了笑,低聲冷笑道:“不到對方兵臨城下,晉軍便不會相信對方來攻的事實的。感覺到他語氣中的郁怒,楚思低聲道:“謝安,不管是秦還是漢,我們都能驅敵于長城之外。為什麼到了現在,卻總是讓人感覺到無能為力?”

謝安抿著唇,徐徐地回道:“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他轉過頭,烏眸溫柔的看著楚思,輕輕的說道:“你知道嗎?很多名士都是因為一句話說得不中聽便掉了腦袋的。”他頓了頓,徐徐說道:“如王云,少年才高,縱橫飛揚之士,僅因一月前,他在醉中對家中婢女言道:瘐家諸兒盡是無能之輩,這等人當權,晉危矣。又言:司馬家中盡出呆傻小兒,此是天亡我啊。他這話,很快便傳到了有心人的耳中,這便是他今日致死之由。楚賢弟,你還年少,性格也有點沖動,有些話能不說,還是盡量別說的好。就算在家中也是如此。”

楚思呆呆的點了點頭,她直到現在,才知道王云為什麼會被箭殺。她苦笑了一聲,半晌又說道:“于此,只能所有人都裝聾作啞,混得一時之安。等有一天外敵侵入了家園,便赴死可也?”

謝安眺望著遠方,低低地說道:“終有一日,終有一日地。。。。。。駕----”他一聲長喝,策馬向著前方急急的奔去,那嘴邊吐出地低語,已在風中飄散。楚思連忙策馬跟上,她心中明白,現在的晉,完全是一個爛到了骨子中的,卻還沒有倒斃的垂暮老人。除非有蓋世英才取而代之,可是哪一個蓋世英才,可以在這種四面環敵,內已腐朽的情況下,能夠在保全漢人實力的前提下再取而代之?這是一個死局啊,完全是一個死局。

也許,唯一的法子,也就是真實的曆史上謝安所做的,以慢火煮青蛙的方式,給這個風雨飄搖的王朝,剔掉一些腐朽的爛肉,延長它的壽命,等著周邊的強敵們自相殘殺,等著他們在天命的安排下自然消亡,再來改朝換代。

一時之間,兩人都沒有說法,只是不停的鞭著馬向前急馳。一路上,不時有百姓扶持著向他們相反的方向逃去。這些人看到兩人到來,都是紛紛散開作鳥雀散。

半個小時後,兩人終于看到了邾城的城門。城門緊閉,里面傳來一陣陣喧囂聲。可能是聽到馬蹄聲吧,早早就有人沖到了城樓處,向他們看來。

當兩人來到城牆下時,城牆上早就站了二三十個軍士。一個軍士揚聲叫道:“爾等何人?可是瘐公座下?”聲音急切中帶著期望。

謝安把馬韁繩一拉,仰頭朗聲回道:“吾乃陳郡謝安。”

“謝安?你是謝安?”“他是陳郡謝安?快快,把城門打開。謝安可是連王公也看重的名士,他在這個時候前來,定是有法子幫助我等。”

叫嚷聲,歡喜聲不斷傳來。楚思納悶的看向謝安,有點妒忌的暗暗嘀咕道:“這小子還只有十幾二十歲的毛頭小伙子呢!他既沒有打過仗,也沒有出過仕,怎麼他的名號就這麼好用?”

一時間,楚思的心中,浮出前世無意中有史書上看到的一句話:

負天下盛名久矣!

謝安僅僅報出了一個名字,連來意也沒有說出,一陣“吱吱呀呀----”的響聲便傳來,轉眼間,城門大開。城門兩旁,各站著幾十個黑衣軍士,這些人全部瞬也不瞬,仰慕的看著謝安,臉上露出一抹喜色。

在他們的身後,是無數的百姓,這些百姓被軍士們用長槍指著。可是,他們好不容易看到城門打開了,又哪里會放過這一線生的希望呢?頓時,數百人吶喊著,擠攘著向城門沖來。就在他們沖來的同時,所有的軍士手中長槍一豎,用槍尖對准了他們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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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一個要求

眼看就要死傷無數,坐在馬背上的謝安下巴一挑,目光掃過百姓們,朗朗的喝道:“全部退下!”

謝安有一種很顯著的氣質,溫和穩重,舉手投足,都讓人會產生發自心中的舒服和安心。而且骨子里堂堂華華,說不出的高貴卓雅,似乎天生就是一個大人物。

他這一喝,眾百姓同時一怔,停下了腳步。而舉槍相對的士兵們,也回過頭來,向他看來。

謝安縱身下巴,隨手把手中的韁繩遞給一個士兵,楚思宛如一個書僮般緊隨其後,一張臉板得正板正板,說不出有多嚴肅。

謝安信步走到眾士兵之前,面對著百姓們,他目光掃過眾百姓,淡淡的說道:“都回去吧。大軍隨後就會趕到,不怕害怕。”

他這話一說,眾人都是一驚,士兵們一臉興奮的望向謝安,一個個表情激動,要不是顧忌謝安在場,只怕已歡呼出聲。

而百姓們在一陣錯愕後,齊齊的一喜,人群中擠出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沖著叫道:“公子此言當真?”

那漢子的話剛問完,他身後的老者馬上喝道:“他是謝家三郎謝安,天下有名的名士,自然是真的。大伙兒退了吧,這里畢竟是我們的家啊。”

謝安笑了笑,揮了揮手,朗聲道:“各位退下吧。眾人剛一退下,楚思便低語道:“謝安,你剛才說會有援軍,這樣撒謊,以後會不會影響到你?”

謝安輕輕一笑。低聲道:“事已至此,以安定民心為第一。再說,安既然說了,自有應對之策!”

這句話,謝安說得自信之極。楚思驚喜的望向他,謝安這時轉過頭,沖著站在城牆石階上的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文士長長一揖。朗聲道:“陳郡謝安,見過樊太守。”

太守樊峻一襲青色長袍,長長的胡須隨風飄蕩著,保養得良好白皙地臉上現在全是苦色,雙眼發紅。嘴唇干裂,正一臉驚訝的看著謝安。

等謝安一自我介紹完,他剛湧出的歡喜便馬上變成了失望。謝安報名時沒有報上官名。了就是說,他並不是奉命前來。

不過這更讓他驚訝了,一個名揚天下的世家子弟來到這戰火紛飛的地方干什麼?

百姓這時已慢慢散去,樊峻還以一禮,正色道:“公子前來,何以教我?”見罷,他終是不死心的加上一句:“是否瘐公。。。。。。”

謝安微微一笑,見四周的士兵都一臉期待地望著自己。張耳傾聽著兩人的對話。便低聲道:“太守大人,何不進屋一述?”

“是樊某失禮了,三郎請。”

“大守請。這是楚田楚公子,安之好友。”

“公子的好友也是一表人才,哈哈哈。”笑聲中,樊峻把兩人迎入了自己的太守府中。一屏退眾人,他便長長一揖。朗聲道:“如今趙軍兵臨城下。邾城勢危,安石何以教我?”

謝安的到來。算是打了一劑強心劑,不論是軍士還是百姓,都還在幻想著某一天醒來,會來數十萬晉軍來到城下,解去邾城之圍。

楚思緊步跟在謝安地身後,低聲道:“這些人,簡單毫無戰力!沒開戰已先言輸!”她不懂軍,可前世也見過無數的軍隊,從來沒有看到如晉軍這樣,身無盔甲,面黃肌瘦,行動稀拉,連長槍也拿不穩的隊伍。

一雙又一雙地眼睛,都把求生地渴望甚至諂媚投到了謝安身上,而他們自己則是站也也不站,蹲又不像蹲,至于樊太守,更是夜夜笙歌美人,按他的話就是說:如果謝安有了對策,盡管安排就是。至于他,生日無多,不如尋歡作樂,過得一日便是一日。早早的做好了殉城的准備。

毛寶的情況也差不多,他沒有樊太守這麼曠達,一天到晚盡想著如何派人再向瘐亮求救。每每看到趙軍時,楚思都能從他的眼中看到絕望和恐懼。

想到這里,她擔憂的望向謝安。仿佛察覺到了她的不安,謝安轉頭看向楚思,露出雪白地牙齒一笑,傲岸的說道:“無須擔心,區區二萬趙軍,還難不到我謝安。”

見楚思的雙眼,在瞬間變得亮晶晶,竟是一點也不懷疑自己的所說的話。謝安心中一醉。楚思低低的,歡喜的說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有辦法地。”

謝安低低一笑,似笑非笑地望著楚思。忽然,他湊近楚思耳邊,低聲說道:“如果我把趙軍驅散了,你何以謝我?”

感謝他?楚思想了想:“我身無長物,不知用什麼謝你。”

謝安的嘴角微微向上一彎,笑得更歡,他輕聲道:“那麼,你應我一個承諾吧!”頓了頓,他慎重地說道:“如此戰勝了,你欠我一個承諾!”

謝安的慎重讓楚思大是好奇,她雙眼亮晶晶的望著他,興奮的問道:“什麼樣的承諾?”

謝安輕笑道:“很簡單的,戰後我再跟你提。你現在告訴我,你應是不應?”謝安在楚思心中,一直有點少年老成,見他這樣笑嘻嘻的模樣,頗有幾分稚氣,好奇心更是大勝。她連忙點了點頭,剛點完頭,又認真的說道:“我當然應。只是你這個要求,可不要太令我為難的好。”

謝安當然不會提出讓人為難的要求!不等謝安開口,楚思自顧自的想道。她抬頭望著謝安,心中暖暖的。這一心暖,楚思便連謝安有沒有答應不為難她,都不記得了。

站在城牆上,望著對面密密麻麻的趙軍營帳,謝安說道:“石虎多疑而殘暴,在他的手下當將軍,可是大不易!我們這一次來得太晚了,許多准備都沒有做好,可是,斷不能坐守孤城任他們來圍攻。”

“現在趙軍總此還有一百里不到,不到今天晚上,我們便會被團團圍住。”謝安目光掃過眾人,他一襲黑衣,無官無職,目光到處卻是人人都肅然站立,連毛寶和樊太守也不例外。

對于這兩位邾城大員來說,謝安無疑是主心骨。他負天下盛名,說不定有法子消去邾城的此次大難。

謝安微微一笑,自信的,坦然的說道:“有諸位全力助安,安卻有信心叫他們無功而返!各位將軍請聽,安的計劃如下。

入夜時分,二萬趙軍離邾城不過五十里了,再行進二十里,便是一大片荒原,不管是紮營還是作戰,都是極好的所在。那也是趙軍准備落腳的地方。

眼前便是一大片樹林,夜色中,與青山綿延相接的樹林,在風拂下發出陣陣嗚咽聲。一個騎士策馬跑到夔安身邊,叫道:“報告將軍。”他微微一禮:“前方樹林中一切如常。”

夔安哈哈一笑,說道:“果然不如我所料。哼,晉人懦弱無能,只會享受美酒女人,哪里懂什麼埋伏作戰?吩咐下去,繼續行進!”

“是。”

二萬大軍浩浩蕩蕩的繼續前進,果然,這綿延近十里的樹林中,始終空寂如也,一直走出了樹林,進入荒原地帶,也沒有看到半點異常。

夔安哈哈一笑,揮鞭指向離此四十里的前方,喝叫道:“兒郎們!再進十里我們便可以紮營了!兒郎們,晉軍懦弱無能,明天,到了明天我便讓你們屠掉邾城男人,搶光邾城女人,再到武昌給姓瘐的老小子撕一泡屎!哈哈哈哈,這些該死的二腳羊,我要讓他們從此以後,聽到我夔安的名字便瑟瑟發抖!”

“將軍大勇!”

“將軍大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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