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丁墨]美人為餡[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121
匿名  發表於 2015-3-9 23:51:29
第九十九章 隨我入甕(一)

     已是下午三四點鐘,陽光從許多方向射進來,這開闊的大屋子明亮又寧靜。蘇眠坐在電腦後,眼睛卻瞄著其他人。

     大約也是有些疲憊,對面的許湳柏靠在椅子裡,雙臂枕在腦後,似在閉目養神。不遠處,嘮叨、小篆、韓沉……都在忙碌著,一種緊張但是平和的氣氛,瀰漫在屋子裡。

     蘇眠見左右無人,便在電腦輸入加密口令,進入了工作系統的後台。這裡早就裝了監控程序,將每個人今天的使用軌跡都記錄下來。

     首先是嘮叨。

     他大致花了30分鐘,將所有文件都快速瀏覽了一遍。然後就下線了。蘇眠抬頭看了眼在最偏僻陰暗角落裡的他和小篆,一下午他都坐在顯微鏡等器材前沒動,顯然一門心思都撲在指紋修復上。

     其次是小篆。

     雖說韓沉給他的任務,是協助嘮叨。但蘇眠很清楚,指紋修復這種高精尖技術活,他是半點不懂的。而一下午蘇眠幾次看過去,都見他在那裡搬東西、整理材料。而系統記錄,他的登錄瀏覽時間是最長的:先花了兩個小時,把材料看了一遍,警方報告、受害人檔案、兇手作案手法分析、警員材料、警方後續追捕報告,所花時間都很平均。然後,又從頭到尾看了兩遍。

     看到這樣的上網軌跡,蘇眠微微一笑:倒是很符合他學霸反覆研讀的作風。

     鑑證科和刑警隊幾個人,一下午都按照韓沉放的煙霧彈,在篩查外省人員。所以系統登入時間都很短。即使有,也大多停留在警方報告和兇手作案手法分析兩個模塊。

     然後是許湳柏。

     他的登入時間也不長。先花了一段時間,看完了警方報告,又跳過去看後續追蹤報告。受害人檔案和兇手作案手法分析,沒有花他太多時間,只簡單瀏覽了一遍。最後又看了看警員資料。

     至於冷面,因他一直在跟韓沉一起工作,所以兩人的上網軌跡也是完全一致的:先花很短的時間看了警方報告,然後大量的時間都在研讀受害人檔案和兇手作案手法分析,同時蘇眠看到他們不斷在地圖上進行標註。期間還翻看了後續報告。

     ……

     將所有人的上網軌跡都掃蕩了一遍,蘇眠的心撲通通跳得有點快。她關掉電腦,站了起來,決定再到處走一走、瞧一瞧。

     ——

     先去的,自然是重點監視區:指紋修復組。

     果然如她所料,嘮叨的工作,小篆是半點插不上手的。她背著手慢悠悠走過去時,就見小篆在搬東西,整理辦公室裡的物品。而幹起老本行的嘮叨,此刻就顯得格外專注和權威了。他甚至還換上了白大褂、戴著薄薄的手套,清秀的臉上全是嚴肅。他低頭盯著顯微鏡,修長的手指則緩緩轉動著那枚指紋印片,連蘇眠走近,也沒有察覺。

     「小篆,打高光。」他下達了指令。

     「哦!」小篆朝蘇眠吐吐舌頭,趕緊屁顛顛靠過去,給他打下手。

     蘇眠就在一旁安靜地站著看著,直至嘮叨長長舒了口氣,往椅子裡一靠:「休息會兒再戰。小篆,水!」小篆立馬又將礦泉水雙手奉上。

     蘇眠笑笑,抄手看著他:「嘮叨,你還真會使喚小篆啊。」

     嘮叨轉頭一看是她,也笑了:「小白,就讓我也過過當老大的乾癮嘛。」

     一旁的小篆插進來:「臭美!我才不是你的小弟,只是給你幫忙而已。我生是小白的人,死是韓老大的鬼!」

     蘇眠噗嗤一笑,嘮叨也樂了。

     蘇眠又問:「進展如何?」

     提及專業,嘮叨立馬露出高深莫測的表情,但是又難掩得意:「你說呢?要知道,我的指紋修復技術,在全國可是排得上號的。不說別的,今天下班前,我至少能修復出個輪廓,嘿嘿。」

     蘇眠眼眸湛黑,臉上卻露出喜意:「太好了!」

     ——

     二樓已經有幾間房清理出來了,徐司白喜靜,又是個我行我素的人,沒跟任何人打招呼,先帶著小姚搬進了其中一間。

     蘇眠推門進去時,就見陽光從對面窗戶躍了進來,滿屋寂靜。徐司白也換上了白大褂,坐在辦公桌前,烏黑的眉頭沉凝著,正在看電腦上的屍體照片,連蘇眠敲門都沒有聽見。

     「喂。」蘇眠輕喊了一聲。

     徐司白這才驚覺,放下鼠標,側轉身體看著她:「錦曦,有事?」

     「沒事,來你這兒轉轉。」蘇眠晃到桌前,跟往常一樣,立在他身旁,「有什麼發現嗎?」

     徐司白淺淺一笑。

     跟嘮叨一樣,談及專業時,這個男人,也會綻放出一種沉靜而奪目的光澤。再沒有了平時的孤傲清寒,也沒有了這些天與她相處時欲言又止的尷尬和落寞。他一隻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另一隻手滑動鼠標,嗓音也清冽熨帖得彷彿泉水:「你過來看。」

     蘇眠求都求不來兩人這樣毫無間隙的相處,立馬湊過去,然後又聞到了他身上輕淡的氣息。那種福爾馬林和血腥味混在在一起的氣息,竟只令人覺得安心。久違的安心。

     「先看這些爆炸現場的屍體。」他指著屏幕上數張照片,「他們的姿勢,有什麼共同點?」

     蘇眠看得很入神,可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玄機,最後只好有些不確定地答道:「難道是……都趴著?」

     徐司白微笑:「是的。」

     蘇眠驚訝地拖了把椅子坐下,臉幾乎湊到屏幕上去了。還真是噯,大多數照片中的死者,不論臉是側著還是撲著的,都是趴在地上的。

     只聽徐司白解釋道:「我看了所有的爆炸照片,絕大多數死者,哪怕上半身被炸斷,也都是這個姿勢。人從站立姿態爆炸後肢體斷落,前趴和後仰的正常比例應該是一比一。」

     蘇眠眼睛一亮:「難道這是罪犯有意為之,設計好的?就讓受害者趴著死?」

     徐司白點點頭,拿了張草紙過來,又取了支鉛筆,在紙上簡單幾筆就畫出張示意圖:「我用電腦模擬過,如果將炸彈綁在腰部靠後的位置,再在胸前加一個小當量的炸彈,就有可能造成後座力,導致上半身呈斜角飛出去,形成匍匐的姿勢。」
匿名
狀態︰ 離線
122
匿名  發表於 2015-3-9 23:51:47
第一百章 隨我入甕(二)

     蘇眠一把抓過他那張草圖,仔仔細細看著。

     徐司白看著她白裡透紅的俏臉,她的眼睛睜得很大,更顯烏黑透亮,竟依舊是記憶中明媚動人的模樣。他下意識放下鉛筆,到底是有些黯然心動,伸手搭上她的椅背,身體也稍稍朝她靠近了一點點。

     但也只是這樣而已,她的身體周圍,就像有一道無形的牆。那道牆上鐫刻的全都是另一個男人的名字,輕而易舉將他隔開。

     聽說,他們已經同居了。

     聽說,他們相當恩愛和親近。

     他靜靜吐了口氣,將心中那突然泛起的隱忍的痛壓了下去,溫和開口:「這一點,是否對你的推理有幫助?」

     蘇眠連連點頭:「有幫助,很有幫助。」她拿起他的鼠標,放大屏幕上的某一張照片,然後盯著說道:「我有個大膽的推測。之前我跟許教授已經討論出結論:這個殺手對受害者和警方充滿嘲弄,他必然遭受過某種背棄,受到傷害。你看他為受害者設計的姿勢:匍匐在地,在一堆泥濘和血泊中,大多數還被炸斷了下肢。有的當時還沒有死透,只能掙扎著往前蠕動。

     我認為這一幕對他來說,一定有強烈的象徵意義——又髒又慘的地底,人痛苦地掙扎著想要前行,卻最終絕望地死去。」

     徐司白凝視著她,眸光專注,沒有說話。

     蘇眠繼續說道:「所以,我認為在他的畫像裡還要加上一條:擁有十分艱難困苦的童年,貧窮、窘迫,受盡欺壓和苦楚,他一定生長在社會最底層的家庭。如果他在小康甚至富人家庭長大,即使有某種童年陰影,也不會形成這種沉重、鮮明而富有現實意義的心理投射。」她頓了頓說:「有些事,他沒有親身經歷過,感覺就不會這樣強烈。」

     徐司白也有片刻的怔忪,靜默片刻,點了點頭。

     ——

     對於第二名殺手,徐司白同樣有重要發現。

     他滑動鼠標,放大幾張照片上的死者手掌畫面,直至可以看清掌心的色澤和紋理,然後說道:「這是屍體剛剛被發現時,在案發現場的照片。驗屍報告裡並沒提到,但你是否注意到,他們掌心的顏色有細微的不同?」

     蘇眠已完全被他的這些發現所吸引,整個人趴到電腦屏幕前,仔細看著:「好像……有點紅?」

     徐司白讚許地微微一笑。

     蘇眠得意地也笑了:「你看,我的眼力還是這麼好。」

     「嗯。」他打開另外幾張照片,同樣放大後說,「但是再看他們被運到停屍間後的照片,掌心的紅痕已經消褪了。既然當時的法醫沒有對這一點做出論述,就說明這些紅痕,與中毒無關,也不是傷痕。」

     蘇眠眨眨眼:「這說明什麼呢?」

     徐司白攤開一隻手掌,掌心朝上:「打我一下。」

     蘇眠微怔,立馬明白過來,點頭,一巴掌就拍了上去。她的武力值還是很高的,這「啪」的一下,她的掌心隱隱作痛,徐司白默默蹙了一下眉頭。

     蘇眠:「……打疼了?」她整天跟刑警們混在一起,手上哪有輕重啊。徐司白這樣斯文的人,她忘了他受不住力。

     「沒事。」他眼睛裡閃過無奈的笑意,將她的手拉過來,兩人的掌心並排,「你看,屍體掌心的淡紅痕跡,像不像這樣擊打之後的痕跡?所以很快就消褪了,法醫也沒發覺。」

     蘇眠認真盯著看,還真的,跟照片上一模一樣。

     「可這代表什麼呢?受害者臨死前用巴掌打過什麼呢?」她皺眉喃喃低語。

     而徐司白收回手,只安靜地望著她。他身為法醫,只負責發現屍體的異常症狀,並找到形成的原因和機理。至於兇手為什麼這麼做,可以推理出什麼,就是她和其他刑警的事了。

     蘇眠的大腦快速運轉著,同時浮現許湳柏昨天關於第二名兇手的畫像:自律性極強,但是又極為扭曲;擁有體面嚴肅的工作,卻將屍體打扮得像演員一樣光鮮端莊。自製和扭曲,體現在同一個人身上……

     「如果,兇手是讓受害者,自己給自己扇耳光,那麼屍體臉部應該會留下指痕。但是卻沒有。」她抬眸看著徐司白,瞬間福至心靈,「你說,會不會……被扇耳光的,是他?他要求受害者臨死前,扇他耳光?」

     徐司白愣了一下。

     蘇眠卻已興奮起來:「你看,這個可能性是存在的。許教授說,極端的自製和瘋狂,出現在他身上,說明他本身性格就有些分裂,十分矛盾。現在我仔細想想,一個人的紀律性、「嚴於律己」的特點,大多是在家庭或者學校環境培養的。

     但是現在的學校,頂多有個別老師偏激,整體環境不會過於嚴苛壓抑,不至於逼得人變態。那麼就是家庭。

     所以他的畫像裡也要再加一條:他一定是在一個要求非常嚴格、壓抑、體面,甚至過了頭的家庭環境長大。而讓受害者扇自己巴掌,代表著一種懲戒。說不定就是他童年和青少年時期,經常遭受的體罰。這也更加合理,現在學生老師哪能隨便扇孩子巴掌,但是家長就可以。」

     她講得眉飛色舞,徐司白聽著聽著,慢慢笑了。

     「你笑什麼?」她問。

     「覺得你很厲害。」他認真地看著她說。

     蘇眠心頭一暖,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兄弟我,當然啦!老徐,你也很不賴。」

     ——

     線索最少的第三名兇手,徐司白給的結論卻最為直接和精準。

     「是同行。」他說,「不是法醫,就是外科醫生。」

     蘇眠心頭微震:「可以確定這一點?」

     「可以確定。」他指著屏幕上的照片,「下刀的手法,習慣,完全是外科醫生的習慣。對人體結構也很熟悉,切割傷口才會這麼完美,技術精湛。」

     蘇眠太高興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老徐,你太給力了!」

     徐司白淡笑不語。白色的大褂、白色的襯衫、深棕色的長褲,還有柔軟的短髮,整個人看起來便如陽春白雪般清雋。
匿名
狀態︰ 離線
123
匿名  發表於 2015-3-9 23:52:04
第一百零一章 隨我入甕(三)

     以前在江城時,她探案,他驗屍,就經常這樣給她十分有價值的結論。而這個屍體數量超多的大案,顯然將他的才華都發揮出來。他的這些極具專業性的發現,令她的犯罪畫像更加完善。

     她興致勃勃地繼續翻看著剛才電腦上,那幾張被挖心的照片。雖然有點噁心,但的確如他所說,切割手法十分完美……而徐司白安靜坐在她身旁陪伴著。

     夕陽斜垂,照得屏幕有些反光。蘇眠瞇了瞇眼,不經意間抬頭,就看到兩個人的影子,映在背後的牆壁上。

     她坐著,而他單手搭在她身後的椅背上,轉頭,像是一直注視著她,一動不動。

     實際上,兩人還隔著十幾厘米的距離。可影子,卻已緊貼在一起。

     像是察覺到她的走神,他也抬頭,看向了牆上的影子。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像是都發了呆。

     蘇眠心裡忽然就有點悶,放下鼠標站了起來,轉頭笑看著他:「差不多了,謝了老徐,我先走啦。」

     他也站了起來:「好。」

     等她走出兩步,他卻忽然叫住了她:「錦曦。」

     ​​她轉身望著他。

     他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裡,很溫和很溫和地笑了:「等這個案子查完了,我在家裡做飯,請你們大家去吃?」

     蘇眠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又湧起陣陣潮濕的暖意。他終究還是……

     她走過去,抬頭看著他,抓住他的胳膊,使勁兒地搖了搖:「一言為定!我們說好了。」

     ——

     蘇眠出了徐司白的辦公室,正下樓梯呢,就看到不遠處的韓沉,像是若有所覺,抬頭朝她的方向看過來。

     夕陽照得整間屋子金黃一片,他和冷面立在地圖前,衣袖挽起半截,露出修長結實的胳膊。左手上的鉑金戒指,越發顯眼。

     僅僅是看到這樣的一個他,都會令她的心無聲悸動。

     只不過,瞧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深沉,倒像是不動聲色吃醋的模樣。嫌她跟徐司白兩個人待太久嗎?

     蘇眠微笑走近。

     「忙得怎樣?」她站到他身旁。

     她來了,冷面也就放下記號筆,走到一旁端起茶杯,歇口氣。韓沉看她一眼,抄手跟她一起看著地圖,答:「差不多了。所有關鍵地點已經標記完畢,再做一些回歸分析,就能當年幾名連環殺手的居住範圍。」

     蘇眠聽得暗暗乍舌,跟地理有關的東西,她是一頭霧水完全不懂的。何況韓沉還是數學邏輯帝。不過他們這幾天的主要目標,本來就不是這些推理結論,而是揪出「那個人」。她也就沒再細問,而是轉頭看著他:「要不要出去走走,休息一下?」

     她的嗓音清脆、音量適中,顯得十分大方而坦蕩。這是韓沉早上教的啊,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反正大家都知道他倆是情侶,乾脆公開邀請他出去,再跟他秘密通氣。

     這心思自然也被韓沉洞察了。他看了看她,將手裡的白板筆一丟,起身:「好。」轉頭對冷面道:「我陪她出去走走。」冷面自然點頭。

     於是蘇眠轉身朝門外走去,韓沉雙手插在褲兜里,緊隨其後。落在眾人眼裡,倒真成了小情侶間的曖昧相隨。

     等到了一片無人的花圃間,蘇眠又到處看了看,確定無人後,才拉著韓沉在長椅上坐了下來。

     韓沉的手往椅背上一搭,側頭看著她,嗓音低慢:「看你跟雷達似的跑一圈了,有什麼收穫?」說話間,手指卻挑起她散落的一縷長髮,繞了兩圈,又一抽,髮尾就輕輕彈在她臉上。

     蘇眠莫名其妙地瞪他一眼:「你幹嘛啊?」

     韓沉兀自笑了笑。

     蘇眠心裡揣著那麼多發現,只想快點告訴他聽,也就不跟他計較。便將今天所見所聞,全都一股腦說了,尤其特意強調了徐司白的表現,然後看著他的眼睛說道:「你看,老徐這些結論多給力啊,完全是我們之前沒想到、但是又很合理的點。他如果是連環殺手,怎麼可能這樣毫無保留?所以他一定是清白的。」

     韓沉思索片刻,點了點頭,答:「暫時當他可靠。」

     蘇眠想起他之前說的狠話——徐司白如果不放手,他就容不下。便往他懷裡一靠,哄道:「而且剛才他還跟我說,等案子完了,做飯請大家一起吃飯。這等於是把我們倆都當好朋友了。你就不要再在意他了。」

     韓沉看著她的眼睛,忽然低頭,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我有分寸。你不在意他,我自然也不在意。」

     這話還是透著幾分醋意,蘇眠撇撇嘴,起身要走,卻又被他拉了回來。到底是難得的小憩時分,他摟著她的腰,不容她拒絕,低頭就吻下來。

     周圍有靜謐的花香,樹葉在頭頂沙沙晃動,漏下來斑駁的光。兩人都沒說話,就這麼靜靜地親著。韓沉親完她的嘴,又去親她的臉頰,眼中倒是始終浮著笑。

     過了一會兒,將她揉進懷裡,滿滿地抱著。抬頭望去,卻那麼巧,一眼看到百餘米外,黑盾組的白色小樓裡,一個人影站在二樓窗前,朝這邊望著。

     是徐司白。

     兩個男人的目光在空中遙遙一對,徐司白沒什麼表情,轉過臉去,像是看向了另一側。

     韓沉卻握著蘇眠的手,站了起來。

     蘇眠抬頭看著他:「怎麼了?」

     韓沉也不看徐司白了,笑笑,將她拉到更深更隱蔽的花圃中,一把攔腰摟住,就吻了下來。

     「沒什麼……」他漫不經心地答,「這兒更好。」

     蘇眠也笑了,背靠著假山,承受他的親吻。而韓沉吻著吻著,再次抬頭。這次,只能望見碧藍的天空,而白房子和徐司白,都被擋住了。

     韓沉單臂撐在假山上,另一隻手摟著她的腰,低頭吻得更兇。

     其實男人之間,一個眼神就心知肚明。

     他看你的眼神那樣執著,怎麼可能停止愛你?

     他痴心妄想。而我,一點遐想的餘地都不會給他留。
匿名
狀態︰ 離線
124
匿名  發表於 2015-3-9 23:52:23
第一百零二章 隨我入甕(四)

      這樣一樁大案,大家自然也做好了長期抗戰的準備。到了傍晚時分,韓沉把眾人叫到一塊,簡單溝通今天的工作成果,就打算下班了。

     蘇眠說了畫像的成果,許湳柏略作補充。大家都聽得很專注,氣氛倒是很振奮。

     冷面簡單介紹了地理分析的結果,已初步確定了一些地段範圍;

     然後就是徐司白。

     當他言簡意賅地闡明自己的發現時,其他人也跟之前蘇眠一樣,紛紛點頭,投去欽佩的目光。許湳柏也微微頷首:「徐司白法醫,果然名不虛傳。」

     對於眾人的讚賞,徐司白照舊沒什麼反應,平靜地坐著。而韓沉也沒跟他多言,只點頭說了句:「很有價值,辛苦了。」

     最後,是嘮叨喜滋滋地匯報說:「指紋基本複原了一大半,明天再幹一天,應該就能跟指紋庫裡的樣本進行對比了。我已經把今天的階段性成果,上傳到系統裡了,大家都可以看。」

     相對而言,這自然是最有價值的發現。韓沉拍拍嘮叨的肩膀:「很好。」

     蘇眠抬眸望去,眾人臉上都噙著笑,沒有任何異樣。

     韓沉又叮囑冷面今天辛苦一點,去查看幾個刑警篩選外省嫌疑人的結果。冷面點頭應了,大夥兒便散了。

     蘇眠也回到座位,先打開系統,看了看嘮叨修復的那半枚指紋,眼中閃過極淡的笑,然後手托著下巴,一邊喝著水,一邊似不經意地朝眾人望去。

     首先看到的,自然是對面的許湳柏。蘇眠電腦上的監控程序顯示,他已經打開了那枚指紋圖片,正在看。蘇眠看著他的臉,映著屏幕的光,好像沒什麼表情,又好像很專注。

     蘇眠又抬頭,往冷面望去。不過監控程序顯示,他壓根兒沒看那枚指紋,而是繼續埋頭在電腦前,繪製著地圖。

     而韓沉已經拿起外套,看她一眼,朝門外走去。這是示意在停車場等她,她點了點頭,又看向小篆。可這小子也沒急著去看指紋結果,而是瞪著眼,在看她今天做的犯罪畫像。蘇眠知道他一向對犯罪心理極為崇拜,每次都要將畫像反覆研讀很多遍。她看著他一鼓作氣地樣子,笑了。

     而嘮叨……

     他雙手枕在腦後,靠在椅子裡,身體搖啊搖,似乎正在欣賞自己今天的工作成果。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坐直了,隔近屏幕似乎又仔細端詳了一番,然後站了起來,看了看眾人,目光又落在韓沉的空位上。蘇眠趕緊移開目光。

     然後就看到他起身,皺著眉頭,快步跑了出去。

     蘇眠沉默片刻。

     最後,是徐司白了。

     她仰頭,朝他的辦公室望去。結果就看到辦公室的門剛好打開,他握著手機,臉色挺淡的,走了出來。兩人視線交錯,他微蹙起眉頭。

     幾秒鐘後,蘇眠的手機響了,正是他的號碼。

     她接起:「喂,怎麼了?」

     徐司白靜了一瞬,低聲說:「我看到指紋結果了,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蘇眠遙遙望著他,卻慢慢笑了,遞給他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後她掛掉了他的電話,給韓沉發短信,心跳還有點快,垂頭不看任何人。

     「我知道殺手是誰了。」

     韓沉很快就回覆:「一樣。」

     ——

     天色已經很黑很黑。

     夜裡十一點鐘,整個省廳大院一片寂靜。黑盾組的小樓,位置本就偏僻,此時更是萬籟無聲。

     相隔百餘米,倒是能看到單身宿舍樓。只不過絕大多數都熄了燈,刑警們除了迫不得已的加班,誰都沒有熬夜的習慣,一有機會就趕緊睡。

     因為案件重要卻機密,所以韓沉幫專案組成員,全都安排了宿舍。今晚大家都住在宿舍裡,包括許教授。此刻遠遠望去,專案組成員的屋,倒大多亮著燈,約莫是大案伊始,倒都很有勁頭。

     蘇眠靜靜注視著宿舍樓片刻,又看了看近處黑燈瞎火的黑盾組辦公樓,這才轉頭看著韓沉:「你說那個人,今天真的會來毀指紋嗎?」

     他倆藏身的,正是一片鬱鬱蔥蔥的花圃。從外頭半點看不到他倆的身形,他們倒可以透過枝椏,窺探外面。韓沉站在她身側,答得乾脆利落:「會。」

     蘇眠就沉下心來,跟他一起繼續等。韓沉扣著她的手,盯著外頭,也顯得很耐心。在辦公樓內安裝攝像頭的想法,一開始就被韓沉否定了:「如果是犯罪高手,肯定很注意周圍環境。安裝攝像頭,一旦被他識破,全盤計劃就會失敗。」於是他倆,今天注定要在這裡守一整晚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夜裡十二點半。

     這時,黑盾組有幾個人的屋也熄了燈,路燈也全滅了。周圍死一般寂靜,濃墨一般的黑,一點動靜都沒有了。

     蘇眠伸手摀住嘴,剛想打呵欠,忽然就看到對面陰暗的角落裡,走出個人。他背對著他們倆,走到辦公樓前,掏出鑰匙,推門走了進去。

     專案組每個人都有鑰匙。

     蘇眠和韓沉對視一眼,悄無聲息地從花圃中閃身出來,尾隨著那人,靠近辦公樓。隔著窗,清楚看到那人打著低亮度的手電,徑直走到嘮叨的桌前,翻找了一小會兒,就舉起了一塊薄片——顯然就是指紋原件。

     說時遲那時快,韓沉一把拉開大門,發出吱呀的刺耳響聲。而蘇眠一個箭步衝進去,啪啪啪打開了牆上的電燈開關。

     「滋滋滋——」數聲電流接通的聲響,天花板上的燈全部亮起,照得整間屋子亮如白晝。

     嘮叨站在燈下,拿著指紋,霍地轉頭看著他們。

     韓沉沉默不語。蘇眠冷著臉,一字一句地喝道:「嘮叨!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邊動靜太大,很快其他人:小篆、徐司白、小姚、許湳柏……全都趕到了,看到三人對峙的一幕,都驚訝得不明所以。
匿名
狀態︰ 離線
125
匿名  發表於 2015-3-9 23:52:44
第一百零三章 大戲登場

     這當真是令人驚訝而困惑的一幕!

     大半夜,嘮叨嘴裡叼了個手電,出現在辦公室裡,手上還拿著那極其珍貴的半枚指紋。而韓沉和蘇眠,臉色那麼難看地望著他,但目光中又有塵埃落定的靜默。

     在眾人的視線裡,嘮叨從嘴裡拿出手電,愣愣地看著他們:「你們怎麼都來了?」

     小篆也開口:「是啊老大,這到底怎麼回事?嘮叨,你半夜跑來拿指紋幹嘛啊?」

     許湳柏、徐司白都沒說話,注視著他們。

     子夜寒涼,韓沉的夾克領子豎起,更顯俊臉白皙冷峻。他緩緩地問:「嘮叨,回答小篆的話:你來拿指紋幹什麼?」

     眾人逼視的目光中,嘮叨立馬將指紋扔回桌上,伸手撓了撓頭:「我突然有了很重要的發現,就想跑來再看看指紋,怎麼把你們都驚動了啊……」

     「你還在裝?」蘇眠冷聲開口,眼中竟然泛起淚水,但臉色卻更加決絕,「嘮叨,我沒想到真的是你。」她看了眼眾人,道:「上個月,偵破邵綸和司徒熠的案件時,有一天我和韓沉在會議室裡討論七人團案件,他就在門外偷聽。那個時候,我們就對他有了懷疑。」

     嘮叨一呆,急了,連忙擺手:「我沒偷聽!那天、那天……我想起來了,那天我只是剛好路過啊!」

     他兀自解釋著,其他人的臉色卻是變了又變。小篆還沒反應過來:「偷聽?懷疑?懷疑嘮叨什麼?」許湳柏已驚訝出聲:「你們……難道懷疑他是七人團成員?」徐司白則依舊安靜立在一旁

     韓沉點了點頭。他雙手插在褲兜里,一步步走向嘮叨,在距離幾米遠的地方站定,眼中露出淡漠的笑:「有件事,沒有告訴大家。辛佳臨死前,並沒有說「殺手在南方」,而是說……我身邊有殺手。」

     眾人全都靜下來,嘮叨也張了張嘴。蘇眠附和道:「是的,之前不告訴你們,就是怕打草驚蛇。而這半枚指紋這樣重要,我們一是害怕那個人來偷;二,也是想試探。沒想到真的被我們試出來了。如果你不是殺手,為什麼大半夜來拿指紋?嘮叨,你還有什麼話說?一次你說是湊巧,可兩次呢?」她頓了頓,語氣凝重了幾分:「你真的讓我們,非常痛心。黑盾組居然有殺手,呵……」

     一旁的小篆終於也把整件事聽懂了,刷的臉色就變了,伸手指著嘮叨:「你、你……你別告訴我,真的是你!」

     許湳柏和徐司白都沒說話。

     嘮叨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副百口莫辯的樣子,急急忙忙開口:「不是的!真的不是我,我怎麼可能是殺手!」

     「那你為什麼半夜跑過來?!」低沉的吼聲,是韓沉。

     偌大的屋內,悚然一靜。嘮叨一時也沒敢說話。

     韓沉雖然平時為人冷了點,但很少發火。此刻臉色寒得像冰,這麼摔了句話出來,誰都能感覺出他周身上下的狠勁兒。嘮叨臉都白了,嚅喏道:「我……我……突然想起,今天復原的指紋,有點眼熟……就想來看看……」

     眾人面面相覷。

     蘇眠:「眼熟?什麼意思?」

     嘮叨又抓了抓頭髮,巴巴地望著韓沉,像是希望他相信自己的話:「是這樣的,我不是搞指紋鑑定的麼,我腦子裡,起碼裝了成千上萬幅指紋標本。全局人的指紋我腦子裡都有,全國通緝犯的指紋我也看過很多遍。今天白天復原指紋的時候,沒往深裡想,也還沒用電腦做對比。但是晚上我在宿舍睡著睡著,腦子裡全是那半枚指紋,突然就覺得好像在哪裡看到過,對!一定是我看到過的某個人的指紋。一時激動我就睡不著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小篆到底還是盼著他不是殺手,最先開口:「所以你是不是來偷指紋的?而是來加班的?」

     嘮叨猛點頭。

     兩人全看著韓沉,蘇眠也轉頭看著他。

     韓沉靜默片刻,看著他手裡的手電:「那為什麼不開燈?偷偷摸摸?」他的語氣聽不出喜怒,但卻一下子指出要害。

     嘮叨簡直委屈得不行了:「因為我怕吵到你們啊,大半夜把燈都打開,你們還以為出什麼事兒啊,所以我就拿個手電來了……」

     小篆顯然有心維護他,聽了他的解釋,神色也放鬆了不少,劈頭蓋臉地罵道:「你這個蠢豬!搞得這麼鬼鬼祟祟幹什麼?」

     韓沉靜默不語,蘇眠也一副不知說什麼好的表情。顯然是對嘮叨的話半信半疑,但情緒上又不願意相信他是殺手。

     這時許湳柏望著嘮叨,語氣平和地開口了:「整件事我大致聽清楚了。嘮叨,那你是否驗出,那枚指紋是誰的了?如果你找到了答案,不就能證明你的清白?」

     嘮叨卻搖頭:「還沒有。我看過那麼多指紋,腦子裡裝了那麼多,一時間想不起來。」他霍然抬頭望著韓沉:「再給我一點時間,兩天!不,一天!一天也許我就能完成對比,確定指紋的主人!」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都沒說話。

     一直沉默著的徐司白,忽然開口了:「他講的也有可能。」大夥兒都望向他,就見他臉色平淡地說道:「我腦子裡,也裝了無數具屍體的照片。有時候看到相同的手法和創傷,會覺得似曾相識。的確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完成對比。」

     嘮叨猛點頭:「徐法醫!你太好了,你懂我!我們專業不同,但是是相通的!很相通!」

     韓沉轉頭看看徐司白,又看看他,英俊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錦曦,帶嘮叨去隊裡審訊室。」他說,「把整件事弄清楚。冷面人呢?」

     大夥兒都抬頭四處看了看,沒發現冷面的身影。小篆「哦」了一聲答:「你下午不是讓他去幫刑警審外省人嗎?他外出了,還沒回來,應該是連夜在查。」

     韓沉點了點頭:「他回來讓他馬上來找我。小篆,你今晚守在這裡,保護指紋。」又轉頭看著徐司白和許湳柏:「教授,徐法醫,今晚的事,還需要詳查。之前瞞著你們實屬無奈,不要介意。嘮叨是不是殺手,我們一定會查清楚,水落石出前,這件事還請保密。」

     徐司白淡淡點了點頭,轉身就朝門外走去。許湳柏也點頭:「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說。」拍拍蘇眠的肩膀,也走了。

     韓沉和蘇眠這才轉頭看著嘮叨:「走吧,去審訊室。」小篆探頭探腦,確認門外的人都走遠了,才朝他們比了個「ok」的手勢,坐到指紋鑑定區,往椅子裡一靠,專心地蹲守起來。

     ——

     凌晨兩點鐘,主辦公樓里黑燈瞎火,一個人都沒有。韓沉和蘇眠冷著臉,領著嘮叨走入一間審訊室,然後打開燈,一副連夜嚴審的姿態。

     嘮叨一坐下,就按耐不住了,激動又忐忑地望著他倆:「怎麼樣怎麼樣?我剛才演得怎麼樣?臥槽,我都快演成竇娥了!還扯什麼腦子裡裝了上萬幅指紋,又不是電腦,老子一下班就完全不想碰指紋。話說徐司白那小子也挺上道的啊,還扯什麼專業相通,我聽著都要笑了!」

     他呱啦呱啦說了一大堆,韓沉和蘇眠坐在他對面,都露出微笑。蘇眠也一臉邀功地看著韓沉:「還有我呢?我演得怎麼樣?」

     韓沉手往她椅背上一搭,看她一眼答:「嗯,挺到位。跟平時一樣……凶悍。」

     蘇眠立馬推他一把:「滾蛋!」嘮叨嘿嘿笑著附和:「是啊是啊,我都被你問得說不出話來。」

     三人同時轉頭,望著窗外,黑盾組那棟辦公樓。

     「該做的都做了,魚兒會上鉤嗎?」嘮叨低喃著。

     「會。」

     「會。」

     韓沉和蘇眠同時答道。

     所謂的心理戰,也不過是個水到渠成的過程。現在,火候足夠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126
匿名  發表於 2015-3-9 23:53:04
第一百零四章 第三個人

     凌晨三點鐘。

     周小篆坐在電腦前,打了個哈欠。

     辦公室又大又空曠,只有他頭上的一盞燈亮著,四周洞黑一片,倒有點陰森森的感覺。他伸手扯了扯自己的眼皮,又起身給自己泡了杯咖啡,這才重新在電腦前坐下,睜大眼睛,繼續看案件資料,同時守著證物箱裡那枚「寶貴的」指紋。

     不知過了多久。

     窸窣。

     遠遠的門外,似乎傳來聲響動,但又似乎沒有。

     小篆疑惑地轉頭望去,只看到陰黑的窗外,樹枝隨風晃動著。他也就沒太在意,攏了攏自己的外套,輕聲哼起了歌,繼續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腦屏幕。

     ——

     相隔百餘米的主辦公樓審訊室內。

     韓沉拿著個望遠鏡,透過百葉窗的縫隙,望著對面。蘇眠和嘮叨也人手一個,趴在窗戶上,炯炯有神地盯梢。

     過了這麼久,依舊沒有動靜。嘮叨放下望遠鏡,問:「老大,你們之前到底是怎麼鎖定,許教授就是殺手之一的啊?」

     韓沉和蘇眠對視一眼。蘇眠先答道:「其實上次給司徒熠測謊時,我就覺得他有點不對勁。當時司徒熠明顯有問題,但是當我質疑他的結論時,他給我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嘮叨:「什麼感覺?」

     蘇眠想了想答:「你記不記得我說過,很多精神病態都是衝動易怒的,無法控制情緒,那是他們的本性。雖然當時只是一閃而逝的感覺,但我感覺到了——敵意。不過,當時我想,他很可能只是比較剛愎自用,不喜歡別人挑釁他的權威而已。並沒有往他是七人團成員方面想。

     對他徹底產生懷疑,是昨天下午,他的電腦瀏覽記錄。」

     蘇眠腦海中浮現昨天看到的數據結果,輕哼了一聲說:「許湳柏做夢都想不到,我們會在工作系統裡裝監控程序,追蹤每個人的瀏覽記錄。有對比就有結果,罪犯跟警察的思維模式,當然是不同的。」她看向嘮叨:「你把文檔每個部分,都草草看了一遍,然後就去驗指紋了——這很符合你的行為特點和工作需要。」

     嘮叨:「哦哦——」

     「小篆慢吞吞地、什麼都看了;徐司白重點看兇手作案手法,然後就一直在看屍體報告;冷面的瀏覽記錄也圍繞著工作展開……而當一個罪犯,看到警方對當年的案件記錄時,他會是什麼心情呢?答案就是——許湳柏重點看的,竟然是警方的各種報告、對這次事件的論述,而後是參與調查的警員資料,受害人和作案手法部分,他反而只草草瀏覽一遍!」蘇眠微微一笑,斜瞥著他們倆,「我這一招見微知著,用得不錯吧!」

     「來了。」靜立在窗前的韓沉,忽然開口。蘇眠和嘮叨立馬精神一振,重新舉起望遠鏡,朝小樓望去。

     陰陰暗暗的樓門口,一個黑色人影,不知從哪個角落走了出來,身影一閃,悄無聲息就進了小樓。

     ——

     夜色越來越深,周小篆整個人都快趴到電腦上,臉映著屏幕的光,如平時般全神貫注。

     全然不覺,身後有人靠近。

     那是個身材高挑的男子,已經換上了黑色衣物。他的腳步輕得像貓,從黑暗的周圍,慢慢向周小篆靠近,再靠近。

     周小篆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

     直至男人,已走到他的身後,靜靜站立著。

     小篆一個回神,突然看到對面牆上,自己身後、多了道影子,只嚇得倒吸一口涼氣,抓起桌上的筆記本就要往後砸,結果猛地就感覺到後頸遭受重擊。一陣劇痛傳來,他瞬間天旋地轉,連那人的臉都沒看到,「撲通」一聲就倒在了地上。

     那人安靜地看著他幾秒鐘,又抬頭確定周圍無人後,伸出戴著手套的雙手,從小篆腰間拿出鑰匙,打開了證物盒。

     將那枚指紋取了出來。

     靜靜在燈下盯了幾秒鐘,他低低嗤笑一聲,掏出打火機,慢慢將它點燃。最後終於燒成幾縷灰燼,丟進了垃圾桶裡。

     ——

     「動手嗎?」嘮叨舉著紅外望遠鏡,緊張地問。

     「再等等。」韓沉站得筆直,輕聲答,「還沒收到信號。」

     到底是抓捕這樣一樁大案的嫌犯,又是跟警方有著密切關係的人,蘇眠也有些激動起來,單手舉著望遠鏡,另一隻手抓著韓沉的胳膊:「小篆會不會被打得很慘啊?你居然拿他當炮灰,太狠心了。」

     韓沉看她一眼,輕描淡寫地答:「只有他身手最差,換其他人,許湳柏怎麼能放心鋌而走險?」

     嘮叨噗嗤一笑:「回頭讓冷面多給小篆燉點湯就好了。」

     三人又等了一會兒,嘮叨接著剛才的思路問道:「所以,你們就是因為他的上網軌跡,開始懷疑他,然後就設下了「指紋」這個圈套?」

     蘇眠點了點頭,腦海中浮現傍晚時分,當嘮叨將指紋上傳到系統後,每個人不同的反應。

     這是韓沉的主意,真的夠狠,也夠出人意表。一方面試出了誰是嫌犯,另一方面,又正式拋出了誘餌——

     因為那時,每個人登錄系統時,看到的指紋都是不同的。

     每個人看到的,都是自己的半枚指紋。

     「你發現後,馬上追出來找我匯報。」韓沉說道。

     嘮叨摸摸頭笑了笑。他是專門搞指紋的,自然對自己的十個手指頭甚至腳趾頭的花紋,都爛熟於心。剛把指紋復原出來那一會兒,他還沒反應過來。後來仔細一看,就發覺不對勁——怎麼是自己的指紋?當時他也一頭霧水,什麼也沒多想,自然就直接追出去,萬事找老大嘛。

     當時韓沉示意他稍安勿躁,後來才將晚上的計劃全盤托出,要他來做「餌」。

     「而冷面和小篆,根本就不關心指紋,估計是看也看不懂。」蘇眠說,「徐司白心細,指紋結果也會跟他的法醫鑑定工作有關,所以馬上看了。一看是自己的指紋……」她頓了頓,笑了:「他腦子轉得快,明白肯定是我們在搞什麼事,就有點發脾氣了,打電話來找我。」

     嘮叨:「原來是這樣。」

     韓沉斜瞥她一眼,沒說話。

     「唯獨許湳柏。」蘇眠的嗓音沉靜下來,眼睛也一瞬不瞬地透過望遠鏡,盯著小樓,「他看到自己的指紋後,一直保持沉默。」

     嘮叨聽得也有些激動,打了個漂亮的響指:「這招太狠了,太心理戰了!他能怎麼辦啊?換大羅神仙也會舉棋不定啊。所以然後,你們就制定了今晚的計劃,誘他出手?」

     蘇眠點點頭,看向韓沉。韓沉臉上露出極淡的笑,開口道:「即使看到自己的半枚指紋,以許湳柏的性格,也不會輕舉妄動,依舊會懷疑這是個圈套。所以,我們再給他添把火。」

     蘇眠:「一方面,讓許湳柏以為,我們懷疑的是你,並且今晚已經設下了圈套抓住了你。這就讓整件事顯得更加可信。他也會以為我們接下來會疏於防範;另一方面,你說的那些話很關鍵,讓他以為你真的是突然想起指紋似曾相識才來,是被我們誤會了。這更增加他的危機感——以為你很快會發現,那是他的指紋。」

     嘮叨點頭,接口道:「然後,下午的時候就設好了套,把冷面支出去,謊稱他不在。這樣,就順理成章把小篆留下守指紋。許湳柏那傢伙在這種情況下,哪能還不動手?天時地利人和,這也許是他唯一洗脫嫌疑的機會!誘惑太大了啊!都怪我們的戲演得太好了。」

     韓沉和蘇眠都笑了。

     就在這時,韓沉手機響了,屏幕上赫然兩個字:「行動。」發件人是冷面。

     三人再無遲疑,迅速跑下樓,朝小樓包抄過去。

     ——

     許湳柏燒掉指紋後,只花了幾分鐘時間,就將桌上的儀器佈置好。

     打開測量儀器,調到最高光聚焦模式,對準一疊廢紙。再將桌上嘮叨的打火機,丟進廢紙堆了。

     這樣,最多十幾分鐘,廢紙就會被點燃。說不定還能製造一場小的火災。而事後追查,只能判定為儀器故障或操作不當引發的意外。至於小篆,反正現在黑盾組風聲鶴唳,被打暈的他既不能提供任何有價值的線索,說不定還會像嘮叨一樣百口莫辯。

     做完這一切,許湳柏剛要轉身往外走,耳朵裡忽然聽到「吱呀」一聲悶響。

     他的身形驟然一頓,慢慢轉頭望去。

     一旁的儲物櫃被推開,一個男人面無表情地探身出來,手裡還舉著個微型攝像儀,對準了他。

     冷面。

     今天傍晚就應該外出、一直不見蹤影的冷面。

     整個晚上,不知他已悶不做聲在裡面躲了多久。

     黯淡的光線裡,許湳柏的喉結無聲地滾了滾。

     而冷面放下攝像儀,開口:「你的全部作案過程,已經被記錄存進系統。現在跟我走,有什麼話,對他們說吧。」

     到了這一刻,許湳柏腦子裡電光火石般將所有事都串了起來,哪裡還不明白從頭到尾就是為他做的一個局?他靜默瞬間,臉上露出極為陰冷的笑,突然就抓起桌上的筆記本電腦、朝冷面砸去,轉身就往外跑!

     然而在黑盾組中,冷面的身手僅僅稍稍遜色於韓沉,比蘇眠、嘮叨都要出色許多。他反應極快地閃身躲過,一把就抓向許湳柏的肩頭。

     可這一下,許湳柏竟然躲過了,揮拳就朝他打去!冷面暗暗吃了一驚,這傢伙身手竟然這麼好!動作也極為快準狠!這讓他更加堅信了一個猜疑——那天在邵綸住所裡,對小白下手的人就是他!

     兩人纏鬥片刻,遠遠地已經聽到腳步聲。許湳柏驚覺,抬眸望去,結果就被冷面瞅著空檔、一拳狠狠擊在他的腹部。許湳柏吃痛彎腰,冷面下手比他更快更狠,一把扭住他的胳膊,就將他抵在牆上:「你跑不掉了!」

     許湳柏粗粗地喘了幾口氣,平時溫文爾雅的教授,此刻頭髮凌亂額頭青筋暴出,眼鏡也掉在地上,手腕上的錶和佛珠也歪歪扭扭。

     可他卻在燈下轉頭望著冷面,忽然笑了,那雙雋黑的眼氤氳難辨。

     「你以為你抓得到我?」

     冷面一怔。

     ——

     韓沉三人一路跑下樓,遠遠就見小樓的門洞開著。

     嘮叨此刻鬥志滿滿,難免故態萌發,邊跑邊囉嗦:「媽的!許湳柏這老小子太精,監控不能放、門外不能埋伏。又是我們內部的人,不能驚動其他人!不過守著的人是我們單兵武力值最彪悍的冷面,他又謹慎,一定能把他打趴下!就怕他為了給小篆報仇,打得太狠……」

     說話間,三人已飛速跑到了門口。蘇眠眼明手快,再次打開牆上的燈。

     然而看清眼前的一幕,她和嘮叨都驚呆了,韓沉臉色也是一變,三兩步搶到冷面面前。

     只見屋內的桌椅大概因為近身搏鬥,已經東倒西歪。小篆還撲在地上昏迷著,冷面也倒在地上,肩頭插著把匕首,血流如注,竟然已昏死過去。而許湳柏已不知所蹤。

     「吱嘎——」一聲尖銳的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響,眾人猛地回頭,就見兩道車燈的亮光穿破黑夜,迅速朝院門駛去。

     「叫救護車!」韓沉低喝一聲,將冷面交到嘮叨懷裡,起身就朝門外跑去。蘇眠緊隨其後,追了出去。
匿名
狀態︰ 離線
127
匿名  發表於 2015-3-9 23:53:21
第一百零五章

      夜色靜得像鬼,洞開的門口有冷風呼呼吹進來。嘮叨看著地上橫著的一大一小兩個男人,都快要急死了。趕緊撥打120,又用力拍周小篆的臉:「醒醒!醒醒!」

     小篆還真的悠悠醒轉,迷迷瞪瞪看著他,一下子從地上跳起來:「怎麼樣怎麼樣?抓到他沒有?」脖子一歪,整張臉皺了起來:「打得我好疼!」

     看他沒事,嘮叨長舒了口氣:「跑了!老大和小白在追呢!他居然插了冷面一刀!」

     兩人同時看向地上的冷面。好在刀沒有插在要害,出血也不多。小篆立馬跑回座位拿急救箱,嘮叨試探地輕拍冷面的臉:「冷面!冷面!你還能不能醒啊?許湳柏跑啦!」

     冷面竟然沒有昏睡得太沉,那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眼。嘮叨大喜:「太好了太好了!」小篆也高興地撲過來,替他處理傷口。

     「冷面到底怎麼回事?許湳柏那老小子怎麼能傷到你?」嘮叨問,「他是不是耍陰招了?」

     冷面怔了一下。

     接過小篆手裡的紗布,按住傷口就站了起來。嘮叨和小篆都被他的強韌驚了一下。而他俊毅的臉上,眉頭卻微皺,開口:「我不知道。」

     嘮叨和小篆驚訝:「不知道?」

     冷面點頭,腦海中浮現昏迷前的一幕——

     他正將許湳柏壓制在牆上,腰間的佩槍都沒用上。剛要上拷,就見許湳柏轉頭望著他:「冷面,我的手。」

     冷面當然下意識就朝他的手腕望去。

     然後他看到了什麼呢?

     閃閃發光的腕錶,時針、分針、秒針,正一格一格緩慢地走著。而許湳柏的那串佛珠,在燈下發出盈盈的光澤。

     他還沒反應過來,許湳柏的一隻手,已經開始緩緩轉動那一顆一顆的佛珠,而腕錶的指針的滴答聲,也清晰傳進冷面的耳朵裡。

     「One、Two、Thre、Four……」許湳柏的嗓音,像是從很遠又很近的地方傳來,「聽到指針的聲音了嗎?是不是很輕、很舒服?」

     後來的事,冷面就記不太清了,但身體的本能還在,模模糊糊感覺有冰冷的刀鋒觸到自己身體上,他猛地一轉身避開,然後就聽到那滴答聲一直在耳邊迴旋,而他也慢慢陷入一片寧靜的深黑裡。

     ……

     「你被他催眠了?」小篆瞪大眼,嘮叨也覺出味來。

     冷面想了想,確定地點了點頭。

     可催眠這種事,三人只是有所耳聞,沒親眼見過。沒想到冷面今天就著了這個道兒!

     嘮叨立刻響亮地罵了句髒話!

     就在這時,門口響起敏捷的腳步聲,徐司白和小姚出現了。大概他也一直沒睡,聽到動靜就趕來,外套長褲十分整齊,清俊的臉沒太多表情。掃一眼屋內的環境,他問:「他們人呢?」

     冷面推開還在處理傷口的小篆:「我沒事,追!」

     幾個人再無耽擱,上了兩輛警車,風馳電掣般追了出去。

     ——

     路虎在夜色裡一路狂飆。

     前方不遠處,許湳柏的車一直在急速轉向躲閃,試圖甩掉韓沉。

     但這怎麼可能?

     眼看兩車越追越近,許湳柏一個打彎,駛上了通往郊區的外環路。半夜外環上私家車不多,卻有不少長途貨運車,路面又到處在施工維修,車流反而變得擁擠起來。

     韓沉始終盯著前方,將車開得又快又穩,追隨許湳柏穿行在大貨車之間。蘇眠掛掉嘮叨的電話,轉頭望著他:「是催眠。許湳柏催眠了冷面,要不是冷面靠本能反應躲開,那一刀就不是插在肩膀上,說不定他已經被殺了。」

     想了想,她又說:「冷面提到了佛珠和手錶。我看過一點催眠術的書,這或許就是許湳柏的催眠工具。難怪他平時總戴著、還總轉。據說催眠高手,平時就能讓你不知不覺進入輕微催眠狀態。所以今晚他才能這麼容易就得手。」

     韓沉的臉色更冷了。

     「坐穩。」他開口。

     蘇眠立刻抓緊扶手。他一腳油門,車陡然往前一飆!蘇眠先是瞪大眼,然後立刻側頭迴避——「嘭!」一聲巨響,他們結結實實撞上了許湳柏的車尾。

     許湳柏的車一下子被撞飛出去!

     只見他急忙一個打彎,險些就撞上了路旁的護欄,跌跌撞撞繼續往前開。這時,蘇眠就見到韓沉很冷地笑了笑,輕巧而快速地避過周圍亂七八糟的車輛,又是一腳油門追上去。簡直就跟貓攆耗子似的,又要把許湳柏逼向絕境。

     雖說冷面受傷讓蘇眠也很憤慨心痛,但看著韓沉開著自己一百多萬的車,毫不心疼地撞,她只覺得又爽又肉痛……

     前方一個岔路口,路中間是個環島。許湳柏的車飛馳而過,韓沉避開旁邊並道的車,緊隨其後。蘇眠再次握緊扶手,做好飆車的準備。就在這時,她忽然瞥見環島的草叢中,有紅光一閃一閃。

     「那是什麼?」她倏地一指。

     韓沉一瞥,眼眸猛地定住。蘇眠只感覺到車身狠狠一甩,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尖銳聲響——他們已急速轉向,一頭扎進馬路旁的樹叢裡,撞開兩棵小樹,朝低緩的山坡開了下去。

     「轟!」

     身後傳來震天的聲響,爆炸的火光突然就照亮了整條公路。韓沉鬆開方向盤,一把抱住蘇眠,將她按進自己懷裡,「啪啦啦——」車玻璃瞬間被震碎,落了他滿背。

     蘇眠驚魂未定地抬頭看著他:「有沒有事?」

     「沒事。」韓沉撥開她長髮上的碎玻璃屑,推門下車。蘇眠跳開一地碎玻璃,跟他一起抬頭眺望。只見整個環島都燃燒著熊熊火光,爆炸的威力極大,旁邊的道路都被炸斷。許多輛貨車都停了下來,還有一輛小貨車側翻在路旁,好在車中無人。許多司機跳下車,拼命往後跑。而前方,瀰漫的煙氣中,許湳柏的車已經不知逃往了哪裡。

     蘇眠心頭突地一跳,霍然舉目四顧。

     第四名殺手,爆炸者,出現了。

     可是周遭一片混亂,哪裡又能把他找出來?

     「上車!」韓沉再次坐進車裡,掏出手機,他的臉清寒一片,「立刻調集周圍所有道路監控,把他找出來!」

     路虎迅速拐進一旁的小路,朝許湳柏消失的方向,繞行追了上去。

     ——

     天邊,露出了一絲微光。

     公路、樹林、江水……山間的晨景一片寂靜,只除了數輛警車奔馳而過的聲響。

     冷面本就是追捕高手,韓沉更是高手中的高手。早上五六點鐘,韓沉的車從一條山路上冒出頭,蘇眠便看到了前方拐彎處,許湳柏的車尾部一閃而逝。而更遠的前方,幾輛警車在林間穿梭——

     包圍之勢已成!他插翅也飛不出去了。

     眼見韓沉一個急轉彎,追得離許湳柏更近了,兩車只有十餘米的距離。韓沉忽然將她的手一拉,放到方向盤上:「你來開。」

     「噯?!」蘇眠一呆。約莫是她的表情太呆,韓沉居然還淡淡笑了笑:「我的命交給你了。」然後拔出腰間佩槍,探身出去,偏頭瞄準,那姿態要多帥氣有多帥氣。

     這種時候,他還有心情開玩笑。蘇眠真想揍他,一咬牙,把著方向盤,全神貫注開了起來。

     「砰砰砰——」接連數槍,乾脆利落。就看到許湳柏的車兩個後輪和一個前輪,瞬間癟了下來,冒出煙氣。車子一個猛打彎,就撞到了路旁的一棵極粗的大樹上,不動了。大樹旁邊就是懸崖,懸崖下方就是奔騰的江水,極為凶險。

     蘇眠立馬剎住車,韓沉已持槍跳了下去,緩緩逼近。而山路的另一頭,幾輛警車同時猛剎,嘮叨、冷面和幾名刑警先後持槍下車,將許湳柏的車圍了個水洩不通。

     蘇眠一下車,就見對面車旁,徐司白也站了出來。兩人遠遠對視一眼,又同時看向許湳柏的方向。

     「下車!」一名刑警厲喝道。

     數把槍,隔著十餘米,對著車不動。

     蘇眠望著不遠處韓沉矗立的身影,心也緊緊提起。眼睛緊瞄著車——萬一情況有不對,她就衝上去保護他。

     片刻的沉寂後,已經撞得變形的車門,「吱呀」一聲被緩緩推開。

     與他們周旋的許湳柏,探身站了出來。

     比起平時的溫文儒雅,此刻的他真的是極為狼狽了。西裝歪歪扭扭,滿是灰黑。手上的佛珠也不知散落何處,只有半截絲線和幾顆珠子還掛在手腕上。他的臉很陰沉,陰沉中又帶著某種嘲諷和怨恨。他緩緩打量著黑盾組眾人,最後慢慢舉起雙手,放到了自己的後腦上。

     「蹲下!」冷面命令道。

     韓沉依舊保持瞄準姿勢,緊盯他的一舉一動。

     眾目睽睽下,他卻忽然笑了笑,往後慢慢退了兩步。

     背後就是懸崖,他離懸崖已只有一步之遙。大夥兒心中都是一驚。韓沉開口:「站住。」

     他的目光,卻似乎放得很遠。瞬間的失神後,他的瞳仁重新聚焦,目光落在了韓沉身後的蘇眠身上。

     「小師妹,還記得那句話嗎?」

     蘇眠冷冷地盯著他,沒出聲。

     他卻已兀自開口,聲音很響,也很清亮。這一霎那,他不急不緩的聲音,卻像是宣言般響徹整個山谷——

     「我的人生早已結束。直至遇到他,我的生命才開始真正的燃燒。」

     蘇眠心頭一震。

     然而話音未落,他的臉頰泛起奇異的微笑,一縷鮮血從他唇角溢了出來。

     「他服毒了!」嘮叨急忙喊道。然而已經來不及了,他保持著這樣的笑容,張開雙臂就往後倒去!

     說時遲那時快,一旁的韓沉早有預備,一個箭步衝上前,就要抓他的胳膊。

     然而,不知是不是天意,許湳柏腳下的那方土,竟突然塌陷,整個人一下子就墜了下去!

     韓沉措手不及,只抓了個空。眾刑警蜂擁而上,隔著幾步站在懸崖邊。徐司白也走上前,跟蘇眠站在一起,靜靜眺望。卻只見高達百餘米的峭壁之下,江水如萬馬奔騰,已將一切都帶走。
匿名
狀態︰ 離線
128
匿名  發表於 2015-3-9 23:53:42
第一百零六章 吃醋的人

     江邊的灘塗,亂石雜草叢生。刑警們四散尋找著,暫時沒有找到人摔落的痕跡。

     多半是掉進了江里。

     韓沉是現場指揮,一直跟幾個刑警交頭接耳、四處走動。蘇眠便獨自轉了一圈,最後到了江邊,遠遠便見徐司白一個人站在水流旁,褲腿和鞋都被水沖濕了,兀自出神。

     蘇眠剛要走過去,突然心念一動,探頭四處看了看,沒有發現韓沉的身影,這才大搖大擺地走向徐司白,拍了拍他的肩膀:「在想什麼?」

     徐司白雙手插在衣兜里,那張臉顯得愈加清雋。他看向她,答:「在想許湳柏。」

     與此同時,相隔數十米的大樹後,韓沉剛跟兩個刑警勘探完崖壁下方的一塊土地。他一抬頭,就看到了蘇眠左顧右盼的小動作,硬是沒看到樹後的他。然後,她就一臉放心地跑到了徐司白的身邊,兩人說起話來。

     ……

     那屁顛屁顛的機靈模樣,只令韓沉胸中一縷悶氣無聲纏繞,又像根羽毛似的撓過他的心。靜默片刻,倒是笑了。

     一不留神這女人就給他灌醋,還能灌得他有點心軟。

     「韓組,那邊要去勘探嗎?」一名刑警問。

     韓沉又遠遠地看了她一眼,這才偏過頭,跟刑警們去了。

     ——

     「想許湳柏什麼?」蘇眠問。

     徐司白有些出神,答:「這個人讓我很反感,很不舒服。」

     蘇眠有點意外。他一向兩耳不聞窗外事,對於不相關的人和事,連評價的興趣都沒有。如今與黑盾組同仇敵愾,倒讓她蠻安慰的。

     這個孤傲男人離大家的距離,似乎也在慢慢變近。

     「只可惜……」他沉吟。

     蘇眠:「可惜什麼?」

     他輕蹙了一下眉頭:「許湳柏死前服用了氫化毒物,又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再被捲入急流中。這麼多種傷害出現在一具屍體上,非常難得。只可惜屍體還沒找到。」

     蘇眠:「……噗,徐司白你夠了。」

     這時,現場勘探得差不多了,嘮叨招呼大家上車。蘇眠一轉頭,就看到韓沉跟幾個刑警,從樹林後走出來。她也就沒管徐司白了,立刻跑了過去,跟他匯合。

     等到了跟前,韓沉看她一眼,對其他刑警說:「你們先上那輛車。」等旁人都走了,他的手便往她肩上一搭,往停車的方向走去。

     他倆的事已是公開的秘密,在場的又都是些熟人,蘇眠也就沒太在意,任由他這麼擁著往前走。只是心中稍稍有點奇怪——在公開場合,他基本還是跟她保持正常距離。今天怎麼忽然親近?

     她轉頭望著他的側臉。忙碌了整晚,他的短髮有些亂,夾克里的襯衫也有點皺。他的懷裡倒是依舊溫熱又舒服。

     大概是累了?

     蘇眠索性往他懷裡靠得更緊,手指還不安分地扯了扯他胸口的襯衫。這動作是親近也是小小的撒嬌,韓沉低頭瞥她一眼,沒說話。

     而相隔不遠的岸邊,徐司白一轉身,就望見兩人相擁離去的身影。靜靜站了一會兒,他走向與他們相隔最遠的一輛警車。

     韓沉的車和幾輛警車,都停在灘塗旁的下山公路路口。等到了車前,嘮叨跑過來:「老大,你這車還能開嗎?要不我幫你叫拖車,後面還有輛車空著,就坐了徐法醫一個人。」

     蘇眠看著撞得面目全非的路虎,剛要點頭,韓沉卻已鬆開她,掏出鑰匙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用不著。她就喜歡坐我這輛車。」他轉頭看她一眼,「換車她不樂意。」

     蘇眠一愣,嘮叨已頓悟開口:「嘖嘖女人就是難伺候!」轉身走了。

     ——

     開往市區的公路上。

     韓沉單手搭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撐在車窗上,手背抵在唇畔,眼睛看著前方,車開得很平穩。蘇眠看著他冷峻的側臉,默默地想,即使開著這樣一輛破車,他看起來依然這麼帥。

     一開始她還沒反應過來,他剛才的橫勁兒從哪裡來。稍一琢磨,才慢慢覺出味兒來。但她並不知道自己之前的小動作被他發現(其實她也只是不想他不高興而已),心想只是三人坐到一輛車上,現在他都不幹了?

     「臥槽韓沉你是醋罈子嗎?」冷不丁的,她突然冒出一句。

     哪知韓沉既不否認,也不反駁,臉色淡淡的,依舊看著前方。

     「原來你知道。」他的嗓音低沉輕慢,「知道你還撩?」

     蘇眠微怔, ​​反而噗嗤笑了。想了想,解開安全帶,探身過去,就在他側臉上親了一下。

     「我心裡從頭到尾只有那一個人,其他人你根本不必在意。我愛你。」

     韓沉輕抵在唇邊的手,放了下來。偏頭就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兩人的臉隔得極近,他的眼睛墨色濃郁,只看得蘇眠一陣滾燙的心悸。

     「坐回去,扣好安全帶。」他低聲說。

     「嗯。」

     兩人都沒再說話,車內的氣氛卻似乎變得溫軟又慵懶。蘇眠靠在座椅裡,腳往地墊上一踢一踢。過了一會兒,聽到他開口:「蘇眠,我在想,許湳柏既然是當年的連環殺手之一,他自己是犯罪心理學家,許家在科研和警務兩方面都有些背景。當年警方對七人團的抓捕行動出了差錯,會不會跟許湳柏有關?」

     蘇眠一怔。

     ——

     接下來的一天,警方除了繼續在江中打撈許湳柏的屍體,還對他的個人情況進行了更深入全面的調查。

     得到的調查結果,算是側面進一步印證了韓沉的猜測。但是也有意外之外的收穫。

     首先,當年七人案發時,許湳柏還是國家公安大學的助理教授。但是他的父親是犯罪心理學方面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說不定蘇眠當年還聽過他的課。家族中其他幾位近親,也都在警校或者公安系統任職。所以他當年如果是叛徒,的確是有可能給警方帶來很大麻煩。

     其次,通過詢問他原本在公安大學的同事,黑盾組了解到:他儘管有些名氣,但他在院校同仁間的風評並不好。有不少人認為,許湳柏對學術的態度過於激進,經常希望嘗試一些算是「踩線」的、法律不會允許的實驗方法。但他時常能提出一些很有新意的觀點理論,所以才一直被院方容納。但最近,院領導已經有考慮,想要辭退他。

     因此,他最近離開北京,到K省的院校承擔研究項目,說不定也是為自己在另謀出路。

     但是搜索他的住所、電腦、工作單位……卻沒找到任何與七人團有關的罪證了。

     「既然許湳柏在學術上比較偏執、剛愎自用,與其他學者並不合群。那麼這也許是他捲入七人團的理由之一。」調查告一段落後,蘇眠這樣說,「跟一群心理變態者在一起,身為一個犯罪心理學家,他能理解他們,能獲得共鳴、認可,甚至也許獲得他們的尊敬和追捧。這也許,能帶給他極大的成就感和刺激感吧。就像他死前說的,真正開始燃燒自己。至於他在組織中究竟是擔任什麼樣的角色,放在警方身邊的臥底?精神導師?他是催眠幫助他們殺人,還是跟他們一樣自己親手殺人,暫時不得而知了。」

     ……

     這天調查結束,蘇眠和韓沉回到家,已經是華燈初上的時分。
匿名
狀態︰ 離線
129
匿名  發表於 2015-3-9 23:54:01
第一百零七章 姐姐你好

     蘇眠躺在床上,她已經很睏了。可韓沉還在洗澡,所以她死撐等著。

     過了一會兒,浴室門推開,韓沉穿著睡衣、拿著剃鬚刀走了出來。睡衣質地柔軟而考究,印著暗灰色條紋,倒為他平添了幾分清貴慵懶的氣質。他單手撐在盥洗台上,對著鏡子,開始刮下巴冒出來的那一點青色鬍渣。

     蘇眠一下子來了興趣,跳下床跑到他身旁:「我來給你刮。」

     剛洗完澡的韓沉,漂亮得讓人看一眼就心跳。他用那沾著水汽的眉眼,淡淡看著她:「你會?」

     「不會可以學嘛。」蘇眠答得豪爽,雙眼期盼地望著他。

     韓沉笑了笑,轉身正對著她,把手裡的剃鬚刀交給她。然後一隻手往她身後牆上一按,另一隻手插進了睡褲兜里,低頭看著她:「動手。」

     盥洗台前空間本就狹窄,他這麼一靠近,明明很有愛很正常的刮鬍子,突然就變得……很曖昧很性感很誘惑。

     蘇眠腦子一熱,沒頭沒腦說了句:「你可真是個……俏韓沉。」

     俏韓沉顯然是不喜歡這個稱呼的,低頭就吻住了她。他的臉映著淺淡的燈光,眉目沉凝。這個吻卻極挑逗極具懲罰意味,含著她的唇反覆輕咬。直到蘇眠被吻得嗚咽求饒,他才鬆開了她 ​​,兩人一本正經地刮起鬍子來。

     蘇眠雖然大大咧咧,下手卻十分細緻溫柔。將他的臉塗滿泡沫後,就沿著他的臉頰,一點點刮了起來。她刮得很認真,微微仰頭看著他,眼睛裡映著璀璨的光。韓沉凝神注視著她,腦子裡卻響起,許湳柏墜崖前特意喚她的那一聲「小師妹」。

     他的胸中,有些燥亂的冷意在翻滾。

     毫無疑問,眼前的女人,對於七人團來說,是個特殊的存在。所以他們當年才沒殺她,所以許湳柏臨死還要喊一聲小師妹。

     從他和她重逢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她能那麼細緻、甚至溫柔地理解心理變態者的痛苦和需要,但是,她也是那麼堅定清澈,絕不苟同。

     是否,這也是她身上,吸引他們的特質?

     他們曾經將她從他身邊奪走,也奪走了她原本的人生。

     而他終於尋回了她。

     這一次,他們想要重來嗎?

     ……

     思及此處,他搭在她腰上的手,緩緩收緊。

     「想什麼呢?」蘇眠看著他的眼睛。

     他卻取走她手裡的剃鬚刀,丟在盥洗台上,不由分說低頭開始吻她,答得含糊:「嗯……想今天要不要……畫個正。」

     「人飽暖才思淫慾!」蘇眠奮力推開他,「我要睡覺啦。」

     韓沉到底心疼她,笑了笑,放她爬回床上,又抬頭看了看時間,還很早,剛八點。

     「我把車送去修了。」他換了套衣服,拿起車鑰匙,走到床邊摸摸她的頭,「你先睡。」

     「嗯,早點回來。」她軟軟地說。

     他雙手插褲兜里,走向門口:「回來時會讓你醒的。」

     蘇眠花了一秒鐘才反應過來:「……」

     他總是這樣,不動聲色地耍流氓!

     ——

     蘇眠這一覺睡得很安穩。自從跟韓沉住到一起後,她就很少做夢。

     不知過了多久。

     某個瞬間,她的腿就這麼自己輕輕一抖,像是感覺到了什麼。

     她忽然就睜開眼,醒了。

     房間裡昏黑一片,周圍也很靜很靜。但是在剛才的半夢半醒間,她卻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又似乎,只是錯覺。

     「滴」一聲輕響。

     這回,她聽得真真切切。

     聲音是從客廳門口傳來的。她的手心忽然就滲出了隱隱的汗,躺在床上沒有動,透過臥室虛掩的門,看著大門的方向。

     剛才那聲音,她分辨得出來。

     自從上次她差點被那個神秘人——也許就是許湳柏——掐死後,韓沉就在家裡的每扇窗、每扇門,都裝了紅外線報警器。只要有人闖入,就會立刻報警。

     而剛才那一閃而逝的報警聲……

     有人在拆掉報警設備。

     他即將無聲無息地進入這間屋子。

     但他大概不知道的是,韓沉在臥室門口還裝了第二道更精密的報警器。韓沉每次出門,都會打開兩道開關。這個人如果踏入,警報就會立刻呼嘯響起,不僅大樓保安會立刻被驚動,報警信號也會直接發送到韓沉的手機,和這片小區門口的當地派出所警務值班亭。

     但來的人極可能是七人團之一,稍有不慎也許就是生死之別。此刻韓沉不在,蘇眠只能靠自己。她輕吸一口氣,閉了閉眼又睜開,內心竟湧起一股凌冽的豪氣。

     她幾乎是無聲無息地坐了起來,以極慢的動作,拖起牆角的一根粗木棍,緩步走到了門後,貼牆,極靜極靜地站著。

     等了大概十幾秒鐘,就聽到了很輕很輕的聲響。

     門被推開了。

     沒有腳步聲,也沒有光和影,但是她很肯定,那人走了進來。

     他走得很慢很慢,大約又過了十幾秒鐘,蘇眠透過門縫,才看到一個人,走到了臥室門外。

     光線幾乎沒有,那人渾身上下黑漆漆的。蘇眠大致看到他戴著鴨舌帽和口罩,完全看不到臉。個子……似乎很高,身材削瘦。

     床上被子還原樣堆著,看起來就像是有個人躺著。蘇眠的心跳得越來越快,屏住呼吸,然後就看到門邊地上,一隻穿著運動鞋的腳,踏了進來。

     就是現在!

     尖銳的報警聲驟然響徹整間屋子,那人彷彿也一驚,腳步頓住。蘇眠手裡的木棒風馳電掣般就往他頭頂砸去!

     嘭——一聲悶響,那人吃痛輕哼一聲,背上結結實實吃了一棍。蘇眠二話不說,舉棒又要猛擊,誰知那人竟不躲不閃,抬頭就看向她,竟是氣呼呼地開口:「蘇眠姐!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幹嘛一見面就打我!」

     那聲音極響亮極年輕,語氣也極委屈。

     蘇眠再警惕,也被他說得愣了一下。

     然而就是這一瞬間!

     他身手如電一把捏住她的手腕,蘇眠吃痛,木棒脫手而出。

     他卻輕笑了一聲,語氣是跟剛才完全不同的低沉散漫:「蘇眠,這一招裝瘋賣傻,還是當年你教我的,也忘了嗎?」

     蘇眠心頭一震,語氣卻極淡:「我怎麼會忘……」說話間就一腳踢在他腹部,手也往後一縮,躲開他的桎梏。

     兩人暫時打平。

     這時,樓下卻突然響起了警鈴聲。

     「還挺快……」他低喃了一聲,身形一閃,就退出了臥室門口。蘇眠剛要再追,他卻背對著她開口:「站住,如果你不想韓沉死的話。」

     蘇眠腳步一滯,逼視著他的背影:「什麼意思?」

     他卻又笑了一聲,伸手壓低帽簷,答:「我今天是來送信的,信已經送到,我要走了。我一直就打不過你,當然要在韓沉的車上偷偷裝個炸彈做護身符,就裝在你們今天撞破的車頭里了。你再往前一步,我就炸死他。」

     這麼冷酷的話語,他卻說得輕巧含笑。蘇眠一時難辨真假,竟不敢動,轉眼間,他已閃身出了客廳的門。

     「你是誰?」蘇眠忽然喊道。

     以為他肯定不會回答,誰知門被掩上的同時,卻聽到那近乎溫軟的嗓音再次響起:

     「姐,我是A。你曾經最親愛的弟弟——A。」

     蘇眠心頭巨震,一個箭步衝出門口,可樓道裡已經空空如也,哪裡還有他的身影。倒是有幾個警察,扶著樓梯急匆匆地往上爬。她最關心的是韓沉,立刻折返屋中,打開燈,找到手機打給他,這才發現調成震動的手機上,已經有數個他的未接來電。

     電話接通。

     「你還好嗎?」

     「蘇眠?」

     兩人同時開口,語氣都有些急。

     蘇眠馬上說:「我沒事,在家。你馬上離開車子,車上有炸彈!」

     韓沉卻是一靜,很快答道:「不可能。我用車前,已經檢查過。車剛才送到車行,在做修理,也沒發現炸彈。我快到小區了,待著別動。」

     掛斷後,蘇眠一把將手機丟在沙發上,罵了句髒話。

     關心則亂,被騙了。

     但他是爆破高手,還是琢磨不定的心理變態者,她當時無論如何也不能拿韓沉的命冒險。

     滿屋燈光明亮,這短暫的幾分鐘的交手,卻叫她內心如排山倒海般難以平靜,下意識緩緩低喃他剛才留下的名字……

     A。

     就在這時,她一眼瞥見茶几上,無端端多了個白色信封。

     剛剛A說,他是來送信的。

     她的心頭猛地一跳,立刻衝過去,從抽屜裡拿出手套戴上,這才拿起來。

     很精緻的白色紙張,描著金邊,甚至還有淡淡的香氣。信封上用黑色墨水手寫了三個字:

     「致黑盾」。

     字體十分灑脫漂亮。

     她小心翼翼拆開信封,裡面是一張同樣精緻漂亮的白紙。

     紙上是同一個人的字跡。

     只寫了兩行字。

     但是她的眼睛卻瞬間睜大了。倏地抬頭看向日曆,今天是3號。

     而紙上,赫然寫著:

     「7日7時7分。

     我們會來。」
匿名
狀態︰ 離線
130
匿名  發表於 2015-3-9 23:54:40
第一百零八章 生死與共

      7日7時7分。

     我們會來。

     ……

     蘇眠站在燈下,拿著這張潔白如新的信箋,一動不動。

     韓沉踏入家門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他直接走到她身後,握住她的肩,將她轉了過來。他的黑色夾克領子豎著,身上彷彿還沾染著秋夜的冷意,眼睛卻是沉黑無比,將她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番,確認無恙後,才一把將她按進懷裡。

     「我沒事。」蘇眠輕聲說,也摟了摟他的腰,心中的餘悸彷彿才得到安撫。她將手裡的信箋遞到韓沉面前。韓沉接過,看了一眼,又拿起茶几上的信封,臉色始終淡淡的。

     ——

     廳裡鑑證科的同事很快就過來勘探現場。但是如預料一般,那個自稱A的年輕男人,根本沒留下任何痕跡指紋。小區的監控錄像也沒有拍到他——他大概是繞過了大部分的攝像頭。而必經路上的幾個攝像頭,昨晚就被人毀壞了。

     等鑑證科同事離開時,都已經半夜三四點鐘了。

     蘇眠抄手坐在沙發里,了無睡意,仔細琢磨著A說的每一句話。韓沉將他們送走,帶上門,一低頭,卻瞥見牆邊被人拆得亂糟糟的紅外報警設備盒。

     他抬起腿,一腳就踹了過去,將它踹得更加七零八落。這動靜太大,蘇眠驚訝抬頭,就見他雙手插口袋裡,冷著臉,轉身走入了書房。

     「你跟它發脾氣幹嘛?」蘇眠瞅著他的背影,「它也不想被人拆啊。」

     也難怪他發火。這種事是鑑證科負責的,當時一個熟人拍胸脯打包票,說這是國內最好的保安設備,高精尖無懈可擊巴拉巴拉巴拉……

     過了一會兒,卻見他又走了出來,單手插在褲兜里,走到她跟前坐下。

     「明天開始,我陪你去宿舍住。」

     「嗯。」蘇眠輕聲答,只是想到那張吱呀作響的單人床,有點悲催了。晚上兩人要用什麼姿勢睡覺?萬一床塌了……

     她正胡思亂想,韓沉卻從褲兜里掏出了一樣東西,放到了她掌心裡。

     一支小小的金色的哨子,掛在一條銀鍊子上。

     蘇眠原本眼睛一亮,伸手摸了摸,就有點嫌棄:「做工好粗糙啊。」

     韓沉瞥她一眼,徑自將鏈扣打開:「警校畢業拿的。那一年2000多畢業生,就這一個金哨子。低頭。」

     蘇眠「哦」了一聲,任由他替她戴上。這麼有紀念意義這麼拉風,她又想要了。

     戴好後,她將長髮往上一擼,露出脖子,又有些臭美了,朝他擺了幾個姿勢:「你看,好看吧。這麼醜的項鍊,我戴還是好看。」

     韓沉笑了笑,手臂搭在沙發扶手上,另一隻手拿起哨子,送到她唇邊:「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離開哨聲範圍,直至將七人團全部繩之於法。我若不在身邊,你遇到危險,馬上吹哨子。」

     蘇眠眨眨眼。

     原來這才是他的目的。

     的確,在近距離範圍,哨子是最原始也最有效的報警工具。

     她含著哨子,用力一吹,清亮悠長的聲響,瞬間響徹整間屋子。也許還飄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她嘿嘿一笑,撲進他懷裡:「這麼有意義的東西,你當年怎麼沒送我?」

     這種事,韓沉也想不起來,哨子的來歷還是他後來回警校得知的。不過他握著她的手,淡淡地答:「我怎麼知道?八成當年你就嫌它醜。」

     這個猜測實在太有說服力,蘇眠立馬不說話了。

     兩人靜靜擁了一會兒,蘇眠又問:「那要是我哪天吹哨子,你不來怎麼辦?」這問題完全就是找茬了,意思就是:你要是失約了,得給我什麼好處彌補?

     誰知韓沉眉都沒抬一下,答道:「你在哪裡,我就去哪裡,萬丈深淵我也會跳。不來,除非我死了。」

     蘇眠一愣,立馬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呸!」嘴也湊上去親。

     韓沉卻順勢將她整個抱進懷裡,起身走進臥室,丟到了床上。

     ……

     ——

     次日上午。

     黑盾組辦公室。

     沒有外人。徐司白算半個自己人,也沒有被邀請。

     門關得很嚴,五個人坐成一圈,臉色都很沉靜。韓沉的語調不急不緩,將所知道的當年事,完整說了一遍。

     蘇眠坐在他身側,一直沒出聲。期間,嘮叨、冷面和小篆的目光,多次落在她身上,驚訝、憐惜、疑惑都有。

     等韓沉終於說完了,一時竟無人說話。韓沉卻將她的手一握,說道:「把這些事告訴你們,是因為你們既然參與其中,就應該知道所有前因後果,也清楚我們面臨的是怎樣的對手。他們無疑是我們遇到過的,最棘手的犯罪團伙。我相信他們這次對黑盾組的公開挑釁,有一部分原因是與我們的私仇。所以,你們可以選擇退出這個案子,下個案子大家再一起工作。」

     這番話他說得很平靜,令人信服這就是他的心裡話,不會介懷。蘇眠也點點頭,開口道:「你們要是過意不去,以後冷面就多給我倆煲點湯、小篆多給我搥搥背,嘮叨別那麼囉嗦,就當是彌補啦。」

     一個處之淡然,一個插科打諢,但兩個人的態度都同樣誠懇。嘮叨和小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冷面依舊是萬年沒表情。

     「我不退。」他第一個開口,然後就沒多餘的話了。

     小篆則一把抓住蘇眠的胳膊:「我當然也不退啊!小白,我是你什麼人啊切,我永遠都跟你共同進退!」

     蘇眠也抓住他的手:「小篆,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其實我也就是跟你客氣一下!是韓沉非說,必須給你們選擇的權力。」

     大家都笑了,由於還在組織長篇腹稿、還沒來得及表白的嘮叨,頓時覺得自己太失策顯得太沒有義氣了,趕緊開始發言:「喂喂,還有我呢,我還沒說呢。你們的敵人,當然就是黑盾共同的敵人,怎麼能分彼此呢?我覺得我從警以來最大的收穫,就是跟你們……」

     「分配任務吧。」冷面打斷他。

     「分配任務吧!」小篆的聲音更響亮。

     嘮叨立馬加快語速:「……最大收穫就是跟你們共事抓最窮凶極惡的犯人讓更多人的生命得到挽救讓正義永遠伸張更何況老大還是我男神——所以分配任務吧!」

     五個人全笑了。蘇眠望著他們一張張俊朗而堅定的臉龐,心裡暖得就跟點了個小火爐似的。

     永不退縮、生死與共。他們都是如同兄弟手足的刑警,有些話根本就不用多說。

     韓沉嘴角也噙著淡淡的笑,轉頭看她一眼,點了點頭。蘇眠便站了起來,將裝在證物袋裡的那封信,遞到他們面前。

     「昨天晚上,自稱「A」的嫌疑犯,將這封信,送到了我們家裡。」她在白板上寫了個大大的「A」,然後看著大家,「A年紀不大。從他昨天的聲音判斷,不會超過30歲,他還叫我姐;他很狡猾,語氣時而顯得孩子氣,時而陰沉冷漠;他狂妄而熱愛冒險,親自將信送到警察家裡來……這一切,都符合我們對爆炸犯的初步畫像。」

     眾人點頭。

     這時嘮叨開口:「小白,他叫你姐,你當年又是臥底,那這個變態很可能對你懷有又愛又恨的情緒,你要當心啊!」

     韓沉也抬眸看著她。

     蘇眠看著眾人關切的目光,點了點頭。但是她沒說出口的是,她有種奇怪的直覺,總覺得A不會害她。儘管昨晚跟他鬥得十分凶險,還被他耍了一番,但她就是感覺不到他的敵意和威脅。

     「而寫這封信的,應該是第二名連環殺手。那位看起來體面又自制,實則壓抑又扭曲的殺人狂。」繼續說道。

     「為什麼是他?」小篆問。

     「紙張是刻意挑選的,字漂亮得不得了。」蘇眠解釋道,「還選用「信箋」這樣正式的方式,來給我們下戰書。而戰書的內容,又很簡潔,簡潔中透著種傲慢。A不會幹這樣的事,他哪有這樣的耐性和文化底蘊。挖心的連環殺手也不會幹,他當年除了挖走心臟,什麼多餘的行為都不做,什麼多餘的痕跡也沒有留給警方。決不至於過了幾年,行為就變得這麼講究和繁複。而封信,卻完全符合第二人的行為特點。」

     眾人紛紛點頭。嘮叨說:「那這麼說,現在就剩下第三個挖心的人,一直沒出現了?」

     「還有第四人。」韓沉開口,「辛佳說的七個人,還差一個。」

     眾人靜默。

     對於這最後一個人,不管是當年的警方,還是他們,都是一點線索都沒有掌握了。

     「我講完了。」蘇眠坐了下來,「現在線索還太少,僅憑一封信,無法預料他們下一步的行為。」

     韓沉接過小篆手裡的信,低頭又注視片刻,說道:「'我們會來',來哪裡?」

     眾人都是一怔。

     因為看到這句話,大家條件反射都會認為,意思就是:我們要正式犯案了。並不會想到去仔細斟酌字眼。

     韓沉繼續說道:「信是致黑盾組,「來」自然也是對我們說的。來省廳?這不可能,省廳是不對外開放的,安保森嚴。而且7號那天,省廳附近必然都戒嚴,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他們根本不具備作案條件。那麼這個「來」字,就是另一種含義——」

     他沉黑的目光環顧一周:「來到我們的視野裡,我們能看到的地方。」

     眾人都沒說話,蘇眠也看著他俊朗的側臉。被他這麼一分析,人人都有些動容。

     「7日7時7分……」他沉吟,「一個精確到分的時間,他們要如何保證,他們犯下的罪行,在那個時間點,被我們看到?」

     「網絡直播犯罪?」嘮叨倒吸一口涼氣。

     「有可能。」韓沉答,「或者,是在引人注目的公眾場合,警方就會馬上注意到。」

     ——

     接下來的幾天,全市警力都進入高度戒嚴狀態。一方面,所有網絡環境都被嚴密監控,一旦出現犯罪直播畫面,會立刻啟動反追蹤程序,進行鎖定和搜查;另一方面,本市所有在早晨7點,人流量就會較大的公共場所,都加派了警力。只是這樣的地點何其之多,基層警員能力又是參差不齊,想要完全防禦住犯罪,談何容易。

     很快就到了7日清晨,6點整。

     -----------------------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4 06:28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