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官不聊生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雲霓]復貴盈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31
發表於 2015-3-11 17:44:4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二十六章 皇后黨
  
  他的手比平日裡冷了許多,「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刻,不能前功盡棄,元元,你聽我說,這是二王爺唯一的機會,錯過了就再也沒有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琳怡顧不得去想,伸手去摸周十九的腰,稍稍一動,血就透濕了衣袍,周十九沒有讓她服侍換衣袍就是因這個。
  
  琳怡伸出手來去解周十九的衣衫。「什麼傷,我瞧瞧。」
  
  「一會兒林正青和周老爺就要過來,我是出城巡防,如何能有傷在身?」
  
  琳怡如今已經不去想周十九話裡的意思。
  
  「你冷靜地想一想,現在治傷三王爺會懷疑,如今京裡人人自危……琳怡……有些風吹草動都會引火上身。」
  
  她沒辦法冷靜,那些政事她早已經不去想,只要康郡王府和廣平侯府太平,她不管是誰做儲君誰會登上皇位,自從重生之後她已經為將來打算太多,事事都憂慮將來,現在她只想安心在家待產,早已經放棄去想那些仁義道德。
  
  周十九緊緊攥住琳怡的手,眼睛如同深夜裡的月亮,明亮卻微微蒙著霧氣,「我們會闖過這一關,你要聽我說。」
  
  琳怡掙脫了兩下終究敵不過周十九的力氣,平日裡很容易就能幫他解開衣袍,而今卻攀不到他半點衣袂,他的力氣那麼大,將她和他分開一步的距離,難以逾越。
  
  鞏媽媽將隔扇關好,紅著眼睛出去守著。
  
  周十九低聲道:「五王爺也派了人手四處尋找二王爺,只要發現二王爺蹤跡。一律格殺勿論。朝廷的兵馬已經追出京城,其實二王爺就在京郊,昨晚我從三王爺那裡收到消息,五王爺的一隊護衛發現了二王爺。今日我偷偷出城就是為了這件事,解決了五王府的護衛,二王爺才算勉強保住了。可追殺還會無休無止,除非……皇上能看清楚當下局勢。」
  
  琳怡明白過來,周十九從三王爺那裡聽到消息,卻出城幫二王爺。
  
  「上清院倒是成琰已經被人發現帶入宮中,三王爺的本意是確定二王爺已死之後再讓成琰進宮解開讖言,大周朝此難因二王奪嫡所致,五王爺陷害二王爺叛亂在先。二王爺自保在後。更有五王爺偽造二王爺儲君之印為證,之前搜出的帶兵令乃出自五王爺門下的幕僚,可如果二王爺未死……」
  
  二王爺未死,冤屈得雪,不但能保住性命。或許還能恢復儲君之位。琳怡驚訝的不能言語,周十九不是追隨三王爺,如何此時此刻卻一心為二王爺謀算。
  
  「皇上密令禁衛將二王爺毫髮無傷帶回宮中,皇上要親自審問二王爺。張風子早就提醒皇后娘娘要有所防備,皇后娘娘已經打通關節,那假孕的宮女被審了兩日就說漏了嘴,此事是五王爺派人吩咐,宮女才會假孕將皇后娘娘留在宮中。皇后娘娘寢宮中發現了少量的硃砂,平日已經投入皇后娘娘飲食中。所以皇后娘娘才會時常眩暈,不能隨聖駕一起去陪都。」
  
  周十九眼睛清澈,笑著看琳怡,「大義上來說,二王爺秉正是賢君良主,皇后娘娘坤載萬物。德合無疆,論私利,若是皇后娘娘和二王爺能闖過這一關,將來你娘家也是你的依靠,反之,三王爺登了皇位也勢必不肯用陳家,你曾和皇后娘娘親近,難免會因此受委屈。萬一新帝再賞我良婦,我必不敢收,為了將來難免違抗聖命,不如今日爭上一爭。從前我未曾與你說起,只因三王爺行事謹慎,旁人萬難拿住證據,沒有證據即便是在皇上面前揭發他不軌之心,皇上也不會相信,何況尚有五王爺在一旁虎視眈眈,弄不好便會河蚌相爭,叛亂之事非一人之力能阻止,只能在一旁等到適當機會再做打算。」
  
  「等周大老爺和林正青來府中和我商議,我假意說五王爺不會殺二王爺,可道士已經入宮早晚要解開讖言,三王爺必定會著急,讓我派人去殺二王爺……我就能有機可乘,放出消息二王爺已死。」
  
  假死是最好的保命方法,也只有二王爺一死,三王爺一黨爭儲,皇上才能真正看清身邊的幾個兒子。
  
  周十九輕鬆的笑容安撫著琳怡,「放心,這一次我已經安排妥當,只要一會兒不被人看破,二王爺必然安然無恙。」
  
  琳怡眼睛中泛起了淚水,今日若不是暉哥跑著去尋父親,父子兩個玩耍中讓她發現血跡,她尚被蒙在鼓裡。周十九無論有多少心事都不肯透露半句。而她蹩腳的遮掩卻早就被周十九戳破,她裝作不在意與林正青、國姓爺一家為伍,不在意皇后娘娘對她的恩德,其實她從來沒有一天放下,從來沒有一天不想起林家、國姓爺一家陰險的嘴臉,從來沒有一天對皇后娘娘、甚至姻家、鄭家抱有愧意,如果將來康郡王府因三王爺富貴容華,她一輩子也不會安寧,而她一個內宅的婦人,除了關鍵時刻能順著皇后娘娘的意思做些幫襯,沒有能力和五王爺乃至三王爺周旋,府外的事,她唯有依靠周十九。
  
  周十九也是臣子,也要聽命於皇上,他能做的不過是保康郡王府和廣平侯府平安。她有幾次想要問周十九出了擁立三王爺,是否有別的選擇,卻終究沒能說出口,她沒有想過周十九會為了她和廣平侯府改變,男人的抱負終究不是女人能掌控……現在她才真正清楚,周十九看透了她的心,她從來沒有看透過周十九。
  
  鞏媽媽輕輕敲了敲門,「周大老爺和林大爺來了。」
  
  周十九手指微微合攏,握住琳怡的手,「去幫我拿件乾淨衣袍來。」
  
  琳怡能感覺到眼淚豁然落下來,一直流淌到臉頰,事到如今沒有了退路。讓三王爺發現周十九存有二心,將來必定會下手處置。
  
  琳怡不知道怎麼給周十九換好了衣服,系到最後的扣子手已經顫抖,她仔細將長袍撫平。周十九如平日般大步出了門,若不是親眼看到染了血的衣服,誰能相信他受了傷。
  
  琳怡只覺得腳下軟軟的。喘不過氣來。
  
  鞏媽媽上前道:「郡王妃,您別擔心,郡王爺是經過戰場的人,不會……不會……」
  
  經過戰場,他卻從來沒受過傷,可想而知今天在京郊遇到的是什麼情形,他是拼了性命才救下二王爺。現在又一個人在外苦苦支撐。
  
  她不能這樣軟弱,不能只知道傷心。
  
  琳怡拿起帕子抹掉眼角的眼淚,喘幾口氣慢慢地冷靜下來,看向鞏媽媽,「你去太醫院找張御醫。就說我不舒服,讓張御醫務必要趕過來。」
  
  鞏媽媽頜首。
  
  琳怡又道:「讓白芍去廚房找些血來。」
  
  鞏媽媽睜大了眼睛,略有些吃驚,卻不敢耽擱,忙下去安排。
  
  鞏媽媽出了門,琳怡吩咐橘紅,「去沏壺茶來,我們送去前院書房。」
  
  橘紅應了一聲,小跑著就要出去。琳怡將她叫住,「不急,就像平日裡一樣,慢慢來,一件一件慢慢來。」
  
  橘紅應了一聲,琳怡轉身去內室。讓玲瓏打開箱籠,拿出一條鵝黃色宮裙仔細地換上,穿好白綾緞的繡花鞋。
  
  鞏媽媽捧了碗尚溫的雞血。
  
  琳怡看向鞏媽媽,「我們到前院書房,媽媽就將這碗血撒在我身上。」
  
  鞏媽媽目光一閃,明白過來。
  
  琳怡道:「不管誰問起,都說我要小產,等到郡王爺和我回到第二進院子,立即就將門關起來,只留下鞏二媳婦和我貼身的丫鬟伺候,旁人不准靠近。老夫人那邊來問,你只要說情形凶險,不管誰要過來看,都一律回絕。」
  
  鞏媽媽點頭應了。
  
  她生暉哥時產後出血是人人知曉的事,現在又有這樣的症狀也是情理之中,不管怎麼樣也要想方設法幫周十九瞞天過海,琳怡抿住嘴唇,深吸一口氣,提起裙子帶著鞏媽媽和橘紅去了前院。
  
  ……
  
  書房裡,周十九和周大老爺說起他今日出城打聽到的消息,「五王爺的那隊侍衛本是奔京郊,半路上接到密信又和調轉了方向。」
  
  周大老爺皺起眉頭,「這麼說,傳言是真的,五王爺不想偷偷殺了二王爺,想要朝廷將二王爺捉住,這樣他的儲君之位來的更名正言順。」
  
  否則二王爺不聲不響的死了,史書上會差一筆,外面卻會多條秘辛。
  
  林正青靜靜地看著周十九,「郡王爺覺得如何是好?皇上派出去追捕的人當中可有郡王爺相識的?」
  
  那些人都是天子十分信任的,不乏有宗室子弟。
  
  周十九思索片刻,沉吟著,「道士已經入宮,就算我現在尋人幫襯……只怕已經是來不及……」
  
  周大老爺道:「也不是不能拖上一日,皇上身邊有安道成聽著消息。恰好重軒今日當值,我便讓小女說家中有事,讓他與正青調換,」說著看向周十九,「朝廷中的情形你放心,只是二王爺那邊,三王爺不好出面,還要你安排才保穩妥。」
  
  周十九沉默良久,頗有些為難。
  
  周大老爺和林正青相視一眼,去殺王爺,不論誰都會遲疑。
  
  林正青勸說道:「大丈夫不拘小節,此事眼見便成,將來郡王爺是首功。郡王爺此事一成,剩下的就好辦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周十九隻好答應下來,「我即刻讓人傳書,元祈會領一對兵馬去京郊搜尋,只是五王爺那邊……早些讓他知曉道士之事,他便能有所動作,我們也免得被懷疑。」
  
  關鍵時刻要將罪責壓在五王爺頭上,林正青道:「南書房中也有五王爺眼線,此事就讓我去辦。」
  
  話音剛落外面傳來驚呼,緊接著是碎瓷聲響,「郡王妃,郡王妃,快來人啊……這可怎麼辦……」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32
發表於 2015-3-11 17:45: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二十七章 死
  
  屋子裡的人面上都是一緊,周十九起身推開門走出去。
  
  周大老爺和林正青才相繼出門。
  
  門前茶碗碎在地上,琳怡被橘紅攙扶著半坐在地上,白綾緞的繡鞋已經被血染紅了,露出的褲腳,裙擺上也滿是鮮血,血似是還不斷地往外湧著。
  
  周十九幾步走到琳怡身邊就要將琳怡抱起來,「去請御醫,快去……」
  
  橘紅這才回過神來,扔下手裡的東西飛似的出了院子。
  
  琳怡緊緊攀著周十九手臂,「別……別……等一等……讓我……」
  
  她眼睛裡滿是焦急,對上他的目光時不為人知地輕頜,是在讓他安心。假作小產將張御醫請來,這樣就不會有人懷疑。何其聰明,讓一切看起來都順利成章 。周大老爺和林正青也不好再留下來。
  
  琳怡顫抖著手去摸周十九的後背,隔著衣服卻還能感覺到一片溫熱,不一會兒功夫濕潤就浸透過來,落在她手心裡,若是換了旁人早已經支持不住,哪裡還能與周大老爺和林正青談論要事,更遑論不徐不疾地騙過他們。
  
  要不是周十九受了傷,整件事恐怕會更容易些,林正青雖然記得前世的事,自作聰明地謀劃好前程,可無論謀劃還是算計,究竟不及周十九的一半。三王爺還在做儲君的大夢,殊不知局面早已經悄悄扭轉,誰能想像這樣大的變化,只是周十九一人之力。
  
  琳怡蜷縮在周十九懷裡,讓人看起來像是在哭泣。周十九的手十分熟稔地拍著她的肩膀,彷彿要撫平她的驚慌和害怕。
  
  鞏媽媽帶著人進了院子,看到琳怡裙鞋上的血跡,所有人都蒼白了臉。眾人七手八腳地攙扶琳怡。
  
  周十九慌張地看向周大老爺和林正青,「家中有事,贖不能遠送。」
  
  周大老爺神情閃爍。「快去,快去,別誤了正事。」提醒周十九妻房固然重要,三王爺交代的事也不能大意。
  
  周十九隨著下人一起進了內院。
  
  周大老爺這才皺起眉頭,偏偏趕在這個時候。
  
  林正青的目光不自覺地被琳怡地上的鮮血吸引,前世在馬車前眼睜睜地看著陳氏被官兵殺死,也是這樣的情形。鮮血沿著衣襟留下來落在地上。
  
  直到肩膀一沉,林正青才回過神來,轉頭看到周大老爺。
  
  周大老爺面上深沉,「先回去再說。」
  
  周大老爺和林正青出了康郡王府,在京中各自繞了個圈才來到三王爺的一處莊子上。
  
  三王爺放下手裡的公務親自迎了出來。將周大老爺和林正青讓到書房裡坐下,丫鬟端來新沏好的茶水。
  
  周大老爺面色不虞,三王爺先開口詢問,「如何?」
  
  周大老爺微皺起眉頭,將康郡王府的事說了,「康郡王答應要妥善安排……康郡王妃眼看是要小產,只怕是康郡王難以顧及,依我看要再加安排才更穩妥。」
  
  三王爺笑著搖手,「康郡王已有世子。大丈夫國事為重,他能分出輕重,就算顧著妻房也不會出差錯。」
  
  周大老爺看看林正青,林正青欲言又止,好像十分為難。
  
  三王爺轉頭對上林正青的視線,「正青有何話。但說無妨。」
  
  林正青這才道:「康郡王夫妻感情甚篤,若讓他不顧妻兒恐是不能,為了穩妥起見,至少尋一隊人馬監視,萬一康郡王失手也能補救。」
  
  三王爺思量良久,「也好,就派府中死士去康郡王府,一來可以幫襯,二來以防不測。」
  
  周大老爺這才展開眉角。
  
  三個人又將整件事細細商量一遍,周大老爺和林正青才離開。
  
  走出宅子,周大老爺笑著看林正青,「你年紀輕輕將來必定前途無量。」成了事,武將的兵權要收回,真正得到重用的就是忠心耿耿且能出謀劃策的文官。帶兵康郡王固然旁人難敵,可論聰明誰又能出林家大爺左右。
  
  林正青一陣謙遜,周大老爺想及林大奶奶的病,「只可惜,你屋內無好中饋,我兄弟倒是有一女,不知你意下如何。」
  
  林正青驚訝地看向周大老爺,一瞬間滿臉喜色,忙拜下去,「侄兒能有此喜,還要仰仗世叔。」
  
  周大老爺臉上露出莫測的笑容,「不著急,慢慢來,你年輕有為,總有出頭之日。」說著彎腰上了暖轎,留下躬身相送的林正青。
  
  林正青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直到周大老爺的轎子不見,他才讓人服侍著上馬,不知怎麼的,他眼前總是浮起那滿是鮮血的裙角。
  
  怔愣了片刻,林正青冷笑一聲,他雖然沒能像陳氏一般記得前世種種,但是憑著零碎的記憶,他將來也能位極人臣。想到這裡林正青笑容更深切了些,果然是前世因今生果,沒有前世死於亂刀之下,哪有如今將要到手的富貴。同樣是死在一起的陳氏……他不是沒想救過她,只是她不知悔改,硬要走上那條路。陳氏永遠失去了翻身的機會,這就是命運。聰明人能改變自己的生活,愚蠢的人卻只有一個結局。
  
  ……
  
  眼看著周十九的袍子一層層地打開,琳怡的手就不受控制地抖起來,鞏媽媽一手攙扶住琳怡的手臂,「郡王妃,讓奴婢來吧!」
  
  挺著大肚子卻早就將行動不便拋在腦後,只是想要看衣服下的傷到底是什麼樣子,有沒有比葛慶生的嚴重。葛慶生是張風子救回來的,這樣來算,周十九隻要不比他嚴重,一定也會好的,可是越看到最後越心驚,眼淚忍不住不停地掉下來。
  
  周十九挽起琳怡的手,「倒些水……給我喝。」
  
  琳怡轉身去接茶碗。
  
  周十九抿了口水,吩咐管事。「讓陳漢將信送出去交給元祈。」
  
  管事忙下去安排。
  
  周十九微閉眼睛,鬆口氣躺回炕上。
  
  鞏媽媽趁機靠過去,吩咐丫鬟拿剪子來。
  
  眼看著血衣被揭下來,琳怡只能聽到心撲騰撲騰亂跳著。每呼吸一下就好像有尖刀扎過來,疼得她顫抖。
  
  周十九臉色蒼白,笑得卻仍舊輕鬆。好像這傷口並無大礙。
  
  琳怡低頭看過去,肉皮翻捲著,一片血肉模糊,暗紅色的血很快就濕透了按在傷口上的巾子,根本看不清楚傷口到底是什麼樣子,早知如此還不如不解開綁縛的布條。
  
  眼看著一塊塊白色的巾子都被血濕透,止血的藥粉一下子被衝開來。琳怡不停地向門外看。
  
  張風子還沒有到,等待的時刻竟然這樣漫長,就像是有千萬隻螞蟻在啃她的心,又癢又疼,不知如何是好。只想用刀剜出來,撕破身體的疼痛也好過現在的痛苦。
  
  琳怡淚眼模糊地看著周十九,聲音已經沙啞,「為什麼不和我說一聲。」
  
  他的身體很涼很涼,卻伸出手來觸碰她的鬢角,「你我之間總是有一道鴻溝,若是真讓三王爺登上皇位,從此之後……我怕你會不肯原諒我……我不敢賭,也不能去賭。二王爺能安然登上皇位,就算沒有我,還有廣平侯府、姻家、鄭家、皇后娘娘,他們會保你們母子平安。你說的對,我只會算計利弊,扶立三王爺。並不能換來如此的好處。」
  
  周十九將話說的輕鬆,可若是站在周十九的立場想一想……皇后娘娘對她有恩,三王爺對周十九就沒有半點恩德?二王爺承繼皇位對她和廣平侯府自然有好處,卻要周十九冒著危險來換。
  
  如果贏了固然皆大歡喜,若是輸了又當如何?
  
  撼動政局並非兒戲,哪裡是張口閉口那般簡單。
  
  想想這些日子,也並非沒有蛛絲馬跡。周十九說過殺道士成琰的事,當時話中有悔意,他明明說不該殺成琰,否則將來只會被三王爺掌控,她偏是認定了他早就選了三王爺,說這話不過是告訴她結果已經無從更改……她並沒有聽明白其中的意思。
  
  「為什麼殺道士。」如果不趁機問清楚,也許她會被瞞一輩子。
  
  周十九呼吸有些急促,不再那麼悠長,淺淺的呼吸,讓人聽著都會疼痛,「我去陪都尋成琰,成琰已猜到我會殺他,於是將勘破的讖言說與我聽。成琰說,為了明君登基,他師父真庵拼了性命為大周朝改運,時機一到世間一切得以重來,大周朝的運數被推到正軌。他還為我卜了一卦,說你我從前為仇現在為偶,這世上看到從前因果的唯有我的夫人,也就是你。成琰說,若我還不肯相信,只要回府問你,便知分曉。」周十九說完笑看琳怡。
  
  琳怡目光霎時一變,她一直覺得所謂讖言就是道士騙人的,沒想到成琰會說出這樣的話……
  
  難道真的有讖書之事。
  
  周十九喘口氣,「我從來不信道士,可是仔細想來,你為何知曉我是康郡王就對我有了莫名的敵意,你為何料定我一定會利用岳父,這一切不會沒有緣由,若是讓那道士見到聖上,免不了要提你之事,就算你不似他所說的知曉因果,聽到這些……定會對我心生隔閡,無論我怎麼做都不會讓你安心,想到這裡,我失手推了他一把,誰知他就摔在石頭上死了,」說著靜靜地看琳怡,「我是不是做了件愚蠢的事,既然你對我早有防備,那成琰的話就是真的,你既然已經清楚,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地去掩蓋。」
  
  「那日你晚上做了噩夢,起身看到我,臉色變的難看,伸了我一巴掌,我卻又覺得殺成琰沒錯,至少我能裝作一無所知,讓我們彼此沒有面對的一天。」
  
  所以那次她想要回娘家,周十九才會不顧一切地來攔,她以為周十九是為了孩子,其實是因為成琰的話。
  
  從頭到尾,看不透的只有她一個人,她過於沉湎過去,她過於在乎她和周十九之間所有的恩仇,她在意這些,不是因為周十九害死她。而是因為她早就愛上了周十九。
  
  她的心中已經有了他,於是怨老天不公,不能給他們一個圓滿的姻緣。
  
  琳怡搖搖頭,「我原來以為你是聰明。很多話才沒有說,原來不成想你也能被道士所騙,人只有一輩子。哪有過去來生,只有這一輩子。」她不管什麼讖言,那必定都是道士故弄玄虛,那些道士慣會看透人心……
  
  周十九目光閃爍,眼角微濕,他的身體忍不住打顫,彷彿沒有半點的力氣。
  
  好半天他才輕輕地說:「元元。我後背癢,你幫我揉一揉。」
  
  琳怡坐在炕邊,伸出手去摸周十九的後背,上面滿是血跡,想想他的傷口就在哪裡。如何能感覺到癢。
  
  她的手沒放上去,就低頭問,「還癢嗎?」
  
  周十九搖頭,「好多了。」
  
  琳怡眼淚就落下來,和她想的一樣,他的後背已經沒有了知覺,他不是想要讓她伸手去揉,而是想要她低下身抱著他。
  
  無論他想要什麼從來都不肯直說,他一直都想和她靠的近些。她卻因為他不敢表達一遍遍地去拒絕他。
  
  琳怡彎下腰緊緊地抱住周十九,什麼都不再顧及,只是聽著彼此呼吸的聲音,互相依靠,痛苦中又讓人覺得異常的平靜,只要在一起彷彿什麼都不必害怕。真期望就一直一直這樣下去。
  
  她早該如此,早該放下心底的尊嚴,不顧一切,「我們的女兒還沒出生呢,你是不是因為是女兒,就不要她了,她知道了會恨你一輩子,我們的暉哥……他還不會說話,還沒叫聲父親,」琳怡拉起周十九的手,「你說過,汝之所去,吾之將往。到頭來,你還是在騙我?」
  
  周十九看向琳怡,笑容仍舊輕鬆、優雅,目光卻愈發沉靜,「汝之所去,吾之將往。今日盟約,擊掌為誓,」周十九說著伸出手在琳怡掌心輕輕拍了三次,「元元,無論我去了哪裡,我都會等著你……無論何時,此約無改。」
  
  琳怡眼看著周十九的目光黯淡下去,直到他沉沉地閉上眼睛,她的眼淚湧在腮邊,整個人卻彷彿靜立了一般,不會喘息,不會動彈,一直凝望著周十九,耳邊傳來嘈雜的聲音,可漸漸的那聲音也遠去。
  
  離她越來越遠,她眼前只有似睡著了的周十九,好像進來了人,要去搬周十九的身子,將他們分開,可是她卻緊緊地拉著周十九的手,不放開,不放開,只要鬆開就會離她遠去,她不能放,最終也拿她沒有辦法,任她靠在炕邊。
  
  「元元,行不行?」好聽的聲音就像從琴瑟中彈出來的一般。
  
  「元元。」周十九的聲音如同緩緩流淌的溪水,淡淡的笑意就像水中夾雜的翠葉暗自清香。
  
  「元元為什麼不能相信我一次。」
  
  「如果元元等我,我就會早些回來。」
  
  「元元快給我生個兒子,等兒子長大了我就蓄鬍鬚扮嚴父。」
  
  「元元,讓為夫抱一抱好不好?」
  
  「我背著元元出去,元元想去哪裡我背到哪裡,」說著伸手劃過琳怡的鬢角,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深,「元元說好不好?」
  
  「元元不知道,你喜歡就是我喜歡。你叫著順耳,心中高興,我也會高興。」
  
  「元元,無論我去了哪裡,我都會等著你……無論何時,此約無改。」
  
  無論何時,此約無改。
  
  她一直以為,她先愛上他,卻不知道她才是那個冷漠的無心人。他以為殺了成琰是他傻,其實,卻不知道傻的人是她。
  
  ……
  
  謀反失敗之後二王爺逃出京城,大周朝上下都在等著整件事最終的消息,地方官員們燒香拜佛,求著二王爺千萬不要逃到自己管轄的地面,否則就要面臨重要的選擇,究竟是將二王爺放走還是將二王爺捉住,朝廷的公文一遍遍地下來,第一道旨意是見到叛軍一黨一律斬殺,地方官員才布好兵力,第二道旨意立即就發下來,反抗之叛軍格殺勿論。
  
  一律斬殺和反抗格殺,這兩道旨意可以說是截然相反。
  
  二王爺畢竟是皇上的親兒子,萬一不小心傷了二王爺性命,項上人頭恐是難保。不殺是死罪,殺說不得也會變成死罪,地方官左右為難。
  
  好在這樣膽戰心驚的日子沒有過太久,京郊發現二王爺一黨行蹤,護軍營的周元祈奉命找到二王爺的時候,二王爺已自縊身亡,周元祈和皇上派來的禁軍護衛,連夜將二王爺的屍身運回京城。
  
  二王爺一死,整個謀反案也該塵埃落定了。大家才鬆一口氣,沒想到整個謀反案卻有了轉機,官員們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那些在平叛中立過大功的官員一夜之間下了大牢,董長茂被副將奪軍權,押送回京受審……啊啊啊,明天就要交全稿啦。。。。
  
  今天還差不少沒碼呢。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33
發表於 2015-3-11 17:45:2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二十八章 相依
  
  接下來的發展更讓所有人始料不及,被抓起的官員承認了陷害皇后娘娘和二王爺。圍攻陪都之事並不是二王爺所為,而是五王爺陷害。皇上派人去京城打聽情況,那官員謊報京城動亂,皇后娘娘和二王爺扯反旗清君側。皇上一怒之下才會下令攻打京城,擁護二王爺的官員不想就這樣死於奸臣之手,奮起反抗,誰知道這樣一鬧頓時不可收拾,皇上去陪都時在京城留守的官員也證實了這一點,二王爺要去陪都面聖,一出城就差點死於非命,這一場仗打的逼不得已,平叛的軍隊說要屠城,京中的武將也混淆視聽,故意出城迎戰。其實在京中二王爺能調動的兵力有限。
  
  一場轟轟烈烈的叛亂大戲,戲中的主角是皇上和二王爺,五王爺一黨平叛排除異己,立下不世之功。
  
  這時候皇上尋找已久的上清院道士成琰終於找到,成琰早已經解開二王爭儲的讖言,無奈五王爺威脅他將讖言的解釋換做二王爺謀反,擇五王繼承皇位才是天命,成琰不肯,五王爺才會對他下殺手,他是僥倖逃生,好不容易才輾轉回到皇上身邊。
  
  二王爭儲,被牽連甚廣,查實之後皇上下了殺令,一時之間又無數人頭落地。五王爺和王妃被圈禁,淑妃賜死,惠妃褫奪封號降為貴人,淑妃娘娘母家被抄家,國丈被斬殺鬧市,女眷徒刑。
  
  這只是第一輪處置,董長茂等人還被壓在天牢裡,到底會是什麼罪名誰也說不準。與之有牽連的官員全都戰戰兢兢。
  
  京中死了許多官員,一時之間空缺無數,從前致仕的官員名單被提起來,不管是休養還是守孝的。只要沒有過錯一律重新任用。
  
  劉承隸升為吏部尚書,廣平侯陳允遠復原職。這個消息卻沒能讓廣平侯府和康郡王府熱鬧起來。
  
  康郡王府門前一片冷清,宗室營中議論紛紛。都在等喪報。自從上次聽說康郡王妃小產出血之後,再沒有任何消息傳出來。
  
  康郡王府大門緊閉,連御醫也留在府中不敢挪動一步,想必是康郡王妃的情形一直凶險,照這樣想,離報喪也不遠了。
  
  ……
  
  琳怡覺得肚子裡的孩子比暉哥還要乖巧,她陪著周十九。孩子也安安靜靜地陪著她。要不是暉哥揮著手來抓她,她感覺就要化做一尊石像。
  
  床上的人她都快要不認識的了,臉龐消瘦,下頜蓄起了鬍鬚,卻依舊遮掩不住他的英俊。只是看起來老成許多,真的像他所說的,嚴父。自從上次周十九昏死過去,她就再也沒有給他修剪過鬍鬚,他想要知曉蓄須的模樣,如今有大把時間,她就幫他實現願望,免得將來再生遺憾。
  
  眼看著鬍鬚慢慢長起來,至少證明他還在她身邊。
  
  細想之下還有好多事沒有做。周十九買來琴瑟,她端著架子從來沒有和他一起彈過,還有那盤殘棋,每一次都是才擺上就有人來打擾。琳怡拿起帕子細細地給周十九擦臉,周十九的生辰還沒過,她還欠他一碗陽春麵。
  
  他平日裡最愛吃的陽春麵。現在他卻碰也不碰。
  
  琳怡放下帕子,捧著香氣四溢的麵條在周十九跟前,「不是我親手下的,但是很好吃,要不要嘗一嘗。」
  
  張風子給周十九看過傷口之後,她才知曉,去殺二王爺的侍衛在刀尖上抹了毒,如今血止住了,毒卻不好清乾淨,周十九的傷口腫起來,身上發著高燒,總算是燒退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張風子神情閃爍,她心中已知最壞的結果。
  
  這樣不聲不響地躺著,到底還能支撐幾日,她不是沒有學過醫脈,並不是不清楚。可她心裡總是覺得能將周十九叫醒,說說他想聽的話,做碗他想吃的麵條,他就能起來接過她手裡的碗,笑著說:「加了臊子很香。」
  
  想到這個,琳怡就想笑,笑得眼裡流在嘴邊,學著周十九的模樣,「加了臊子很香。」
  
  床上的人卻依舊一動不動。
  
  過了好一會兒,小蕭氏上前將琳怡手中的麵條拿開,將琳怡拉到軟榻坐下,拿起鞏媽媽手中的粥,勸說琳怡,「吃些粥,你不顧著自己,還有肚子裡的孩子。」
  
  琳怡頜首,這些話她是勸過琳霜的,就算傷心也要顧著孩子。
  
  這段日子她假裝鎮定,應付著前來打聽消息的人,府中大門緊閉,平日裡只允許一個下人出去採買,還在清華寺請了道士坐鎮,只說怕外面來的煞氣衝進府中,對她和孩子不利。小蕭氏早就來府中幫忙,幫她傳遞外面的消息。
  
  眼看著琳怡吃了些飯食,小蕭氏才歎氣道:「也不知道還能瞞上幾日,要不是叛亂的事鬧得人心惶惶,我們早就遮掩不住。」
  
  周十九向朝廷遞交的奏本都是府中幕僚寫好遞上去的,這裡面到底發生什麼事,相信皇上再清楚不過,「總會有法子的,只要郡王爺傷勢轉好,朝廷那邊怎麼都好交代。」
  
  話剛說到這裡,玲瓏走進來道:「祈大太太來了。」
  
  玲瓏說的是蔣氏。
  
  這兩日蔣氏來了幾次,琳怡都守著周十九不曾見。
  
  小蕭氏歎口氣,「不如我去看看,讓她回去等消息。」
  
  琳怡搖搖頭,周元祈帶人找到了二王爺,又看到二王爺自縊,蔣氏說不得是有什麼話想說,「她信得過,不如請進來說話,宗室營那邊還要她幫忙周旋。」
  
  小蕭氏吩咐下人將簾子上好,房門緊閉,只帶蔣氏一人進屋。
  
  蔣氏見到小蕭氏就紅了眼睛,上前給小蕭氏行了禮,連忙問琳怡的情形,「現在怎麼樣?可有好轉?我聽說郡王爺也急的病倒了。這可怎麼辦才好,是不是生暉哥時落下的病根,張御醫怎麼說?」
  
  小蕭氏一句也答不上來,只是滿臉傷心。
  
  蔣氏只覺得心裡越來越涼。「不行和郡王爺說說,孩子保不住也要讓大人平安啊。」
  
  說著話,鞏媽媽掀開了軟簾。玲瓏上前推開隔扇門,走進屋內又是套間,琳怡身邊的兩個丫鬟一左一右地守在那裡,見到蔣氏蹲身行了禮。
  
  掀開最後一道簾子,屋子裡飄出一股刺鼻的藥味兒,蔣氏向屋子裡望去,頓時怔愣在那裡。琳怡好端端地站在炕邊等著她。
  
  蔣氏又驚又喜,看到床上的周十九臉色頓時又變得異常難看,似是丟了魂魄般,怔怔地走過去拉住琳怡的手,深吸一口氣。「這……這是怎麼回事……」
  
  小蕭氏忍不住抽噎,琳怡也強忍著才沒掉下眼淚,「不是我小產,是郡王爺受了傷。」
  
  蔣氏想起康郡王遞上的折子,「那……我聽元祈說……康郡王還遞了折子……」
  
  琳怡將蔣氏讓在旁邊坐下,吩咐丫鬟將套間的簾子落好,「是我讓府裡的幕僚模仿郡王爺的筆跡寫的。」
  
  蔣氏抽了一口涼氣,「萬一讓外面人知曉……」
  
  周十九好不容易才佈置了今日的局面,她不能讓三王爺一黨察覺。一切努力就都付諸東流,沒有真憑實據,皇上如何肯信三王爺包藏禍心,她只有賭一賭,皇上會默許此事。
  
  蔣氏道:「那可是欺君之罪。」
  
  琳怡搖搖頭,「郡王爺現在沒有醒過來。不代表寫奏折的時候就是這般。」她早就已經想好,而且幕僚代筆本就是尋常事。
  
  蔣氏好半天才從驚詫中回過神,「郡王爺怎麼會受傷……張御醫又怎麼說?」說著一臉的急切和害怕,「元祈回家一句話也不肯說,這些日子只要想想康郡王府的情形,我就心驚肉跳,吃不好睡不安穩,如今看到……這般樣子,我更是……一刻也坐不住了,」說著關切地看琳怡,「你……」眼淚也掉下來,「我早知道,一定過來幫忙。」
  
  蔣氏掉了眼淚,琳怡也忍不住小聲哽咽,好半天才穩住心緒,「二王爺的事怎麼樣?十五叔有沒有和你說?」
  
  蔣氏搖頭,「我聽說他帶人將二王爺圍住,二王爺被逼的沒法子才走了絕路,我公公問他當日情形,他只說沒料到二王爺會這般,皇上本已經下令要親自審問二王爺,凡是帶去的官兵都不准下殺手……我公公氣的不得了,直罵元祈做事不穩當,若是早和二王爺說出實情,二王爺也不會自縊。」
  
  元祈也沒有爭辯,讓我公公足足訓斥了一晚,說元祈背了一身血債,早晚是要還給皇上。
  
  蔣氏說到這裡,神情黯然,「公公這話才說……二王爺被陷害的事就水落石出……現在元祈到家就鑽進房中,連我也不肯說話。聽說皇上知曉實情之後,很是後悔,正讓人查二王爺如何慘死,那晚圍住二王爺的官兵,只怕個個都要被朝廷盤問。尤其是元祈帶的護軍營,本是不該在京郊的。」
  
  二王爺到底有沒有死,周元祈這個知曉實情的人卻閉口不提,難不成是真的出了意外,二王爺萬念俱灰自縊身亡,如果是這樣,現在他們做的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蔣氏用帕子擦擦眼角,「二王爺謀反時我們跟著害怕,現在二王爺的罪名洗脫了,我們還要跟著擔心,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頭。」
  
  「總會好的,」琳怡抬起頭看向套間,「郡王爺的傷會好的,京中也會安穩下來。」她一直相信周十九能醒過來,今天、明天或者後天,就在她眨眼之間,周十九就會睜開透亮的眼睛,笑著叫她的名字。
  
  從前並不在意的事,現在卻成了奢望。
  
  守在周十九身邊的時候,聞著張風子熨燙周十九傷口時刺鼻的焦糊味道,眼看著周十九被蒸騰的煙霧淹沒,她心如刀割。這些日子守在周十九跟前,她卻漸漸明白,只要度過這些難關,他們夫妻總會有相見的一天。
  
  不論何時,總歸是有的。
  
  只要想想這個,她就會有面對一切的勇氣。
  
  「老夫人,老夫人。」
  
  外面傳來急切的聲音。
  
  小蕭氏臉色一變迎了出去,蔣氏也站起身來隔著簾子向外張望。
  
  小蕭氏擋住門口,周老夫人卻來勢洶洶,「多少天了也不讓我見一面,你們這是要急死我不成?」老夫人顫抖著手,「元澈呢?元澈在哪裡?」
  
  小蕭氏忙道:「親家老夫人您要擔待些,張御醫說了要琳怡靜養,郡王爺不放心在裡面陪著,就是我也不敢進去,您瞧瞧門口都是在清華寺求的符,是保琳怡母子平安的。」
  
  老夫人重重地將枴杖落在地上,「今日我非要看看琳怡不可,親家夫人也不必再攔著。」
  
  周老夫人向前走,小蕭氏急著去擋,卻被申媽媽拉個正著,「親家夫人,您就讓我們老夫人瞧瞧吧,老夫人這幾日吃不下睡不著,心中牽掛著郡王妃,讓人來尋郡王爺卻又請不到,這才會過來。」
  
  說話間周老夫人已經挑開簾子,似是橘紅在外面擋住了門。
  
  周老夫人冷笑一聲,「還反了你們不成?」
  
  抬起腳來就要踢過去,橘紅跪行一步將周老夫人的腿抱住,「老夫人,您就聽張御醫的……不要進去了吧!」
  
  眼見就要進屋,周老夫哪肯放鬆。
  
  蔣氏皺起眉頭,連忙看琳怡,「你進套間裡,我去擋擋。」
  
  周十九在府中卻好幾日沒有任何消息,周老夫人怎麼會沒有懷疑,外面越是攔著,她越是要進來瞧一瞧。
  
  琳怡站起身,向前走幾步推開了門,門緩緩打開,琳怡對上周老夫人的眼睛。外面所有人都怔住了。
  
  周老夫人驚訝地看著琳怡,好半天說不出話。
  
  琳怡給周老夫人請了安,身子虛的還有些搖搖欲墜,讓人攙扶著才能站穩,「讓嬸娘擔憂,我已經好多了。」
  
  周老夫人回過神來,慈祥、關切地看著琳怡,「祖宗保佑,只要你們母子平安,我也就放心了,」說著頓了頓,「元澈呢?」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34
發表於 2015-3-11 17:47:1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二十九章 希望
  
  琳怡吩咐人將套間的隔扇關好,輕聲道:「郡王爺幾日幾夜沒有闔眼,好不容易吃了些藥才安睡下。」
  
  周老夫人不動聲色地看向琳怡,半晌才鬆口氣,「你們兩個沒事就好,」說著看向小蕭氏,「就要親家太太多勞累些。」
  
  小蕭氏緊張地握著帕子,「您說這話就見外了,都是自家的孩子。」
  
  周老夫人頜首,讓申媽媽攙扶著,「你們好生歇著,等元澈好些了我再過來,」走了兩步,猛然回頭囑咐琳怡,「別下床走動,保胎要緊。」
  
  琳怡應了一聲。
  
  小蕭氏也鬆口氣將周老夫人送出門。
  
  琳怡回到套間,蔣氏忙走過來,「都在一個院子裡,現在是將她穩住了,她若是天天都來,你怎麼能吃得消。」
  
  琳怡搖搖頭,她最多是沒有讓周老夫人進內室。大家住在一起,怎麼可能遮掩的那麼掩飾,什麼都打聽不出來,就算是將第二進院子圍成鐵桶,周老夫人也能看出端倪,周老夫人大張旗鼓地來看周十九,就是已經弄了明白。
  
  琳怡將話和蔣氏說了。
  
  蔣氏皺起眉頭,「那可怎麼辦?」
  
  琳怡道:「這是康郡王府,我還能遮掩兩日,若是郡王爺就醒過來一切自然不用說,可若是郡王爺……」現在她才覺得原來生死是那麼難開口。
  
  蔣氏點頭,拉起琳怡,「郡王爺一定會安然無恙。」
  
  琳怡用袖子遮掩著將眼淚擦了,蔣氏將琳怡拉過來輕拍著安慰,可是說到最後聲音也哽咽起來,小蕭氏站在一旁直歎氣,吩咐下人將簾子放下,自己也去旁邊抹淚。
  
  整個屋子都是一片愁雲慘淡。
  
  申媽媽跟著周老夫人回到第三進院子,進了門接過丫鬟手裡的茶碗送到周老夫人手裡,「奴婢越想越不對。郡王妃差點小產,怎麼還能讓人攙扶著走出來,按理說大人、孩子都保住了,該是喜事。怎麼所有人眼睛都是紅紅的。」
  
  「郡王妃是從來都不信道士的,怎麼能這樣聽道士的話,整件事處處透著蹊蹺。」
  
  周老夫人將茶杯放下,抬起眼睛看申媽媽,「琳怡以為迎出來我就能不懷疑,一句元澈睡著了就將我打發了,便是演戲她也不如請來的女先兒……」
  
  申媽媽低下頭去。「那……」
  
  周老夫人病了一場本已經沒有了力氣,可是而今卻一下子精神起來,目光閃爍地看申媽媽一眼,「元澈出事了,琳怡所謂的小產是替元澈遮掩。」
  
  申媽媽睜大了眼睛,「郡王妃怎麼敢……」
  
  周老夫人冷笑一聲,「還有什麼她不敢做的。騙了滿京城的人,卻騙不了我。」
  
  申媽媽不明白。「郡王爺病了大可直接請郎中來,何必這樣大動干戈。」
  
  周老夫人微閉上眼睛,「那就要仔細查查。琳怡這齣戲是什麼時候開演的,也就能知曉元澈怕誰知道實情。」
  
  ……
  
  皇帝一邊要追查謀反案一邊要處理朝政,漸漸覺得體力不支,很快就病倒了。早朝又一次停下來,朝廷就像一下子收緊口的袋子,再也打聽不出任何消息。
  
  皇后娘娘雖從冷宮搬回景仁宮,卻依舊被禁足在宮中,宮裡只有德妃娘娘侍奉皇帝左右。一下子失了兩子,無論是誰都會深受打擊,還好有三王爺一家進宮探望。
  
  皇帝看著孫兒在乳母懷裡揮著小手。漸漸露出笑容,一旁的德妃娘娘看出端倪,笑著看向三王妃,三王妃忙將孩子接過來送到皇帝懷裡。
  
  皇帝端著架子,動也不敢亂動,孩子軟綿綿的小手扯著皇帝的衣襟兒。微張著嘴巴看著皇帝,皇帝輕輕顛了他兩下,他立即笑起來。只要看著小孩子就會莫名其妙地心軟,皇帝抬起頭看三王爺,「如今你做了父親,就要收斂收斂往日的性子,不可再胡鬧了。」
  
  三王爺忙跪下聽訓。
  
  皇帝今日心情很好,沒有想要訓斥的意思,抬抬手讓三王爺起身,聲音平板,「你的哥哥和弟弟……鬧出手足相殘的事來,你有沒有攙和其中?」
  
  三王爺本已起身,聽得這話又跪下來,「兒臣決計不敢如此。」
  
  皇帝歎口氣,將孩子還給三王妃,向三王爺伸出手來,三王爺忙起身服侍著皇帝靠在引枕上,「我知道你雖然荒唐閒散,但是本性良善,該不會做出這種事,」說著頓了頓,「年紀不小了也該收收心,別整日裡呆在王府裡,朕老了……你也該幫幫朕……」微闔上眼睛一下子又蒼老了許多似的。
  
  三王爺不敢違逆皇帝的意思,忙跪下來道:「兒臣知曉了。」
  
  皇帝揮了揮手,「去吧,明日早些來南書房,奏折……已經堆成山了,拿出幾本要緊的商議吧!」
  
  三王爺抬起頭,臉上表情恭謹肅然,沒有半點驚喜的神色。
  
  待到三王爺和三王妃離開,皇帝才又長出一口氣,德妃娘娘拿起美人拳給皇帝捶腿,皇帝如自言自語,「老三聰明,只是對政務並不上心,從前朕是看不上他這點,現在想想倒比他的兄弟強……至少不會盼著他的君父立即就死了。」
  
  德妃娘娘臉色一變,忙道:「皇上千萬不要這樣想。」
  
  皇帝這時候睜開眼睛,目光中都是怒氣,「那要讓朕如何?朕只恨沒有早日看清楚。」一塊玉牌丟出去摔在地上,清脆的聲音響動,那玉牌頓時裂開來。
  
  德妃娘娘慌忙彎腰撿起來,這玉牌還是皇子們都在宮中時,皇上生辰,幾個皇子一起雕出來送給皇上的,雖然做工粗糙,可是皇上十分喜歡,這些年一直握在手中從不曾換過,現在丟在地上,是徹底心涼了。
  
  玉牌摔成兩半再也不能還原,就算再後悔終究要明白人死不能復生的道理,二王爺蒙冤而死,將是皇帝心中最大的痛楚。否則皇帝的身子也不會就這樣垮下來,德妃娘娘坐在炕上安撫著皇帝的怒氣,皇帝就像一個壞脾氣的孩子,要知道怎麼順著他的意思。才能得到他的喜歡和信任,反之,若是逆著他的意思,就算是為了他好,他也會生氣、膩煩,早晚要發脾氣,就像如今的皇后娘娘。從來都是忠言逆耳,又落得什麼下場。
  
  皇帝睡著了,德妃娘娘臉上漸漸浮起一絲笑意。
  
  ……
  
  三王爺回到府中換好衣服,逕直去了西園子裡的書房。
  
  林正青和周大老爺早已經等在那裡。
  
  三王爺滿面喜色,伸手拉起林正青,「正青果然高見,父皇見了孩子心中高興,讓我明日起進南書房處理政務。」
  
  周大老爺和林正青聽得這話。臉上都露出喜色。
  
  周大老爺道:「若論謀略誰也及不上正青。」
  
  三王爺笑道:「自從正青來幫忙,一切都順利多了,正青的眼界寬。一語必言中結果,我看與其是費盡心思解讖,倒不如聽正青出謀劃策,有時候我都懷疑,正青是不是能預見將來。」
  
  三王爺話音剛落,林正青立即跪下來,行大禮,「微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若是一語預見將來,三王爺定能登基為帝。
  
  周大老爺也忙跪下參拜。
  
  三王爺忙說不可,卻沒有真的去扶林正青,籌謀了這麼久,終於要見到曙光,如今二哥已死。五弟被圈禁,再沒有出挑的皇子能承繼大統,否則父皇也不會命他協理朝政。
  
  林正青和周大老爺起身,大家各自落座。
  
  三王爺歎口氣,「只可惜康郡王還沒有上衙,護軍營中少了人總覺得心中不安。」
  
  說起康郡王,周大老爺難免憂心,「一連好幾日,康郡王連封密函也無,王爺讓人去打聽康郡王府卻大門緊閉,真的只是為了康郡王妃保胎?剛才我還和正青商議,這樣拖著恐怕不妥,現下正是關鍵時刻,一步也不能行錯,當務之急要摸清底細,才好接著行事。」
  
  三王爺輕輕轉動著手中的把件,看向林正青。
  
  林正青道:「三王爺為何不提拔副將,護軍營何其重要,總不能因康郡王抱恙,主位空虛,既然三王爺進養心殿議政,想必會看到參奏此事的奏折,王爺只要遞給皇上御覽,要麼宣康郡王覲見,要麼命人暫時接管護軍營,就算康郡王有失,也不會出差錯。」
  
  這樣一來,既能探出康郡王府虛實又可為自己留下後路。
  
  三王爺皺著眉頭思量,「康郡王跟著本王已久,本王不能不念其中情分,再說逼死二王爺,他是首功一件,我豈能卸磨殺驢,這樣恐會讓跟著我的人寒心。」
  
  周大老爺忙道:「此乃權宜之計,三王爺順利登基,自然不會少了康郡王的功勞,」說著話音一轉,「還有件事……當真是不吐不快。」
  
  三王爺本欲取茶,手生生頓住。
  
  周大老爺看向林正青,「這些事你最清楚,還是你來說。」
  
  林正青思量片刻開口道:「康郡王府過於安靜,我總是有些放心不下,於是想起康郡王殺那真成琰的事來。」當時三王爺和幕僚商議,怕周元澈和廣平侯府牽扯太多,心中難免傾向皇后黨,特意促成周元澈去殺真成琰,周元澈順利辦成此事,三王爺也就因此多了些信任。
  
  三王爺不知曉其中是否還有什麼隱情,靜靜地聽林正青說話。
  
  「我是怕康郡王會有異心,收買了真成琰身邊的道士,故意透露給成琰康郡王要殺他之事,成琰心中一怕,想方設法要挾康郡王保他性命,康郡王豈能被人要挾,一怒之下殺了成琰。我想借此事,不但能為王爺將來謀劃一步,還能讓康郡王從此死心塌地跟著王爺,不過現在想想,反倒不能由此判定康郡王的忠心。」這件事他沒有和任何人說起,他收買小道士,讓小道士假借真庵托夢,向成琰說及轉世輪迴,逆天改命之話,並提起陳氏。周元澈聽到這些話定然分心,要麼殺了成琰,要麼不殺成琰和三王爺反目。
  
  不管是哪種結果,對他來說都十分有利。
  
  三王爺敗了,他尚有陳家可攀附,三王爺勝了,將來殺成琰的功勞不免要落在他頭上。若是還能讓康郡王和廣平侯府生出隔閡,那是百利無一害之事。
  
  三王爺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思量,「這樣一說,你們的擔憂不無道理,」半晌轉身道,「就照你們說的辦,康郡王府的事要仔細打聽才好。」
  
  周大老爺和林正青答應一聲下去。
  
  三王爺這才將桌子上的茶端在手中,自從康郡王府大門緊閉,他就起了疑心,只是這種話不好由他說起,不免會亂了軍心,現在是關鍵時刻,不能出任何差錯。現在由周大老爺和林正青口中說出最好不過,若是康郡王沒有二心,他尚要依仗於他,便可輕易將罪責推給周、林兩人。
  
  三王爺想到這裡,將管事叫過來,「仔細去探聽康郡王府的情形,尤其是周家的老宅那邊,康郡王和他嬸娘素來不和,說不得會有消息透出來。」
  
  管事的剛要走。
  
  三王爺又吩咐,「還有周元祈和陳家二房。」
  
  管事的答應一聲下去安排。
  
  屋子裡安靜下來,三王爺看著牆上掛著的父子圖,子承父業,他離寶座現在只有一步之遙。
  
  ……
  
  琳怡將暉哥抱在懷裡,暉哥站在她腿上一跳一跳地依依呀呀,琳怡在暉哥耳邊教他,「父親,父親。」
  
  暉哥轉過頭看琳怡的嘴,似是在認真地學著。
  
  這幾日不管是乳母還是她,只要有了時間就教暉哥說話,暉哥開口說話不算早,宗室營裡有許多孩子在這個月份上已經能吐兩個字。
  
  琳怡的努力總算也沒有白費,暉哥彷彿也有了那個意思,偶爾會張開嘴喊一聲,「唔,唔,唔。」
  
  她全當是「父」的發音,只是不像而已,不知道周十九能不能聽得懂。
  
  「對,是父親。」
  
  暉哥拍手笑起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35
發表於 2015-3-11 17:47:3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三十章 圓滿
  
  暉哥已經長了六顆小牙,高興起來會笑得露出牙齒,不似周十九笑的那麼靦腆。
  
  琳怡將暉哥放在炕上,暉哥就會走到周十九身邊,用小手碰一下,然後再走回窗邊,如此來回往返。
  
  廚房送來米粥,琳怡接過去要喂周十九,暉哥這時候掙脫乳母的手往炕裡走去,琳怡生怕暉哥不小心碰到周十九的傷口,提了裙子上炕就要抱暉哥,暉哥卻在周十九跟前停了下來,不知在看什麼。
  
  好半天喊出一個含糊的字,「父……父……」
  
  多少天了,這是琳怡第一次感覺到欣喜。
  
  琳怡抱起暉哥放在懷裡,暉哥小小的身子挪開,琳怡看向床上的周十九,依舊沉沉地睡在那裡,並沒有因暉哥的喊叫而清醒。
  
  琳怡拉起周十九的手,「你好好睡,睡好了就起來,我會撐著這個家,不讓它輕易就倒下。」
  
  乳母抱走暉哥,琳怡擰了帕子給周十九擦臉,剛忙完,鞏媽媽急著進屋道:「恐怕遮掩不住了,二太太來看老夫人和您了。」
  
  郭氏來了,老夫人定會將真正的情形告訴郭氏,她卻又不能將郭氏關在康郡王府中。
  
  鞏媽媽焦急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琳怡神情反而舒緩,「不用著急,媽媽只要將郭氏擋在門外,不讓她親眼看到我和郡王爺就好。」
  
  郭氏向來謹慎,不會輕易就惹禍上身。
  
  鞏媽媽低聲道:「萬一真被說出去……」
  
  「放心,」琳怡抬起頭看鞏媽媽,「媽媽只要不讓她生疑就好。這些年郭氏都是高台看戲。明哲保身。」
  
  看著琳怡不慌不忙,鞏媽媽也漸漸冷靜下來,擦擦眼睛去門安排下人守好門,等到郭氏來看琳怡。鞏媽媽只是將平日裡拒絕周老夫人的話說了一遍。
  
  郭氏掉了兩滴眼淚就出府去了。
  
  鞏媽媽回來覆命,「奴婢還當攔不住。」
  
  郭氏能在老宅管家,自然是有幾分本事。否則怎能讓周元景夫妻早早就撒手人寰。
  
  內宅的事都還好說,最重要的是朝廷的風吹草動。
  
  第二天衙門裡來人帶了文書來,要周十九交出護軍營的大印。
  
  這下小蕭氏可慌起來,「這怎麼是好。」
  
  琳怡看著周十九愈發消瘦的臉,吩咐鞏媽媽,「讓府中幕僚去看看,果然是朝廷的文書。就交了吧!」
  
  小蕭氏驚訝地睜大眼睛,「這……這……不如將你父親叫來商議。」
  
  琳怡搖頭,「父親進出康郡王府,會更讓外面生疑。郡王爺因照顧我病倒在家,總不能讓朝廷要職空缺。朝廷要回大印也是合情合理,母親不必驚慌。」
  
  護軍營的大印順順利利地交出去。
  
  新參領走馬上任,不少武將感覺到變動,悄悄來見康郡王,卻都被拒之門外。大家開始覺得康郡王妃小產這場變故十分不尋常。眾人正議論此事,宮中更大的消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皇上的病越來越重,已經從南書房挪去了養心殿,所有奏折都交由三王爺處置,三王爺乾脆在宮中住下。白天處理朝政,晚上床前侍奉皇上。皇上病重至此,三王爺雖然未被立為儲君,卻極有可能直接登基為帝。
  
  一切都順理成章 地發展,三王爺卻總覺得有些事讓他放心不下。南書房裡沒有了旁人,林正青快走幾步在三王爺身邊。「不是康郡王妃小產,而是康郡王受了傷。」
  
  三王爺眼睛微睜。
  
  林正青道:「五王爺派出去殺二王爺的那隊人馬屍首在京郊發現了,康郡王卻說眼看著五王爺的護衛往通州去追……」
  
  三王爺心裡一沉,冷汗頓時濕了鬢角,也就是說,康郡王可能已經告密,皇上知曉了他爭儲之心。
  
  林正青面露緊張,「康郡王在家養病的折子是皇上親批的,若是皇上不知曉卻怎麼會這樣安排。」
  
  那為何皇上沒有對他身邊的人動手,反而會將朝政交給他。三王爺仔細思量,這些日子到底有什麼蛛絲馬跡,想來想去卻一無所獲。
  
  林正青道:「康郡王傷重昏迷不醒,且二王爺已經自縊身亡,皇上想必還沒來得及瞭解前因後果。」
  
  三王爺一眼看向林正青,「你說該怎麼辦?」
  
  「不能賭,」林正青看了一眼書案上的奏折,「現在王爺只差一紙詔書。」
  
  皇上病成這般,還有誰能承繼大統,可畢竟他身下還有幾個弟弟。他是不能賭,眼見到手的皇位就這樣失去,好在護軍營換了他的心腹,這紙詔書他不一定拿不到手,「拿我的玉牌,去侍衛處請領侍衛內大臣來南書房。」
  
  皇帝畢竟老了,身邊的人到底是什麼心思他已經不知曉,事不宜遲,是贏是輸就在今晚。
  
  不一會兒功夫領侍衛內大臣被請過來,安道成等人也相繼聚在南書房。
  
  三王爺看向林正青,如今就差一紙詔書,「狀元郎動筆,可百無一失。」
  
  ……
  
  德妃娘娘侍奉皇上睡下,便將宮人都遣開,「讓皇上好生安歇,你們去吧,我留在這裡守著。」
  
  宮人們聽命退下去。
  
  不一會兒功夫宮內的侍衛換了一隊。
  
  三王爺恰好這時候來養心殿侍奉皇上吃藥。
  
  德妃娘娘手指略微顫抖,還是從宮人手中接過托盤,跟著三王爺一起進了內室。
  
  皇帝正好醒過來,看到床前的三王爺微微一笑。
  
  三王爺坐在錦杌上伸出手來將薄被給皇上蓋好,「父皇覺得如何?身子可見好了?」
  
  皇帝看一眼窗外,床前立著幾株石筍,遠遠看去就像藏了幾個是似的。又有宮人揭著軟簾進來奉茶,三王爺奉茶過去,皇帝搖搖手,「朕剛才夢見了你二哥。他向朕抱屈……」說著歎口氣,「他為人秉直、剛正,又肯勤奮好學。將來登基定是個好皇帝,這一點朕一直都看在眼裡,只是你知道朕為何不喜歡他。」
  
  三王爺搖頭。
  
  皇帝道:「只因忠言逆耳,你二哥性子最執拗話不懂得婉轉說才好聽,不像你五弟隨和懂得用人,作為一國之君,最要緊的是會知人善用。我怕你二哥處置不好臣子之間的關係,」說著又看向德妃,「再有你五弟和你大哥都是五月初八生人,我喜愛你大哥,可惜他早早就夭折了。於是你五弟總是比你們幾個多分份寵愛。」
  
  聽起來皇帝只是在閒話家常,德妃娘娘卻攥緊的手帕。
  
  皇帝歎口氣,「這些話都是老生常談,朕並不是沒有說過,只怕你們平日裡並不在意。朕守著先祖打下的江山,從坐在龍椅上開始,就知道一生不能隨性,一切都要為整個國家思量,不可全然倚重任何一個人。更不可篤信身邊之人,所以皇帝要稱『孤』要稱『寡』,朕這輩子負了許多人,他們為大周朝立下不世之功,旁人不知曉,朕心中卻清楚的很。就似皇后母家全家被處斬,那是為了保朕能穩坐龍椅,就似皇后,為何一直受盡委屈,那是朕對她心中有愧對她猜忌。疑心生暗鬼,朕一直不肯相信,常家幾十條人命,她就會一笑了之,枕邊人的恩怨情仇是最難化解,明知睡在她身邊安穩,夜裡醒來的時候卻又害怕,一切不過是一場空。越到老年越是擔心,年輕時的努力會付之一炬,手上沾的血越多越是謹慎,生怕辜負這些條人命,」說著仔細地看三王爺,「這權柄朕不是不想交……朕是怕看錯了人,將來沒臉去面對先祖,於是朕在你二哥和五弟中間徘徊,朕多麼期望能有個人兼備你二哥和五弟的優點,朕仔細看過身下所有的皇子,卻獨獨看漏了你,你看似對一切都不上心,只想做個逍遙的王爺,卻不知你性子穩重,天生聰穎,知人善用,」皇帝說到這裡喘口氣,「卻可惜終究走錯了路……」
  
  三王爺身子一抖,目光開始變化起來。
  
  皇帝滿臉期盼,「若是你現在還想做一個逍遙王爺,就徑直走出宮去,再也不要回來。」
  
  三王爺握緊了手,臉上浮起一絲笑容,「父皇為何不將江山交給兒臣,兒臣必定勤政愛民,必定會給大周朝一個盛世。」
  
  皇帝沒有驚訝,「你做事有欠磊落,包藏禍心,處心積慮坐上皇位,將來只會玩弄權謀,不能一心為國為民,這一點你們都不及你二哥。」
  
  三王爺眼睛一深,「父皇忘了,二哥已經被父皇逼死,如果父皇膝下子嗣,唯有兒子還算出息。」說著去拿矮桌上的藥,「父皇思慮太重,對龍體不利,還是吃下藥好生安歇。」
  
  三王爺拿著藥碗逼近皇帝。
  
  皇帝伸出手來,將藥碗打落在地,臉上沒有了半點和藹的表情,厲喝一聲,「喪心病狂,朕不允你還要弒君不成?」
  
  三王爺豁然站起身,退後兩步,等著門外的侍衛闖進來,可大殿裡始終靜寂無聲,三王爺開始慌張地四處張望,德妃娘娘也嚇得僵立在地。
  
  床後的幔帳晃動,走出兩個人來。
  
  三王爺抬眼看過去,是應該被禁足景仁宮的皇后,和「自縊身亡」的二王爺。皇后面沉如水,二王爺皺著眉頭露出兄長的威嚴,直直地望著三王爺,「三弟我還以為你和五弟不同,沒想到你用心更深。」
  
  三王爺胸口一熱,不知怎麼突然笑起來,緊接著一柄鋼刀就架在三王爺脖子上,三王爺的笑聲戛然而止,臉色立時蒼白。
  
  皇帝淡淡地看三王爺一眼,「你能換了我的護軍參領,我也能換了領侍衛內大臣。」
  
  聽得這話三王爺的氣勢一下子垮了下來。
  
  皇后娘娘走到德妃身邊,「皇上一直善待你,你卻串通三王爺謀害皇上。」
  
  「善待?」德妃聲音一挑,「我是被太后娘娘選進宮的,皇后娘娘可記得。那時候您與皇上感情正篤,您的孩子掉了,我的孩子就成了皇上的眼中釘肉中刺,大家都知曉皇上不喜歡大皇子。於是下人也會怠慢,才讓大皇子患上了絞腸痧,皇上口口聲聲說對五王爺好是因我的兒子。我的兒子何時被那樣寵愛過,」說著又哭又笑,「我這一生只能裝作賢良,其實不過就是個笑話罷了,我的兒子也成了旁人受寵的借口……每當五王爺過生辰,大家都是歡聲笑語,有誰會顧及病重在床的我?皇后娘娘您說。皇上是不是善待了我,又是不是善待了你?」
  
  養心殿的笑聲,讓殿外捧著詔書等候的林正青一陣心驚,門口的侍衛仍舊當作沒聽到的樣子,林正青心中的喜悅漸漸化作了忐忑。握緊手中的詔書盒子,轉身向台階下走去。
  
  卻迎面上來一個人,身側的佩劍被他手指輕叩著發出清澈的響聲,如同林正青慌跳不停的心。
  
  林正青開始步步後退,那人嘴邊閒適的笑容,讓他倉皇震驚,康郡王周元澈為何會在這裡。
  
  周元澈除了比往日消瘦些,穿著海棠色五爪行龍官袍,頭戴九蟒金冠。目光熠熠卻淡淡地瞧著他,似是半點不將他看在眼裡,上了台階徑直從他身邊經過,兩邊的侍衛忙上前推開養心殿殿門,低頭候在一旁。
  
  周元澈這是在告訴他,在這場宮變中。他不過是個無名之輩。林正青手背青筋浮起,凶狠地看向周元澈。周元澈已經背對著他,他能看到的不過是周元澈官服上欲騰飛的蛟龍。
  
  不知想到了什麼,周元澈轉過身來,那雙如同箭簇般鋒利的目光落在林正青臉上,恍然一笑,就如同箭簇上點燃的火焰,漸漸擴大耀眼的讓人難以直視。
  
  眉眼威嚴固然讓人害怕,笑容卻也能震懾人心。
  
  「成琰所說的那些話是你安排,這我早就已經知曉,」周元澈笑著道,「只是有句話還尚未來得及和你說。」
  
  現在說這個,無非是奚落他罷了,林正青臉上浮起奇異的笑容,成者王侯敗者賊,既然敗了就要認命,有時候棋差一字不過是運數罷了。
  
  「我要謝謝你,沒有你,我不能讓她打開心結,殺成琰是個不錯的法子。」
  
  林正青睜大了眼睛,原來周元澈早就投靠了二王爺,早就料定會有今日。怒氣、不甘一下子灌進他的腦子,他拿起手中的詔書盒子就像周元澈砸去。
  
  盒子猛然被修長的手指抓住,周元澈淡淡的笑容中恍惚帶了些許諷刺,林正青用盡了力氣要將盒子奪回來,兩隻手都用上那盒子仍舊溫絲未動,再次用力,只覺得手上一輕,他仰頭摔了出去。
  
  身體落在地面上,沿著台階滾下去,他親耳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響。前世死在亂軍刀下,他發誓來生定報此仇,卻未想仍舊死在周元澈手中,林正青微微抬起頭,眼看著周元澈邁步進入養心殿中,那背影亦如前世。
  
  林正青向旁邊望去,只是這一世再沒有人和他一起死在這裡。不知怎麼的林正青反而鬆了口氣,鮮血卻借此從他口鼻子中淌了出來。
  
  ……
  
  周十九一夜未歸,宮中沒有半點消息傳出來,這樣靜寂倒是讓人心中踏實,若是三王爺宮變成功定然不會這樣安靜。換做半個月前,她還要以為三王爺坐上皇位才是周十九功成之時。
  
  琳怡起身梳洗完,走到套間裡去看暉哥。
  
  才將暉哥抱起,鞏媽媽進來道:「老夫人來了,說這次一定要見到郡王爺。」
  
  鞏媽媽的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一陣腳步聲。
  
  琳怡不慌不忙地放下暉哥,眼看著周老夫人徑直去了套間。
  
  掀開軟簾,炕上空無一人,周老夫人驚訝地四處尋找,看到琳怡走過來,立即道:「外面的傳言你可聽到了?元澈重傷是不是真的?」
  
  琳怡將老夫人讓到暖炕上坐下,鬆口氣道:「是真的,多虧了張御醫才能將郡王爺的傷治好,郡王爺昨晚就進了宮,想必也快回來了。」
  
  琳怡微笑著臉色已經不似前幾日那般晦暗,提起周元澈,眉宇中透著喜氣。
  
  周老夫人的手忍不住一抖,「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琳怡起身親手給老夫人泡了茶,緩緩地道:「因為時機未到,恐怕壞了郡王爺的大事,也是等到郡王爺醒了過來,才將消息放去外面。」
  
  周老夫人聽出話外弦音,抬起眼睛看向琳怡,琳怡笑著與周老夫人對視,「嬸娘放心,二嫂不是輕浮的人,上次出府之後並沒有亂說,郡王爺受傷的消息,是我們故意放出去的。」
  
  郭氏沒有聽她的話將消息放出去,反而和琳怡串通。周老夫人只覺得熱血上頭,想要說什麼,卻哆嗦著手不能言語。
  
  琳怡不徐不疾地道:「嬸娘太過關切康郡王府,老宅子那邊的情形嬸娘還不知曉。否則如何能有大哥和大嫂的事,若是有您在家,決計不會如此,您就從沒想過這個?」為了謀算旁人搬來康郡王府,最終卻落得喪子的下場。
  
  周元景夫妻到底是死在誰的手裡,周老夫人該想清楚,她不想替郭氏擔下這筆血債。
  
  周老夫人看著琳怡那雙閃爍的眼睛,想到元景的慘死,郭氏掌家,霎時整個身體如置冰窖。
  
  申媽媽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
  
  周老夫人想扶申媽媽起身,卻腳下一軟重新跌回椅子中。
  
  周老夫人本來漲得通紅的臉,一下子又變得蒼白,郭氏膽小唯唯諾諾的樣子彷彿就在她眼前,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郭氏……
  
  申媽媽和身邊的丫鬟一左一右攙扶起周老夫人。
  
  周老夫人走幾步整個人忽然之間倒了下去。
  
  屋子裡頓時亂起來。
  
  下人慌忙請來郎中,折騰了好一陣,周老夫人才緩過一口氣,下人抬來肩輿將周老夫人搬回第三進院子休息。
  
  「老夫人要回祖宅,」鞏媽媽低聲稟告,「正讓人收拾東西,明日一早就走,還遣人去祖宅讓二老爺和二太太來接呢。」
  
  話已經講清楚,周老夫人是沒臉再住在康郡王府。再說周元景的事還沒弄清楚,周老夫人也是急於要一個結果。
  
  周老夫人也該回去祖宅,是享受天倫之樂還是鬧得家宅不寧,從此之後都和康郡王府無關。
  
  琳怡正想著,外院的管事來傳話,「郡王爺要回來了。」
  
  琳怡站起身,換上湖色荷花褙子穿了件紅狐氅衣去迎周十九,走過抄手走廊,下了台階是一條花牆夾道,一直走到園門口。
  
  周十九也正過了垂花門走過來,看到琳怡,那雙如墨的眼睛便多了幾分光華,嘴角一彎露出優雅的笑容。
  
  天寶三十年「奪儲之亂」所有犯官均被處斬,國姓爺一家未能倖免,三王爺被圈禁後觸柱而亡,此後仍有官員陸續因此入獄,直到年底皇帝駕崩,整個風波才告結束。
  
  二王爺承繼皇位,次年改年號「建興」,新帝登基奉先皇常皇后為太后。
  
  建興元年康郡王晉封為康王,康王次子賜名恆。
  
  當年松陽居士寫了本《天寶雜記》中除了記錄天寶年間二王之亂,還提及康王夫妻情篤和好,琴瑟相調,傳為佳話……
  
  正文完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6-16 16:02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