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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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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雲霓]復貴盈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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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4 16:50:3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變故
  
  到底要不要跟母親說?
  
  將林大郎捉弄她的事全盤托出,讓父親、母親為她做主,可是她私自與林大郎相會在前,林大郎若是不娶她,她日後要怎麼見人?她獨自一個人躺在南園那麼長時間,臉上、身上又如此狼狽,會不會有人質疑她的清白。母親還會不會像從前一樣待她?
  
  林家大郎說出那樣心狠的話,一定不會顧她生死。
  
  她不能說,對誰也不能提起。否則不但她在家抬不起頭來,出去了更會被人笑話。琳芳終於發現有些秘密連父母都要瞞著。
  
  琳芳搖頭,「都是我笨手笨腳的不小心。」
  
  田氏仍舊不動聲色,「你是不是要去見林家大郎?」
  
  琳芳一驚抬起頭來,臉上所有的表情落入田氏眼睛裡。已經瞞不下去,「我是想去見,」琳芳熱滾滾的眼淚又淌成河,「可是我沒見到人,卻摔在地上暈了過去,多虧銘嬰及時趕到,否則真的要出醜了。」
  
  田氏拿出帕子給琳芳擦眼淚,換了一種試探方法,「那林家這門親事,你還要不要?」
  
  琳芳眼前立即浮起那個可怕的身影,脊背上一陣酥麻,彷彿有千萬條蟲子在上面扭曲,她蒼白著臉,剛要說話遮掩,只聽外面傳來婆子的聲音,「快將車靠邊。」
  
  然後是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待那些聲音漸遠。
  
  田氏敲敲車廂,婆子來回話,「是一隊官老爺,衝著長房方向去了。」
  
  田氏目光一沉,吩咐婆子,「讓人去悄悄打聽。」
  
  琳芳聽得有官兵去了長房。心裡一輕,「這麼說,我跟母親還回來對了。」
  
  ……
  
  長房老太太喝著茶。白媽媽笑著道:「現在可是好了,要不是四小姐出了事,還不知道怎麼將二太太一家送回去。」二老爺送走客人就向老太太行禮走了。最能糾纏的就是二太太,二太太平日裡一副好性子。做起事來到底不含糊。
  
  長房老太太看一眼在內室軟榻上休息的琳怡。
  
  要不是六丫頭,她恐怕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田氏進門,畢竟在外面田氏還算為人和善,她也想看看田氏到底抱著什麼心思。長房這家業,允禮走之前和她說過,等她百年後就交給二房。她何嘗不知道允禮的意思,夫君在外征戰那麼多年。還不就是想給陳氏祖宗添光,卻沒成想就丟了爵位,夫君自覺得對不起老太爺,死不瞑目。允禮那時就發誓要拿回廣平侯的爵位,也年紀輕輕就走了……允禮唯一能做的就是請她照顧陳家手足。
  
  長房老太太不露痕跡地吞掉上湧的淚水,她想幫襯趙氏生的孩子,可陳允遠是個硬骨頭,早早就離京去福建。剩下董氏生的兩個孩子,她是眼看著董氏心思不正,怎麼也不想將陳家祖宅交付給董氏。
  
  現在允遠一家回來了。終於有機會讓她改弦易轍。
  
  長房老太太看向白媽媽,「琳芳到底去哪裡了?」
  
  白媽媽道:「只知道去了南園,別的也沒人看見。」
  
  長房老太太歎口氣,「園子裡該添人手了。」
  
  聽得這話白媽媽頓時高興起來。「那奴婢托相熟的人伢子買來幾個伶俐的。」
  
  長房老太太道:「先不急。我們這邊有所動作,二老太太董氏就會發覺,我想要幫襯允遠一家,弄不好反而害了他們。」
  
  白媽媽道:「還是老太太想的周全。要依奴婢就直接讓三老爺和三太太住進來就是。」
  
  長房老太太譏誚道:「董氏哪會干休,一定會使出許多蛾子。還是等一等……袁家若是能渡過難關,將來也能幫襯允遠。」
  
  白媽媽笑著上前揉捏長房老太太的肩膀,「既然袁氏一族插手了,就該沒有大事,您沒看這次來訪的女眷都十分上心大姑爺的案子,大家都是常來常往的,實在怕被牽連。林大太太兩次提起六小姐,老太太沒做聲,林大太太不是也沒說別的嗎?」
  
  長房老太太失笑,「那是因為有人上趕著要跟她結親,就連金陵最有錢的宋家都請了來,你可知道林大太太的父親官途不順致仕後就帶著兒孫回金陵老家去了。」
  
  林家這幾年運勢不濟,怎麼能顧得上岳家。宋家卻不一樣,伸伸手指就能讓林大太太的娘家獲利。這是林大太太平日裡想方設法都結交不到的人,二太太田氏這次偏將人送到林大太太眼前,林大太太的心情可想而知,長房老太太想到這裡,「都說十分心眼用三分,留下七分給兒孫。琳芳不受教是因為她母親太會算計,否則今天沒有琳芳的攪局,田氏可是大贏家。」
  
  躺在軟榻上的琳怡睜開眼睛。原來是這麼回事。她還在猜田氏帶宋太太過來是為了什麼,原來是志在林家。利用宋大爺害她,這樣拙劣的伎倆只有琳芳能想的出來。田氏算計人向來手段高絕。琳怡睡不著正要起身,就聽得聽竹進了屋急聲道:「老太太,不好了,門外忽然來了不少官兵把守,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琳怡忙穿上鞋快步從內室裡出來,長房老太太已經聞聲色變,「我們家無人在朝為官,有的就只是幾個婦孺,官府怎麼會派兵過來?你可看清楚了?」
  
  聽竹道:「前院的管事和門上的婆子都來報了,說是那些官兵已經將大門關好,不准再有人進出。」
  
  長房老太太胸口一緊,琳怡忙上前輕輕給長房老太太順背。
  
  白媽媽也聽得手腳發涼,「這是為什麼?咱們家又有什麼違反法紀的?莫不是家裡有下人在外面做了傷天害理的事?」
  
  白媽媽也是慌了神。下人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恐怕衙門的人已經進府拜見了,哪裡用得著將整個陳家圍成鐵桶。
  
  屋子裡正說著話,門口傳來婆子的呼喊聲,「老太太,這可怎麼辦才好,奴婢的男人出去採買回來就被扣在外面了。」
  
  話音剛落,又有婆子道:「送客的車、跟車的小廝和婆子還沒回來呢。」
  
  陳家長房人口凋零,多少年都沒有經過風浪,突如其來的變故一下子便將不少人打垮了。
  
  長房老太太半天才緩過神來,「只是門外來了官兵就將你們嚇成這般,國有國法,沒有罪過還會強加過來不成?」說著看一眼白媽媽。
  
  白媽媽也如夢方醒,忙出去打發那些嚇破膽的下人。
  
  白媽媽雖然將聚在老太太門前的下人遣散了,屋子裡仍舊是一片愁雲慘淡,「六丫頭,你說說,外面這樣的陣仗是因為什麼?」
  
  琳怡仔細思量,「孫女想應該有兩種可能,一是陳家出了事,老太太只是被牽連,只要打聽出二房是不是也去了官兵就能知曉。二是因袁家的事,可是如今大姐已經回到袁氏族裡,就算大姐被大姐夫牽連,官府應該去袁家捉人,怎麼會圍了我們家。」所以想來想去,還是陳家出事的可能性最大。
  
  琳怡不禁擔心起父兄來,難道是父親在衙門出了事,所以官服派兵來……如果是父親的事,依這個陣仗,罪名肯定不會小了。
  
  長房老太太聽得這話伸手將琳怡抱在懷裡,「怕不怕?」
  
  琳怡靠在長房老太太膝頭,「怕,也不怕。因為怕也沒有用,該來的還是要來。」琳怡說完話,頭頂傳來一聲長長的歎息。
  
  「如果真是你父親出了事,牽連到你,我真是悔之不及,早知道應該將你許了人,至少你就能置身事外。」
  
  琳怡切實感覺到了長房老太太對她的擔憂。緊緊地摟著她,生怕外面的官兵闖進來將她帶走,琳怡鼻子一酸,嘴邊展露笑容,「祖母,我年紀尚小,就算是早早議親,也不會這麼快就嫁了。」
  
  六丫頭是怕她擔心,才變著法的逗她。
  
  
  
  琳怡想及前世,她眼睜睜地看著父親被官兵帶走,父親轉過頭似是想給妻兒個安慰、歉意的目光,卻終究被人推搡著離開。所以重活一世她才千方百計地改變全家的處境,盼著不要舊事重演。
  
  「伯祖母,」琳怡從長房老太太懷中起身,「我們不能就這樣等著,要想方設法打聽些消息才是,這樣也好想辦法爭取。」
  
  長房老太太看著眼睛中滿是期望的琳怡。人垂垂老矣,胸中殘存的鬥志竟然不如一個十三歲的小丫頭,「你說的對,我們不能這樣任人擺佈。」
  
  陳氏畢竟是大族,陳家先輩一代又一代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就算現在沒落了,究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長房老太太將白媽媽叫來,「想辦法跟外面的兵士說上話,問問帶隊的人是誰?」
  
  如果能跟帶隊的人攀上交情那是最好了。
  
  「伯祖母,」琳怡忽然道,「恐怕是不行,既然能帶隊來我們家,必然已經經過朝廷細選,不大可能和我們家有交情。」
  
  也就是說這條路可能沒走就被封死了。
  
  長房老太太看向琳怡,「你有什麼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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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4 16:50:5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抄檢
  
  琳怡的法子很簡單,去賄賂守小門的官兵試試,如今只要打聽出來,陳家二房的情形是不是也和長房一樣。
  
  如果守門的官兵肯收銀錢,說明陳家的事還有緩和的餘地,若是官兵見到金銀不動心就是出了大事。
  
  小小的金瓜子從門縫塞出去,擺了十幾枚終於有人回應了。
  
  白媽媽臉色發白地道:「金瓜子全都被退了回來。」
  
  屋子裡其他人聽了不禁洩氣,這個法子不行。
  
  琳怡抬起頭看到長房老太太表情陰沉不定,「祖母,守門的官兵性子也太好了些。」只是將東西退了進來,呼喝打罵一樣也沒有。
  
  雖然只是小小的差別卻讓人很奇怪,官兵的態度至少和琳怡前世經歷過的不一樣。
  
  長房老太太點點頭,仔細吩咐白媽媽,「你親自過去說,就說我病了需要請郎中,煩請官爺通融,看看那邊怎麼說。」
  
  白媽媽年輕的時候跟長房老太太見過一些場面,關鍵時刻也能壓得住心神。
  
  不一會兒功夫白芍一路跑回來,「不好了,白媽媽帶著人一起去叫門,讓門口的官兵給打了。」
  
  長房老太太皺起眉頭讓琳怡扶著站起身來,剛才還說的好好的,怎麼轉眼就被打了,莫不是之前的猜測有誤。
  
  祖孫倆對視一眼,琳怡正要問白媽媽被打的重不重,外面就又有婆子來傳話,「外面的官兵進來了,說是要看老太太。」
  
  不管怎麼樣,總算是有轉機。
  
  長房老太太眼睛裡也難掩驚喜,拉著琳怡進到內室裡,讓人拉了幔帳點了開竅的藥香。勉強算是佈置妥當。
  
  第一次有官兵上門,主屋裡的丫鬟、婆子都嚇得手腳冰涼,膽大點的媳婦子就伸出頭去張望。看到海棠色的官服忙低聲通稟,「來了。」
  
  白媽媽摀住肚子跌跌撞撞地跟在一旁,顯然剛才被打的不輕。年輕的丫鬟看到這種陣仗哆嗦成一團。尤其是來人臉色鐵青,目光冰冷。讓人看之膽寒。那人行公事,站在幔帳、屏風後低聲問:「陳老太太身子如何?」
  
  幔帳後傳來長房老太太一陣咳嗽聲,喘息急促,話也說不出來。
  
  白媽媽這時躬身道:「勞煩軍爺……讓人請個郎中……我們陳家……隔壁二房就有……家中先生……」
  
  領頭的軍爺濃黑的眉毛皺起來,五官更加陰沉可怕,「上面嚴令,不見公文。陳公家不得有人進出,下官也是聽命上峰。」
  
  這人像是在故意透露消息。否則只需拒絕何必講這麼多,琳怡看向長房老太太,只需再稍作試探……只是等了一會兒遲遲聽不到白媽媽說話,琳怡皺起眉頭來,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那軍爺剛要轉身出門。只聽幔帳內傳來一陣哭聲,「伯祖母……伯祖母您這是怎麼了……快……快來人啊……」
  
  一時之間屋子裡亂成一團,取藥的小丫鬟和倒水的小丫鬟撞在一起,滾熱的水潑下來頓時一聲慘叫。角落裡的小丫鬟也哭喊起來,整個陳家頓時一片愁雲慘淡。
  
  「快救救伯祖母啊……」幔帳內的哭聲真切。「不是只隔了一條胡同,怎麼就不能請過來……這可怎麼辦……」
  
  幔帳那邊話音剛落,白媽媽撩開幔帳出來,站在外面的軍爺隱約看到躺在床上努力喘息的長房老太太。還有一抹碧色身影依偎在身邊。
  
  那軍爺不留痕跡地收回目光,原本以為在眾目睽睽之下提醒陳家實在不容易,沒想到有人倒是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樣他也能順利回去交差。想到這一點,他心裡倒是輕鬆了許多。
  
  白媽媽見到軍爺就跪下,「老太太年紀大了……拖不得啊……求求您了……」
  
  那位軍爺似是被磨得沒了耐心,咬咬牙根臉上頓時青筋暴起,「就算陳家來了人,我們也不能將他們放進來,老太太還是自己想想辦法。」說完話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屋子裡頓時又傳來一陣哭聲。
  
  幔帳裡的琳怡假意用帕子擦眼睛,拉著長房老太太的手一緊,「伯祖母,不是我們陳家出了事。」
  
  長房老太太頜首,悠悠地歎口氣,拉緊琳怡,「還是你機靈。」
  
  雖然不是陳家出了事,也不能就放鬆。那人說,讓她們自己想辦法……這話的意思是,是長房這邊自己出了差錯。琳怡道:「伯祖母想想家裡還有沒有別的事引來官府的人。」
  
  長房老太太皺起眉頭想了片刻,「沒有,這些年我很少和外面人來往。也就是袁二小子和琳嬌兩個。」
  
  還是袁家的事,大姐夫被官府捉了,他們想的是有人又要陷害大姐夫,和袁學士之前的貪墨案無關,可如果這件事就是和袁學士有關呢?
  
  「袁家有沒有東西托付伯祖母保管?特別是書信。」官兵將大姐夫家裡的書房封了,顯然是在找什麼東西。
  
  長房老太太仔細思量,突然之間汗透重襟,難不成是因為那兩大箱東西?袁二小子搬家的時候暫時將東西寄放在她這裡,最後搬遷的時候只拿了那些日常用的物件兒。袁二小子說那兩大箱東西都是不值錢的舊物,她就讓人隨意放在庫裡,時間久了竟然就忘記了。
  
  看到長房老太太的神色,琳怡就知道猜準了,「事不宜遲,祖母趕緊將箱子找出來看看,有不妥當的東西也好趕緊銷毀,免得落到官府手裡。」
  
  長房老太太將白媽媽叫來,「你帶六小姐去庫裡將袁家留下來的東西找出來,瞧瞧怎麼處置妥當。」
  
  白媽媽聽得這話忘了肋下的疼痛,忙去取了鑰匙,「奴婢大約記得在什麼地方,六小姐快隨我去吧!」
  
  琳怡起身跟在白媽媽身後。
  
  「我也跟六妹妹一起去幫忙!」琳婉聽了消息帶著丫鬟趕過來。
  
  白媽媽道:「奴婢們不識得幾個字,兩位小姐都跟著也能找得快些。」
  
  長房老太太看看溫厚的琳婉,「那就快去吧!」
  
  琳婉跟在琳怡身邊,「妹妹識得字多些,還是妹妹先過目,我和白媽媽旁邊打下手。」
  
  白媽媽道:「這般也妥當。」
  
  長房的庫房已經被雜物堆滿了,尤其是裝雜物的箱子一眼望去簡直一模一樣,幸而白媽媽是個精明能幹的,很快就讓人找到了幾隻紋理不大一樣的箱子。
  
  琳婉開了個裝滿金器的箱子,嚇了一大跳急忙合上。白媽媽和琳怡倒是打開了兩個套箱。白媽媽鬆口氣,「就是裡面兩隻小箱了。」
  
  外面的大箱子是陳家上的鎖,裡面的小一點的箱子鑰匙卻在袁家人手裡,眼下也顧不得許多,白媽媽喊來粗使婆子將箱子撬開,箱子一打開幾個人看到了文房四寶和壓在下面的書籍。
  
  琳怡隨手拿出一本書來看,是袁學士自己的詩集。看到這些東西,琳怡可以確定,官府找的就是這些書。對於袁家來說,沒有比提反詩更大的罪名了。
  
  白媽媽看著空著急,「這要怎麼辦?」
  
  這些書藏在哪裡都不穩妥,萬一被官府發現,陳家也會被牽連其中。最好的法子就是將這些詩集燒成灰,這樣就算官府找到灰燼也沒有確實的證據。
  
  琳怡低頭看兩個箱子,袁學士實在沒少寫詩,這些詩集就算燒也要燒上一會兒,就怕沒燒完讓官兵捉個正著。
  
  琳婉道:「要不然讓人將箱子埋在院子裡。」
  
  不好,抬箱子出去說不得會被府裡的下人看到,到時候下人被盤問起來,保不齊誰會說漏了嘴。否則沉在湖底比埋起來更穩妥。
  
  琳怡思量了片刻,還是決定燒,必須要燒。官府既然能圍了陳家,就是志在必得,沒有查出來是不會罷休的。弄不好還有知情人告密,大姐和大姐夫身邊不一定全是護主的忠僕。
  
  琳婉道:「媽媽,就聽了六妹妹的,快找幾個人來燒詩集吧!」
  
  白媽媽道:「我立即讓人去生火盆。」
  
  琳婉道:「還生什麼火盆,直接倒出來一起燒就是。」
  
  琳怡一把拉住琳婉,看著白媽媽,「媽媽在這裡燒這些詩集,我和三姐去前面安排。」
  
  白媽媽如今也只能都聽琳怡的。
  
  不是做飯的時辰,陳家卻冒起了濃煙。官兵正好取了文書打開了陳家的大門,官兵長驅直入四處搜找,陳家女眷都縮在內院不敢出來,官兵循著濃煙走到後宅主屋,立即瞧見陳老太太的院子裡燃起一堆火焰,旁邊還有丫鬟、婆子不斷地向火裡扔書籍。
  
  領頭的官員頓時嚇了一跳,若是證據就這樣讓陳家燒了,他要怎麼回去覆命,於是扯開嗓子大聲呼喊,「來人……來人……快……快將火撲滅。」
  
  ……
  
  聽說陳家的大火,坐在紫檀椅子裡的人不由地一笑,難為陳家想到這個法子。
  
  不過是幾個女眷就將一隊官兵騙的團團轉。陳六小姐表面上對什麼都不在意,其實心裡比誰都清楚。
  
  他正想著,身邊的下屬已經焦急,「會不會被搜到的那些書裡就有袁學士的詩集。」
  
  他的眼睛裡的神采慢慢舒捲,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怎麼還會有證據落在官府手裡。早已經化成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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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4 16:51:0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溫婉
  
  陳家長房被抄檢,長房老太太帶著兩個孫女去了陳家二房躲避。
  
  陳家凡是土地鬆軟的地方必被掘地三尺、南園的大湖也被搜羅了一遍、陳家長房連一片紙都沒留下,抄檢時還帶了袁二爺的小廝進府辨認,結果沒有翻到任何和袁家有關的物件。
  
  硬說有,只是雙袁二奶奶沒縫補好的靴子。
  
  至於陳家上下如喪考妣般聚在長房老太太院子裡燒的東西,竟然是手抄的佛經,還有陳家長子曾讀過的幾本書,《大學》、《中庸》、《論語》、《孟子》等凡是識字的男人閉著眼睛都會背一些。
  
  長房老太太躺在蔥綠的大迎枕上抹眼淚,「我還以為……撐不過去……就要去見老爺和允禮了。所以就將這些年攢下來的東西一併燒去……」
  
  分明像是臨終前的遺言,燒些佛經也是要給自己超度,最後還要將兒子用過的書一併帶走。
  
  屋子裡的女眷都跟著抹眼淚。
  
  琳怡一閉眼睛也忍不住流淚,凡是被煙熏過大抵都是這個模樣,房老太太站在火堆前那麼長時間自然也是如此,只是可憐了一屋子女人都要陪著擦眼角。
  
  「到底是因為什麼?」二老太太董氏歎口氣,「怎麼就忽然進了官兵,連個消息都沒有。」
  
  長房老太太搖搖頭,「帶頭的倒是說要查袁家的物件,」說到這裡長房老太太冷笑一聲,「就是欺侮我們一家婦孺老小,要查袁家的東西竟然將陳家翻過來。」
  
  這話說的刺耳。
  
  官府目中無人,陳氏族裡又有誰照顧過這個孤老太太。這下輪到陳家男人低下頭。
  
  長房老太太道:「若是我還有誥命在身,必定上個手札給皇后娘娘。請她主持公道。」說完話不停地咳嗽起來。
  
  陳允遠先站起身,「伯祖母放心。這件事我一定寫了折子遞上去,倒要看看刑部給個什麼解釋。」
  
  長房老太太直擺手,「算了,咳咳……你一個外官……上折子只會被人欺負……京裡的風雲你哪裡懂……還是聽你兩個大哥的。」
  
  被點到名字的陳允寧和陳允周再也裝不下去,尤其是長房老太太一雙眼睛落在陳允寧身上。
  
  陳允寧不得已開口,「伯老太太說的是,這件事還是仔細打聽清楚再遞折子。」說著頓了頓,「怎麼也不能就這樣算了,否則我們陳家的顏面何在。」
  
  「好孩子。有骨氣。」長房老太太臉上總算有了絲笑容。
  
  長房老太太第一次稱讚自己的兒子,二老太太董氏卻高興不起來,這分明是利用允寧為長房和袁家說話,得罪人的是允寧。得利的卻是長房。可是現在面對孤苦無依的老太婆。誰也說不出個「不」字。
  
  陳家眾人聚到很晚才各自回去歇著。
  
  眼看著琳怡睡下,蕭氏又一通長吁短歎之後才回去屋裡。陳允遠那邊已經摩拳擦掌要寫彈劾的帖子。
  
  蕭氏被今天的事嚇得不輕,「長房老太太不是說了。讓大哥先出去打聽,老爺就再等等。」
  
  陳允遠坐在炕上抬起腳來讓蕭氏幫著脫靴子,「靠他?等到我們離了京,他也不會有什麼消息帶回來。」
  
  蕭氏手上停頓了一下,「那……老爺在京裡誰都不認識,真像長房老太太說的那樣。出了差錯那可怎麼是好。」
  
  陳允遠冷笑一聲,「前怕狼後怕虎就不要當官了。就算是種地的農夫不小心還會被鋤頭砸了腳。再說官府將陳家翻了個天也什麼都沒查出來,怎麼說那從前也是廣平侯府。我雖然在京裡不認識誰,袁氏一族卻識得,到這個地步袁氏一族再冷眼旁觀,別怪我筆下無情。」
  
  夫君決定的事,誰也無法改變,蕭氏說兩句不疼不癢的話,也只能眼看著陳允遠揮揮衣袖去了書房。
  
  ……
  
  琳怡在長房受了驚嚇,才過了兩日舒心日子,橘紅嘴快提了句鄭七小姐,琳怡立即想起鄭七小姐要送出去的壽禮。琳婉倒是閒來無事從旁出了幾個主意,不過都是要琳怡描樣子她從旁佐助。
  
  「送進宮中的禮物花樣就不要太新奇,不如選個常用的吉祥圖案,只要用妹妹的雙面繡,都是很漂亮的。」琳婉在旁邊淺淺地笑,「外面的花邊就交給我,還有上面一層淺繡我都能幫忙。」說著別過臉咳嗽了幾聲。
  
  琳怡忙問,「這是怎麼了?」
  
  琳婉搖搖頭,「上次嗆了煙就覺得有些不舒服。廚房已經煮了藥茶,過兩日就能好了。」
  
  琳婉身邊的冬和就撅起了嘴,「小姐病了,廚房還要緊著四小姐補身子,廚娘說四小姐在長房摔了一跤,現在身體還虛弱呢,小姐聽了這話就信以為真,其實誰不知道那點事。」
  
  琳芳說是病了,其實是不敢出來見長房老太太。於是這病養的也是有模有樣,每日都要藥膳進補。
  
  「不要胡說。」琳婉看了一眼身邊的冬和。
  
  上次柳姨娘出了事,雖然大廚房還是由大太太管著,可是二老太太已經不信任大太太,若是大太太再出差錯,恐怕大廚房裡就要上下調換人手。琳婉在大太太面前不挑起琳芳的事,是極為聰明的做法。
  
  為了一杯藥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換了她也是這樣做。
  
  琳婉岔開話題接著說壽禮。邊邊角角的針線琳怡本是要交給玲瓏和橘紅的,琳婉現在全部擔下來。
  
  「三姐還病著,不能太勞累,交給丫鬟們也是一樣的。」
  
  琳婉搖搖頭,「鄭七小姐喜歡我荷包上的針腳,才央求我幫著妹妹做壽禮,我既然答應了就不能不做,再說……」琳婉微微一笑,「我也沒別的事。」
  
  琳婉很少跟著大太太出去參加宴席,平日裡都是躲在屋子裡做針線。
  
  鄭七小姐那邊已經說好了,她也不能再說別的,琳怡點頭,「那就辛苦三姐了。」
  
  琳婉、琳怡剛描了壽禮的花樣,橘紅就進門道:「長房老太太要回去了。」
  
  長房那邊終於收拾妥當,通算下來,抄檢時打碎的家什就有不少,更有丟的金銀細軟,多虧長房老太太這些年日子過的清簡,擺放的器物不算太名貴,否則損失就更大了。二老太太董氏親自將長房老太太送回去,不一會兒功夫袁家人就到了。大家又將那日的事重溫了一遍,袁家就拿出了要彈劾刑部的奏折,朝堂上一場唇槍舌戰終於就拉開了序幕。
  
  ……
  
  琳婉邊做針線邊和琳怡提起,「聽說是袁學士在尚陽堡辦學,教了不少的學生,還在給書籍編什麼目錄。」
  
  袁學士雖然被流放,卻沒有從此沒落,這才讓陷害袁家的人擔憂。於是藉著袁學士編書,又要進一步置袁學士於死地。奈何袁學士雖然也愛題詩,卻從來不外傳,只是私下自己編集成冊,供家裡人學習、欣賞,所以要找出真憑實據來就難上加難。現在看來,謙虛謹慎的性子救了袁學士一命。
  
  琳婉平日裡沒有姐妹說話,這些天在琳怡屋裡倒是開了話匣子,整個人開朗了許多,「人也不能名氣太大。」
  
  兩個人正說著話,只聽外面道:「白媽媽來了。」
  
  琳婉、琳怡放下手裡的針線,站起身來去迎白媽媽。
  
  白媽媽一臉笑容,給琳婉、琳怡請了安,就將手裡食盒放在桌子上,「袁家送來一塊新鮮鹿肉,老太太這些日子也沒有胃口,就吩咐廚房炒了拿來給二老太太和小姐們。」
  
  琳怡將白媽媽讓到炕上坐了,白媽媽笑吟吟地道:「大小姐有喜了,已經出了三個月,老太太知曉別提多高興了。」
  
  琳嬌懷孕了,除了欣喜,琳怡聽得心驚肉跳,這樣算來琳嬌投繯自盡的時候肚子裡就已經懷了孩子。
  
  幸虧人救了回來,否則就是一屍兩命。
  
  琳怡道:「大姐從袁家回來了嗎?」
  
  「回來了,」白媽媽笑道,「大小姐回來照顧老太太。」
  
  「那正好,」琳婉笑著插嘴,「我早就給大姐的孩子做了肚兜,媽媽正好帶回去,聽說這時候送寓意是好的。」
  
  白媽媽立即笑彎了眼睛,「三小姐有心了。」
  
  琳婉低下頭笑了,「我也就會做這些。」
  
  幾句話過後,白媽媽又說起一件喜事,「大姑爺要被放出來了,說不得親家老爺也要被召回京。」
  
  袁家徹徹底底扳回一局。
  
  臨走之前白媽媽又悄悄拉起琳怡的手,「老太太每日都要跟奴婢提起六小姐,」說著白媽媽眼睛閃爍,「老太太說等到大小姐和大姑爺回去袁家,就將六小姐接過去住一陣子。」
  
  長房老太太身邊沒有了旁人,就可以讓她去床前服侍。
  
  琳怡將白媽媽送出門,這才從袖子裡拿出一隻香包,「裡面是醒神的藥材,媽媽帶回去給伯祖母。」
  
  白媽媽笑著接了。最近雖然有波折,可也是好事一連串,大小姐有了身孕,老太太身邊也有了六小姐,長房的日子會越來越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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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4 16:51:2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章 歸宿
  
  晚上陳允遠高高興興地和妻兒坐在一起盤腿話家常,先是關切琳怡的身體,不忘了囑咐琳怡多出門轉轉不要總關在房裡。陳允遠總覺得就算身為女子也不能像蕭氏一樣,為人太規矩太溫婉太呆板。然後三兩句就說到衡哥的課業上,乾脆藉著興致仔仔細細地將衡哥考問了一番,衡哥這幾日只顧得學騎術,課業倒退了不少,很快就被問的滿頭大汗。
  
  陳允遠不由地皺起眉頭,這幾日因為袁家的事,陳允遠沒少去袁家、林家做客,親自領教了書香門第子弟的博學,這才知道自家哥兒和人家差距有多大。
  
  陳允遠道:「林家推薦衡哥上香山書院。林家許多子弟都在那邊進學。」
  
  香山書院,雖然稍微遠了一些,可是名氣大,沒有名士的推薦信是別想進的。
  
  琳怡看到衡哥臉上欣喜的表情。
  
  又是林家,什麼時候能擺脫這兩個字。陳允遠的目光看過來,琳怡很黯然地低下了頭。父親顧及她的想法,她自然不能掩飾她對林家的厭惡。
  
  陳允遠果然想及琳怡去林家做客發生的事,皺起眉頭沉吟了片刻,看向蕭氏,「你識得國子監司業齊老大人的家眷?」
  
  夫君突然提起這個,蕭氏微微一愣,「在林家見過,」說著看向琳怡,「琳怡倒是和齊家兩位小姐通信。」
  
  沒想到女兒和齊家女眷有來往,陳允遠神秘地一笑,「今天遇見齊老大人,老大人誇我有風骨。」說到這裡陳允遠臉頰發紅,呵呵乾笑兩聲。頗有些得意。
  
  蕭氏聽得這話十分驚喜。
  
  第一次在妻兒面前炫耀,陳允遠有些不大老道。很快被妻兒盯得不好意思,咳嗽一聲撿起桌上的茶來喝將話題遮掩過去。
  
  蕭氏有些不上道,「那就是齊大人看過夫君的折子了,知曉夫君文采不尋常。」
  
  陳允遠差點將嘴裡的茶噴出來。齊老大人能看上他,是因為他揭發了崔守備,又為了長房彈劾了刑部,跟他的文采沒有半點關係,他當年雖說是通過科舉,卻因是武將之家出身格外照顧了個官職。他自鳴得意的奏折在林家、袁家面前根本都拿不出手。
  
  蕭氏這樣的表現,讓她去齊家遊說托齊家幫襯衡哥找書院他實在不放心,陳允遠看向旁邊的琳怡。
  
  父親面子上薄,琳怡裝作自己想到。「不然女兒托齊家小姐問問。齊家出過不少的博士,說不得有更好的書院推薦給哥哥。」
  
  陳允遠道:「也好,你就側面問問。若是齊家有意思幫忙,我們就準備厚禮上門。」
  
  琳怡只是寫信給齊三小姐,說清楚衡哥的情況,婉轉地說衡哥在京裡這段日子想找個好一點的書院。結果沒有等陳家送去禮物,齊家就寫了推薦信,讓衡哥去白壑書院進學。還說如果將來離開京城,齊家還會幫忙推薦個好一點的西席。
  
  衡哥送去了白壑書院。接著蕭氏帶著禮物去齊家,回來的時候齊家又著實準備了一分回禮。蕭氏來京裡之後還從來沒受過這種待遇,等到陳允遠下了衙,蕭氏就說個不停,「齊家的二爺聽說在國子監進學,將來勢必是進士出身了。」
  
  陳允遠聽了點頭,「那是自然,就算不取一甲,也在二甲之內。」
  
  蕭氏笑著抿嘴,「我瞧著齊二太太很喜歡我們琳怡呢,若是能和齊家定親,琳怡將來也能有個好前程。」
  
  陳允遠揚起眉毛,仔細地看笑容滿面的蕭氏,「我不過是從五品的知州,還是外官,你看女婿就看上了同進士出身,你可知道同進士出身必定要進翰林院,翰林院是文官最高的起點,哪一天這裡面就會出個大學士。以齊家的條件大可以和勳貴之家結親。」
  
  蕭氏還是不死心,「我們陳家原來也是勳貴啊。再說林家還不是上趕著要琳怡。這次老爺若是考了個優說不得就有了五品的正職,齊家是書香門第,相媳婦還不是看才德,這一點我們琳怡可是沒得挑了。」
  
  蕭氏才說完話,就聽外面的譚媽媽道:「六小姐讓人送香包來了。」
  
  譚媽媽領了橘紅進屋,橘紅上前給陳允遠和蕭氏行禮,「六小姐說太太這幾日沒歇好,就讓奴婢送安神的藥包給太太掛在床頭。」
  
  蕭氏笑著道:「回去跟小姐說,讓她少些做針線,免得傷了眼睛。」
  
  橘紅應了一聲,慢慢從蕭氏房裡退出來。走出院子,便控制不住一路小跑回去了琳怡的香葉居,進了屋手還不受控制地發抖。
  
  「怎麼了?」琳怡看到橘紅的臉色嚇了一跳。
  
  橘紅讓屋子裡的丫鬟退下去,當著玲瓏的面,壓低聲音,「小姐,奴婢聽太太說,想要將小姐說給齊二爺。」
  
  琳怡聽得這話手一顫,手裡的繡花針結結實實紮在指尖上。
  
  ……
  
  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只是千方百計不想嫁進林家。明知道早晚是要出嫁的,卻沒想過要去嫁去哪裡。
  
  將她嫁去齊家。應該只是母親一廂情願的想法,現在她想太多也是沒用,可是仍舊不免要思量。齊二爺,從小就被嚴加管教,行止也正派,齊家小姐和她又性子相投,齊二太太雖然有些小算計,比之林大太太也是天上地下。
  
  琳怡不知不覺看向窗外,緩緩歎了口氣,說不定對她來說是個好歸宿。
  
  第二天琳怡去看長房老太太。
  
  長房又恢復了原狀,想及讓白媽媽在後院燒詩集,她們在老太太院子裡燒佛經一節仍舊有些心驚肉跳。她是用前面的火吸引住官兵的主意,給白媽媽那邊多爭取些時間。等到官兵到後院的時候,白媽媽已經在燒長房大伯的舊物。
  
  「伯祖母有沒有打聽出來,上次來屋子裡的官員是誰?」要不是他透露口風,她們也不會想起這一節。
  
  長房老太太道:「是山西王家的兒子。你大概不知道,王家在太祖時是守山西的名將。不過這些年子孫很少入仕,王家人傲氣的很,進京了也不與旁人結交,我托了人好不容易才打聽清楚。」
  
  既然都是武將出身,難不成是伯祖父相識的?
  
  琳怡道:「咱們陳家和王家是不是有過交情?」
  
  長房老太太很肯定地搖頭,「你伯祖父去世的時候,給過我一張單子,上面都是與我們家有過來往的,山西王家不在其中。」
  
  那會是誰幫忙。
  
  「說不定是跟袁家有往來的。卻不願意明說。」長房老太太讓琳怡扶著站起身去看窗台上的薔薇花,「不管怎麼說,那人可算是神通廣大,這麼多人都沒有打聽到的消息。他偏能知曉。據我所知。刑部只是派兵圍了我們家,到底是要做什麼公文沒下之前誰不也不清楚。」
  
  琳怡看著那剛剛要綻放的粉色花朵,「早晚會知道。」
  
  長房老太太側頭看琳怡一眼。
  
  琳怡道:「既然幫忙將袁學士返京。就一定是對袁家有所求。」涉及到政事沒有白白幫忙的到底,到了必要的時候肯定要戳破這層窗戶紙。
  
  ……
  
  有了琳婉幫忙,琳怡很快將鄭七小姐要送的壽禮做了出來。是一塊萬壽菊的流蘇繡,加了暗繡部分,金黃色的壽菊遠遠看去就像真的一樣。
  
  長房老太太正好去跟鄭老夫人說話,琳怡順便跟著去送流蘇繡。鄭七小姐看了繡品愛不釋手。「真是漂亮,這樣送出去是不是有點可惜。」
  
  送給太后的壽禮……人人都會撿最好的送。鄭七小姐卻還捨不得。
  
  鄭七小姐遠遠近近地瞧著,跳著回來拉起琳怡的手,「你太好了,這次看她們拿什麼跟我比,」說著鄭七小姐吐吐舌頭,「你可算救了我,我母親這幾日心情不好,我就怕她將怒氣發在我身上。」
  
  琳怡下意識地問,「怎麼了?」
  
  鄭七小姐道:「還不是十九叔的事……母親張羅十九叔的親事,十九叔也不上心,母親氣得不行。」
  
  女人在一起除了說家常,最熱衷的就是做媒人。
  
  鄭十九看起來也有二十來歲,竟然還沒有成親,凡是達官顯貴家的男子就算沒辦親事,也早早就議好了。
  
  鄭七小姐道:「十九叔去年親事才有了眉目,母親的意思是趁早將親事辦了。」
  
  難道是家里長輩不做主?所以才會輪到惠和郡主操心。
  
  琳怡和鄭七小姐說了會兒話,下人來道:「前面的雜耍開始了,小姐們過去瞧吧。」
  
  鄭七小姐拉起琳怡的手,「上次雜耍在前院,我們沒瞧著,這次請的都是女先人,我聽說又會頂缸又會甩碗的有趣極了,我們快過去。」
  
  琳怡被鄭七小姐拉去西邊的戲檯子。鄭老夫人和陳老太太早就坐在了那裡。大家看了會兒雜耍,鄭七小姐要回房換身衣服和琳怡遊湖,就讓琳怡在湖邊的亭子裡等一會兒。
  
  下人們去泊船,琳怡就站在亭子裡看邊上的花草,剛想要吩咐玲瓏去問問那些奇花異草的名字,就聽湖邊有下人道:「您在這裡……奴婢們沒有瞧見……七小姐要用船遊湖……奴婢們去將另一隻劃來。」
  
  琳怡轉過頭,看到那蕭疏淡遠、湛然清儀的身影彎腰從船上走下來,松挽的髮髻,掛在臉上的笑容,如同化在青花筆洗中的一滴水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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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4 16:51:3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試探粉紅
  
  既然已經見到了,又是長輩,不好不上前行禮。從亭子到湖邊還有一段距離,如果鄭十九想要避開,在她沒走到之前就該轉身,不過,鄭十九大大方方站在那裡,一直等到她這個晚輩斂衽低聲道,「十九叔。」
  
  一開始她還怕這樣稱呼有什麼不妥,不過看到鄭十九坦然接受了,料想他是經常做長輩的人,受禮的事稀鬆平常。
  
  婆子、帶著丫鬟去收拾船艙,小姐們要用船,自然要熏香換紗簾,放八寶攢盒,捧點心茶吊。
  
  寶藍直綴上散著翠色的流蘇,在身側隨風飄蕩,「陳老太太身子可好了?」
  
  那聲音總是清澈的讓人讚歎。
  
  琳怡又行禮,「勞十九叔惦記,已經好了,」說著微微一頓,「上次的事,謝十九叔幫忙。」
  
  她的話裡滿是試探,半點謝意也被遮掩了過去,他焉能聽不出來。
  
  他臉上仍舊掛著清淺的笑容,「有什麼話就說吧。」
  
  抓住這個機會,有些她想要問的話,也就該問出口。琳怡看一眼橘紅,橘紅和玲瓏退開兩步。這下她就能放心問了,「十九叔告訴我芙蓉閣……是不是想通過我父親拉上鄭家和林家。」父親抓住了崔守備,外面就傳言四起,有人說是鄭家幫忙,有人又直指林家。
  
  雖然問出口,並不指望鄭十九回答,是與不是。
  
  「是。」
  
  沒想到他倒是坦然,又或者一老早就備好了答案,讓她詢問。
  
  既然開始大家都沒有互相隱瞞的意思,接下來就容易多了,「十九叔認識山西王家的人?」
  
  鄭十九的肯定地道:「認識。」烏黑的眼眸發光。又如璞玉般通透坦誠。
  
  「那謝十九叔了。」琳怡再次蹲身,「我並不知曉十九叔是否要成就大事。然有句話身為人女不得不說。家父在福建任職,福建的事父親雖難逃干係,可父親在福寧也算恪守盡職,若是哪日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還盼十九叔警示我父兄。」
  
  她緊板著臉,表情再鄭重不過。繞了一大圈子,只想告訴他,他利用了她父親,她無法改變。只是盼著他大事得成之日不要卸磨殺驢。
  
  這才幾日之間就想的這樣透徹,他要說她聰明狡黠,還是誠實坦率。
  
  他目光流轉,嘴邊的笑容更深了些。「好。讓你父親在京任職,不要再回福寧。」
  
  琳怡不由地錯愕,她剛解開兩個結。他又扔來第三個。這下她的表情變成了哭笑不得,卻又不得不鄭重地思量鄭十九的提議。
  
  從前她心心唸唸要回福寧,而今看清楚眼前的形勢越發明白,逃開京城卻逃不開二老太太一家的算計。雖然在二老太太眼皮底下要小心謹慎,卻也能看透她們的伎倆,不至於疏於防範。
  
  想到這裡琳怡不由地歎氣。還好她不是男子,光是內宅的事就已經讓人眼花繚亂。朝堂上更是風雲變幻。
  
  這會兒工夫,鄭七小姐換了件肩袖小衣,讓丫鬟提著木桶、魚竿、小網歡快地跑過來,眼見是要去撈魚。
  
  好久沒有釣魚玩,再說上次來做客提起釣魚一節,鄭七小姐很有心地吩咐下人將池塘裡的魚兒們活活餓了好幾日,不過去玩也對不起受虐的魚兒。琳怡剛想著換換心情也算不錯,耳邊就傳來鄭十九的聲音,「剛才看到池裡有水蛇,改日讓下人將蛇捕了再去吧,免得嚇著了。」
  
  有蛇?琳怡縮回腳。
  
  鄭七小姐爽快地道:「之前我已經讓人打死了一條,沒事的。」
  
  鄭十九掃了一眼琳怡,笑容更深些,「你不怕,客人也不怕?」
  
  鄭七小姐的目光也跟了過來。
  
  琳怡蒼白著臉擺手,「我怕蛇,我還是不去了。」她是真的怕,那些明明沒有腳卻聰明的會扭曲爬行的動物,萬一狹路相逢通常無處可逃。
  
  琳怡想著看向旁邊的草叢。
  
  「要不然,我自己去撈,我都想好了,捕條大魚送給你的。」鄭七小姐玩心正重。
  
  「那你自己去吧,」琳怡道,「我去前面等。」琳怡指指剛才的亭子。
  
  ……
  
  
  
  鄭十九踱步走了,鄭七小姐坐船去捕魚。不一會兒就帶了一條大魚上來,不過那條大魚上岸之後就溜走了,琳怡也背過身假裝沒看到。
  
  「多虧你沒去,」鄭七小姐想想就覺得晦氣,「我四姐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去釣魚了,結果不小心被困在湖那邊,她還濕了繡鞋,剛好我坐船路過。」
  
  濕了繡鞋等人去救,莫不是……為了自家的十九叔?想起來總覺得有些不對。
  
  不過,她因為怕蛇沒去,還真的免了這場尷尬,否則下次見面不知道要怎麼相處。
  
  鄭老夫人一再挽留陳老太太多住兩日,陳老太太笑著拒絕了,「如今不是小時候了,各自帶著一大家子人,怎好湊在一起熱鬧。」
  
  鄭老夫人笑著看了琳怡一眼,「我們是老了,年輕人恐怕還沒玩兒夠呢。」是有將琳怡留下的意思。
  
  鄭七小姐在一旁撅嘴,眼巴巴地看著陳老太太。
  
  「皇太后千秋要到了吧?府裡正忙著。等閒下來再讓六丫頭過來就是。」
  
  鄭老夫人笑看了鄭七小姐一眼,「聽到沒有?還不謝謝老太太。」
  
  鄭七小姐這才露出笑容,「謝謝陳祖母。那等過陣子,我去接姐姐。」
  
  從鄭家回來,可謂滿載而歸,鄭七小姐送了兩條大肥魚,一條給琳怡,一條給琳婉,還說下次要將琳婉一起叫來玩。琳芳也不至於沒有禮物,惠和郡主倒是想著田氏母女。
  
  馬車裡琳怡問長房老太太,「祖母去了鄭家,鄭家晚輩是不是都該去給祖母行禮?」
  
  長房老太太半闔著眼睛養神,「鄭家重禮數,該是這樣。不過若是遠房親戚不見也是常理,」說著狐疑地看著琳怡,「你是在園子裡遇見了誰?」
  
  琳怡點點頭,「是一位長輩,鄭七小姐叫他十九叔。不過看著年紀不大,只有二十上下。」
  
  長房老太太仔細想了想,「輩分大又年輕的親戚,我在鄭家沒遇到過。難道是旁支的子弟?」
  
  一開始她也是這樣想。不過,鄭十九的樣子又不像,再說若是旁支,鄭四小姐為什麼又有那般舉動。
  
  琳怡搖頭,「我也不知曉。」
  
  長房老太太皺起眉頭來,以她和鄭老夫人的關係,鄭家就算不幫她,也不會使出壞心來,怎麼也不能故意將旁支、輩分又高的子弟引給六丫頭認識,「下次去鄭家的時候在意著些,若是再遇見了就跟我說,我去問老傢伙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只是隨便問問,沒想到長房老太太還上心了,琳怡解釋,「鄭七小姐帶著我遊園,不小心遇見的。」
  
  
  
  長房老太太這才放心,「鄭七小姐心思擺的正,你與她交往是好的,有了知心的手帕交,將來也能幫襯你。」
  
  琳怡想到車上拉著的兩條大魚,鄭七小姐這樣率直的性子,讓人不喜歡都難,琳怡想著笑起來。
  
  鄭十九將鄭四小姐說成水蛇。
  
  琳怡看著車廂頂芙蓉花彫欄,漸漸收起笑容,當時照鄭十九的話去芙蓉閣時她就已經有準備。她很清楚,沒有利益關係,誰也不可能隨便幫忙,尤其是涉及政事。
  
  若不是身在其中,她也不會猜到這些。
  
  鄭十九為人真是深秀,旁人難及。下一次但願不要再請他幫忙。
  
  ……
  
  陳允遠忙著考績,蕭氏安排衡哥去書院讀書,左右家裡沒有什麼事,琳怡就樂得在長房陪著長房老太太。
  
  琳怡在長房這幾日漸漸發現長房老太太有些壞習慣,晚上定要開著窗子睡覺,吃東西也貪涼,每日要熱幾次湯藥才肯吃下去。
  
  琳怡乾脆就睡在長房老太太內室的碧紗櫥裡,每晚吩咐丫鬟關窗,涼食一概就攔下來。有孫女在身邊巴巴地看著,長房老太太也只能狠下心將藥趁熱喝下肚,白媽媽在旁邊看著直笑,「還是六小姐有法子,這樣下去老太太的病說不得就好了。」
  
  長房老太太得的是心病,常年身邊冷清,也難怪越熬心越冷。
  
  吃過了藥,長房老太太靠在軟墊上看琳怡做針線,「你父親辦了這麼兩件事,考滿八成會得優,你回去之後讓他過來一趟,我問問他願不願意留在京裡,你伯祖父還有些老關係,我出去走動走動,說不得就能幫上忙。」
  
  到了要決定去留的時候。長房老太太也希望他們全家能留在京裡,不過別人的思量都是小事,主要還是要看父親的。
  
  父親有些倔脾氣,就像當年離京,陳氏族裡的長輩不是沒攔過,卻怎麼也沒攔住父親的雄心壯志。
  
  再說他們一家人的去留,恐怕二老太太董氏和兩個伯父另有思量。
  
  琳怡這句話很快得到證實。
  
  第二天琳怡才收拾好東西正準備回二房,譚媽媽打發賴大媳婦過來道:「長房老太太,我們三太太請六小姐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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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章 脂粉
  
  賴大媳婦表情緊張,琳怡看得心裡一悶,「怎麼了?」
  
  賴大媳婦看了眼長房老太太吞吞吐吐,「是老爺有些事……太太慌了神。」
  
  父親出了什麼事要避開長房老太太?
  
  長房老太太也不追問,吩咐白媽媽讓門房備好清油小車,將琳怡送回二房。
  
  琳怡上了車,賴大媳婦一路跟著。
  
  從長房到二房不過經過一條胡同,琳怡也不忙著問賴大媳婦因果,直到進了二房垂花門,琳怡才問起來,「到底怎麼了?」
  
  賴大媳婦道:「老爺昨晚一夜沒回來,太太讓人出去找也沒找到,今天早晨卻被林老爺送了回來。」
  
  父親一晚未歸?從前在福寧也過了這樣的時候,不過都是因為公事,這次又是因為什麼?
  
  「老爺才回來不久,就有人找上門,」賴大媳婦話才說到這裡,琳怡只看到月亮門外有人跪在那裡嬌滴滴地哭個不停。那人穿著半新的藍緞牡丹花褙子,梳著朝月髻,上面插著鏤空銀枝花葉和一支瓔珞步搖,拿著鮫紗帕子遮住臉面,聽到腳步聲轉頭看琳怡。
  
  琳怡看到一驚。那人額頭畫著花蕊裝,眉眼上挑不笑而媚,臉頰雖然蒼白,緊咬的櫻唇卻似滴血般嫣紅,看人的目光大膽放肆,不像她平日裡看到的內奼女眷。
  
  琳怡收回目光,突然明白了賴大媳婦話裡的意思。
  
  父親是去眠花宿柳?還是包了戲子粉頭?
  
  無論是哪一種,都不大可能。
  
  福寧家裡,只有父親上峰送的一個姨娘,家裡也不乏有相貌姣好的丫鬟,父親卻沒有向蕭氏討要一個。都是到了年齡就配了出去。母親蕭氏經常回來講哪家太太被傳善妒,哪家姨娘大著肚子說被主母陷害要死要活。哪家老爺又宿戲子被女眷笑話,哪家不開胡的主母忽然發現府外有許多庶兒庶女。
  
  這些事從來沒有發生在他們家。
  
  蕭氏雖然沒有生育兒女,父親也沒有另抬姨娘開枝散葉的意思。
  
  十年如一日的人,怎麼可能在考滿這樣的時期鬧出這種事來,就算不小心犯了錯,也不至於弄得連林家就知曉了。
  
  除非是被人陷害。
  
  琳怡想到這裡轉頭去看玲瓏,「想辦法遣人去將長房老太太請來。」蕭氏是覺得父親做了不光彩的事所以不在長房提起,可若是被人陷害,就要有長輩在一旁做主。
  
  琳怡話音剛落。只看有媳婦子從內院出來,邊走邊吩咐門房,「老太太吩咐看好了門,不准任何人進出。」
  
  這是準備封鎖消息。還是就讓父親將錯坐實。
  
  跪在地上的女人頓時哭得更大聲了。
  
  琳怡走進月亮門。遠遠就看到蕭氏讓陳大太太陪著過來,蕭氏眼睛紅紅的顯然剛哭過,陳大太太在一旁不停地勸慰。「好了,好了,瞧瞧眼下怎麼解決,日後你再怪三叔也不遲。」
  
  琳怡上前行禮。
  
  蕭氏見到女兒眼淚掉得更甚,在大太太的攙扶下如此驚訝、無助。
  
  琳怡上前低聲道:「母親,這是怎麼了?」
  
  蕭氏搖頭。「你父親……」後面的話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大太太倒是善解人意,「六丫頭一個閨門的小姐……快先回去歇著。」
  
  真是不湊巧。琳怡看到大太太說這些話的時候,嘴角還微微上揚。出了這種事,大家都等著看她全家的笑話,譚媽媽讓她回來,就是盼著她能幫蕭氏出主意。大太太卻三言兩語將她打發了。
  
  蕭氏也覺得大嫂的話有道理,琳怡畢竟是個女兒家,哪裡能管這些事。
  
  琳怡搶先道:「母親,剛剛女兒已經聽說了。」
  
  蕭氏眼淚又掉下來。
  
  「母親難不成不信任父親?」琳怡臉上滿是驚詫的表情。
  
  面對女兒詢問,蕭氏一驚,再看琳怡鄭重其事的表情,「這……」她從來沒想過這一點,她怎麼就沒質疑過,就因為門房慌張地來報,說二老太太得了消息已經氣得昏死過去,接著大嫂趕來勸慰她,陪著她一起去二老太太房裡。
  
  二老太太的院子裡死般的沉靜,老爺在二老太太房裡說話,好久都沒有出來。她的心就越來越涼,大嫂本要陪著她散散心好想對策,沒想到出了院子就聽到有人說,那女人在月亮門哀戚地哭個不停,請她過去看看,她這才迷迷糊糊地走到這裡。
  
  「母親,這是有人害長房不成,又來害父親了啊。」
  
  蕭氏聽得這話睜大了眼睛,半晌才道:「那……那……怎麼辦才好?」
  
  琳怡道:「綁起來,扭送官府,天子腳下自然有王法。」就算不扭送去官府,也要將人綁了,就這樣聽她在府裡哭,只怕不消一個時辰就要傳遍整個京城。
  
  蕭氏嘴唇嗡動,側頭看譚媽媽。
  
  譚媽媽眼看蕭氏失了分寸,沒有別的法子,就自作主張讓人將六小姐請回來,現下聽了六小姐這話,從心裡覺得該是這樣,不等蕭氏吩咐就道,「奴婢去辦就是,」說著叫來門房的粗使婆子,就地將那女人捆綁了,那女人開始還掙扎,嘴裡被塞了臭布條頓時沒了氣力。
  
  「母親怎麼不將父親身邊的小廝叫來問問?」
  
  蕭氏道:「問了,那小廝也吃了酒,沒有跟在你父親身邊。」
  
  琳怡看蕭氏表情已經開始鬆動,之前的失望變成了如今的猜疑,「這就是了,哪會一個兩個都醉倒。」若是父親考滿期間,被人參奏失德,不但任上三年的辛苦付諸東流,官聲也會受損,那些御史就又有了理由參奏父親。
  
  旁邊的大太太看著為陳允遠辯駁的琳怡皺起眉頭,「三弟妹,這件事你可不能行錯,真的鬧出去滿城風雨,日後三叔要怎麼在官場立足,小孩子哪裡懂這裡面的厲害。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給戲班子些銀錢遮掩過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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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4 16:52:0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章 秘密
  
  蕭氏從來沒處理過這種事,大太太在旁邊說的頭頭是道,「好歹是個戲子,萬一真是粉頭,鬧將起來三弟這個官就不要做了。
  
  可是在大周朝,哪個官員敢明著包養戲子。
  
  大太太故意避重就輕,拿妓坊裡的粉頭說事,就是要蕭氏點頭認下來。只要銀子拿了出去,雖然暫時將事穩下來,日後也就沒有了反口的餘地。沒有養戲子憑什麼要給戲班子銀錢。
  
  蕭氏左右拿不定主意。
  
  蕭氏這樣優柔寡斷很容易就被人利用,琳怡輕輕拉蕭氏的手,「母親還是要聽父親的意思。」大太太的勸說雖然奏效,但是她在父母身邊這麼多年卻再清楚不過,蕭氏在福寧這些年,凡事都是和父親商量,只要將父親抬出來,蕭氏就會遲疑。
  
  蕭氏想了想終於蒼白著臉道:「還是能老爺出來再說,也不差這一時半刻。」
  
  本來十拿九穩的事,卻被六丫頭回來攪和了。大太太心中不快卻不好再說什麼,「既然如此,就等著三叔好了。」反正這件事鬧了出來,早晚要見血。
  
  琳怡陪著蕭氏先回去屋子裡等消息。
  
  蕭氏這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將整件事說給琳怡聽了,「我也不願意相信,只是你父親走的時候確實就只帶了一個小廝,若不是去哪種地方為何要瞞著家人?」
  
  琳怡道:「那小廝呢?」
  
  譚媽媽道:「外院跪著呢。」
  
  琳怡又轉頭去看蕭氏,「母親可問清楚了?萬一是父親的同僚拉著父親去的,沒想到父親不勝酒力反而著了旁人的道。」
  
  蕭氏哭道:「我何嘗沒想到這一點,咱們在福寧的時候,那位周州同不就是被人陷害了。說他嫖娼宿妓,打了板子將官職也丟了。」蕭氏緊緊拉著琳怡的手腕,「否則我怎麼敢相信這個,你父親……父親是自己去的呀,你說好端端的人為什麼要到那種地方去?」
  
  陳允遠向來正直,絕對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琳怡仍舊不肯相信。
  
  蕭氏哭得久了泣聲漸止住,「榮福說,你父親去那裡已經不是第一次,我們才來京裡不久,他就去過一次了。怪不得這幾日他支了銀子。只說外面有應酬,原來是做了這些事。」
  
  榮福整日跟著父親,他說的話應該是沒錯。就算外面人再陷害也不能買通父親身邊的小廝。
  
  蕭氏想到陳允遠被林老爺送回來時垂頭喪氣不敢看人的模樣。這些日子老爺睡書房的日子多,來她房裡即便三五日。也不過只有一次……眼前自然而然又浮起那戲子妖妖嬈嬈的身子。
  
  人都說戲子粉頭最是能捏住男人的心思。身段好又口齒伶俐,內宅的女人不能比,男人一旦迷上了就會神魂顛倒。妻兒全都不顧了。
  
  福寧勾欄院裡有個頭牌,被商賈贖了身養做外室,後來不知怎麼的便讓商賈家裡的兒子知曉了,父子兩個便一起與那戲子玩樂。商賈家裡的主母找上門去,沒想卻被丈夫、兒子罵了回去,那主母羞愧難當。晚上就懸樑自盡了。商賈也就罷了,本來就行事放蕩不值一提。老爺是大周朝的官員啊,怎麼能讓這種不乾不淨的女人沾身。
  
  若是老爺就這樣下去,她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蕭氏想著又拉著琳怡哭起來,「你父親這些日子春風得意,難免就一時失了分寸。」
  
  父親這些日子是很高興,見到她和哥哥都笑容滿面,難不成真是這樣放縱失足?
  
  「母親,」琳怡安慰蕭氏,「父親是在京裡長大的,許多事又不是沒見識過,定是還有原因。」
  
  蕭氏想不出別的道理。
  
  最奇怪的就是林家。京中那麼多人,父親偏偏就遇見了林家老爺。
  
  琳怡道:「林家人走了沒有?」
  
  蕭氏點頭,「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這不奇怪嗎?遇見這種事該是立即就告辭才對,怎麼還坐了一會兒。有個女人跪在內宅呼喊,林老爺竟然還能坐得住?
  
  「母親,」琳怡轉頭看蕭氏,「您能不能去老太太房裡替父親說話。」
  
  夫君做出這種事,她反而要替他說話。
  
  蕭氏怔愣住。難不成女兒是要她賢良淑德到底,不但求情還要將那戲子養起來不成?
  
  ……
  
  二老太太董氏房裡一陣靜寂。
  
  一盞茶過後。
  
  二老太太董氏坐在羅漢床上看著陳允遠,恨鐵不成鋼地開口,「你這些年在福寧受了多少苦,終於到了三年考滿的時候,怎麼就做出這種見不得人的事?」
  
  陳允遠沉下了頭。
  
  二老太太董氏想及從前,悲從心來,「當年離京我就不肯讓你走,你卻不聽我的,你以為我這個母親做得可容易?你兩個哥哥若是做了錯事,我便直接打罵他們。可是你,我想管束你,卻怕你心中不服我這個母親,我不管束你,又怕你不成才,外面的人說我故意縱出個紈褲子弟。等我死了也沒有顏面去見你父親。」
  
  陳允遠嘴唇嗡動,卻最終沒能說出話來。
  
  二老太太董氏眼角如鍍了層冰霜,「當年三媳婦蕭氏沒了,我要將董氏族裡的侄女說給你,你卻沒看上我們董家,非要續蕭氏的胞妹做繼室,」董氏從羅漢床上撐起身子,「你當我是要害你?那是因為你執意要帶上家眷出京任職,我看小蕭氏性子軟弱,恐她不能幫襯你支持家宅,又怕蕭氏的女子不好生養,免得你再承受一次苦痛,這才做主從娘家裡選了個品行上等的女子給你。」董氏說到這裡冷笑,「結果你怎麼說?你的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意思我哪裡不知曉?你是從來沒將我看做母親。」
  
  董氏要塞給他一個庶女,他自然不肯要,於是說下那樣的狠話,沒想到董氏會在這時候說出來,他不能辯駁就只能聽訓斥。
  
  二老太太董氏半闔上眼睛,似是想到極為傷心的事,聲音也沉重起來,「從那以後但凡你房裡的事我都不管。反正你也從來沒將我放在眼裡,我們母子只是空有名分罷了。可是自古有狠心的兒女,沒有狠心的父母,你雖然每年連消息也不曾捎幾個,我卻沒少讓你兩個大哥打聽你在福寧的情形。聽說你家宅和睦,兒女成人,我心裡也十分歡快,唯一讓我不能放心的是小蕭氏沒有再為你添子嗣,否則我也不會就將你們叫回來,為的是找幾個好先生給小蕭氏看看脈。」董氏說著微睜眼睛,「你們呢?又當作我用了什麼壞心?」
  
  陳允遠急忙道:「兒子哪敢。」
  
  尖牙利爪像是都被拔了一樣,話也說不出來,可見是做了下作的事。二老太太董氏接著道:「而今看來我的擔憂是對的,小蕭氏沒能管束住你,否則你哪有膽子這樣做。」說著看向門外,「你預備要怎麼辦?」
  
  陳允遠臉上難看,「這件事確實是我有錯,只是我也沒想要包戲子養粉面,實在是事出有因。」
  
  二老太太董氏目光一閃,「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不肯說實話,非要等到族里長輩上門質問?你生母趙氏是生產時落下了病症,那時我還沒有進京,你要將這件事算在我頭上不成?寧可和陳家一族斷了往來,也不肯認我這個母親。」
  
  二老太太董氏說著咳嗽兩聲,外間的董媽媽忙端著茶進屋裡來,看到椅子上坐著的三老爺,董媽媽道:「三老爺,您說清楚,咱們也好提早遮掩,您怎麼就不明白老太太的苦心。」
  
  二老太太董氏喝了口茶,稍稍緩過一口氣,「說吧,我怎麼也不能眼見你丟了名聲,想盡辦法也會幫你遮掩。否則就不會將你獨自叫過來問話,早就將消息傳去陳氏族裡,這一點想必你比我想的清楚。」老三進京之後經常帶著一個小廝,偷偷摸摸的行事,要說單是為了一個戲子,她可不相信。
  
  陳允遠看著慈眉善目的二老太太董氏,只覺得嘴唇乾燥,嗓子發緊,正想著要怎麼開口,外面傳來一陣哭泣聲,「這是做什麼?快讓我進去。」
  
  二老太太董氏皺起眉頭看過去,只見三太太蕭氏帶著譚媽媽和六小姐將門口的丫頭推開,哭著進了門。
  
  蕭氏二話不說進門就撲在二老太太腳下。
  
  這樣的情形似曾相識。
  
  哪家後宅出了事,當家主母有一半要哭著喊著讓長輩做主。
  
  陳允遠不敢看地上的蕭氏。
  
  二老太太董氏讓蕭氏哭了一會兒才開口斥責,「哭哭啼啼的成什麼樣子,不怕被人看了笑話。」
  
  蕭氏不管這些,只是在二老太太董氏腿上抹眼淚,一會兒功夫就將二老太太的馬面裙濡濕了,「老太太您要為我們做主啊。」
  
  董媽媽對這樣的話見怪不怪。大老爺一納妾室,大太太就要這樣鬧一回。
  
  蕭氏接下來的話卻讓二老太太、陳允遠、董媽媽立時驚訝了。
  
  「老爺絕不會做出這種事,一定是被人陷害,那戲子已經招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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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4 16:52:2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七章 求饒
  
  戲子招認了?什麼時候的事?二老太太董氏看向旁邊的董媽媽。
  
  董媽媽也是一頭霧水。
  
  蕭氏道:「我讓譚媽媽過去審的,只說要綁送官府,那戲子就都認了。那人說看老爺出手大方,又不是經常見到的官家老爺,就在酒裡下了猛藥,為的是今天上門討要些銀錢。」
  
  旁邊的陳允遠又驚又喜,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能將事說清楚。
  
  二老太太董氏半信半疑,「戲班子怎麼說?」
  
  蕭氏氣勢有些軟,琳怡忙上前去將蕭氏攙扶起來。
  
  身邊有了人,蕭氏就又鼓起勇氣按部就班,「戲班子自然不肯認了,照媳婦的意思將戲子送官一審,不信班主不肯承認。要知道陷害官家可是大罪一條。」
  
  什麼時候軟弱的蕭氏也會算計了。
  
  二老太太董氏將目光掃向六丫頭,六丫頭正小心翼翼地看著椅子上的老三,彷彿對父親又是擔心又是期望。
  
  二老太太皺起眉頭來,正要吩咐董媽媽將那戲子叫來問話。
  
  門口傳來琳芳的聲音,「祖母……您瞧我帶什麼來了……」三步並作兩步走進屋子,手裡拿著萬壽菊。
  
  看到屋子裡的情形琳芳張大了嘴,呆板地向陳允遠和蕭氏行了禮,然後如同乳燕般撲進二老太太懷裡。
  
  琳怡看向琳芳,琳芳在屋子裡閉門思過好幾天,一聽說她家出了事,卻立即跑過來看笑話,之前的懲罰一點用也沒有。
  
  「四姐姐我們出去吧!」琳怡看向琳芳。
  
  琳芳剛在二老太太身邊找了個舒適位置坐下,沒想到琳怡提議要走。
  
  「走吧四姐,讓大人們說話。」
  
  琳芳憤憤地看了琳怡一眼。
  
  「小孩子家都出去!」二老太太董氏發話。琳芳只得從羅漢床上起身,和琳怡一起出了門。
  
  兩個人才走到院子裡。身後的門就被丫鬟關上了。
  
  琳芳的好心情一下子沒了乾乾淨淨,剛才聽聞林老爺來家裡,本想打扮一番出來拜見,卻沒想到林老爺坐了會兒就走了,之後她就聽說三叔父的事,就收拾停當來湊熱鬧,誰知道話還沒聽到一句就被琳怡叫了出來。
  
  「六妹妹,」琳芳笑著向琳怡打聽,「三叔父到底怎麼了?」
  
  琳怡皺起眉頭。「大人的事我們還是少問的好。」
  
  琳芳冷笑,裝模作樣,「六妹妹剛才不是還陪著三嬸在屋子裡麼?」
  
  琳怡奇怪地看了琳芳一眼,「那是我父親。我才焦急之下失了分寸。四姐這是為了哪般?」
  
  琳芳被琳怡這話說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半晌才擠出幾個字,「六妹妹這話說的。我也是關切三叔父。」
  
  琳怡和琳芳說話的功夫,譚媽媽已經按照琳怡的吩咐去提點那個戲子,給她指一條明路。
  
  琳芳就和琳怡圍在二老太太院子外的石桌上喝茶,連問琳怡,「去鄭家有什麼好玩的?」
  
  琳怡想到鄭七小姐,臉上有了些笑意。琳芳趕緊湊上前來問。
  
  琳怡鼓了好半天勁兒才說:「也沒什麼。還是見那些人,吃了頓飯。看了場雜耍。」
  
  說了等於沒說。
  
  琳怡笑了,琳芳想聽到的是哪裡有家世好有前程的公子哥。夫人們聚在一起經常說說這家公子,話話那家小姐,琳芳恐怕缺席錯過良緣。
  
  「對了,你不在家這兩日,你的一個姨母過來了,帶來了你的一個表兄。還說要請你和三嬸去家裡做客呢。」
  
  看看琳芳幸災樂禍的表情,就知道她那個表兄定是再普通不過。
  
  「你去你姨母家,恐怕就趕不上給寧平侯家給孫老夫人拜壽了。」琳芳眼睛閃亮嘴角噙著笑意,「祖母才收到的帖子,上面特意提了母親和我呢,邀我們一定要過去,你不知道人家寧平侯家的小姐是京裡有名的漂亮,大小姐是宮裡的娘娘,三小姐嫁去了勳貴之家,五小姐也要嫁給宗親了。」
  
  原來琳芳又能出入顯貴家了,怪不得這樣急吼吼地拉著她說話。
  
  琳怡拿起茶來喝,反應就和聽到去姨母家做客一樣。
  
  真是個木頭人。琳芳翹起染了鳳仙花的長指甲,甩甩鮫帕,正覺得沒意思想要起身離開,抬起頭不經意地瞧見兩個婆子押著個婦人推推搡搡地往這邊走來。
  
  琳芳眼睛一亮立時來了精神,眼看著那婦人被送進二老太太董氏房裡,旁邊的琳怡依舊不為所動,琳芳只得自己想法子,「妹妹坐著吧,我要回去了。」
  
  其實是要急著去聽牆根吧!
  
  琳怡像模像樣地挽留了琳芳一番,琳芳不大領情,大搖大擺地帶著丫鬟走了。
  
  去聽吧,這時候也差不多了,許多新鮮的話等著她呢。
  
  琳芳一走,玲瓏上前道:「聽說府外等著要錢的戲班子走了。」
  
  琳怡點點頭,定是長房老太太安排妥當了。
  
  二老太太董氏讓門房看住不准人進出,還好長房送她回來的清油小車卻剛要離開垂花門。玲瓏和門上的婆子嚷嚷說是有妝匣子落在長房老太太房裡,門上婆子不准玲瓏出去,兩個人不免爭執幾句,這些話正好就落入長房跟車下人的耳朵裡。
  
  長房的下人定會回去和長房老太太稟告,長房老太太只要讓人稍作打聽,就能知曉二房這邊到底出了什麼事。況且賴大媳婦去長房找她的時候已經說了父親出了事,長房老太太怎麼會不上心詢問。
  
  長房老太太幫忙解決了大事,父親已經回對長房老太太心懷感激,這樣正好就拉近了兩家的關係。
  
  琳怡舒口氣,人貴在知足,這件事能如此解決,已經是她想到最好的結果。至於父親那不願意和她們提起的秘密,也不知道會不會和長房老太太說。
  
  琳怡這邊想著,琳芳那邊已經斷斷續續聽到屋子裡女人的求饒聲,「聽聞……二太太是活菩薩……又到處佈施給窮人……我也是被班主逼得走投無路……請可憐可憐我……我給一條活路吧!」
  
  琳芳聽得眼睛漸漸睜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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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4 16:52:3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 聰明
  
  在陳家的主屋裡,戲子小牡丹訴說自己悲苦的身世。
  
  「奴家七八歲就被家裡賣給了人伢子,後來被領進通州老員外家裡伺候,長到十歲主母嫌奴長得嬌艷,乾脆將奴又賣了出去,這才轉折到了戲班子,奈何奴嗓音不好,年紀又大了,不能出角,班主這才想出這種計謀,讓奴靠上位老爺,求老爺贖了身子,將來進家門總是做個姨娘,也好安身立命。奴開始不肯,那班主就要挾將奴買去妓坊,奴這才應允了,若是但凡有條活路,奴絕不敢如此,」說著不停地在地上磕頭,髮髻都散亂開來,「老太太是慈悲人,就抬抬手賞奴一條活路。」
  
  二老太太董氏慢慢轉動手裡的金絲熏香球。
  
  董媽媽上前問道:「你如何知道我們家裡二太太是活菩薩?」
  
  小牡丹不敢隱瞞,「是班主說的,說陳家二太太樂善好施,陳家總是拿出米糧開粥廠,不似那些凶神惡煞的富戶貴門吃人不吐骨頭。讓奴放心,奴找上門定會受善待,就算不收留奴也會給些銀錢。」
  
  二老太太董氏不留痕跡地看了一眼旁邊的蕭氏。
  
  蕭氏不大會掩飾情緒,聽得小牡丹這樣說,臉上表情一變再變。
  
  詫異,真被琳怡猜著了老爺是被陷害的。
  
  驚訝,這些惡徒竟然看中了陳家仁善好欺負。
  
  愧疚,自己冤枉了老爺。
  
  董媽媽也看不出什麼端倪來。戲子的話真真假假讓人難以分辨,三太太又不似在耍花招。
  
  「老三媳婦。你看這件事怎麼辦?」二老太太董氏突然開口問,若是整件事是蕭氏安排的。蕭氏心裡總該有個章程,她就看看蕭氏接下來要做什麼。
  
  「這……」扭送官府?戲子都這樣求了,她也不忍心就這樣白白要了她一條性命。就這樣算了,老爺的聲名要怎麼辦?蕭氏也拿不定主意,半晌才抬起頭,向二老太太董氏求助,「老太太看怎麼辦才好?我……我也……」
  
  窩囊相又出來了,若是她的媳婦,她就要被活活氣死。二老太太看也不想看小蕭氏一眼。就算這前前後後有人安排,也不會是小蕭氏。二老太太沉聲道:「既然已經招認了,就送去官府,好讓外面人知曉我們陳家也不是好欺負的。」
  
  小牡丹聽得這話一下子癱在地上。「老太太……饒命啊……都是班主……跟奴沒有關係……」
  
  譚媽媽聽得手心出汗。萬一小牡丹經不起盤問又反口那要怎麼辦?
  
  正思量著,外面傳來婆子稟告的聲音。
  
  接著二老太太身邊的沉香快步走進屋,「老太太、三老爺、三太太。前門傳來話,戲班子的班主帶著人跑了。」
  
  小牡丹眼前一花出了一身的冷汗。顯然班主將她一人扔在這裡不顧死活,現下她已經無路可走。不能得罪陳家,只能將所有的錯處都推給班主,否則陳家定不會讓她有好下場。
  
  譚媽媽聽得這消息也鬆了口氣,沒有了後路。這小牡丹也該知道怎麼才能活命。
  
  「老太太,」小牡丹哭起來。「奴沒有說半句謊話,那黑心的班主果然逃了。」
  
  二老太太董氏確定這裡面有人在搗鬼,大勢已去她也不用再問了,於是揮揮手讓董媽媽將小牡丹帶下去。
  
  小牡丹就算沒唱出角,嗓子還是極好的,悲慼地哭喊,「老太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門外的琳芳已經很多次從母親田氏那裡聽到這句話,母親每次說起,她就會趴在母親膝頭靜靜聽母親講經。這一次,這話從下賤的女人嘴裡說出來,她說不出的噁心。
  
  ……
  
  林大太太陪著林老夫人在東側室裡吃過飯,飯後一家人坐在一起說了會兒話。
  
  林老夫人最喜歡聽林正青背書,十年如一日。
  
  林大太太笑道:「正青年紀不小了,換四爺、五爺過來背吧。」
  
  林老夫人搖搖頭,青哥長得和老爺年輕時最像,老爺成就了一身的功名,林家將來的責任就落在青哥身上,她活一日就要督促青哥一日。
  
  青哥已經要考秋闈,老夫人還像是考小孩子功課一般。林大太太就算心裡不願意,也沒有了法子,只得笑著讓兒子進屋,「今日都學了什麼,背給你祖母聽。」
  
  林正青進了內室,屋子裡一下子靜寂,所有的目光盯過來,林正青剛吃飽的肚子頓時翻滾。吃飽了飯就要讓人滿意,讓人知道他的飯不是白吃的。
  
  林老夫人考較完林正青的功課,林大老爺一家這才回到自己房裡。
  
  丫鬟端了茶上來,然後全都退了出去。林大太太忙詢問林大老爺,「怎麼樣?陳家那邊什麼情形?」
  
  林大老爺皺起眉頭,「陳家有人出面要將戲子送去官府,班主嚇得帶人直接出了京。」
  
  林大太太吸了口氣,「你怎麼沒阻攔?」
  
  林大老爺道:「我怎麼攔?陳家人都盯著呢,這時候我讓人出面,那不是自投羅網。」
  
  一輩子就這樣小心翼翼,窩窩囊囊什麼事都辦不成,林大太太冷哼一聲,「我讓你再看幾日,找到陳允遠的錯處,你偏要從中推波助瀾鼓動戲班子去害他,到了今天這個地步眼見就要成了,你卻又縮手,那不是前功盡棄嗎?那小蕭氏的性子我還不知道,家裡出了這種事如何能處置妥當,陳二老太太又是絕對不肯伸手幫忙的……你只要讓戲班子盯陳家兩日,就將陳允遠盯垮了,到時候陳允遠失意,你在身邊相陪,還怕陳允遠不將福寧的事透露給你?」
  
  林大老爺的文人氣質,在婆娘的教訓下酸氣上湧,「我早說這樣不妥當,你偏不肯聽,想要和林家交好,就大大方方地去說親,弄這些蠅營狗苟有什麼意思。」
  
  林大太太被罵得一怔,「你說誰蠅營狗苟?」說著眼圈紅起來看向旁邊的林正青,「我還不是為了青哥?娶了陳六小姐,青哥日後能有什麼好前程。打垮成國公是整個林氏一族的事,怎麼不讓二房的人去和陳允遠拉上關係。」
  
  林大老爺咬牙切齒,「還不是你聽說陳允遠手裡有證據,你又和小蕭氏是閨閣好友,這才自告奮勇……」
  
  那是她聽說陳家的爵位說不得能還回來,她又托人去打聽陳允遠在族譜上是嫡長子,可是現在……「此一時彼一時,」林大太太甩甩帕子,「我聽說就算陳家爵位還回來,也落不到陳允遠身上。」
  
  林正青不沉默就會笑出聲來。母親是看上了陳二太太和她那故意要落水的女兒,因為陳二太太帶來了會做生意的蔣家,跟蔣家人搭上關係,母親娘家人的日子就好過了,眼前的利益驅使著她。不過父親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林正青聽了一會兒開口,「陳三老爺行為不端讓父親發現了?」
  
  行為不端,倒還沒有,林大老爺表情有些不自然。
  
  林大太太道:「陳允遠有機會就帶著小廝去湖邊的畫舫,你父親恰好撞見了。」於是順理成章地幫忙付了帳,要了個戲子陪陳三老爺一晚,第二天再不小心見到狼狽的陳允遠。老爺不過就是順水推舟而已,男人去畫舫那種地方能是做什麼好事。
  
  真是聰明人。
  
  兩個聰明人在一起才能想到這樣的主意。
  
  林正青想到那天在陳家長房隔著竹簾看到陳六小姐。簾子裡陳六小姐開始還和旁人說笑,當目光看向他時沉默又冰冷,一轉眼卻又毫不在意。
  
  漠視。兩三次的見面,他終於弄清楚陳六小姐的意思,陳六小姐那淡藍色的眼白映著杏花紅梨花白,唯獨沒有對他的喜惡。林正青很想弄明白其中的原因,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他不能為了一個奇怪的女人,就放棄做個壞人。
  
  林正青道:「父親就沒想過,陳允遠現在是三年考滿,他怎麼會冒著丟官的風險去畫舫那種地方?」
  
  林大老爺仔細想了想,「也不是不可能,倒是有不少女眷因家道中落淪落去了畫舫。」說到這裡,林大老爺腦子中一道光閃過,「難不成陳允遠是過去找人的?」
  
  林正青道:「這些年福建處置了不少官員吧?父親打聽打聽那些官員中有誰的家眷在京裡無依無靠,正室太太和子女不大可能,多問問那些得寵的妾室。」
  
  說到打聽女眷的事,林大老爺看向林大太太。
  
  ……
  
  琳怡好睡了一覺,梳洗穿戴好,到了東次間,長房老太太已經坐在臨窗大炕上喝茶了。琳怡不禁臉紅,明著是來侍奉長房老太太的,其實是過來偷懶的。
  
  「我起來晚了。」琳怡笑著上前坐在長房老太太身邊。
  
  長房老太太親暱地看著琳怡,「年輕人就是睡不夠,我記得我像你這般年紀,家裡的長輩也慣著我睡覺,反正也是在家裡,晚一個時辰也不打緊,不像將來出了嫁……」長房老太太說到這裡笑著打住,轉頭吩咐白媽媽,「讓廚房擺飯吧!」
  
  祖孫倆吃過了飯坐在炕上玩葉子牌。長房老太太不經意地提起齊家,「又有沒有來往?」
  
  琳怡搖搖頭,自從小牡丹找上門之後,齊家姐妹沒給她寫過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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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4 16:52:5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 親近
  
  長房老太太皺起眉頭,「書香門第就是這樣窮酸腐氣重,只要聽到些風吹草動都要停下來看個清楚,生怕別人是烏墨染了他家的宣紙。
  
  這也是人之常情,琳怡並不在意,「過陣子就好了。」
  
  長房老太太慈祥地笑道:「你這孩子倒是心路寬,」說著欣慰的點頭,「這樣好,能容得下人將來才能持家。」
  
  任誰經歷過她從前的事都會心寬起來,老天能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已經是對她最大的恩惠,她只要快樂生活那就好了。再說,齊家姐妹能有多少思量,擔憂的都是長輩罷了,她們閨閣中的小姐也只能聽命於長輩,換做她也是一樣的。
  
  長房老太太道:「那邊怎麼樣?有沒有人又提起小牡丹?」
  
  大太太倒是明裡暗裡地提過幾次,蕭氏開始不好意思,後來也就見怪不怪隨她去了,父親雖說明面上被人陷害,畢竟是去了畫舫,別人說的有憑有據,他們也不能與他們個個去分辯,只要朝廷不追究,言官不彈劾就是最好的了。
  
  二老太太董氏讓董媽媽將整件事查了一遍,定是知曉了長房老太太暗中幫忙,每次她過去給二老太太董氏請安,董媽媽那雙眼睛總要在她身上來回打量。她就算再低頭溫婉,恐怕二老太太董氏也不會相信了,從此之後她行事就要更加小心。
  
  琳婉待她還是從前,甚至多有安慰她的話。琳芳就忙著準備去給寧平侯家的老夫人拜壽,每日讀詩詞歌賦,選衣料、頭面內外兼修,沒時間來她房裡找茬。
  
  「寧平侯?」長房老太太想了想。「原來的輕車都尉,後來在圍獵時救過當今聖上。他女兒進宮之後,他帶兵去了南疆,回來之後封了一等候。」
  
  這是真真切切用女兒恩寵換來的爵位。
  
  琳怡從前聽說過寧平侯,那是因為寧平侯的五女兒許過康郡王做郡王妃,結果那位孫五小姐生了一場大病,將婚事拖了下來。後來聽說真正的原因是,寧平侯為愛女五小姐覓得了比做康郡王妃更好的前程,寧平侯一家正左右衡量哪門親事更好,這件事就被康郡王知曉了。康郡王也頗有些傲氣,很快就從寧平侯那裡脫身而出。
  
  她臨死前聽林正青說皇上降旨賜婚給康郡王,大約是康郡王娶了當今太后娘家的侄女,是位才貌雙全的小姐。
  
  琳怡想到這裡不由地想起來。前世父親這時候已經認識了康郡王。康郡王和寧平侯家婚事出了岔子之後。父親那時候和康郡王私交正深,這才有了康郡王欲納她為妃的傳言。其實父親根本不敢高攀宗親,她更是連康郡王府去也沒去過。婚事更加無從談起,林正青新婚之夜拿出這件事,不過是折辱她。
  
  二太太田氏和琳芳想要高攀寧平侯,這樣的人家利益當頭,田氏不一定能討到多少好處。不過反過來想,寧平侯能請二太太田氏。是不是代表田氏也能為人所用?
  
  長房老太太看一眼琳怡,「二太太走動的勳貴家越來越多。我們不能不小心些。」
  
  琳怡頜首,重活一世雖然過的輕鬆些,她沒忘之前的教訓,只要讓二老太太董氏一家得了機會……必然還是和從前一樣。
  
  「那小牡丹……」琳怡想想也覺得後怕。
  
  長房老太太沉下眼睛,「沒釀成多大的禍事,打了板子就可以放人了。」
  
  放人?琳怡看向長房老太太冰冷的表情,腦子裡可怕的念頭一閃而過,無論怎麼樣都不能讓小牡丹再胡說。尤其是二老太太董氏還虎視眈眈,長房老太太的處置法子沒有錯,只是,「可以讓人將小牡丹遠遠地帶離京,若是誰再將小牡丹找出來弄回京裡,那就是明擺著要陷害父親。」
  
  長房老太太低頭看琳怡,這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琳怡慢慢道:「小牡丹是小事,重要的是誰在害父親。」
  
  長房老太太仔細思量,「我是想要弄清楚,就怕你老子將嘴閉得嚴實,什麼也不肯說。」
  
  那就想辦法讓父親說。
  
  ……
  
  到了中午,蕭氏遣人來說,陳允遠晚上下衙來看長房老太太。
  
  長房老太太面上安穩,其實心裡十分高興。琳怡鬆口氣,有骨氣的父親能向長房靠攏實在不容易。
  
  下午陳允遠和蕭氏帶著衡哥一起進了念慈堂向長房老太太請安。
  
  長房老太太讓衡哥和琳怡一左一右坐在身邊,陳允遠和蕭氏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長房老太太滿面笑容地和陳允遠說起家常來,「從前你每次過來,允禮都要廚房準備好八寶桂魚和粉蒸排骨,這次我仍舊讓廚房做了這兩個菜式,不知道你是不是還愛吃。」
  
  長房老太太一句話就讓陳允遠眼睛裡泛起淚花,不但想到那個關懷他的大哥,更想起從前的歲月。
  
  陳允遠抑制住自己的情緒,「這兩個菜哪裡做的都不如老太太這裡的好吃。」
  
  長房老太太笑起來,「既然愛吃,一會兒就多吃些。」
  
  晚飯陳允遠果然多吃了些。
  
  大家吃過飯聚在一起喝茶,琳怡先和衡哥去了西次間,不一會兒功夫蕭氏也被支出來。
  
  「妹妹見過齊二公子嗎?」趁著蕭氏出去張羅茶點的功夫,衡哥提起齊二郎。
  
  她只是隔著簾子見了一次。
  
  琳怡側頭看衡哥,「你見到了?」
  
  衡哥點頭,「見到了,」說著彷彿要哭起來,「借了我兩本書,還留給我不少的課業。先生說有師兄指點課業是好事,可是那齊二公子比咱們父親還要嚴肅。」
  
  琳怡覺得詫異,「齊二郎怎麼會到書院裡去?他不是國子監進讀嗎?」
  
  衡哥道:「因我是齊家寫的推薦信,齊家哥哥正巧來找書院的先生,先生就將我叫過來讓齊家哥哥平時多指點些,明年好參加府試。」
  
  衡哥讀書早,父親也是盼著他能早點取了生員,想必將衡哥送進書院的時候與先生說了這一節。
  
  衡哥垂頭喪氣道:「齊家哥哥板著臉說了,照我這樣的進度,三年也考不過。」
  
  琳怡愕然,齊二郎還真是心正口直,就這樣把實話說了。
  
  蕭氏進屋看到衡哥的模樣,慈母的心腸又氾濫,不停地安慰衡哥,「唉,慢慢來吧,三年就三年,那時候你也不大啊。」
  
  衡哥聽了蕭氏的話,淒然地看著琳怡眼淚要掉下來。
  
  蕭氏這話是火上澆油,齊二郎說的是三年也考不過,沒說三年保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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