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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安思源]美滿甲天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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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2 00:55:41
  第二十章

  小時候美滿每次生病,賈天夏就會哄她,告訴她:我們中國有句話叫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生病了就可以請病假、可以睡懶覺、可以讓我照顧你。

  直到現在,這句話似乎仍然在生效。

  她燒退了,甚至已經開始上班了,可他還是每天都逼著她吃藥,早晚負責溫馨接送、外加無數愛心餐,還是個很準時的人工天氣預報,每天都會告訴她是否該多添一件衣服。如果只是幾頓家常便飯也就罷了,他還很懂得利用優勢,哄得她媽天天讓人送來黃瓜和紅燒肉,吃得她想吐之餘,又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感動。一切看起來都那麼好,只差她爸媽鬆口讓她滾回家吃飯了。

  這樣被人端茶送水保護著的日子到底持續了多久,她沒有精心計算過,只知道,今天他沒有按時回家,而她忽然就覺得這個房子好大,空落落的。

  桌上有一碗已經糊了的泡麵,是美滿回家後泡的,可惜她的胃口似乎被某人養叼了,沒有他味道的東西,一概都變得難以下嚥。

  這感覺很可怕,就好像剛做了腫瘤切除手術,卻經由化驗得知是惡性腫瘤,已無藥可治。

  目光下移,撇了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鐘,已經十點多了,以往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在鬥嘴玩,玩到凌晨累了就各自去睡。她握了握始終捏在手心裡的手機,已經到機身有些汗濕,分明是很想打個電話過問下他的行蹤,但……她有什麼立場呢?

  即便是他現在正躺在某個女人身邊溫情耳語,她都無權發表意見。

  女人果然是種很敏感的生物,任何事都能放到顯微鏡下無限放大化,就在她糾結要不要把關於賈天夏的事從顯微鏡下抽出來時,手裡忽然一陣酥麻,是手機傳來的震動感。

  「喂。」幾乎是立刻的,美滿接起了電話,她故意不去考慮這個行為代表著什麼。

  「怎麼還不睡?」

  沒有讓她失望,手機裡傳來了賈天夏略帶沙啞的嗓音。

  很好聽,微微刺激著耳膜,形成了一種很微妙瘙癢感,這種感覺一直蔓延到她心窩裡,「在想……上網,在上網。」

  差一點,她就把「在想你」這三個字脫口而出,美滿很慶幸,她的理智還足夠清晰。

  「嗯?」故意上揚的尾音,證明他對待這通電話很認真、聽力也很正常,不會把美滿脫口而出的關鍵字眼遺漏掉。

  「我也有貼吧了耶!還有後援會咧,他們說以後莫薔再敢爬到我頭上蹦躂,就牽狗狗去她家門口拉屎,把我洩憤。」美滿慌亂地扯開話題,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給咬了,更不想承認他只需要一個軟軟的單音,就能擾得她呼吸失常,臉頰泛紅。

  「恭喜。」

  「他們還說鮮花不應該插在牛糞上,別讓我被你這坨牛糞給迷惑,應該選擇凌嘉康,那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她開始胡言亂語,特意挑些能讓自己清醒的話轉達,以為這樣就能趕走那些不該有的症狀。

  「他們喜歡用菊花看世界。」

  「於是你的人開始反擊,把我罵得狗血淋頭,恨不得直接丟進油鍋裡炸焦了再清蒸烹掉,還說要是在古代,我就應該被拉去浸豬籠。作孽,天天掐……」她分神,還真看上癮了,才發現原來當她和賈天夏逐漸轉為和平相處的時候,他們倆的人卻如此水火不容,「我真想披個馬甲去留言,告訴他們,你最近天天在給該被送去浸豬籠的女人端茶送水。」

  「他們罵得很對啊。」

  「……」

  「把這些人的名字記下來,我每人獎勵張簽名裸照。」

  「……」

  「別誤會,我的身體只捨得給你看。送凌嘉康的,給他們當靶子天天練飛刀插姦夫。」

  「賈天夏!以法律程序來說,你才比較像被我金屋藏嬌的姦夫!」 她把怒氣一點一滴積壓,知道最後來個大爆發,吼完才發現,賈天夏壓根不在她身邊,欣賞不到她的雷霆之怒。

  事實上也的確是這樣,電話那頭的天夏沒有像以前那樣,因為這句刺耳話開始陪她吵架,而是語氣忽然一變,比平時更添了份慵懶,「我在419會所。」

  「哦。」又是夜店,她掩起失落,沒有多說什麼。

  「有點醉了,想見你。」

  丁美滿於是知道,原來像賈天夏這樣的男人也會偶爾撒嬌,即便如此,她依然習慣性的口是心非,「別鬧了,自己死回來,我馬上要睡了。」

  「我怕我等下又醉得不省人事,被一些莫名其妙的女人送回來,你會不爽。」

  這句話成功讓美滿領略了觸電的滋味。從前,從前他總是不對這種行徑做太多解釋,只說「你應該明白啊」,她就是不明白,他們之間還沒有心有靈犀到這種地步。她以為自己乖乖地在家等他,不打電話去打擾他的應酬,就是所謂的體貼;換來一次次他醉得站不穩被女人送回家的畫面,就是委屈至極。

  直至今天才頓悟,感情是兩個人的事,但並非是兩個人各做各的,執著自己的那份理,不必設身處地就能直接蓋棺定論。

  「……媽的,你爸媽把你生得那麼帥找死啊!」聲音裡的哭腔藏不住,只能用一句帶著髒話的咆哮來粉飾。吼完後,美滿直接切斷了電話,不爭氣地用手背胡亂揉了揉眼睛,抓起外套,衝出門。

  她告訴自己,這不代表什麼,只是每個女人多多少少都具備的母性光環在萌動,所以才會不忍心看他醉在外頭……

  更不忍心看他被其他莫名其妙的女人染指。

  燈影在交錯,人群在莫名其妙地亢奮,幾束繽紛光影落在角落邊的小吧檯上。酒保早就沒了蹤影,只有兩三個打扮火辣、身材妖嬈的女人張揚地站在吧檯上,纖細十指纏握著銀亮的鋼管,擺臀、扭腰、撩發,媚態十足的舉止襯上一聲聲貫穿耳膜的重低音,擾得人心癢難耐。

  置身於純正的夜店場景中,美滿只覺得頭皮發麻,隱約可以搞懂為什麼賈天夏會那麼受歡迎了。放眼望去,能入得了眼的男人著實不多,大部分已經不足以用不堪入目來形容了,或者把自己打扮得五顏六色,一堆「叮叮噹噹」作響的鍍金首飾掛身上,活像一顆人肉聖誕樹;又或者分明沒有乳溝,還偏要把紐扣系得很低,自以為是地賣弄男人的性感;還有捧著巴黎水偏要搞得像在品紅酒似的,硬生生地品了許久。

  就在她快要崩潰的時候,服務生總算走了過來,畢恭畢敬地湊近說了句:「丁小姐,我幫你問過了,賈先生就在最裡頭的那間VIP包間裡,我這就帶你過去。」

  「謝謝。」像見到了救星似的,美滿衝著對方猛點頭。

  「你是來玩的嗎?他們好像快要散場了,已經有人來結了帳。」沿途,服務生隨意找著話題攀談。

  「沒,來找人。」

  「哈哈,不會是捉姦吧,賈先生今天很乖。」

  事實證明,緋聞果然是最能吸引觀眾眼球的,連夜店的服務生都會抽空關注一下。

  美滿乾笑著沒有再接話,若是再聊下去,天知道他會不會突然冒出一句「凌先生沒有陪你一起來嗎」。

  「你一個人?凌先生沒有陪你一起來嗎?」

  「……」看吧看吧!竟然還真的問了!

  就在丁美滿無言以對的當口,一陣熟悉的招呼聲幫她解了圍,「咦?美滿,那麼巧,你什麼時候也開始泡夜店了,早知道就該讓天夏帶你一起來嘛。」

  「是啊是啊。」她胡亂應承,第一次覺得謝穆堂還挺討人喜歡的。

  目的地到了,對方還有人開門接應了,看來已經是八卦不出什麼了,服務生也只好悻悻然的離開。

  美滿這才走進那間酒氣熏天的包間,目光搜尋了一圈,只瞧見兩個陌生男人站在門邊正在穿外套,便開門見山地問,「賈天夏呢?」

  「醉了,被扶去廁所吐了。」相比之下,謝穆堂看起來還挺清醒。

  「喲,天夏念叨了一晚上的人終於到了。」一旁穿著筆挺西裝的男人手剛觸到門把手,突然停住腳步插嘴道。捕捉到美滿的茫然目光後,他很大方地開始自我介紹,「丁小姐不記得我了?我們見過面啊,還聊過兩句,就在前不久的一個時尚派對上,小愛是我們公司的代言人啊。」

  「哦!劉老闆……」美滿做出一臉恍然大悟狀,沒注意到她的話音還未散盡,謝穆堂就已經嘴角開始暗抽。

  「我姓楊。」對方也只好尷尬笑著糾正她的錯誤。

  「一樣一樣,中華兒女是一家嘛。」

  「噗!」謝穆堂很不賣面子地笑出了聲,果然今非昔比,現在的丁美滿很懂得為自己圓場。

  原本有些凝滯的氣氛被炒活了,那位楊老闆也很不計前嫌地陪著笑,「上次忙,招呼不周,沒機會多聊。剛才我聽天夏提了你的節目,感覺還是很有前景的,這是我名片,如果你還缺贊助可以找我。」

  「一定一定,謝謝。」美滿迅速接過名片,有人願意主動贊助,這種機會只有笨蛋才會放過吧。

  「那你們聊,我先走了。」

  笑眼彎彎,沒錯,他就這樣笑瞇瞇地領著另一個陌生男人走了。跟派對那天美滿所見到的他完全兩樣,當時人家忙得壓根就不屑看她一樣,雖然有小愛的引薦,可是在聽說她是想找贊助後,對方立刻就找了個借口走了。

  看著那人的背影,美滿許久才緩過神,笑開了花,「這人變得好快哦,上次理都不理我。」

  「你以為呢,天夏被他們灌了多少酒才幫你討來這份贊助的。」謝穆堂斜靠在門框,沒好氣地嗤聲,美人計、人情牌、外加犧牲自己節目的想方設法幫人家植入廣告,賈天夏一樣都不少地送上,丁美滿著實該知道下自家男人到底有多貼心。

  「……」她翕張著唇,吱不出聲。

  這消息有點意料之外,縱然是狼心狗肺的人,都沒辦法再若無其事。美滿覺得心尖上顫顫的,有股酸疼的感覺在擴散,一直氤氳到鼻腔。那些本來就不夠安分在蠢蠢欲動的昔日愛,突然間就像湧泉般不受控制地往上冒,這種熟悉的滋味讓她想哭。

  那種淚腺的騷動並非單純是因為感動,更多是因為她所咀嚼著的掙扎。如果他的好一直都在,為什麼要現在才讓她看見;又如果是最近才萌動出來的,為什麼就偏要選擇在分開後?發生過的事擦不掉,她沒辦法再像從前那樣孤注一擲地去愛,可又沒辦法狠下心去不看不聽,畢竟人心是肉長的。

  正想著,一道嬌嗲的女人聲音帶著刺耳的話語飄來,「那個人不是丁美滿嗎?她來做什麼?啐,盯得還真緊吶。」

  「哈,估計是跟凌嘉康崩了吧,所以就回來找賈天夏咯,人之常情嘛。」

  「哎喲喂,那也得天夏願意搭理她呀。」

  「也對,要真把他當回事,就不會來夜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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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2 00:56:02
  第二十一章

  故意講那麼大聲是怎樣,怕她聽不見嗎?美滿收拾起先前的雜亂心情,皺眉飄了眼聲音的來源。才發現原來發話的不是路人甲乙丙丁,看起來和她還是有很大關係的。那是三個打扮很夜店的女人,姿色上乘、身材玲瓏有致……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們聯手攙扶著的那個男人是賈天夏。

  「你、你你……你別衝動,別誤會。他最近還真對外頭的野食沒興趣,估計是在廁所吐暈了,遇見熟人就扶進來了。」熟知美滿衝動易怒的個性,謝穆堂趕緊幫忙解釋。儘管,那三個「熟人」他連見都沒見過,天知道會不會是賈天夏醉了之後故態重萌,跑去吐的時候手癢嘴癢地勾搭上三個。

  「我我我我我、我不衝動!」手心鬆了又握住,握了又鬆開,這麼來來回回幾次後,美滿總算可以讓自己冷靜思考,「你去!」

  「我?!」他去做什麼,人家都已經把人送回來啊。

  「你不去我去。」美滿用行動證明她很冷靜,很清醒,清醒到足夠認識到她的份量還不夠重,非但不足以讓那幾個人女人把到手的美色拱手相讓,還會招來一頓嘲諷,更不可能做到永絕後患,她要的是一次性立竿見影地掃平他的桃花劫。

  謝穆堂愣了兩秒,立即回神,她似乎完全偏差理解了所謂冷靜的意義。

  急於幫天夏解釋、極力想壓制她的怒氣,為的是讓她別去跟那三個路人甲一般見識。那現在,算是什麼情況?

  丁美滿很有氣勢,由不明真相的群眾眼光來看,就是御姐女王氣質,撩起袖子,蹬著高跟鞋,攔在了那三人面前。一個挑眉,就順利讓她們暫時閉嘴,隨後劈頭就是一句:「把他給我。」

  「你憑什麼呢?」在片刻的分神恍惚後,其中一個回過神,挑釁之意溢於言表。那一道訕笑聳肩的表情,彷彿就像再說「麻煩請掂量清楚自己的身份再來討人」。

  「憑我是他的前妻。」要論耍媚擺造型,誘得男人神魂顛倒,丁美滿自歎不如;可若是要比捍衛自家男人的所有權,她經驗太豐富了。

  「哈,哎喲,笑死人了。你也知道是前妻,被人家莫薔說了還不夠,還要到我們面前來討兩句諷刺嗎?那就如了你的願,我不介意再重複告訴你一次,『前夫』這個詞屬於過去式。前妻,前妻又能怎樣?」

  「不怎樣,只是有權為我當初的成全叫囂而已。」她別開視線,阻擋掉那些刺耳的話語,下顎揚了揚,比向正朝著他們走來的謝穆堂,「看見那個男人沒有,我當初就是為了成全他和賈天夏啊,我可不希望自己的情敵是個男人。他們愛得很偉大啊,衝破世俗障礙,一路相互扶持患難與共甘之如飴,連我都被感動了,你們捨得插在中間,製造誤會拆散他們嗎?」

  「真……真的假的?」賈天夏是個同性戀!這絕對是個敏感又震撼的消息,如果換做別人披露,她們可以一笑置之,問題是由他的前妻來講述,表情還格外沉重嚴肅,那這消息的真實性就大大提升了一個等級。

  「別看他平時緋聞一堆,那都是煙霧彈啊。不信啊?那睜大眼睛看著。」說著,美滿轉過身,笑靨如花地看向剛停在她身後的謝穆堂,「阿堂,我盡力了,快幫天夏扶過來。」

  阿、阿堂?!

  這稱呼很尋常,也不是第一次有人這麼叫他了,從丁美滿嘴裡飄出,就是能成功讓他汗毛直立,嗅到陰謀氣息。狐疑的目光在一堆女人間遊走了數秒後,他想到的是息事寧人,先接過賈天夏,隨後走了,一切順利落幕。

  縱然他是個男人,但要扶住另一個酒醉的男人,勢必姿態不會太過帥氣。勾搭搭背外加摟腰,這樣常規動作無可避免;為了確認他是不是能配合稍微移兩步,垂首附耳低聲詢問,那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謝穆堂搞不明白的是,這一系列在夜店喝醉純爺們間常上演的動作,為什麼就會引來一堆抽氣聲。

  還有更讓人費解的畫面,三雙驚悚的目光瞪著他,在面面相覷默契地互點了幾下頭後,那三個路人甲搖著頭帶著扼腕歎息離開了……

  「她們有病?」莫名其妙的情緒左右著他,只能尋找美滿來抒發。

  「你有藥?」後者只是淡定地反問。

  「是神經病啊。」

  「你能治?」她微笑,似乎很滿意他的表現,繼續反問。

  「……」

  「好了,回家吧。」

  美滿很爽,因為確信這極具震撼效果的消息很快會傳開,從此可以免去幫他擋桃花劫的辛苦。這也算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吧,就算事情炸開了鍋,人人帶著詭異眼光來觀賞他和謝穆堂這對,他應該也沒理由怪罪吧。

  要照顧一個酒醉的人不是什麼勞心勞力的事,但要照顧酒醉的賈天夏就真很傷精耗神。因為他的酒品不是普通的差,不停嘮叨、不斷要喝水、時不時地醒過來差遣人去做這做那,那是以前的通俗症狀,至今還保留著。現在又多了一條,雙手還會很不規矩地在身邊人身上游移。

  這讓丁美滿忍不住想,她不在的時候,他時不時也用同樣的方法對待某個陌生女人?

  「美滿……你胸變大了。」

  下一秒,身後男人含糊不清又性感至極的嗓音,徹底否決了她的念頭,他總不至於見了誰都叫「美滿」吧!

  「嗯……還變敏感了……」

  也總不至於清楚所有女人從前到底有多敏感吧?!

  「手別亂摸,我累了,明天還要跟我爸戰鬥呢。」

  就在她以為賈天夏不過是裝醉行兇時,他冷不丁地拋出了這麼一句話。

  ——明天還要跟我爸戰鬥呢。

  美滿背脊發僵,想起這句話曾是他們以前每晚都要說的,用來互勉,就形同於其他夫妻睡前會互道晚安那樣。那是從前不是現在,至少回來之後誰也沒再說過,她已經不再需要為了他爸是不是會接受她而掙扎。

  很顯然,他是真的醉了,而且醉得不輕,一切言行舉止來自潛意識,這是個活在過去無法自拔的男人。

  和她一樣……

  更深露重,氣氛甜蜜,她從原本撐靠在賈天夏的床邊以便隨時待命,逐漸爬上了床,盤算整理著那些亂成一團麻的心事,想著想著眼皮開始發沉,美滿很順理成章地往枕頭上倒,還心心唸唸著要保持距離,守住最後那一道微乎其微的防線。他在被子裡享受溫暖,她待在被子外面等待清醒。

  可結果,等到她生理開始清醒裡,外頭的陽光已經肆無忌憚地從窗戶裡撒入,刺得她睜不開眼,身上是鬆軟的被子,帶著清新的陽光味,身後是個溫暖到讓她的心在大清早就會發燙的懷抱,同樣帶著陽光的味道。還有一道均勻低緩的氣息不斷撩撥著她的耳膜,灼熱的掌溫覆在她的小腹間,她扭了兩下,嘗試著想要脫離他的鉗制,可那雙手就像緊箍咒般越箍越緊。

  她費了好一番力氣,甚至踢他、踹他、捶他,賈天夏就是紋絲不動,照舊睡得香甜。

  最終,她說:「鬆手,我要刷牙洗臉跟你爸去戰鬥了。」

  像咒語般,那雙緊掐在她腰間的手滑開了。

  按理說美滿的心情應該會就此不錯,可惜就在拿牛奶順便取了今天的報紙後,她的臉色煞白了……

  賈天夏翻了個身,模糊間想要繼續再貪睡會,可擾人的陽光卻刺得印堂直髮疼。掙扎了半刻後,他皺了皺眉,懶散地掀開眼簾,狹長的眸被拉扯成了一條縫。伸手撫了撫了額頭,天夏才逐漸察覺到,這種頭疼感不僅僅是陽光引起的,而是熟悉的宿醉頭疼感。

  宿醉?!

  該死的,他咬牙撐起身,想起了打給美滿的那通電話、想起她氣勢逼人地吼出的那句「媽的,你爸媽把你生得那麼帥找死啊!」,就是怎麼也想不起掛斷電話後發生了什麼事。

  他放棄了,煩躁地歎了聲,掀開被子發現自己還穿著昨晚的衣服,「媽的……」

  忍不住咒了聲,他扶著牆搖了搖頭,勉強打起精神開門朝著廁所的方向走。心裡基本已經認定說不定又是哪個陌生女人把他送回來的,所以丁美滿才會火到連衣服都懶得幫他換一下。

  然而不經意地一轉眸,卻讓天夏傻了眼。

  廚房裡有個身影一閃而過,似乎正在忙碌,是美滿?

  他自嘲地彎起嘴角,覺得是自己想太多,沒太在意晃進了洗手間。

  等到梳洗完畢走出來時,天夏仍舊不死心,又掃了眼廚房,這一眼飽含著小心翼翼地情緒,生怕一切真的只是幻覺。結果……印入眼簾的是微波爐邊清晰地站著個纖細身影,歪著頭呆呆看著微波爐,長髮隨意地盤在腦後,只穿了一件長款T恤,修長的白皙雙腿交疊著有意無意地踢著身前的櫃子。他認識的女人中,能在不修邊幅時更顯風情萬種的只有丁美滿。

  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美滿繼續看著微波爐裡正在旋轉的牛奶發呆,原來做早餐也是件體力活。必須得帶著惺忪睡眼強迫自己清醒,努力跟那堆鍋碗瓢盆奮鬥。

  她有些自豪地覺得,自己還是很有做「家庭煮婦」的天份的,至少還是折騰出了賣相不錯營養均衡的早餐。

  「啊……」想得正入神,她突然覺得腰間一緊,驚呼了聲後,美滿垂眸看了眼,目光緊扣在她腰間的纖長手指,身後有個炙熱的懷正抵著她,帶著燙人滋味的呼吸不斷撫弄著她的耳際。

  「早。」他低頭,很享受地用唇輕啄了下她的臉頰。

  美滿震了震,感覺到他的下顎擦過了自己的鬢間,遺落下酥酥麻麻的味道。

  「早啊,我幫你煮了早餐哦。」好不容易,她紅著臉,不著痕跡地掙開了他的懷抱,端著剛溫熱的牛奶轉身走出廚房。

  「今天休息?」對於她的閃躲,天夏略顯不悅地撇了撇嘴,卻沒多說什麼。也許,總免不了還要再給她些時間的。

  「晚上才錄影,所以上午不用太早去。」想到這個,美滿就心情大好,笑容也變得越發燦爛了,「你快吃吧,吃完還得上班呢。今晚還有應酬嗎?沒有就早點回來吧,我煮飯給你吃。」

  賈天夏怔然地坐在餐桌旁,狐疑地飄了眼美滿。一夜之間,身邊的女人驟然變得體貼乖巧甚至是討好,這對別人來說或許是好事,但對於天夏來說,他只嗅到了不太對勁的氣息。

  這種不對勁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與他昨晚遺失的那段記憶有關,思及如果他真的是被別人送回來的,那是否該盡量避免這個話題才對?斟酌了片刻,他還是開口問了,「昨晚我怎麼回來的?」

  「我帶你回來的啊,不是你打電話讓我去找你的嘛。」關於這一段,美滿很坦誠,她估摸著那時候賈天夏應該還很清醒,所以還是據實以報比較安全。

  「沒什麼特別的事?」剎那欣喜之後,有的是更深的疑惑。

  她舉起杯子,心虛地避開賈天夏的目光。黝黑的瞳在眸子裡轉了幾圈,才吱吱唔唔地問道,「那個……你說啊,萬一嘛、萬一有天你看見報紙上登出你是同性戀的新聞,你會不會想把爆料者殺掉啊……」

  「噗!」沒等她把話講完,天夏就把灌進嘴裡的牛奶全數噴了出來。

  見狀,美滿喉頭一動,他的舉止應該已經很清晰地表明了答案。以賈天夏的個性,絕對不止是把爆料者殺掉,還很有可能會分屍。

  「報紙,今天的報紙。」儘管如此,她還是硬著頭皮把今天的報紙遞上。都說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所以美滿選擇自首,以期坦白從寬。

  他瞪著眼,良久才接過,迅速翻到以娛樂版。

  出乎美滿意料之外的事,賈天夏笑了,還笑得很開心。她皺眉,懷疑他是不是傻了。

  「皮條客去國外了。」終於,他張了張嘴,給了她答案。

  「咦?他怎麼都沒跟我講?」果然啊,不同的人注意焦點也差好多。

  「他為什麼要跟你講?你是他的誰?」美滿問得有口無心,可在天夏聽來就是另一番含義,她管得還真是寬吶。

  「我、我只是覺得很突然而已嘛,是哪個藝人出事了?」

  「你會不會太關心他了?」

  「我、我我我只是隨口問問啊。」一個個反問句連珠炮似的轟來,她被嚇得吱唔,內心深處仍舊不覺得這種關心朋友的行為有什麼不對。被這麼一鬧,美滿幾乎都快要忘記今天報紙娛樂版最重要的並非是這條消息。

  但是很快,賈天夏的暴怒吼聲就提醒了她,「丁美滿!你他媽的才是同性戀!!」

  「……是這樣的,既然我收了你的錢答應要幫你擋桃花,那就應該盡心盡力對吧?所以我的初衷是好的,只是想永絕後患,省得一天到晚有人覬覦你。哦,我只是沒想到原來夜店還潛伏著那麼多記者。」美滿還鄭重其事地發誓,她要早知道有記者,就覺得不會把自己捲進去。

  「是、嗎?」他挑著眉梢,一字一頓,眉宇間是讓人捉摸不清喜怒的情緒。

  「嗯!」她重重點頭,管他到底是喜還是怒,總之盡快推卸掉責任就是了。

  「你很不爽有女人覬覦我?」

  「嗯?」是不是抓錯重點了?

  「很好,我陪你玩。」

  他緊抿的唇線緩緩鬆開,上揚的弧線勾勒出一抹哂笑,是讓美滿覺得驚悚的笑。她依稀感覺到,是不是又不小心把這潭原本就不夠安份的池水攪得更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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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2 00:56:29
  第二十二章

  男人是經不起逼的,尤其是像賈天夏這樣的,他會順著往上爬。

  比如既然他家老婆對外宣稱他是同性戀,甚至還不計後果地鬧上報紙,那他是不是也不用計較後果了?

  於是,事情的演變發展完全出乎了美滿的意料。

  群眾輿論很偏心地把矛頭對準了她,堅持認定她這絕對是屬於吃不到葡萄就抵死認定那葡萄是酸的,還端出一副聖人的模樣來警告廣大女性。最為激動的就是網上那些原本就打算拉她去浸豬籠的,人家說了她這是惡意詆毀,還慫恿賈天夏告她。

  但僅僅只是一天的時間,事件峰迴路轉了。

  被媒體「逮到」的賈天夏……據說是逮到,但以丁美滿對他的瞭解看說,十有八九是這個男人主動送上門的。總之他說了:「我老婆只是醋勁比較大,所以即使見到我和男人在一起都會想很多。我的性取向很正常,為了證明我會盡快和我老婆復婚,順便再盡快生個孩子。」

  消息不僅是讓媒體躁動了,就連身為當事人的丁美滿都一臉茫然。

  然而,這只是個開端,更讓她意想不到的是,向來恨不得把她暗殺分屍再埋屍的賈老爺子,竟然會主動打電話給她。

  並且開場白還是難得一見的正常問候,「晚飯吃了沒?」

  「……沒、沒沒沒。」除了驚訝,美滿更多的是受寵若驚。

  「那正好,一起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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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天,真是毫不誇張地說,這一整天丁美滿都沒能搞明白這詭異變化源於什麼。她甚至懷疑是不是歪打正著,碰巧賈叔叔也一直懷疑他家兒子是個同性戀,所以在她折騰出這種鬧劇後,他反倒感覺到了志同道合,所以驟然對她改變態度了?早知道,她是不是當初在結婚就該說「我這是為了替你兒子做掩護,讓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演繹同□」?

  直到準時抵達賈老爺子約定的地點後,她才知道是自己想太多。

  這是某家豪華飯店的包廂裡,整排整排的黑衣人,西裝革履,國際統一保鏢表情。席間有臉色難看的賈叔叔,仍然還是那套她再熟悉不過的行頭,西裝領帶黑皮鞋,打理得一絲不苟的髮型,外加一支冒著難聞氣味的雪茄煙。而前不久才在媒體鏡頭前高調宣佈他們會盡快復婚的賈天夏,就坐在他爸對面,在見到美滿後他的眼神中閃過片刻錯愕,很快就歸於平靜。他的左側是個陌生女孩,斯斯文文,一看就是大家閨秀的派頭,始終唯唯諾諾地低著頭,眼珠子倒是忙碌得很,不斷地往賈天夏身上飄,臉色也隨之越來越緋紅,這春心萌動的模樣看得美滿揪心。

  她轉頭,木訥地衝著賈天夏眨眼,試圖想要用眼神詢問他現在是什麼情況。

  「相親。」他張了張嘴,用唇形無聲地替她解惑。

  果然,他爸真的好惡趣味,既然是相親,為什麼還要把她喊來?搞得好像小時候玩老鷹捉小雞似的,一定要人多才顯得熱鬧有氣勢。

  丁美滿移了移腳步,朝著包廂門口挨近了幾分,打算找個好時機逃之夭夭。可以預想接下來會是一場無可避免的羞辱,就算她的智商真的接近於零,也知道這種場合留不得。

  「過來。」可惜還沒等賈老爺子反映過來,賈天夏就一眼看出了她的想法,伸手衝著她招了招的同時還奉上一道意味深長讓人不敢拒絕的笑容。

  她舔了舔唇,飄了眼一臉冷峻的賈老爺子,再看向身旁那些嚴陣以待的保鏢哥哥們,最終選擇沒用地邁開腳步,緩慢朝著賈天夏的方向移動,才剛靠近他的勢力範圍,就被蠻橫地拉過,強行按壓在他身旁的空位上。美滿大概能夠理解為什麼那位前來相親的姑娘始終低著頭了,此刻的她應該是把頭埋得更低吧。原本還指望著賈天夏能幫她一把,隨便找個什麼借口把她趕走就好呀,總之就不該讓她面對這種尷尬場面,沒料到他竟然是他爸的共犯!趁著賈老爺子眼神轉開的剎那,她迅速轉頭,附在天夏的耳邊,壓低聲音抗爭,「子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既然他都那麼排斥這種無聊的相親宴,有什麼理由還要拖她下水。

  「你也曰過會幫我擋掉這些相親對象。」

  「可、可是……」她還不死心,想要打退堂鼓。答應是一回事,真正「臨陣殺敵」又是另一回事呀,瞧瞧賈叔叔看她的眼神,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了,她能不能活著走出這裡都是問題,還怎麼幫他啊。

  「你覺得你還逃得掉嗎?」他面帶微笑,雙唇幾乎讓人無法察覺地翕張著,鑽出唇間的話語陰絲絲的。

  美滿暗吞口水,知道她是沒有退路了,只好硬著頭皮沖賈老爺子傻笑,「賈、賈伯伯好,呵、呵呵。」

  「不錯,還算守時。」他沒好氣地瞟了眼美滿,目露不屑,「聽說你跟那個經紀人同居過?還手牽手說要一起去吃宵夜?你是不是移情別戀了,是就是,給我家小夏夏一個乾脆!別跟他那個殺千刀的媽一樣,玩什麼欲擒故縱,我兒子是你能玩的嗎?」

  「那、那……」如果撒個謊是不是就能讓他老人家從此高抬貴手,不再找她麻煩了?這是一個問題,美滿經過一番掙扎,眼神從那些凶神惡煞的保鏢身上一一劃過,她招誰惹誰了,犯得著遭這罪嗎?想著她心一橫,豁出去了,「那就算是吧。」

  「哈,聽聽!你給我好好聽聽,人家都不要你了,你怎麼就還好意思厚著臉皮說要和她復婚,還他媽盡快生個孩子!」賈老爺子很滿意她的答案,笑開了花。

  賈天夏卻只是苦笑別開頭,不想花費心思去判斷她話裡有多少可信度。無論是真是假,這話仍是傷到了他。她是在期待他說聲再見,從此各走各路嗎?真可惜,他死都不說,「我媽也不要你了,你又在折騰什麼?」

  「你個殺千刀的,竟然把你媽搬出來壓我。她能跟你媽比嗎?要長相沒長相,要身材沒身材,既不懂男人心思又不懂怎麼做個好女人,還見不得你過好日子誣賴你是同性戀。我就算拿個顯微鏡來看,都找不到她的優點。你要什麼樣的女人,爸都給你去綁來,就算我閉著眼去路上隨便抓,都比她好上幾百倍。」

  「賈伯伯……」大家閨秀顯然被他們這一家子的氣勢嚇到了,顫著聲低喚。

  這糯米般柔軟的聲音,激得人心神蕩漾,縱然是見慣刀光劍影的賈老爺子都氣勢消了一大半,像炫耀寶貝似地,開始介紹起這位姑娘,「天夏,爸知道你是太久沒見過女人,看清楚,這才叫女人。溫良謙恭讓,一樣不缺,算命的還說她有旺夫相。娶老婆就是要娶這樣的。咳!不像你身邊那個,不是紅顏卻是禍水,通常這種稱為妖孽。」

  「欸!賈叔叔,你講話怎麼就不摸著良心啊。」丁美滿激動了,古人都說了忍無可忍就無需再忍。

  「我這字字句句都是肺、肺……媽的,那成語怎麼講?」他急了,轉頭瞪身後的保鏢。

  「報告,是肺腑之言。」保鏢哥哥很謙卑地提醒道。

  「對,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啐,得了吧。」美滿轉過身,滿臉誠懇地看向那位女孩,「你還年輕吧,我跟你說,這輩子嫁雞嫁狗都行,都是不能嫁給賈天夏。除非我能做到像我這樣,一遍遍熱著飯菜等他回家,哪怕他每次都醉得不省人事被女人送回來;結婚還要偷偷摸摸,因為不能影響他的事業,直到離婚那天,才會由破壞你們婚姻的第三者來公佈你們的婚姻關係;結婚紀念日的時候,還不得不以同事的身份看著自己老公跟女藝人周旋?最最重要的是,你還得跟你爸媽決裂!就算這樣了,這老頭子還是覺得你不夠好,大家都是女人,你說說,這日子是人過的嗎?」

  她很理智,知道自己不可能像人民幣那麼人見人愛。賈老爺子可以不喜歡她,哪怕鄙視她那些行為,說她曾經是在犯賤,她都能接受,但就是不能否決掉她的付出,更不能隨便抓個女人就壯志雄心地覺得能替代她。

  「……太、太太慘了。」大家閨秀見得世面不多,她以為婚姻就是王子和公主從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沒想到現實竟然會是那麼可怕。

  「你別聽她胡說……」眼見抓來相親的人率先打起了退堂鼓,賈老爺子耐不住了。

  「她沒胡說,這世界上可以這樣忍受我的女人也就只有她一個。」天夏以為她會沉默應對,或是乾脆把注意力全集中在面前的美食上,怎麼都沒料想到,會逼出她這番委屈。

  「那、那這親我不相了,我要回家。」女主角抓起包就想閃人。

  不管是賈老爺子怎麼攔,人家就是哭哭啼啼,差一點沒躺在地上要爸爸。輪到賈老爺子猶豫了,如果未來的賈家少奶奶就是這麼個德性,這要是傳出去會不會被他那些兄弟們笑死?還不如丁美滿呢,人家好歹有氣勢吆五喝六。

  「老爺子,這要怎麼處理?」保鏢哥哥們愣著,攔也不是,趕也不是,只能等候命令。

  「快快快,快幫我把她送到她爸那去。」掏出手帕,他無奈地擦了擦額角滴下的汗水,埋怨地瞪了眼破壞這場相親宴的罪魁禍首,仍是沒有徹底死了心,「小夏夏,沒關係,這個不行,爸改天再幫你綁一個。總之不能要丁美滿。」

  「爸,你玩夠了沒有。」

  「玩?我這哪是玩,是在為你的終生大事著想啊。」

  「我跟美滿很好,不用你為我們著想。」的確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他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這個女人再逐漸軟化。可是他爸今天這番舉止,絕對很有可能把她又逼回那個殼裡,導致他前功盡棄。

  夾在這相持不下的父子之間,丁美滿始終保持沉默,確切地說,自從剛才吼完那段話後,她就一直定定地看著面前的茶盅,沒有再說過話。有些事不去想它的時候,覺得還好,可一旦把那傷疤揭開,就是止都止不住的血,疼得她不想搭理任何人。

  「你個沒出息的瘋子!好,從今天開始我再也不管你,要是再被這女人甩了,也是你活該!」撂下狠話後,他拂袖氣場龐大地領著人退場。

  也記不清過了多久,包廂裡一直很安靜,美滿忽然不顧形象地仰頭,扯開嗓子大哭,「你爸是神經病哇!」

  「嗯,別理他,等發病期過了就好。」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拉進懷裡,回想她方才略帶哽咽的話語,字字句句都像是種控訴。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她都已經委屈成這樣了。

  「他為什麼那麼不爽我啊,我爸明明說我長得很討喜……」

  「他審美異常。」

  「你下次不要再相親了哇,這些女人都不如我。」

  「我知道,只有你對我最好。」

  他苦笑,可仔細想來,情況似乎也不那麼糟,至少,他搞明白了美滿到底在彆扭些什麼。

  雖然,賈天夏實在很難有維持男人味,把那些過錯一力承擔下來。

  ——一遍遍地熱著飯菜等他回家,哪怕他每次都醉得不省人事被女人送回來?

  ——結婚紀念日那天,不得不用同事的身份看著自己老公跟女藝人周旋?

  那是因為他家女人說了:我的夢想就是主持的節目可以越來越好、長盛不衰、收視率一路領先,你會幫我的哦?

  他可以不幫嗎?老公自然應該無條件地幫老婆。其他節目請不到的藝人,他去周旋;其他節目請得到的,他照樣周旋,以便可以在節目上讓她挖出一些觀眾愛看的料。難道這麼做,不是為了她?

  ——偷偷摸摸地結婚,甚至直到離婚那天,才會由破壞你們婚姻的第三者來公佈你們的婚姻關係?

  當初,雙方父母答應他們結婚,唯一的要求是不要公開以免影響彼此事業。他也曾據理力爭過,沒有例外,也是丁美滿說這樣也好,不想讓人覺得她會成為主持人,純粹是借了他這個製作人的光。誰有給過他反駁的機會?

  可是他那位岳父大人說了:老婆永遠是對的。為了秉承這個傳統,賈天夏決定不去計較從前的是非,如果從前美滿從未覺得自己有被愛過,那現在他會盡力讓她感覺到。

  ---------------

  大氣奢華的飯店大廳裡,人頭攢動,賈老爺子就是這麼領著一群人,招搖高調地衝了出來,一路上吹鬍子瞪眼,像是被氣得快要嘔血了。

  老話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的水。他著實想不通了,分明生的是個帶把的,怎麼就會更像是盆潑出去的水呢?非但是任由著丁美滿同他大小聲的叫囂,還頻頻胳膊肘往外拐,當初被人利用完一腳踢開後,還不清醒,這輩子還就是認了那個死扣。要說這女兒長得傾國傾城、妲己再世,他這為人父的也就認了,男人嘛誰沒那麼點愛美之心。可丁美滿怎麼看充其量只算是個姿色上乘,還沒到封頂的級別,比她更拿得出手的多了去了。

  「賈伯伯?」正在他越想越覺得踹不過這口氣時,一道乍聽起來很陌生、細細品味又有那麼些熟悉的甜美女聲傳了來。

  賈老爺子蹙起眉心,潛意識裡對這種嬌柔造作的聲音沒太多好感,但出於禮貌他還是予以了關注。印入眼簾的是一張妝容很精緻的瓜子臉,滴溜溜的眼珠還傳神,對著他猛眨。

  「真的是賈伯伯呀,你一個人嗎?天夏沒陪你?」

  這熟稔的口氣……於是,他邊客套地維持著微笑,邊微微側過頭,唇動了動,詢問起身旁那個一直跟隨著他的助理,「她是誰?」

  「莫薔,跟少爺傳過緋聞,您還把人家弄暈丟到少爺車上過,另外還強行把她綁來出過飯。不過後來也是您說她的眼神看起來心術不正,比丁小姐還不如。」助理推了推鼻樑上的無框眼鏡,面無表情又事無鉅細地回答道。

  「咳……不用講得那麼詳細,我又不是老人癡呆,稍微點一點就好了嘛。」賈老爺子不自在地輕咳了聲,怎麼他就不記得自己有說過那麼多女人不如丁美滿?還沒理清思緒,見那個叫做莫薔的女人已經扭腰擺臀迎了上來,他頗為見外地套上商場中慣用地偽善面具,微笑,問道,「怎麼,找天夏有事?」

  「沒事呢,只是最近對他不利的報道挺多的,所以想要關心他一下。」

  聰明女人懂得如何在正確的人面前煽風點火,顯然莫薔不僅是聰明還很精明,分毫不差地算準了賈老爺子最忌諱什麼。果然,她的話音剛落,他就臉色一變,唇線緊繃了起來。

  沒等他發怒吼人,她又一次堆起討好笑容,繼續道,「賈伯伯息怒,謠言止於智者,您要是生氣了豈不是讓某些有心人得逞了嗎?」

  「還是你乖巧。」衝動易怒愛亂吼的人,通常智商都不高,三言兩語就能被哄得心花怒放,當然等那朵心花衰敗得也挺快。賈老爺子用滿臉讚賞笑意證明了,他就是這類人中的典範。

  「應該的。」乖巧的人愈發乖巧,嘴角像是沾了蜜般,微微一揚就是一陣沁甜淺笑,「有家雜誌社約了我做平面專訪,如果賈伯伯需要,我可以順便趁這個機會幫天夏說幾句好話。免得事情越鬧越大,萬一真的騎虎難下了,難道真的要跟美滿姐復婚嗎?如果他們兩情相悅,復婚倒也是好事,可是美滿姐和凌嘉康都已經發展一年多了,我猜想感情應該也穩定了吧……」

  話說到一半,老爺子的爆點再次被戳破,「媽的,我就知道她跟那個經紀人不單純,同居過了怎麼可能還清清白白,除非對方是個性無能。」

  「……」莫薔不知該怎麼接話,混過黑道的講話就一定要如此直爽嗎?她還懷疑他家兒子是不是有能呢,不然為什麼每次她主動獻媚換來的都是拒絕?賈天夏就連個饜足眼神都給不出啊!

  「好歹是個書香門第世家的閨女,怎麼就能和她爸媽的個性差那麼多!離了婚、有了男人,她怎麼就還好意思又回來找天夏。他媽的,把我兒子當備胎使呢!」

  「呃,賈伯伯,別激動,我扶您過去坐會。」她很懂得抓準時機地展現賢惠,目光若有似無地飄向了大廳另一邊的休息區。

  這是道很別有深意的視線,只可惜賈老爺子情緒太激奮,絲毫都沒注意到。

  又是一通怒罵後,他歸於冷靜,在莫薔的攙扶下坐入飯廳咖啡廳的沙發椅上,無奈溢出一聲嗟歎,也顧不得眼前的女人是誰,江湖味十足的個性讓他不經大腦過濾的開始胡亂說話,「我跟你說啊,以前我家小夏夏那是又孝順又能幹,幫我處理事情絕不含糊,都是丁美滿給鬧的。就說一年多前那事吧,要不是那女人莫名其妙地打通電話興師問罪,還嚷嚷著要離婚,天夏怎麼會出那麼大紕漏,弄得差點就在國內待不下去……」

  「嗯咳、咳!」向來識相不插嘴的助理,臉色驟然一變,推了推眼鏡猛咳起來,試圖打斷他家老大的傾訴。

  「吵什麼,沒瞧見我正談事呢,咳嗽滾去一邊咳。」偏偏賈老爺子還很不領情。

  「老爺子,停車坐愛楓林晚啊。」

  ——停車坐愛楓林晚。

  這是暗號,由賈老爺子親自規定的。他很清楚自己口沒遮攔的個性,也正是因為這個性,導致他在追妻的漫漫長途中屢屢挫敗。所以,最後他定下規矩,往後只要他又多嘴說了什麼不該講的話,身為屬下就有義務念暗號阻攔,回去之後他會記得加工資。

  在聽到助理拋出這句暗號後,賈老爺子立刻覺悟噤了聲,警惕地飄了眼莫薔。

  見她仍舊是一臉天真笑意,才暗暗鬆了口氣,藉機先行離開,這要是再談下去,誰知道這個心術不正的女人又會拿什麼話刺激他,萬一被刺激過了頭,連「停車坐愛楓林晚」都攔不住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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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2 00:56:54
  第二十三章

  辦公室絕對是現代都市中首當其衝的是非之地,各類消息只要隨意從哪張嘴裡飄出,就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遍滿一個部門,大至某某某被老闆潛規則、小到某某某最近便秘,全都可以不脛而走成為休閒聚會必備之物。

  而加班加點時段終於貪著小憩片刻的人群,那絕對是吸收一整天日月之精華,愈發亢奮地投入到了八卦事業中。

  對於這一點,丁美滿有了切身體會。

  正值傍晚前的晚餐時分,美滿毫無胃口地把自己鎖在辦公室裡,看著窗外慢慢被點亮的華燈。

  古詩都說了:每逢佳節倍思親。原本這種中秋時節一個人過,就會顯得格外蕭條,再加之外頭不斷飄來的流言蜚語,擾得她恨不得把辦公室搬到某個山洞裡去,眼不見耳不停,也不用再煩躁。

  一切一切的根源,都因為她手中牢牢攥緊著的這本雜誌。

  ——賈天夏不是同性戀,我能證明。

  據說,這個標題使得此雜誌該月的銷量異軍突起,而莫薔低調地從觀眾視野消失一陣子後,又因為這句話高調現身,人家還說了她之所以這種時候站出來為賈天夏說話,是因為賈老爺子見不得兒子惹上這種子虛烏有的事,特意讓她出來說的。

  沒有記者還會多嘴地去問她怎麼證明,這種事不必點穿所有人一起心照不宣才更有賣點,更何況一旁還配了張莫薔攙著賈叔叔的照片,足以證明她和賈天夏關係不凡,甚至已經登堂入室做起了孝順媳婦該做的事。得寵新歡說的話,就是證明;下堂糟糠說的話,就是污蔑。這種邏輯怪不得誰,那是人之常情,倘若美滿只是個旁觀者,也會這般認定。

  「哎呀,真搞不懂美滿有什麼好爭的,好男人多的是啊,何必非要跟莫薔搶呢。」

  「就是啊,怪委屈的,賈天夏的心擺明已經是莫薔的了。我要是美滿姐哇,就驚天動地地和凌嘉康談場戀愛,再轟轟烈烈地辦場婚禮,讓凌嘉康動用手頭關係把記者全給請來,氣死那兩個人。」

  「你還惦念著凌嘉康啊,估計沒戲,他都去國外好久了,說不定心都死了,打算眼不見為淨呢。」

  「那也可以再找個好的啊,她哪鬥得過莫薔啊,人家那是什麼手腕,有幾個男人逃得出她手掌心的。」

  外頭的議論聲還在持續,並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美滿咬著唇,很想出去問一聲「我可以加入嗎」?身為一個當事人,她有很多觀點想要發表呀。比如,他們憑什麼就認定她死活非要賈天夏不可?又比如,他們為什麼就料定她鬥不過莫薔?再比如,他們有什麼資格判定賈天夏的心屬於誰?!

  就在她差一點就想起身、開門、跑去提出質疑時,忽然,那些議論聲戛然而止了。

  美滿愣了愣,撇了眼牆上的掛鐘,休息時間還沒結束,就算是台長大人親自造訪他們應該也不會收斂得如此迅速吧?很快,她的辦公室門把手動了動,門被推開,疑問也得到了答案。

  「還沒下班?」門邊的人含著一絲淺顯笑意,故意不去理會身後那堆或驚詫或鄙夷的目光,只全身心地把視線全集中到面前的女人身上。

  可以在聽完那種緋議後,仍舊若無其事事不關已的人,只有賈天夏而已。他的出現讓美滿始料未及,回神後,她下意識地把雜誌藏到身後,不想讓他發現自己有多在乎,強裝出鎮定地模樣回道,「加班。」

  「你不知道中秋是國定假日了嗎?」他故意把辦公室門開到最大,以便讓外頭那些伸長了脖子的人能輕鬆些,跨步走到她跟前,很親暱地曲起手指彈了下她的額頭。

  這動作,就像情人間在打情罵俏,讓一群看戲的人更加搞不清楚狀況。

  「你不知道我們這種工作在國慶假日只會更忙嗎?」

  「再忙也得吃飯。」看來他一點都沒猜錯,他爸的連鎖行為成功讓美滿再次把自己武裝起來。

  她深吸了口氣,以為這樣就可以不怕他影響,手忙腳亂地抓起一旁的文件夾,在辦公桌上鋪開,硬是偽裝出冷聲冷調回應道,「不用了,我很忙,你應該也很忙吧。」

  「你以為玩客套拉距離,就能不再愛我了?」賈天夏很清楚,她是只鴕鳥,只要他稍稍鬆手,就會立刻把頭埋起來。就算是分明已經正視了的事實,她照舊可以視而不見。

  「哈,我愛你?」他憑什麼就可以那麼自信啊!

  「這種枕邊話不用喊得那麼大聲,公共場所有傷風化。」他自動忽略掉那微微上揚又帶著幾分嘲諷的口吻背後所象徵的意思。

  「想太多。」如果站在局外,審視現在的自己,丁美滿知道這種彆扭的姿態一定會讓人覺得很矯情。可她就是不敢再愛了,不行嗎?

  聞言,他笑了笑,篤定地看著丁美滿假裝忙碌地埋首在工作中。轉身,稍稍整理了下外套,作勢要走,快要跨出辦公室門時,才悠悠地啟唇,「丁美滿,你媽媽叫你回家吃飯。」

  「……」

  倒數三秒。

  時間掐得很精準,賈天夏剛在心底默默數完,丁美滿就竄到了他面前,不顧形象地扯住他的衣領,「真的假的?!什麼時候?去哪裡吃?我爸也知道嗎?」

  「真的,就今晚,傻瓜。」他拍了拍她的臉頰,面對著那張如花笑靨,燃起了幾分心疼和自責。對於其他人來說,只不過是一頓尋常的家常飯吧,到了她那兒,居然就成了莫大的施捨。仔細想來,這一切似乎是由他造成的。

  「沒理由讓你來通知我。」喜歡把最糟糕的情況預先設想好,這是美滿的習慣。所以,很快,她就狐疑了起來。

  「不信?」他挑眉,「你也可以不去。」

  ----------------

  只能說賈天夏真的是太瞭解丁美滿了,連信手拈來的威脅都丟得那麼精準。她二話不說立刻乖乖收拾東西,在同事們狐疑探究的目光中,笑得像個花癡似的任由他牽著自己的手離開。

  能感覺到她的歸心似箭,天夏把車駕得很快。

  才十五分鐘而已,她又一次她踏入了久違的家。

  褪色的紅木門,穿過陰暗潮濕的甬道,再踏上老舊的木質樓梯……美滿家所在的裡弄是典型的石庫門建築,一棟小小的樓裡蝸居著三四戶人家。她家比較獨特,只住了一戶,大門口貼著一塊藍底白字的銅牌,寫著——生人勿近。

  「賈天夏和丁美滿一起回來啦!」震耳欲聾的通報聲從某個小鬼口中溢出,一直從弄堂口蜿蜒飄到弄堂尾。

  「吱呀」一聲,那扇寫著「生人勿近」的門聞聲打開,門後,有個蓬頭垢面的女人,身繫圍裙,手舉黃瓜,腳踏牛蛙,圓溜溜的眼珠兒被瞪得很大,像團怒焰燃燒著。比起上回去美滿電視台的形象,只能說這是由成熟魅力女性到黃臉婆的迅速轉變,但每個女人背後偏偏就是有這麼一個人,讓她們甘之如飴地這樣改變。只是,有些人運氣好,改變後招來了更多疼愛,比如她媽;有些人比較悲催,改變也未必能換來天長地久,比如她。

  「媽……」回過神,美滿膽戰心驚地開口,聲音像綿羊似的顫抖,暗吞著口水,不著痕跡地往賈天夏身後躲。

  丁媽媽眼一閉,頭一轉,丟下黃瓜,掄起菜刀,沒有任何回應。

  許久,丁美滿時刻提心吊膽著,生怕她媽一時衝動,舉著菜刀就殺出來。沒料,丁媽媽說話了,口吻極其平靜,「回來了啊,今天有涼拌黃瓜吃,你們倆先去洗手。」

  聞言,就連賈天夏都跟著鬆了口氣,好笑地看著身旁那個下顎頻顫,隨時都有可能會哭出來的女人。

  「媽……」好熟悉的話哦,一恍惚,就讓美滿覺得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她和天夏放學一起回家,每次進門,媽媽總是這麼一句話。

  ——砰!

  感人的劇情並沒有上演太久,很快就急轉直下。丁媽媽重重地摔掉菜刀,甩開圍裙,「滋啦」一聲,隨隨便便就踩死了隻牛蛙。扯開嗓子,指著美滿破口喊道:「你個小兔崽子,別給我開心得太早。下次,你帶回來的男人如果不是天夏,下場就如同此牛!」

  「……媽,這不是牛,是牛蛙。」

  「閉嘴,我說它是牛就是牛。」

  「嗯,是牛是牛。」美滿認真點頭,為了討好她家母親大人,別說是「指蛙為牛」了,就算是讓她現在扮牛蛙都行。

  「還杵在這做什麼,你又不會煮菜,等著給人圍觀啊。帶天夏上去,你爸等了你們一整天了。」小小的走廊被改裝成了灶間,丁媽媽略微側了側身子,給他們倆讓路的同時,惡狠狠地瞪著門外那群等著看戲的左鄰右里,忍不住嘮叨了起來,「不爭氣的死丫頭,省吃儉用地培養你,結果讀了那麼多年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連婚姻都經營不來。還跟風離婚,害我被九條街十二個裡弄的『好媽媽協會』成員笑話……」

  「欸?還真的是丁美滿,是不是去整容了呀,變得都快不認識了。」

  「你懂什麼,黃毛丫頭十八變啊。她跟天夏又在一起了?哎喲,現在的年輕人真是搞不懂,結婚離婚跟玩兒似的。」

  總還是有些人無視了丁媽媽警告的眼神,全身心地投入到八卦中,熱火朝天地聊著。

  「看什麼看,我家閨女是你們能看的嗎?給我看清楚這牌子的字!」邊罵,丁媽媽邊用刀背敲打著門上的「生人勿近」,順便又踩死了一隻企圖逃跑的牛蛙,繼續吼道,「誰要敢欺負我家閨女,下場就如同此牛!」

  ……好、好恢宏好懷念的氣勢。

  丁美滿傻傻地站在樓梯口,嘟起嘴,看著她媽手舞足蹈罵罵咧咧的樣子出神。鼻腔酸酸的,還以為爸媽真不要她了,原來還是會像以前那樣地護著她。

  事實上,一如既往的不止丁媽媽,還有丁爸爸。

  還是那麼的囉嗦!

  檀香氣息在屋內裊繞瀰漫,還是那種人家飯店洗手間專用的檀香;一盞濃茶,茶葉黑市裡淘來的雲南普洱茶膏。有個中年男人,就是在這樣的氛圍下,挺直腰板,手執毛筆,行雲流水般地揮毫。

  美滿在門口站了良久,遲遲不敢上前打擾,生怕壞了她爸的雅興,卻又忍不住想要看看他到底有沒有變。

  ——那一夜,我傷害了你;那一夜,我滿臉淚水;那一夜,你為我喝醉;那一夜,我與你分手。

  果然!當白紙黑字赫然呈現於眼前的時候,美滿徹悟了,她爸還是那麼庸俗卻又極力想要表現出脫俗!

  「怎麼樣?」丁爸爸氣勢沉穩地放下筆,含笑看向賈天夏,問道。

  「好字。」天夏很懂得避重就輕。

  「嗯,那這歌呢?要不要爸唱給你聽?好歌啊,旋律朗朗上口,歌詞深入我心。」

  「好歌。」

  當這句讚美之詞從賈天夏口中鑽出的時候,丁美滿只能無語凝噎,她總算明白為什麼她爸媽就非要認定這個男人了,即便分明是他負了自家閨女,他們照舊不分青紅皂白的把過錯全都歸咎於她。原來,就因為他可以滿足他們二老的惡趣味!

  「我們果然是志同道合啊。等有空再唱給你聽,現在不是娛樂時間。」說著,丁爸爸總算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美滿身上,沒好氣地哼了聲後,開口道:「你怎麼樣,出去才多久,連『爸爸』都不會叫了?」

  「爸。」她趕緊乖巧地喚了聲。

  「嗯。」天底下基本沒幾個父親能無視女兒的撒嬌,縱然是一貫自詡剛正不阿的丁爸爸,在那一聲酥到骨頭裡的「爸」後,立即就軟化了,「坐。你倒是跟我說說,為什麼就偏要跟我對著幹?當初讓你別嫁,你非要嫁;好不容易我接受天夏了,你又給我跑去離婚。我現在要你去復婚,你是不是打算立刻去嫁給那個誰誰誰……忘了,反正就是報紙上那個長得不如天夏、身段不如天夏、氣質不如天夏的男人。」

  「我沒這麼打算啊……」美滿垂著頭,無力地辯駁。客觀來說,她爸太偏激了吧,凌嘉康到底是哪裡不如賈天夏?

  「真的?」丁爸爸狐疑地挑了挑眉。直到他家乖女兒用力點頭,給出官方答案後,他才得意地拍了拍賈天夏的肩,一臉炫耀,「怎麼樣,我就說你不如我,這種事你說一百句都比不上我一句話。還真以為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了?我跟你說,我家美滿的心始終都是向著我的。當初要不是我技術好,怎麼會有她。」

  「是是是。」賈天夏很謙遜地附和。

  眼看著他們倆唱作俱佳的表演,丁美滿錯愕地瞪大眼,總算搞明白了。好卑鄙的爛男人,竟然搬出她爸媽來給她施壓,她還以為她這對寶貝父母想通了。才不是!他們還是照舊胳膊肘往外拐。只要她從一而終,不給丁家列祖列宗丟臉,就算是賈天夏把她給賣了,他們丁家都要感恩戴德了是不是?

  「你瞪什麼瞪?要不是天夏好說歹說,你媽才沒那麼快原諒你們。簡直胡鬧,我跟你媽那也是一時氣話才把你趕出家門。人家天夏還知道隔三差五地來負荊請罪,你倒好,轉身就跟著野男人跑了。女兒啊,聽爸一句話,外面的花花世界不好玩。老公老公,當然是老的好。」念完了美滿,他為了不體現出護短,又趕緊繞回來念天夏,「你也荒唐,那時候不是愛得死去活來嘛,一個非君不嫁,另一個非卿不娶。結果還真是戲劇化,才兩年就跑去離婚了。天夏,不是爸要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家美滿智商不高,怎麼就能由著她亂來呢。哦,她傻你也跟著一起傻啊?女人是要靠哄的嘛,這點你要跟我學學,看我把她媽哄得多服帖。」

  「你他媽的有完沒完,吃飯了!」丁媽媽突然現身,用足以掀翻屋頂的吼聲,強有力地反駁掉了丁爸爸的話。

  「哦,好好好,吃飯了。」丁爸爸隨即收拾桌子,唯唯諾諾地應聲。

  這個家到底是誰把誰搞得服服帖帖,顯然有待驗證。

  「美滿啊,聽爸一句勸。我是人民教師,你就是人民教師的女兒,這輩子必須得要從一而終,盡快抽空去跟天夏復婚。這次我們不對外隱瞞了,轟轟烈烈地讓他給你辦場婚禮。爸都跟天夏商量好了,婚紗要獨一無二的,婚宴要隆重,哦還有司儀去請個明星來,就找唱『那一夜』的那個吧,爸可以順便跟他交流交流……」

  就是這些有的沒的,丁爸爸足足念叨了一晚上,儘管丁媽媽幾次三番地打斷,仍舊阻擾不了他老人家的熱誠。

  美滿頂著一頭黑線,努力說服自己這不是鴻門宴,是她爸媽當真原諒她了,搞不好她明天就能搬回家,繼續享受天倫之樂。

  但最終,丁媽媽一錘定音,澆熄了她所有幻想。

  「沒跟天夏復婚,就別搬回來,經常跟他一起回來吃吃飯倒是可以的。」

  自然,這頓飯對美滿來說,頃刻就變得食不知味了。她吃的不是飯,是寂寞……

  「媽,我跟賈天夏之間的問題是很原則性的,逼著我復婚只不過是想讓我再離一次婚而已。」丁美滿按捺不住放下碗,一反常態,終於努力為自己爭取了一回。

  語末,飯桌上的氣氛迅速變得低迷。賈天夏抿著唇,不說話。他想不透到底是有多原則性的問題?她要什麼,他都給;即便是安全感這種聽起來很虛無縹緲的東西,他也已經在努力學了,她又何必一次次在他以為稍有進展的時候,把話丟得那麼決絕?

  丁媽媽也跟著重重擱下碗,隨手抄起腳上的拖鞋。

  就在美滿以為又要挨打的時候,只瞧見丁媽媽敏捷地拍死了只蟑螂,丟開拖鞋,拍了拍手上的灰,漫不經心地說道:「你以為當媽的會捨得讓自己女兒被人欺負?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這個男人陪在你身邊二十多年了,我跟你爸也不過才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他對你怎樣,你還看不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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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華燈初上,璀璨霓虹把夜色點綴的分外撩人。

  這絕對是種讓感情更進一步的好時機,傳說中天時地利只缺人和。所以從美滿家離開後,天夏沒有直接帶她回家,而是去了個屬於他們的老地方。

  十大曖昧詞彙排行榜中一定會有「老地方」這個詞。

  它通常象徵著一段扎人心肺的回憶、曾經默契過的痕跡,也絕對會是個極具浪漫主義色彩的地方。

  賈天夏和丁美滿的老地方也未能免俗,這裡其實是山頂,平時人流量並不大。從前任何一方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帶著宵夜開車上來,順便能看日出外帶咆哮發洩。

  「啊,那棵樹長高了!」

  「是你縮小了。」身旁女人很興奮地抓著他的手腕,有點忘形,他實在不忍心潑她冷水,但起碼該讓她領略常識,一年多對於一棵樹來說只是滄海一粟般的年華!

  「你才縮小呢!」

  「你要不要試試?」縮小?會不會太傷男人的自尊心了。

  「……」這話真內涵,激得丁美滿無言以對,只好自得其樂地欣賞窗外風景。

  收音機裡流瀉出淡淡的音樂,一些回憶不安份地湧了出來,她還記得他們第一次來這邊的原因很俗。電視上說有流星雨,美滿死纏爛打纏著他找到了這個最佳觀賞點。然後沒有例外的邊看邊吵架,為什麼吵已經記不清了,只是清晰記得後來他說——我那麼喜歡你,你偶爾也表現出一點喜歡會死啊?!

  事到如今,她必須說……人是死不了,心就不一定了。

  「我沒想拿你爸媽來壓你。」良久,他忽然解釋。

  美滿並沒有理會他,依舊仰著頭,打量著不遠處的那棵樹。

  他還記得,第一次有女生托她轉交情書給他的那天晚上,他們打了一架,然後她也是這樣,坐在樹邊生悶氣。天夏一直都沒告訴她,那時候跟她打架,是因為氣她還真的老老實實地把情書塞進他手裡了。

  「是因為上次聽你說有家不能回,我才跟爸媽商量好中秋帶你回來……」他歎了聲,難得收起玩心,格外深沉地想要跟她解開心結。

  話還沒說完,就突然被美滿打斷,「謝謝。」

  「你如果有那麼一點點感動的話,麻煩能不能給我點有質感的反應?」一句簡簡單單的「謝謝」,她是在打發公車上給她讓座的好少年嗎?

  不說「謝謝」還想要她做什麼,以身相許?美滿橫了他眼,沒好氣抓起他丟在一旁的可樂,猛灌了幾口。熟悉的甜味裡隱隱帶著些許清酸,她有些錯愕地睜大眼,仔細打量可樂瓶,「咦,裡面有檸檬片耶。」

  看她興奮的模樣,他不自覺地跟著笑。是誰說過的,兩個人在一起久了,會漸漸染上對方的習慣,最後變得越來越相像?這話還真說對了,他把她的所有喜惡都默背下來,日積月累,漸漸的他習慣隨身帶著抗過敏的藥、習慣喝可樂一定要加檸檬、習慣跟她用同樣的銀行卡密碼……就像習慣有她的生活一樣。

  只是這些他不想說出來邀功,最終也只用半真半假語氣把話題輕易帶過,「嗯,為了讓你明白我之前這種酸到冒泡的心境。」

  「酸到冒泡?哈,你酸什麼?那麼容易酸嗎?那你天天更莫薔在一起,看她時不時地跟其他男人打周旋,還不得酸死?」也許是認識太久了,徹底的知根知底,以至於那種本該讓人心跳紊亂的肉麻話,一旦由賈天夏說出口,丁美滿只覺得假到極致。

  「誰有空看她啊。」蒙受了那麼久的不白之冤,他絕對有理由偶爾為自己辯駁下。

  「沒空?是啊,你忙著向記者證明當初婚外情的人是我,不是你嘛。」

  這女人的記仇能力還真是一點都沒被歲月打磨掉,她不去做會計真是可惜了,都隔了那麼久,一筆筆帳仍是清晰地替他急著。人果然不能衝動,這就是衝動的代價,面對這種代價,他有氣無力地解釋,「你和皮條客打得那麼火熱,我有資格不爽吧?」

  「你不爽為什麼要把我扯進來。」不爽就可以理直氣壯地中傷她,還講不講道理了?

  「至少事情還在我控制範圍內的時候,我沒有允許任何記者來找過你麻煩。」

  「放屁!那記者怎麼會來電視台堵我?」要不是被記者堵到冒火,她也不會衝動地跑出去正面迎戰。

  「你難道不覺得,身為經紀人,凌嘉康和記者的關係要比我更密切嗎?」

  「……你的意思是那些堵我的記者是凌嘉康找來的?不可能!」她自問自答,表現出無限信任。

  「丁美滿,你的心是不是也偏得太明顯了?我解釋再多也比不上皮條客的一句話?」雞毛蒜皮的事,他從來都不屑解釋,卻為她一再破例,結果竟然只換來一臉懷疑。如果僅僅只是懷疑,他可以繼續忍氣吞聲,問題是她信凌嘉康卻不信他。

  「你解釋什麼了呀!」很好,既然要算賬,那就把帳一筆筆算清了。想著,她抓過隨身包包,掏了許久,挖出了本皺巴巴的雜誌甩到他面前,「那這個呢?她證明,她憑什麼證明啊,你們如果什麼事都沒做過,她拿什麼來證明哇。還有你爸!我還沒靠近他,就總覺得我要暗殺他;莫薔這麼扶著他都沒事,你們賈家的人心才偏得比較明顯吧!」

  聞言,賈天夏無奈地靠向椅背,才發現原來百口莫辯是這種滋味的,「你又不是第一天混這圈子,莫薔的話能信嗎?這照片的場景、我爸穿的衣服,麻煩你看清楚,那根本就是他把我們一起叫去相親的那天,擺明了只是在飯店大廳巧遇,剛好被人拍下來啊。何況,就算我爸喜歡他,也不關我事吧?」

  「那也是你帶她一起去幫你爸慶生,他才會那麼喜歡的啊。」

  「是你造成的。」

  「我……」美滿語塞,又硬著頭皮不肯服輸,「我沒帶手機啊,再說了,誰知道你爸看見我會做出什麼驚人之舉啊,搞不好當場把我們倆烹了慶生都有可能。」

  他家女人的想像力還真豐富,豐富到就連虎毒不食子的道理都能忽略,「我爸沒有你想得那麼可怕。」

  「他每次見到我,都像是恨不得把我毀屍滅跡、挫骨揚灰。」

  「那是因為他見不得自己兒子的付出被對方一味地曲解、忽視。」

  「嘛,我明天就跟你一起去見你爸。」美滿振奮起精神,突然做出了個讓人頗為驚愕的決定。

  「嗯?」賈天夏嚴重覺得她是不是驟然間良心發現了,打算嘗試著跟他爸和平共處,為以後和他共創未來打下基礎。

  「我想請教下他老人家,他兒子究竟付出了些什麼?對誰付出的?天底下有哪個女人會傻成那樣,被愛了居然沒感覺?他是不是因為也一直這樣『付出』,所以至今都還沒搞定你媽?」丁美滿覺得,如果她的理解能力沒有障礙、又如果她沒有自作多情的話,那是不是可以認為他以上那些話是對她說的。

  就算不是吧,她也勉強算得上被他「付出」過的受害者,有足夠的理由為自己抱屈。有一點美滿不得不承認,曾經她是真的能感覺到賈天夏想娶她、想和她在一起,只是如此,她就已經知足。後來,青蛙被踢出了井,領略到了外面的無垠天空,她終於明白那些並不等同於愛。

  「你感覺不到?」賈天夏顯得很激動,比起曲解忽視,壓根就沒有感覺才最傷人。試問全世界,除了她爸之外,還有其他男人可以像他一樣從小就一根筋似的守著她嗎?

  「……」她搖頭,選擇尊重事實。

  他告訴自己要冷靜,或許是因為太久沒有靈肉合一了,她才會徹底感覺不到他低聲下氣、不計前嫌、百依百順的背後到底代表著什麼?深呼吸,別激動,這也不是沒有解決辦法的。比如貼近她、拉過她,強迫她正視他的眼,試圖讓她看懂瞳孔深處鐫刻著的「志在必得」。如果這樣還是不能心意相通,那就只能使出殺手鑭了。

  「啊,喂,唔……」眼看著那張熟悉的臉逐漸放大靠近清晰,丁美滿不停地往後縮,退無可退後,張嘴想要抗議,未完的話語卻被他吞入口中。

  不知道這個吻算不算天雷勾地火,總之,她沒用,她經不起誘惑,滿心滿腦都是他性感饜足的呼吸聲,以及他們從前說過的那些話……

  ——賈天夏,電視上面說如果愛老婆,就要每天早晚給她一個吻。那樣她才會覺得,不管多少年,她依然像最初那樣被愛著!

  ——以後少看那種無聊的偶像劇,他們可以不刷牙、不工作、不上廁所,你可以嗎?

  ——那是你製作的節目裡說的!

  後來,他嘴角暗抽,用力地吻她,吸吮輾轉間所傳遞出的氣息像是恨不得至此融為一體,直到她就要快窒息,他才罷手,留下一句戲謔般的耳語,「感覺到被愛了嗎?還要不要再多點?」

  「感覺到了嗎?如果沒有,我不介意再深入些。」

  和從前如出一轍的話從他唇間飄出,嗓音中濃厚的激情餘溫為這話更添了說服力。丁美滿神情恍惚地微啟唇,灼熱的氣息逐漸蔓延至全身,一種不太好預感讓她瞬間覺醒。事實一再地證明,她念舊、心軟、毫無自制能力,而這一切賈天夏似乎比她更清楚。

  「你到底想做什麼?」好不容易,她才拾回聲音,仍難掩其中的驚顫。

  「當初放你走,屬於我這輩子做的最蠢的一件事,可以後悔嗎?」

  他的聲音很柔,像春日和風般在她耳畔拂過,嚴重挑戰著她的心理防線。可就連丁美滿自己都沒料想到,竟然沒有感動,只覺得羞憤委屈,還伴著些微的恨意。可以後悔嗎?!一句話,他以為就能讓當初的傷癒合?結婚、離婚、勞燕分飛……這些在他看來都只是兒戲?她是否痛過頹靡過不要緊,重要的是,他現在後悔啦,她就必須配合著表演下去。

  開玩笑!他配得起她的義無反顧嗎?

  「當初愛上你、嫁給你,屬於我永生永世做的最蠢的一件事,請問可以後悔嗎!」

  他祈願著時間能停止,卻又恨時間走得太慢,屏息靜氣等待她回答的過程,就像在體味凌遲的折磨。賈天夏甚至已經下定決定,只要她點頭,他可以放下身段不問值不值得一味地去寵她,可惜還是迎來了意料之中的失望。

  從前他不信「越挫越勇」這個詞,沒曾想如今貫徹到底了,「可以。」

  「謝謝!」很好,達成共識了。

  「不過我會讓你不想後悔。」

  「賈天夏,我跟你說……我允許你走進我的世界,但不代表我允許你走來走去!」她拋出狠話,想要下車、關門、說再見。哪怕是累死自己爬下山,也絕不要跟這種蠻不講理的男人多說一句。

  可惜她的手機猝然響起,飄了眼來電顯示,又抽空惡狠狠地瞪了天夏一眼,她才匆忙接起。

  「美滿,嗚、嗚……哇!我好痛苦哇……」

  手機裡傳來了小愛熟悉的聲音,那一聲聲聽起來撕心裂肺的哭聲,讓她猛地揪起了心,「你你你你、你把舌頭捋直了說哇,怎麼了呀?」

  「都不要動,我不要活啦,不要活了啦……」

  「不不不不不要活?」

  「對,他們都勸我割脈。」

  「割割割割割脈?別激動,別激動!你在哪?」跟一個無語輪次的人在電話裡說太多著實沒意義,美滿還算理智地捕捉重點信息。

  「會所,唔……419。」

  ——啪。

  電話被掐斷,美滿困惑地看向賈天夏,十萬火急地緊抓住他的衣角,「快,快帶我去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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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2 00:57:34
  第二十五章

  難得有機會把話題深入到這個地步,眼看只要再努力一下就勝利在望,卻偏偏有些不識相的人跑來打擾。按照正常思維,賈天夏應該轉告那個林愛,別割脈了浪費時間勞民傷財,就近撞牆多好,還能順便檢驗那面牆是不是豆腐渣工程,也算是臨死前為人民做了點貢獻。

  思來想去,賈天夏還是克制住了這個念頭。綜合他最近惡補的各種偶像劇、各種教男人怎麼做個好老公的書刊、各方戀愛達人傳授的經驗……這種時候就該抓緊表現,所謂患難見真情,大致就是這個意思。

  老婆的姐妹淘有難,他只需要立刻開車把她送去,然後找個無懈可擊的借口先行離開,留出適當的空間時間任由她們去表現友情。

  「真的不用我陪你進去?」當然,臨走前,總還是要適當關懷一下的。

  「不用了,你不是還要去加班嗎?那個……你在她會不自在。」

  很顯然,美滿的回答也盡在他的意料之中,天夏點頭淺笑,表示理解,「去吧,有什麼事應付不來就打電話給我。」

  「好。」就算只是句還沒有付諸行動的話,仍是在美滿心底激起暖意。

  事態走向很好,賈天夏一再告誡自己不要操之過急,像丁美滿這樣遇強則強的人,逼太緊只不過是自尋死路。像現在這樣適時地表現體貼,總有天翻身農奴能把歌唱。

  想著,他不再廢話,帶著自在必得的笑意滾回電視台加那些可有可無的班。

  只可惜,沒人告訴過賈天夏,當獵物身邊還有其他獵人在伺機而動時,某些自欺欺人的體貼是不適用的。那就等同於親手給自己戴上頂綠帽子,還非要佯裝色盲,逢人便強調說:這帽子是紅的,是紅的!

  很不巧的是,丁美滿身邊就恰好有這麼個神出鬼沒的獵人存在。

  她剛跨入會所,就捕捉到了癱坐在不遠處卡座裡的小愛,抱著根柱子,手裡拿著銼指甲的刀,看似用力地折騰著自己的手腕。

  美滿目光一轉,憤憤地瞪著一旁圍坐著小愛的那些朋友,欺負人也不帶這樣的,看著自己朋友丟臉,他們竟然還不阻止!正義感在她胸腔中迅速燃燒,形成了一股小宇宙,驅使美滿衝上前,一把將小愛拉了過來,「你坐好,我幫你去找把利點的刀!」

  「哇嗚……美滿,我失戀了!嗚嗚……」就算是已經醉到神志不清的境界,小愛還是一眼就認出了眼前人,就像受了萬般委屈後突然見到了親人般,她徹底敞開心扉放鬆了下來,抱著丁美滿哭到泣不成聲。

  「失失失失失、失戀?!」美滿驚愕到連舌頭都打結了,還是本能地輕拍著她的肩。實在很想問,她到底什麼時候有戀過?但礙於對方情緒極度不穩,美滿決定還是發揮下母性溫暖。

  當小愛用語無倫次的敘述方式把事情囊括出來後,丁美滿忽然有種感慨。

  女人的友情果然是種很微妙的東西,戀愛甜蜜的時候未必會彼此分享,徹底表現出了中華武術的上乘境界——所謂神龍見首不見尾;等到哪天失戀了受傷了,就一定會行屍走肉般地出現,大哭特哭一場,完全把姐妹淘當成神父,又是告解又是懺悔偶爾還伴著發洩怒罵。

  就好比之前美滿找小愛逛街吃飯看電影,得到的答案永遠是「啊,我好忙啊,好多通告啊,改天吧」,甚至從來都沒聽小愛說她和謝穆堂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的!等她得知的時候,一切竟然已經告終了。

  「美滿啊,要聽媽媽的話,一定要聽啊!嗚嗚……我媽早說了,像我這種人就不該找太帥的男人,最好是去隨隨便便找個有錢的嫁了……總之那樣才叫般配啦……」

  「……」美滿翻了翻白眼,無言以對,只好任由著好友發瘋。聽媽媽的話?她是不是也應該按照她媽的懿旨,拉著賈天夏去復婚?

  「給她喝點熱牛奶,看會不會好點。」

  熟悉的聲音傳來,帶著些許體貼成份,成功打亂了美滿的心思。聞聲後,她猛地轉頭,眼神對上了突然出現在卡座邊的凌嘉康。他似乎也很意外,眸中閃過一絲錯愕,將那杯熱牛奶遞給手下的藝人後,才難掩驚訝地脫口問道:「你怎麼在這?」

  「這問題由我來問才比較正常吧,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現在是怎樣,就算是朋友,離開也好回來也好,都至少會通知聲吧,關係好點的還需要去機場送別下呢,這位爺是想證明他們現在的關係連朋友都不如嗎?

  「是小愛把她找來的,我們這群大男人搞不定一個瘋女人啦,美滿姐會比較有辦法。」那位藝人的目光在他們倆之間溜了圈,隱隱感覺到了不對勁的氣息,沒有多話,幫忙打了個圓場。

  他口中的瘋女人又一次發作,搶過牛奶喝了幾口後,繼續死死拉住美滿的衣角,繼續哭鬧,「美滿,我們是朋友對吧,你認識謝穆堂比較久,老實告訴我,他到底有多少女人?你說我要是今天不來這邊,是不是就永遠被蒙在鼓裡了?吼,你知不知道他多過分啊,都被我逮了個正著了,怎麼也該解釋下吧,竟然只丟下一句『我有急事,改天再解釋』,就……就、就拉著那個狐狸精走了,走了耶!」

  「……」美滿繼續沉默。她在考慮是不是該把話說穿了,可是小愛現在已經很糟糕了,說出來會不會更打擊人?

  「唔……你們說,等他來解釋的時候,我要不要聽啊?搞不好,他真的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呢?不是說再花心的男人,也會動真情的嗎?」

  林愛忽然拋出的這一連串問題,準確無誤地擊中了美滿的痛處。有那麼一剎那,她覺得就像是看見了以前的自己,愛情是個很磨人的東西,每個小細節哪怕是對方稍有差池怠慢都會介意,可偏偏到頭來又什麼都忍不住去原諒。總以為對於那個爛男人來說她是特別的,壯志雄心地以為可以改變他。到頭來,被徹底改造的人反而成了她。

  「笨死了!你難道沒聽說過『人以群分』嗎?虧我還以為你比我精明呢。謝穆堂是賈天夏的死黨啊,什麼叫死黨你懂不懂,就是有女人一起把,要劈腿一起瞞。這種男人你怎麼能愛嘛,搞不好隨時都會出現個陌生女人抱著孩子登門造訪。」越想越氣,美滿抑制不住衝動,情緒比小愛還亢奮。

  「你吼那麼大聲作死啊!」被嚇到的林愛也不甘示弱地站起身,「你還不是擺著好好的凌嘉康不要,繞了那麼大一圈千挑萬選還是賈天夏。」

  「噗。」女人的事,凌嘉康本不想去參與,然而,林愛這話太一針見血了,他有必要反駁申明下,「我沒有追過她。」

  相較之下,美滿被堵得語塞,想到今晚差點就再跳一次火坑,不禁有些後怕,衝動果然會害死人。可是,她真的有權利去千挑萬選嗎?眼神黯了黯,她嘟嘴咕噥:「我們情況不同啊,那人家不是都說離過婚的女人就打折了嘛,我現在是打折貨啊。你不一樣,清清白白的當然要慎重選擇,眼睛要放亮哇,最好是打著探照燈去找。」

  「丁美滿,你什麼朝代穿越來的啊?」她忍不住驚呼。還打折貨呢?都什麼年代了,誰還有這種迂腐的想法。

  「我又沒說要和他在一起,你做什麼要扯到我身上啦,現在失戀的人是你好不好?」說這話的時候,美滿還是掩不住有點心虛。如果小愛不是失戀的太是時候,搞不好她就已經做了傻事了。

  「對哦,我失戀了,嗚嗚哇……失戀了呀,明天要怎麼過啊。」事實證明,不管是極具事業心的女強人也好、講起戀愛經來一套套的理性女人也好,一生總逃不過為愛盲一次。就算是曾嚷著沒有誰離了誰會活不下去的林愛,也同樣無法倖免,只好求助於看起來像是過來人的美滿,「你剛離開賈天夏的時候在想什麼?」

  到底是誰說小愛是瘋女人的?凌嘉康深刻覺得,她分明是喝醉的時候比較精彩。不僅字字珠璣,就連問出來的問題都那麼有氣質。

  「在想一個人怎麼換燈泡。」美滿回答得很乾脆,後來她才知道,原來買個梯子就能解決這個問題了。

  「呃……那然後呢?」沒有要到有用的答案,她毫不氣餒,再接再厲。

  「怎麼買醬油,生抽和老抽到底有什麼區別。」

  「……哦,我們的情況果然不同,啊啊啊啊啊,我明天要怎麼過啊。」小愛放棄了,智商不在一個層次上的兩個人,怎麼同日而語。

  「先把她送回去。」揉了揉有點發痛的太陽穴,凌嘉康看向一旁小愛的助理,特地又叮嚀了句,「小心記者。」

  「嗯。」

  「等、等一下。」想到太早回家還要面對賈天夏,又怕自己會衝動,她索性攔住那位助理,「交給我交給我,我來送她回家。」

  「用你的自行車送?」凌嘉康沒好氣地問。

  「……」她今天沒有騎自行車呀!

  「你還怕她的助理照顧不好她?」

  「……」

  他只差沒直接說,人家是專業的,你呢?

  再次被堵得一窒,美滿也只好看著助理小心翼翼地領著小愛離開。

  是個人都能看出他們家老大需要獨處時間,先把瘋狂狀態的小愛弄走,接下來就該輪到他們識相地離開。於是,等到美滿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先前熱熱鬧鬧的卡座裡,頓時只剩下她和凌嘉康。她忽然發現以前他們之間那種熟稔自然的氣氛似乎不見了,是太久沒見的緣故嗎?

  「過來。」尷尬總是無可避免的,但凌嘉康一點都不想從此就跟她這麼僵持著,索性率先打破了沉默。

  「那個,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為什麼都不說一聲……」這是個很蹩腳的開場白。

  「剛回來,坐過來,隔那麼遠說話很累。」他耐著性子,又重複了一遍。

  說了幾句後,美滿也沒有了先前的尷尬,索性起身移到他旁邊。

  「最近很忙?」他率先表現出客套和見外。特意親自趕去國外處理事情,無非就是想要離她遠些,試圖把對她的感覺收斂住,隱約已經有了些成效,他不想前功盡棄。

  「唔,還好吧。」美滿沒有多心,把這當做朋友間的尋常問候。

  結果,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讓他以為控制住的情緒又一次蠢蠢欲動了,「還好?還好你就不知道主動打通電話問候我下?」

  「欸?」這個她倒還真是沒想到耶。

  算了,這個話題沒有必要聊下去,給自己找氣受,「賈天夏說的是真的嗎?」

  「誰知道他啊,至少我沒有答應。」丁美滿總是在不恰當的時候展現聰明,比如凌嘉康話剛說完,她就能敏感地意識到是在問關於復婚的事。

  偏偏那種極力否認的語氣,只給人帶來欲蓋彌彰的滋味。凌嘉康沉了沉氣,告訴自己不要太過在意,對她也無非就是有些好感,見不到也未必會太過想念。嗯,就是這樣,即便和她在一起心跳近乎失常,呼吸也跟著□,那也是因為夜店的氣氛太蜇人,「走吧,出去逛逛。」

  「咦?去哪逛?」

  「哪來那麼多問題,走了。」各種症狀齊齊表明,他該離她遠些,越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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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2 00:57:53
  第二十六章

  賈天夏的眼睛在冒血!

  事實教導了他,世界上有兩樣東西是最不能相信的——枕邊承諾和偶像劇。

  都說女人在一起聊得話題無非就是衣服、鞋子和男人,關於男人的部分大多數是抱怨,所以不要去打擾免得找氣受。他遵守了並引以為戒,誰想會淪落到這個下場?像個怨夫似的,加完班累到只剩一口氣還要獨守空房,手機號碼撥到爛一概無人接聽,提心吊膽的三不五時跑去窗口看……

  結果,偏巧撞見她被凌嘉康送回家!下了車還不給他快點死上來,非要上演一番依依不捨。

  房門被打開,他冷著臉看她不敢開燈,寧願在黑暗裡躡手躡腳地前行,火禁不住竄得更猛,「捨得回來了?」

  透著陰霾的聲音無預警地響起,美滿嚇得往後縮了縮,順手撥開客廳的燈,等到房間裡常量後,她才定了定。看向沙發上冷著臉的賈天夏,狐疑地蹙眉,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驟然就變了,活像是上門來討債的。

  「你沒跟我說過凌嘉康也會在。」哪怕只是提一句,他就絕不會傻到去給別人製造機會。

  「我也不知道他會突然回來啊。」美滿累得實在擠不出力氣做多餘的解釋。

  「聊了些什麼?」他深吸了口氣,繞開那些既定事實,問些有用的信息。

  「沒什麼……」實在不是她不想說,而是連她自己都搞不懂凌嘉康到底想做什麼。大半夜的一句話都不說,就帶著她游車河,最後罵了句髒話,就火速狂飆把她丟回了家。

  「沒什麼?」天夏的聲音抑制不住的上揚,她用這種活像剛經歷了一場激情提不出任何力氣的語氣跟他說沒什麼?以為他的智商和她一樣嗎?當捕捉到她閃躲的眼神後,他撇嘴涼笑,「丁美滿,沒這個能耐就別學人家左右逢源。」

  「你!你早晚嘴裡會長滿毒瘡!毒死你!」他就非要講話含滿毒嗎?看不出她很累很煩,只想好好睡一覺,什麼都不要去想,更不想跟他吵架嗎?

  「你就算想要跟他雙宿雙飛,也沒必要先把我咒死。」

  「哈?雙宿雙飛……」這話像荊棘,刺到了美滿。她要是真可以活得那麼通暢,至於折騰到現在嗎?又想到了小愛今晚的慘狀,她忍不住連帶把謝穆堂的帳也一起算在了他身上,「你現在才來跟我計較這些,會不會太晚了?賈天夏,你早幹嘛去了?別擺出一副情聖的樣子,女人全都活該倒霉是不是,隨你們在外邊怎麼玩,我們就該沒有怨言待在原地傻等?神經病!」

  「我到底是玩了什麼,你是有捉姦在床過,還有親眼見過我把哪個女人帶回來?你就寧願信那些八卦雜誌也不願意信我?」莫名其妙讓他背負這些罪責,至少也得來個鐵證如山吧。

  「呸!你怎麼就有臉說這種話,全世界那麼多製作人,那麼多企業家第二代,那些八卦雜誌是跟你有仇還是怎樣,為什麼就偏偏揪著你不放。」

  「那現在他們是跟你有仇嗎?為什麼就天天揪著你跟凌嘉康那點破事不放。」

  「哪裡破了,怎麼也比你那些夜夜情有價值。如果不是凌嘉康,我早不知道去閻王到報道幾回了,搞不好還能剛巧趕上當你女兒。」

  吵架的時候,永遠別指望對方能說出好話,就好比現在的賈天夏,一旦怒火攻心,早就把洗心革面的決心拋之腦後,「他那麼好,你還死回來做什麼?要不要我現在就送你去找他。」

  「……」她被堵得語塞。這話問得太好了,她到底是死回來做什麼,明知可能會遇見,明知自己未必真能放得下,她還偏要貼著折磨蹭。群眾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她就是低智商,「麻煩請你說些符合你身份的話!」

  無力在把這種無止境的爭吵演繹下去,丟下負氣的話後,美滿就打算回房甩門。

  「死回來。」某人偏是在這時候冷靜了。

  「……」

  然而丁美滿是打定了主意打算回房的時候,門鈴聲忽然響起,賈天夏不悅地掃了眼,認定多半是那個陰魂不散的皮條客。轉身就捧著空蕩蕩的咖啡杯往廚房走,擺明了不想去搭理。

  可美滿沒辦法那麼灑脫,擾人的鈴聲活像在催命一樣,持續不斷。

  她認命地跑去門邊,透過防盜門的欄杆縫隙看了出去,印入眼簾的是一張陌生女人的臉。她確定自己沒見過,也不認識,然而依照那個算得上上乘的長相來說,美滿很快就猜出對方的身份——某人的風流債,傳說中要她去擋的爛桃花!

  「找賈天夏?」美滿沒有開門的意思,隔著緊閉的防盜門,很風塵味地抖著腿,搶先替對方說出來意。

  「嗯,請問他在嗎?」門外的女人笑得很婉約,一舉一止都透著知書達理的味道。

  「哦,你跟他什麼關係啊?」腿繼續抖,丁美滿發揮出所有模仿潛力,仔細回憶著傳說中的小太妹應該是什麼樣的,惟妙惟肖地演得很歡樂。

  「呃,我有些事想找他,本來約好明天早上……」

  「哪來那麼多屁話啊,女朋友還是未婚妻啊?」很好,居然還是約好的?啐,他到底是有什麼資格來質疑她。美滿歪撇著嘴嗤了聲,滿臉痞味地打斷了她的話。

  「……」溫柔美女被這腔勢嚇到了,原以為來開門的不過是個鐘點工,可是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彪悍的鐘點工。

  「別給我裝傻啊,你跟他很熟吧,最好給我老實點把賈天夏的聯繫方式吐出來。老娘在這地方蹲守三天了,連個廁所都不敢上,就算他得了艾滋也沒理由欠錢不還啊,他媽的當我們高利貸是好欺負的啊。改天讓我逮到他非把分屍了不可,還有你,姿色不錯,我們老大一定喜歡……」說著,她又蹦回去,從沙發縫隙裡掏出手機,撥通12121後又折回到了門邊,「喂啊,給我找幾個兄弟上來啊,賈天夏的未婚妻送上門了,把她帶回去糟蹋下,不怕那個艾滋病不死出來……對啊,老娘放火放到一半,汽油還沒灑均勻,走不開嘛,她就在艾滋病家門口啊……別廢話了,快點!那妞逃了……」

  那速度讓美滿瞠目結舌,簡直就是正直的變態、野蠻的文靜啊!

  「明天晴轉多雲,最低氣溫12°最高氣溫17°……」手機裡完全不受人間紛擾影響的聲音刻板地讀著天氣預報。

  丁美滿斜眼看著那個女人消失在樓梯間,憤憤地關上門,哼了兩聲。

  一轉身,目光就對上了廚房門口憋著笑的賈天夏,別過頭,她不悅地低咒,「麻煩你別把這種不乾不淨的女人引到我家來!」

  ——砰。

  重重的關門聲將一切劃下句點。賈天夏愣了半晌,以為她的行為舉止已經清晰表明了她的在乎,結果她照舊還是不分青紅皂白地給他按罪名。煩躁地扯開領帶,他試圖想要把那扇門板瞪穿,卻注定徒勞。麻煩能不能給他個機會,至少讓他講一句……那只不過是個新來的同事!!

  隱隱的,他又有些明白了美滿的憤怒出於什麼,這世間最酸的滋味不是捧著醋乾喝,而是連吃醋的資格都沒有。

  賈天夏和丁美滿正式步入冷戰階段,是誰說過,會吵架至少證明還有激情在的?美滿不知道激情到底是什麼東西,只知道她還保留著理智,沒有衝動地直接把賈天夏的行李打包丟出門,是還會心軟,又或忙到沒有心思顧忌這些?她不想去理清,也的確沒有空去理清。

  才一大早,丁美滿的辦公室裡就亂成一團。

  八點多,昨晚的收視記錄還沒出來,關於她第一次親手製作的節目到底反響如何,還不得而知,倒是有份看起來像是禮物的東西已經擺在了她的辦公桌上。

  卡迪亞的手環。丁美滿支著頭,食指挑起那根手環翻來覆去的打量,款式很精緻,是很喜歡沒錯啦,但是平白無故的禮物她沒有理由收啊。

  正在困惑,手機響了,美滿看了眼屏幕,顯示著「凌嘉康」三個字,就算她再笨也能猜到答案了,「喂,是你送的哦?」

  「嗯。」那邊,只有淡淡地輕應。

  「又不是我生日,也不是你生日,做什麼突然送禮物給我,我不要啦。」雖然她現在的確很拮据,基本沒有閒錢去買這些可有可無的東西,但也不代表可以無功受祿啊。

  「不是禮物,年底尾牙的時候,是你自己看上我家藝人手上那款,給我錢讓我買。可惜那款絕版了,所以幫你挑了個新的款式,你要不喜歡可以還給我,不過錢不退。」凌嘉康說得很平靜,卻字字切中美滿的要害。

  「喜歡!」自己的錢啊,她憑什麼還矯情,做人沒理由有志氣到這個地步。

  「呵呵,我猜也是。」電話裡傳來他低低的笑聲,彷彿一切毫無懸念的意料之中,「今晚有空嗎?」

  「什麼事?」

  「一起吃飯,晚點有個首映禮,想讓你一起,順便帶你認識些人,應該對你的工作有幫助。」感覺得到她在猶豫,凌嘉康又適時地補充了句。

  「你沒必要這樣幫我的……」

  「是不是朋友之間就不能互相幫忙了?還是說,以後如果我的藝人需要去你的節目打歌之類,我需要開口求你?」

  人家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丁美滿基本已經被拱到半空騎虎難下,明知道他的藝人壓根不稀罕她這種還沒什麼名聲的小節目,可是她還有什麼理由可以拿出來拒絕?何況,以她現在的狀況看來,壓根也就沒得挑,有人願意伸出援手,她恨不得照單全收。

  「那就這樣,到時候餐廳見。」

  美滿歪過頭鼓著腮,無奈地瞪著手機,已經習慣到連火都發不出了。他到底是有多忙,以至於每次都這樣沒有鋪墊地掛電話?

  「先生,你別亂闖啊,等我去幫你問一下,丁小姐現在好忙……」

  還沒等丁美滿把手機丟開,辦公室外就傳來了她家小助理無力無奈無助的聲音。隨後,她的辦公室門被很不禮貌地一腳踹開,無辜的門還在試圖掙扎來回輕晃,立在門外的男人雙手斜插在褲兜裡,臉色鐵青,微瞇著的瞳像是恨不得直接把丁美滿焚了,連殺人火化的過程都能省略。

  「林愛呢?」他跨越掉那些問好寒暄的過程,開門見山地表明來意。

  「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她媽。」美滿衝著他身後的助理打了個手勢,示意她退下,犯沖的口氣徹底把她出賣了。很明顯,如果不是知道太多,她不至於對謝穆堂那麼不客氣。

  「那要不要我提醒你,就在前天晚上,你還和她在一起,而之後她就失蹤了。」人走乾淨了,謝穆堂勾腳把門踢上,不想把這種事鬧得整個電視台皆知。

  「我都說了,我又不是她媽,有什麼資格管她去哪。你不是很忙嗎?忙到連跟她解釋的時間都沒有,那還管她做什麼。」丁美滿搞不懂,像她這種連自己感情都處理不好的人,為什麼還要被逼著插手去搭理別人的感情。

  「丁美滿,你是思維神經崩斷了對不對?胳膊肘怎麼就勁往外拐。我要不是為了你和天夏,犯得著嗎?」如果不是考慮到眼前的女人是「朋友妻」,他真想把她給掐死。

  「賈天夏?」看吧,男人所謂的死黨就是這樣,但凡有什麼事,往同穿一條褲子的兄弟身上推準沒錯。

  「昨晚那個女人是莫薔!我不想多說,自己回去問你老公。」謝穆堂用行動充分反駁了美滿的論斷,男人的友情不單單只是互背黑鍋,更多時候是義氣至上。天夏還沒交代清楚的事,他沒資格去插嘴,畢竟感情的事除了當事人,誰都判斷不了,「把凌嘉康電話給我。」

  「做、做什麼?」不會打算單挑拼輸贏吧,他的情敵不是凌嘉康吧,人家不過是個無辜的經紀人哇。

  「追、老、婆!」言簡意賅的回答,表明了他耐心早就用完了。等丁美滿自己招供顯然是不可能了,謝穆堂乾脆自己動手去搶手機,就算涉及到隱私,也阻擋不了他把自己女人綁回來的步伐。

  他像一陣風般地殺來,又像一陣風般地消失……只留下丁美滿木訥地回不過神,她到底招誰惹誰了,就連大清早的想偷個閒啃個蛋餅都沒機會,餘下的空閒時間她只能反覆咀嚼謝穆堂留下的話——「回去問你老公」。問什麼?難道是賈天夏留下的風流債,他只是無辜幫朋友收拾殘局的?

  可是很快丁美滿就完全沒經歷去想這些有的沒的了,因為她的辦公室又迎來了一個極品,此人不是別人,就是她避之不及的賈旺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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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2 00:58:18
  第二十七章

  賈天夏很忙,他的忙全都拜丁美滿所賜,結合之前一系列的頻繁出鏡率導致她的節目一經推出,收視就異軍突起,逼得他家電視台扔出重重壓力,連追老婆的時間都嚴厲剝奪。

  即使如此,按兵不動、任由冷戰發酵成解不開的誤會,仍然不符合他的個性。勇敢總結以往經驗,不怕困難,再戰江湖,這才是應該發揚光大的競技精神。所以,與其花時間來等待她消氣,不如主動出擊。組織也教導過,當我方勝算還是未知數的時候,最好是使用迂迴戰術,不求速戰速決、但求最終勝利。

  於是,賈旺寶登場了。

  從謝穆堂離開後,丁美滿的身邊時時刻刻圍繞著那個小鬼的身影。無病呻吟,做出一副西施捧心狀,好像全世界最慘的就是他,怨天怨地地啜泣,「嗚……我失戀了呀,失戀好慘呀……」

  剛開始,丁美滿善心大發,苦口婆心地安慰,還讓助理去買了一堆「戀愛聖經」手把手地教他讀。結果證明,人家年紀雖小,記性很好,只看了五分鐘就能倒背如流?

  放屁吧!就賈旺寶那副模樣,估計市面所有教人怎麼泡妞的書,他都看到想吐了,還學人家失戀?開什麼玩笑,他分明很好!春風得意、愛情滋潤!恐怕只不過是跟他家天夏侄子一樣,女人多到照顧不過來。不過就那麼兩隻小腳丫,偏要踩個十多條船,不小心弄翻兩隻算什麼?

  可就算被丁美滿識破了,賈旺寶仍是趕也趕不走,照舊睜著眼睛說瞎話,時不時像背唐詩似的念叨上兩句:「哎,為伊消得人憔悴啊人憔悴……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奈何明月不要我!」

  「給我死一邊去!」丁美滿耐心盡失,恨不得能把他挫骨揚灰。

  「美滿啊,明月不要我。」死不要臉的小鬼繼續抽泣。至於明月到底誰,他自己都不太清楚。

  「賈旺寶,我約了人,你能不能去玩點跟你同齡人差不多的東西?那邊有個兒童樂園,麻煩你去裡面待著好不好?那裡滑梯很滑,搞不好滑著滑著,你的第N春就來了。」人家八歲大的孩子都為拼音煩躁、為加減法抽搐,為什麼這個小鬼就偏偏要那麼另類!

  她在打發幼稚園裡吵著要媽媽的小鬼嗎?賈旺寶不爽地挑了挑眉,他家天夏侄子真是遜斃了,本來好好一個見到賈家人就畏手畏腳的五好女青年,現在徹底被養叼了。脾氣像雨後春筍般地冒出來,竟然還懂得大小聲吼人。可是沒辦法,都說吃人嘴軟,賈天夏請他吃了那麼久的宵夜,還幫著他追女孩,總是要報答的。

  「我不管我不管,我失戀,就是失戀,要明月,就要明月……」顧不得這是在公共場所,反正小孩子哪怕直接撩起褲子秀凶器,跟蠟筆小新一樣見人就跳「大象舞」,也不過是博來眾人一笑。賈旺寶跳下椅子,整個人往地上一橫,蹬腿、揮手、扭身體,像丁美滿說的那樣玩些和他同齡人一樣的把戲——耍賴!

  「……」美滿的涵養處在崩潰邊緣,頂著滿額的冷汗,硬生生地別開頭。邊感受餐廳裡一道道打量目光,邊咬牙切齒地掏出手機,那邊才接通,沒等對方開口,她直接吼開了,「你在哪裡?」

  「開會,怎麼了?」

  「不准開!給我立刻到我們常去的那家餐廳,把你家十四叔給我弄走!」

  「……」那邊沉默了許久,美滿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了,總覺得賈天夏在憋笑,片刻後,他才終於擠出一聲單音,「嗯。」

  幾乎是同時,賈旺寶的哭鬧聲戛然而止。

  美滿好奇地擰了擰眉,側眸掃向他,一雙白色的悠閒板鞋躍然跳入她的瞳間,鞋子的主人鎮定地跨過賈旺寶,愜意地在美滿對面的沙發座坐下,細緻的薄唇揚了揚,目光直接掠過美滿停留在了賈旺寶身上,「這小鬼是誰?」

  原本還打算在凌嘉康出現前把旺寶給弄走,現在看來已經晚了。她糾結地撫了撫緊皺的眉心,關係太複雜,只好選擇用最簡單的方式概括給凌嘉康聽,「我十四叔。」

  「叫什麼?」他堆起自以為親和的笑臉,掐了掐賈旺寶的臉頰。

  雖然對方是他家天夏侄子的敵人,但賈旺寶還不至於盲目通殺,很配合地裝天真、賣可愛,「叔叔好,我叫賈旺寶,我要吃叉燒飯。」

  他很刻意地加重了「賈」字,滿意地看著凌嘉康突然冷下來的臉色。

  「賈?你的十四叔?你怎麼不乾脆也給自己冠上夫姓?」

  「……太難聽了。」賈丁美滿?拜託,實在難聽到一定程度了,也太有質感了吧。

  太難聽了?她還真的有這麼想過?!凌嘉康差一點就丟開理智,積壓了多日的怒氣在心裡揪成一團,偏偏仍是沒能衝破牙關,認命地吞了回去。

  他可以不去計較很多事,從她自說自話回國的那天起,他就已經預料到了現在這個混亂的下場,怨不得誰,是他無聊,非要去計較那些可有可無的尊嚴,固執地不願意在她還沒忘記賈天夏的時候硬是把自己貼上去當替代品。還有股莫名其妙的自信,相信一年多的朝夕相處,足夠讓那個主動抽身退離的賈天夏一敗塗地。結果證明,是他太自負。

  「咦?」美滿企圖想用東張西望來化解尷尬,眼波一轉,卻對上了凌嘉康的手腕。她很確定那裡以前很乾淨,沒有任何飾品,可是現在卻多了竄手環,「卡迪亞!情侶手環?」

  她很相信自己的記憶能力,這的確和她那竄是情侶系列的沒錯。

  「有什麼問題嗎?你如果不想惹麻煩,大可以把那竄手環扔了、賣了、送了,隨你。」他承認得很坦然,絲毫都不覺得用些小手段追女人有什麼錯,如果一定要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那也可以,「何況增加曝光率是好事,對你的節目百利無害。」

  「凌嘉康,你心機好重!」她突然覺得,這個男人是不是每做一件事都必須帶有目的性,「我不想再被記者逮著事亂寫。」

  局面已經更亂了,她完全沒興趣再添油加醋做成一桌滿漢全席供人賞析品嚐。

  「和賈天夏扯上關係就可以,和我就不行?」

  「……」這根本就是兩碼事吧。

  凌嘉康眸一沉,顯然所有耐心和涵養都已經到了極致,「丁美滿,我不是別人,是寸步不離守了你一年的男人。你以為我是耶穌?可以不求回報普度眾生?你可以不接受我幫你,但至少給我把理由講明白。撇開公事,是不是為了不讓你的前夫誤會,我們連私交都該斷得一清二楚?」

  「我家天夏侄子守了她二十多年,都沒見像你喊得那麼大聲的。」

  賈旺寶絕對有「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潛力。還不夠亂?不足以逼凌嘉康撂狠話?沒關係,他可以再推波助瀾一下。

  「那就滾回去賈天夏身邊去。」有個成語叫關心則亂,縱然是再有心機的人,仍舊會有經不起激的時候。哪怕拋出刺激源的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小鬼,但還是狠狠踩上了凌嘉康的軟肋。

  丟下話,起身,他企圖想要離開。

  「你別走,我走!到底有什麼資格吼得那麼理直氣壯啊。」丁美滿突然出聲。她搞不懂了,怎麼就活得那麼窩囊,不管是誰都可以跳到她的頭頂上肆意倒騰,就他們會耍個性嗎?她也是有稜角的,「我是吃你用你的還是怎樣?給你煮飯、給你整理房間、住你家還交了房租、還得幫你處理各種想要分手的女人,不僅如此就連你工作上的事都要幫忙。你以為我是觀音,莫名其妙跑來救苦救難?朋友之間有你這樣計算的嗎……」

  「你愛待在誰身邊就滾去待著,我現在沒興趣陪你玩這種男女純友誼的遊戲了。」裝傻?他都已經把話挑的那麼明瞭,難道她還會聽不明白,以為他當真能不含雜質的把她當朋友看待?!

  「滾就滾!」即便丁美滿反應遲鈍、思維滯後,但話說到這個地步,她能感覺到凌嘉康的言下之意,只是她不願意把最後一層紙捅破。就算是這樣,總有權利吶喊一下吧,是他從未給過任何信息,甚至就差沒直說「你別想太多,我女人很多,怎麼也不會看上你,乖乖地守本分做朋友就好」。

  男人是不是都那麼不可理喻,自己招花惹草後,總還可以理直氣壯地把責任推開女人,說她不懂珍惜、說她沒心沒肺,那請問又有誰真正關心過她的心肺到底在想什麼?

  滾他個球,都是神經病!

  賈天夏的車剛停下,正搖下車窗,尋找停車位,就瞧見有個女人牽著個一看就不是她能生的出的美色小正太,氣勢洶洶地從餐廳裡衝出來。

  即使隔著距離,仍能感覺到她身上瀰漫出來的騰騰殺氣。基本上,這是他家女人沒錯。

  他按了幾下喇叭,用來吸引她的注意力。

  聞聲,丁美滿抬眸,迅速衝向賈天夏的車。開門、坐穩、用力關門,一氣呵成,「開車!」

  被當做車伕應該沒有幾個男人會爽,即使是已經努力想要把脾氣掩藏起來的賈天夏。他轉身看了眼鑽進後座的賈旺寶,用眼神詢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很識人臉色的賈旺寶偷偷睨著美滿,用嘴型無聲地擠出「凌嘉康」三個字。

  就像是咒語般,會意後的賈天夏立刻聽話地踩下油門,比起搞明白事情原委,當務之急是帶她離開。並且他堅持認為這不是認輸服軟地逃,只是審時度勢。正確的策略就應該像他現在這樣,等到確認遠離敵人觸手可及的範圍後,再扮演貼心好男人,「被誰欺負了?」

  「他讓我滾回你身邊,滾他個球。他以為他是誰啊,到底有什麼權利左右我的思想,讓我滾就要滾?」快要憋死的美滿以為自己終於找到了傾聽者,一股腦地把所有怨氣全都倒出來。

  「嗯,他是誰?」裝傻是一定要的。

  「凌嘉康!」

  「那你要不要滾回來呢?」很難得,賈天夏覺得他那位情敵偶爾也有講話中聽的時候,雖然那個「滾」字用得太生硬了些。

  「都說了他以為他是誰啊,陪了我一年就很拽是不是,那一年也不是只有他在付出啊?搞得好像為我清心寡慾一樣,他也有三頭兩天地換女人啊,每次換都還非得帶到我面前show一下,還要問我意見,我又不是他媽!」

  「皮條客嘛,女人多很正常。」之前不就是隔三差五地堅持想要給他拉皮條嗎?每次都打著想推銷自家藝人上節目的名號,結果每次他赴約都會「巧合」地被八卦記者拍到,然後每期和他有關的八卦雜誌又會很「巧合」地讓美滿看到。

  他也很早就想吼一句了——滾他個球,世上哪有那麼多巧合!凌嘉康不去做皮條客實在可惜!

  「那我又不是天生犯賤,被你一個人折磨就夠了,有什麼道理再換個人繼續被折磨。天下男人都死絕了哇?我有什麼理由要為他保持一顆炙熱的心,等到他發現我的好為止。那憑什麼他對我有感覺了,我就一定要立刻給他回應?莫名其妙,我也是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意願啊。」

  ——被你一個人折磨就夠了。

  嘖嘖,這話聽著還挺讓人舒心的。以至於,他可以選擇性地忽略掉那些不夠中聽的話。

  「再說了,我拒絕幫助是不是也有錯了?我知道他凌嘉康無所不能,可我不甘心做菟絲花。你以前就什麼都讓放任我自己去做,雖然我有些做得不夠好,可是會慢慢改進的嘛,那樣才會比較和諧……」

  賈天夏猛地一個急剎車,突然而至的衝力打斷了丁美滿的滔滔不絕。忘了系安全帶的她眼看就要跟擋風玻璃親密接觸,有雙手及時地把她拉回,微涼的唇溫代替擋風玻璃覆住了她的嘴。

  「這樣才比較和諧。乖,張嘴……」被性感粉飾徹底的嗓音從賈天夏的嘴邊鑽出。

  濃濃的誘惑意味緊扣住丁美滿鬆散飄忽的神經,熟悉的唇舌讓她有些懵,就連他舌尖竄入後的挑逗順序,都能輕而易舉地踏住她的崩潰點。她的回應,幾乎是出自本能,像被蠱惑住一樣,自然地覺得一切就是那麼順理成章。

  她的乖順,讓天夏溢出一聲滿意的輕哼。他想不出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辦法能迅速堵住她的嘴,總之那張嘴裡飄出話越來越刺耳。有必要把他當做姐妹淘,敞開心扉大吐苦水嗎,難道還指望他給出建議?雖然他很確定,丁美滿對皮條客絕對不止朋友而已,曾經依賴後衍生出來的感情很可怕,但他絲毫都不想去讓她搞明白這種介於友情和愛情之間微妙感覺。

  「哎喲……」處處都很懂事的賈旺寶,這一次卻很不識相地跑出來破壞氣氛。

  不能怪他這聲痛吟丟的不是時候,實在是因為他家天夏侄子連個招呼都不打就急剎車,害他整個從後座滾下去,誰知道抬頭就會撞上那麼少兒不宜的一幕。這對天天假裝失戀的人來說,也太打擊了吧。

  就是這聲輕得幾乎可以忽略的聲音,喚回了美滿的神。抬手慌亂地掙開天夏後,她紅著臉,尷尬地轉過頭,天真地以為這樣就能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你不覺得凌嘉康在你嘴裡出現的頻率太高了嗎?是太久沒嘗過我的滋味了,要不要幫你回憶得更徹底些?」可惜天夏沒打算就這麼放過她。

  「不、不用了……」她的臉愈加燒燙了,就連耳廓都跟著漲紅。

  「別拿我當標準去衡量別人,想要找個像我的人,還不如直接來找我。至於皮條客,讓他鑽回他媽肚子裡再投胎一次,看能不能修來和你青梅竹馬的福氣。」邊說,他邊順手幫美滿扣好安全帶,總算想起後面還坐著個賈旺寶,「十四叔,告訴她,這種處處喜歡拿前夫當範本去跟其他男人比較的行為,代表了什麼。」

  「舊情難忘!」十四叔擺好造型,深沉地望著窗外,悠揚地唱了起來,「憶童年時竹馬青梅,兩小無猜日夜相隨……」

  這夢靨般的歌聲就此以揮也揮不去的姿態緊緊纏住丁美滿,一路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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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2 00:58:43
  第二十八章

  該說的話都已經說了,該做的事也都已經做了,看起來就連情敵都失去耐心主動退出了。賈天夏自信地以為這場抗戰就快到頭了,解放之日就在不遠處揮手。可他忘了,丁美滿從來就是個做事沒有章法可循的人。

  一回家,她就衝進書房,反鎖房門,不管天夏怎麼敲,都沒有任何回應。

  起初,房間裡動靜很大,他甚至懷疑美滿之前是不是擺了個桃花陣,現在桃花有了,於是需要偷偷閉門換陣。就算這樣,她也沒必要把桃花陣擺在他暫住的房間裡吧?

  記不清隔了多久,房裡總算靜了下來。

  一盞昏黃的檯燈靜靜在角落裡散發著光暈,美滿蜷縮在一旁,面前是一隻很大的木漆箱子,上面積滿了灰塵,從嚴重褪色的情況看來箱子已經有些年代了。

  她抱著薯片,邊吃邊翻箱子,不亦樂乎。

  之前,她一直在想……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這八個幾乎都被用到氾濫的字究竟是什麼意思?她有些不甘心這輩子就注定被這八個模模糊糊的字困死,如果孤注一擲、義無反顧地回頭,下場會不會很慘?下一次,如果傷了,再痛再難受,都成了咎由自取,她甚至都不知該去哪裡找止痛劑。

  直到她在賈天夏的房間裡找出這只箱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撬開,看著裡面那堆雜七雜八沒什麼價值的東西後,隱隱有些明白了。

  美滿依依不捨地放下薯片,捻起一大包五彩繽紛的彈珠打量,記不清這是幾歲生日時賈天夏送的了,總之他很細心地在每一顆彈珠上刻意了她的名字,雖然是在「丁美滿」三個字裡挑了個最簡單的「丁」刻。

  嚴重發繡的鐵皮奧特曼鉛筆盒……

  這個她記得,小學一年級的時候,賈天夏說:「你那個同桌很討厭,你如果可以永遠不和他說話,我就送你凹凸曼的鉛筆盒。」

  「誰稀罕那種好像全身被塗滿水銀的怪東西啊。」

  「你再敢跟他手牽手一起回家,我就把他全身塗滿水銀!」

  ……

  箱子裡還有無數現在看來很可笑的東西,會眨眼睛的娃娃、遙控汽車、大黃蜂風箏、一堆他們上課時偷偷傳的紙條……最上面的那張內容很驚悚,可她很記憶猶新。

  ——賈天夏!出事了!我褲子上有好多血,是不是快要死了?!

  ——……死不掉,就是你完了,以後生不出孩子了。

  ——那怎麼辦啊!我嫁不掉了?

  ——我不嫌棄你。

  ——呸!我同桌說了,這叫月經!

  「噗!」再一次看,美滿還是忍不住噴笑,好失敗的生理衛生教育啊,她初潮的時候竟然還搞不懂那是什麼狀況。

  回味夠了,她小心翼翼地把那些東西整理好。這些記憶跟了她和賈天夏很多年,基本上都是他保存的,按照美滿丟三落四的個性,它們可能早就不見了。離婚的時候,他把這箱子一併帶走,說是要去學「黛玉焚稿」,把它們全燒了;住進她家的時候,她又看他把箱子帶回來了,理由是沒找到可以私自焚燒廢品又不犯法的地點。

  都是借口吧?其實這段感情他也並非那麼不在意。

  所謂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說到底,就像習慣了每天刷牙改不了、有了二十年多年的煙齡戒不掉。離開彼此後,他們都很難再去找那麼一個人,可以無所謂彼此不修邊幅、蓬頭垢面的模樣;可以索性丟開始終分不清怎麼拿的刀叉,索性直接用手抓牛排吃;甚至可以若無其事地聊便秘尿頻這些煩惱。

  於是,不是如十四叔說的那樣舊情難忘,而是舊情難戒。

  丁美滿認栽了,無所謂甘不甘心,不過就是愛或不愛都不能委屈了自己。

  她走出書房的時候,天夏正在廚房煮咖啡,濃郁的咖啡香瀰漫在整間屋子裡。美滿扁著嘴,躡手躡腳地靠近,看著他認真的背影愣了很久。曾幾何時,她以為廚房裡再也不會有他的身影了,結果證明地球是圓的,就算背道而馳還是又繞回了原點。

  「賈天夏,你還會丟下我一個人走嗎?」她伸手,從背後緊緊圈住他的窄腰,臉頰貼蹭在他的背上,質地舒適的線衫很薄,他的溫暖就這樣透出,滲進她的心扉。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天夏猝不及防,像是腦中有根弦被她嬌嗔嗓音撩斷。輕輕的、「砰」的一聲,全身僵硬。屏息許久,確認那雙摟在腰間的手並非幻覺,他才鬆了口氣,嘴角向上揚起,頰邊酒窩盛滿了甜蜜,「只要你別再放手。」

  說著,他抬手拉過她,把她圈在身前,下顎蹭著她的頭頂,嗅著那陣忽隱忽現的淡淡髮香。

  「放手的人是你吧!」美滿嘟著嘴,很不爽背下這不知珍惜的罪名。

  「離婚是你提的。」他努力幫助她回憶當時場景。

  「那你別答應啊,哄哄我不就好了,你做什麼那麼爽快啊?」她轉過身,同他拉開距離,堅持覺得這種原則性問題一定要據理力爭。

  「爽快?丁美滿,是哪一點讓你覺得我很爽快?因為我死撐了一個星期沒理會你,還是因為我們去辦離婚證的時候我故意不帶戶口本?」

  「那是誰上午才離的婚,下午就消失了?」

  「不消失幹嘛?留在民政局吃晚飯?你老實告訴我,智商到底多少……」

  「呸你的,你才智商未達標!你們家就沒有一個正常人!」

  「是啊,認識你的人都跟我說過這句話。」

  「毒舌」的威力不容小覷,它可以讓兩個人在手牽手前進了一大步後,又迅速後退無數步,賈天夏的下場就證明了一切。他絕對屬於自作孽,絲毫都不值得同情,分明已經可以不用再像牛郎織女那樣,隔著一條銀河望啊望,眼看分房睡的日子就要告終。

  結果,當晚,他只能再次獨守空閨,抱著枕頭躺在床上怨念……「我有罪,我嘴賤」。

  賈天夏和丁美滿吵了很久,戰場不斷變換,從廚房到客廳再到臥室;爭吵的內容也越來越多元化,從離婚究竟是誰提出的到誰的智商比較低下再到明天誰洗碗……

  可是不同於之前的爭吵,這一回美滿非但沒有覺得心情陰霾,甚至有絲塵埃落定修成正果的味道在瀰漫。以至於,她打從一早跨入辦公室就神清氣爽,笑得合不攏嘴。

  偏偏天有不測風雲,老天似乎見不得她的生活太過安逸,台長一通電話召開緊急會議,劈頭就是一頓訓罵。

  「你到底在搞什麼?私人生活我不干預,但是麻煩請不要影響工作!明天要錄好幾期節目啊,突然所有人通過都退了,連林愛的經紀公司都說要毀約,要怎麼錄?!」

  「退通告?所有人?包括小愛?」美滿沒心思顧忌會議室裡其他人投來的異樣目光,這消息太過震撼,她有理由不敢置信地大叫。

  分明都談得好好的啊,每一個都還是她親力親為去談的,怎麼可能在最後時刻統一變卦。

  「你自己看,今天不是愚人節!丁美滿,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明天的節目不准出任何岔子!真他媽沒見過像你那麼窩囊的製作人,如果搞不定,你可以回去吃自己的了,我的錢不是用來做慈善的!」

  美滿愣愣地看著台長丟來的一堆退通告的通知,即使他氣得跳腳,她都不懂得該怎麼應付這種場面。做製作人會遇見很多突發狀況,這她知道,可是談好的通告像約好似的飛掉,這也太離奇了吧?台長還真是一點都沒說錯,她這個製作人當得太窩囊了。

  不管用什麼辦法,那也得有辦法啊!

  美滿最先想到的,就是打電話一一去詢問,還抱著那麼一絲僥倖心理,或者他們又會再一次一起變卦呢?可結果得到的答案全都大同小異,囊括下來就只有一個原因——抱歉,我們不敢接。

  是什麼讓那些完全不算大牌的人,寧願賠錢,都不敢接她的通告?她是有詛咒還是怎樣啊?!

  直到美滿徹底氣餒,甚至想到了引咎辭職去逃避,突然收到封郵件。

  發件人不詳,也不知道郵件的目的是出於同情可憐還是幸災樂禍,總之給了她答案。

  ——教父你也敢惹?

  短短六個字,讓丁美滿忍住掀桌砸電腦的衝動,迅速陷入頹敗。

  好不容易拾回神後,她仍是不願意因為一通來歷不明的郵件就去質疑凌嘉康,她試著打電話給他詢問緣由,可接電話的始終是他助理,不論任何時段,回應給她的都是同一句敷衍:「老大好忙啊,美滿姐有什麼事就跟我說吧,我幫你轉達。」

  最後,丁美滿忍無可忍,只能衝著電話咆哮,「麻煩你轉告他去死!」

  凝聚著憤怒、無奈、失落的謾罵聲震耳欲聾,一直飄到了辦公室外,讓原本體貼想要為她送上一杯清火茶的小助理暗吞著口水,猶豫著是不是該在這種時候往槍口上撞。瞇眼偷覷著靠坐在辦公椅上,眼神空洞的美滿,她抿著唇眨著大眼,還是小心翼翼地挨了上去,囁嚅低問,「美滿姐,真的是凌嘉康嗎?」

  「……不知道。」她忠於本能,不願意下定論,有找不到論點幫他反駁。

  「吼,虧我之前還一直幫他說話,太過分了。私人感情嘛,不帶把工作扯進去玩的呀,他是認定你沒他就會死是不是呀。不行不行,你不能那麼頹廢,要振奮,氣死他,讓他知道你的收視率不是靠他攀上去噠……」

  「你覺得會是他嗎?」身邊沒有一個可以商量的人,美滿著實覺得迷惘,就連平時關係談不上太深的助理都成了可以咨詢意見的人。

  「不然還能有誰啦,換做別人哪有那個能力連林愛都左右啊……」

  「小愛!」這個名字適時提點了美滿,她至少還能有人找,小愛或許會比她更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都說朋友之間是存有心有靈犀的,當美滿剛想抓起辦公室的電話時,手機響了。屏幕上所顯示的名字,讓她頓時鬆了口氣,總算擠出了今天以來第一個笑容。

  「你跟凌嘉康之間到底在搞什麼哇?他幹嘛非要說我現在不適合接任何工作,還逼著我去休假!」

  「……」當林愛劈頭就澆下這句話,丁美滿沒有辦法再去保持無條件的信任。

  「搞得好像有多體貼似的,說是給我時間去和謝穆堂把誤會捋順。我們是有多大的誤會需要那麼久的時間去捋啊,他分明就是在濫用職權嘛!悶騷死了,我早說了他想追你,憋了那麼久終於把狐狸尾巴露出來了,他還真能忍,估計是把自己憋壞了……」

  電話裡小愛義憤填膺的聒噪叫罵聲始終在持續,美滿卻沒有多餘的心思再去聽。即使所有矛頭都對準了凌嘉康,她仍舊不覺得那會是個公私不分的男人。常聽說人性中有種劣根性叫「因愛生恨」,可她確信凌嘉康不是那種瘋狂的人,她更沒有那麼大的影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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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2 00:59:10
  第二十九章

  國慶時節的都市夜,大概可以用火樹銀花不夜天來形容,重要路段大多被封鎖,剩下的毫無例外都處於擁堵狀態,所以在晚餐時分游車河,算不算自虐?

  那賈天夏此刻就是在自虐,煩躁地點了根煙,他鎖眉看著眼前一動不動的車流,轉眸,如隼般的眼瞳試圖想在來往的路人間尋找那道熟悉的身影。丟下需要盯著的直播節目不理,滿城的尋找一個女人,這行為著實有些可笑,可他現在一點都笑不出聲。

  在聽說她的所有通告同時被退後,賈天夏幾乎是第一時間趕到美滿的電視台,還是晚了。他高估了自己,以為她出了事,會第一個想到他。沒料到,她用了最極端的方法,躲起來,誰都不想見,包括他。

  好不容易擁堵的車流有了點動靜,他剛準備踩下油門,驟然響起的手機鈴聲讓天夏瞬間停下所有動作,幾乎是立刻接起。

  「喂,天夏哥嗎?」

  電話裡陌生中又透著些許的熟悉的聲音帶來的是失望,沉了沉氣,賈天夏盡量掩住不耐,問道:「嗯,什麼事?」

  「是我啊,你剛才不是拜託我幫忙找丁美滿嗎?找到了……」

  原來認識不少記者朋友,果然不是壞事。

  顧不得身後吵鬧的喇叭聲,賈天夏就是我自巍然不動,只顧拿著筆記錄地址。

  夜店?他怎麼就沒想到,女人在心情過分鬱結的時候,也會衝動地跑去買醉發洩。

  每家夜店都會擁有那麼一片淨土,那就是洗手間。不管是外面多吵多鬧多奢靡,這裡就是能盡情的讓人嘔吐發洩清醒。

  丁美滿臉色煞白,雙臂撐靠在洗手台上,水滴睡著她的臉部輪廓往下滑,她怔怔地眨眼,扁著嘴。以為喝醉是件很容易的事,沒想到再捏著鼻子強行灌了不少酒後,她只覺得頭暈目眩想要吐;又以為這就是醉了,更沒想到等把胃裡翻攪的東西全都吐出來後,思緒反倒要比之前更加清晰。那些煩心的、不想去想的事,統統鑽了出來,時刻提醒著她再不想到辦法解決,明天就可以不用再去上班了,賺錢大計沒了著落、甚至連三餐溫飽從此都沒了著落……這日子要怎麼往下過啊!

  「要錢,我不想給;要名,我不屑給。所以,想清楚了嗎?還要不要繼續下去?」

  「嗯……你就一定要在這種時候講這些煞風景的話?」

  「煞風景嗎?這種事我不喜歡銀貨兩訖,純粹洩慾的一夜情,你不爽我也不爽。」

  「噗,難道你想要跟我談感情?」

  「不必了,談感情傷錢。你的手可以不要再繼續了嗎?各方面我都滿足不了你。」

  「……中看不中用的,早說嘛,浪費老娘時間。」

  男女調情般的話語刺入她的耳膜,這種飽暖思□愈發讓美滿覺得諷刺,人比人怎麼就能差那麼多呢?她再次把水龍頭開到最大,用雙手接著水一遍又一遍地往臉上潑,天真以為會像電視裡演的那樣,潑著潑著腦中靈光一閃,妙計上了心頭。

  ——砰!

  可結果,她只等來了一陣重重的關門聲,把她原本就雜亂的心緒擾得更像亂麻了。

  美滿分神撇了眼,只瞧見有個女人氣急敗壞地從一旁的小隔間裡衝出來,嘴裡還不斷飄出謾罵聲,臉色難看至極。大概是注意到了美滿的窺視,她抬頭,惡狠狠地瞪了眼,趾高氣揚地跨出了洗手間。

  搞什麼啊?是嫌她還不夠倒霉嗎?連個莫名其妙的路人甲都能用眼神挑釁她。

  「把臉擦乾淨。」

  正在她回眸開始自怨自艾的時候,突然有雙握著紙巾的手橫到了美滿跟前,她垂眸看了眼,聲音的主人是個男人,他的手很修長骨節分明,小麥色的皮膚在白色紙巾的映襯下顯得很溫暖。沒有多想,她只覺得是一道來自陌生人的關懷,微笑接過,道了聲謝。

  「聽說你在找我?」他再次開口,翕張出的唇風擦過她的脖子。

  事情的後續發展越來越不像是路人間的平凡邂逅,那個人忽然挨近她,以和她一致的姿勢雙手撐在她的手邊,緊貼著她的後背站著。美滿幾乎能感覺到他的心跳,像外頭吵鬧音樂的重低音聲一樣,一沉一收敲打在她的背脊上。是酒精後勁開始發揮作用了嗎?美滿忽然覺得暈暈的,臉頰無端地臊紅,猛地一抬眸,透過洗手台前的鏡子,視線撞上了身後的人。

  她下意識地倒抽了口涼氣,是凌嘉康。

  「嗯?」沒有等來她的回答,他壓低聲音挑逗地輕哼,沒有要鬆開她的意思,絲毫都不介意把這種好似情人間迫不及待躲來洗手間偷情的姿勢保持下去。

  「嗯。」美滿想要掙開,偏有尋不到退路,便強迫自己冷靜,配合地回答他,以為這樣凌嘉康就會放過她。

  「為了興師問罪嗎?」他墨瞳一轉,緊緊黏住鏡子中的女人,捕捉著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慌亂、羞赧,直至聽到他這句話後的憤怒,看來她還真是完全沒有花了精力來瞭解他。不用等美滿回答,他就閉了閉眼,掩去不該有的失落,不想再被她影響,「已經給了定了罪,還奢望我能給你什麼解釋?」

  「除了你還有誰,這個圈子裡被稱作『教父』的除了你還能有誰啊?」一想到那封郵件裡,目的不明的那一句「教父你也敢惹」,丁美滿就立刻氣勢高漲,仰頭挑眉,不畏強權地叫囂道。

  凌嘉康禁不住涼笑,顯然是有人給了她引導,才會讓她吐得出這種理直氣壯的語氣,「我為你做的還比不上別人一番說辭?」

  「那麻煩你告訴我,誰需要這樣拐彎抹角地來害你?」

  「賈天夏。」的確,除了那個男人,沒人會玩那麼幼稚的把戲。

  「沒人告訴過你不要在別人背後搬弄是非嗎?」這算是「陰魂不散」嗎?總之凌嘉康的話音剛散盡,被他光榮點到名的賈天夏就無預警地出現,斜靠在洗手間的門邊,拉扯著那條鬆垮擱在脖間的領帶,唇梢微挑,冷覷著面前姿勢曖昧眼神凌亂的那兩個人。

  「呵,這不是你最擅長的嗎?」聞聲,凌嘉康旋身,收斂住片刻的錯愕,很快就拾回冷靜,輕笑反問。

  「那也是跟你學的。」當初若不是拜他所賜,丁美滿至於到現在還對他防備重重嗎?

  「哦?原來我在不知不覺間成了你學習的楷模。」

  天夏咬了咬牙,強忍住想賞他一拳的慾望,側眸瞄了眼正在失身的丁美滿,「聊完了嗎?」

  其實幹乾脆脆地打一架,所有帳一次性結算清,或許更舒暢些。可賈天夏還有理智,還記得這個女人很在意所謂的男人風度,這樣客客氣氣地問,算是把該死的風度表現夠了吧。她最好就識相點,乖乖地跑來他身邊,頭都不需要回地跟著他走。

  然而想要指望丁美滿識時務、聽話地給足他面子,明顯是不太可能的。她非但像腳底生了根似的,甚至看都沒看他一眼,反倒是逼視著凌嘉康,「所有事都與你無關?你什麼都沒做過?」

  「……」望著那雙眼,凌嘉康覺得語塞。

  只要他搖頭,堅決否認到底,她會信。可是他沒有,良久,都沒做出任何回應。

  沉默,其實才是最有殺傷力的回答。

  咬唇惡狠狠地瞪他,轉身,撞過他的肩,跨出廁所……除此之外,美滿不知道還能怎樣表現情緒。她也知道沒有什麼資格去責怪凌嘉康,可是心還是會覺得有點涼,涼到發燙。

  眼睜睜看著她跟著別人走,又一次,凌嘉康沒有挽留,多少還是放不下驕傲。憑什麼要一次次這樣放下身段去追?他沒那種與生俱來的奴性!

  如賈天夏先前所願,她的確頭也不回地跟著他走了。看起來他像是贏了,但為什麼總覺得像是兩敗俱傷?人待在他身邊又如何,她的心終究是飄了一年多,刻下了無數沒有他參與的回憶。

  賈天夏強迫自己不要去計較方纔那一幕,她或許只是需要時間,又或許只是單純不想把身邊朋友想得太糟糕,再或許是對凌嘉康投入過太多信賴以至於會沒有防備、沒有推拒地任由他擁抱。他不想去細想那些信任背後代表了什麼,把所有心思都用來考慮女人不開心的時候會想做些什麼?

  逛街瘋狂購物?這不是丁美滿的個性。

  找個無人的山頭讓她歇斯底里的大喊?她沒那麼多浪漫細胞。

  買一堆食物讓她化悲憤為食量吃個夠?以往的經歷告訴他這是個很爛的辦法,美滿絕對會毫無節制,輕則腹瀉嘔吐重則食物中毒。

  最後天夏把她帶到了大賣場。

  「你要買東西?」她眨著茫然的眼站在一邊,手指在蠢蠢欲動地往貨架上伸,卻還是維持著忍耐力好奇問他。

  「沒有。」他張嘴否認,撇了眼她的手,「去發洩吧。」

  「欸?」她像是聽到了多大的好消息般,雙眸倏地發光,在見到他撇了撇唇似乎不想再多說什麼時,立刻就把所謂的發洩付諸行動。

  沿途經過無數貨架,丁美滿一樣都不放過、奮力地把方便面、膨化食品、巧克力、餅乾捏碎;瓶裝飲料的蓋子擰開,灌裝的碳酸飲料就猛搖;裝了一車的冷凍食品,分散到各個不相干的貨架上……天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拉著推車尾隨,認命地把那些被她糟蹋過的東西全收進推車裡,原則上對於這種發洩愛好他向來無法苟同,這絕對屬於公德心嚴重缺乏的行為體現,可如果對象是他女人也就只能由著她去任性,最後幫著她把爛攤子收拾乾淨。

  讓他沒料到的是,這層道德底線一旦鬆了口,美滿就徹底剎不住車,在席捲玩超市後,她把目標鎖定在了不遠處的地鐵站。

  用嚼過的口香糖堵住所有自動售票機的投幣口,在擁擠的地鐵裡故意站在她看不順眼的猥瑣大叔身後用力去拍女人的屁股。

  直到回家時,她的惡趣味還沒收斂,跨出電梯前,還特意把每一個樓層都按了遍。如果不是天夏及時把她拉出門,他很懷疑她會不會堵住攝像頭,把每個樓層上貼著的樓層號碼給摳下來,這種懷疑合情合理,畢竟她曾經付諸過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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