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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丁墨]美人為餡[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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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9 23:42:19
第六十九章 畫中之畫(下)

     因為學校臨時有事,許湳柏被叫走了,所以這頓接風宴也沒有吃成。

    下午,黑盾組回到警局。

    抱著要背水一戰、抓住兇手的想法,錦曦一個人走到隊裡的大會議室門口,剛要進去,就到前方走廊裡,韓沉正低頭對冷面說著什麼。冷面聽完點了點頭,快步走了。韓沉便走進了辦公室裡。

    錦曦也沒太在意,推門進入無人的會議室,走到白板前,拿起了筆。

    ——

    夕陽斜垂。

    韓沉聽說白錦曦一個人在會議室里待了一下午,就找了過來。

    推開門,一眼就看到前方的四面上下推拉的白板上,密密麻麻全寫滿了字,看起來蔚為壯觀。而第一排的桌面上,堆放著無數照片和資料。

    錦曦一個人獨坐在會議室正中,一隻手撐在椅子扶手上,托著下巴。那模樣很認真,但又似乎有些苦悶。鼻尖和臉頰上還落了兩筆黑。

    看到韓沉走進來,她只抬了抬眸,又把視線落在白板上。

    韓沉走到她身旁坐下,往後一靠,雙手搭在扶手上。

    「想出來了嗎,一休?」

    錦曦看著白板笑了。

    「我把這個案子所有與犯罪心理有關的細節,都寫在上面了。總感覺有哪裡不對勁,可還是模模糊糊的。」

    韓沉循著她的視線望去。

    只見左上方第一塊白板上,寫的是「司徒熠的詳細畫像」。下面一條條羅列著他的特點:

    高智商;

    富有魅力;

    生活精緻講究,近乎苛刻;

    缺乏中央組織者;

    昨晚被警方釋放後,情緒必定非常憤怒,具備作案動機;

    ……

    第二塊白板上,寫的是「罪犯心理畫像」,就是上次錦曦做報告時的內容,顯然是要與司徒熠進行對比。

    第三塊白板上,寫的是「屍體特徵」。

    多種傷痕;

    穿同一型號護士服;

    穿原來的鞋;

    胃內發現精緻飲食;

    手提袋遺失;

    而第四塊白板上,是按時間線梳理了四起案件的拋屍地點、受害人情況、嫌疑人審訊情況等。

    見韓沉看得入神,錦曦道:「你還是走吧。你在這裡會打擾我。這是一次純犯罪心理方面的梳理,我要一個人再靜一靜。」

    韓沉看她一眼,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

    「你不是理不清嗎?我有辦法。」

    錦曦微怔:「什麼辦法?」

    「你感覺不對勁,一定是其中某些點存在邏輯問題。把這些邏輯悖論點找出來,就能理清真相。」

    錦曦看著他漆黑的眼睛,靜默不語。

    這方法,她已經看他展示過無數次。陳離江案時,他一開始就找出了現場的三個問題:兇手為什麼打砸、為什麼用嘴親近受害人、為什麼打開窗。而第三點,後來成為了他們破案的關鍵線索;T案件也是一樣,他掌握了現場的蛛絲馬跡,提出T抹去了汗水痕跡、卻留下彈殼,說明他擁有短期計劃,並且抱有必死之心。而事後也驗證了他的推理。

    可現在,他讓她用傳統刑偵的方法,去梳理犯罪心理的問題?

    而且,他的這個提議,為什麼隱隱讓她感覺到興奮呢?

    「好,我試試。」她笑了。

    韓沉眼睛裡也浮現笑意。

    「喂,你別笑,我可不是對傳統刑偵服軟了。」她強調。

    他的手搭上她的椅背,人也靠過來了一點。

    「嗯。那是對我服軟了?」

    錦曦心頭微酥,卻也忍不住笑了:「你覺得可能嗎?」

    四目凝視,俱是心頭一盪,靜默無聲。

    韓沉拉起她一隻手,放在自己大腿上。兩個人一起盯著白板。

    過了一會兒,錦曦正苦苦思索,就聽他淡淡開口:「找到一個。」

    錦曦斜眸看著他,這是犯罪心理學的問題,上面寫的都是罪犯和受害人的行為和心理,他找什麼找?

    「你找到什麼了?」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第一塊白板,念道:「司徒熠的特點:生活精緻講究,近乎苛刻。」

    錦曦點頭,解釋道:「這是對司徒熠本人的觀察,以及他的朋友的供述裡,得到的結論。你注意到了嗎,他連每個指甲都修剪得一絲不苟。皮膚看起來也是經常做保養,很緊繃很有光澤;審訊時給他倒的立頓紅茶,他硬是從頭到尾一口都沒喝,多挑剔啊。還有他朋友也說過,以前女人跟他玩,衣服搭配差一點,他就瞧不上;襯衣領子髒一點,他就要回家換……」

    說著說著,就見韓沉那雋黑的眼睛,一瞬不瞬盯著她。

    「怎麼了?」

    「看不出……我媳婦兒這麼聰明。」低沉輕慢的嗓音。

    錦曦心裡就跟灌了蜜似的,那蜜汁瞬間蕩漾開,瀰漫她的心。

    但馬上又反應過來,伸手就推他的肩膀:「什麼叫做「看不出」?難道我看起來不聰明嗎?」

    韓沉笑了笑,看向第二塊白板:「你在罪犯的畫像中寫道,「護士服的女人」,對他有深刻的意義。」

    「嗯。」

    「這就產生了我說的邏輯悖論。」他說,「如果司徒熠是個極為講究精細的人,如果「護士服女人」對於他來說有特殊意義,那為什麼給死者們裝扮時——」他看向第三塊白板:「依舊讓她們穿著各自的鞋,沒有換上護士鞋,或者特定的一雙鞋?」

    錦曦一怔。

    她從桌上拿起幾張屍體照片。穿著護士服的美豔女人,搭配高檔精緻的上班族皮鞋,感覺的確有些違和。

    「這一點我之前有留意過。」她說,「會不會是,給他造成童年陰影的女人,穿的就是上班族皮鞋,所以他才刻意保留?」這個解釋還是具有一定合理性的。因為之前她就推斷:他憎恨的是「換上護士服的女人」,而不是真正的護士。

    韓沉卻沉吟片刻,說道:「如果讓我來分析,更可能他是嫌麻煩。你們女人的腳,尺碼和胖瘦都有差別。衣服大小差一點,勉強可以穿上去。鞋子買回來,要是小了,沒法穿;大了,容易在途中遺失,就會造成很大的麻煩。」

    錦曦愣住。

    這個邏輯,她之前真的還沒想過。但一時又無法辯駁韓沉,因為的確存在這種可能性。

    省事?兇手不換鞋是為了省事?可這就跟司徒熠的畫像不符了啊?

    按下心頭疑惑,她起身走到白板前,擦掉一塊內容,寫下兩個詞:「怕麻煩」、「省事」。

    然後她抬頭,又看了看白板上的內容,說道:「那就有了第二個悖論點——我原來認為,兇手給她們四個人,穿同一號碼、並不完全合身的護士服,是因為當年他看到的女人,就是穿這個號碼。如果照你這麼說,同一號碼的護士服,也可能是為了省事了?」

    韓沉沉思片刻,點頭:「同一號碼,說明他是一次性成批購買的。中碼最為便利,女人身材即使有差異,也基本能穿。」

    錦曦心頭一震,落筆寫下「批次化」。

    儘管還不確定韓沉的推論是否正確,她已隱隱有些激動起來。用傳統刑偵的邏輯性和思維方式,去尋找罪犯行為和畫像中的悖論,她居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其實還有一個悖論點,但我一直不太確定。」她說,在「手提包」三個字下劃了道線,「兇手從死者身上拿走的紀念品是手提包,我們已經查證,四名受害者的包都是自己掏錢買的,款式品牌也都不同,價格也有高低差別,我總覺得,如果是司徒熠,他對女包的要求會更苛刻,並不是隨便一個女人的提包都能被他視為紀念品。而且以他的病態程度,我總覺得,他如果要拿紀念品,應該是更加私人化、更能喚起他的犯罪記憶和性衝動的東西,譬如內褲、頭髮甚至器官什麼的……」

     講到這裡,她的聲音突然頓住了,抬頭看著白板上新寫下的幾行字——

     「怕麻煩」、「省事」、「批次化」、「更私人化的紀念品」……

    她在幹什麼?她明明是想尋找證據,證明司徒熠就是兇手。可現在跟韓沉找出的幾個悖論點,卻……

    轉頭望去,卻見韓沉凝視著她,眸色幽黑,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麼。

    就在這時,傳來敲門聲。

    「進來。」錦曦應道。

   一臉笑容的小姚走了進來,看看白板上的字,似乎被震了一下,然後將手裡的報告遞給她:「錦曦姐,韓組長,新鮮出爐的驗屍報告。」

    錦曦正滿心疑竇呢,接過匆匆翻了起來,同時問:「今天的死者,受到的虐待和折磨,有比前幾人更嚴重嗎?」

    小姚愣了一下,搖頭:「沒有。跟前三具差不多。我師父說,就像是流水線作業生產出來的,接近標準化。」

    這下換錦曦愣住了。

    小姚很快退了出去,給他們帶上了房門。韓沉起身走過來,接過她手裡的報告,低頭開始翻看。而錦曦怔怔抬頭,望著第一塊白板上的某行字。

    「韓沉,第四個悖論點產生了。」她深吸了一口氣說,「而且,是最大的悖論點。」

    這時韓沉的手機卻響了,他看她一眼,接起電話:「嗯,你說。好,名單上有他嗎?我知道了。」

    錦曦站在一旁,心中卻如驚濤駭浪般翻滾。等韓沉打完電話,就聽到她輕聲開口:「韓沉,你說要找悖論點。那如果案件的主要結論,跟細節相悖,又應該怎麼辦?」

    韓沉抬眸看著她:「細節才是真相。」

    錦曦又靜靜望了他片刻,說:「我有個大膽的想法。你覺不覺得,這個案件裡,還藏著另一個人的畫像?就好像我們原來的畫像,已經拼好了。現在卻發現了其他幾塊,拼不上去了。」

    韓沉眼睛裡慢慢浮現若有所思的笑意:「嗯。」

    「我……好像知道兇手是誰了。」

    「我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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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9 23:42:37
第七十章 模仿殺人(一)

    四目凝視片刻,白錦曦先笑了。

    「你是怎麼知道的?」

    經過跟韓沉一塊梳理,現在她面前可擺滿了犯罪心理學的證據,指向了兇手。可韓沉是怎麼知道的?

    韓沉抄手倚在桌前,看著她:「我說過,只認證據。即使司徒熠百分之百符合畫像——」他語氣一頓:「他符合的,也只是畫像而已。不能就此判定他是兇手,也不能排除存在其他嫌疑人的可能。而測謊之後,這種可能性增大了。」

    錦曦眨眨眼。

    真是……什麼叫做「他符合的,也只是畫像而已」?

    不過,她發現韓沉真的無論何時,都十分理性。

    「昨晚案件發生後,我就按這兩種可能性繼續追查。」他說。

    「等等!」錦曦插了一句,「你讓冷面去查什麼?」她想起了之前看到兩人耳語那一幕。

    韓沉眼中閃過淺淺的笑:「查兩件事。第一,如果兇手不是司徒熠,他必然也對別墅周圍的環境很熟悉,才能實施昨晚的一系列犯罪。我之前得出過結論:兇手要麼擁有獨棟別墅,要麼居住在郊區偏僻房屋裡。而別墅附近山區的那些農舍,就符合條件。」

     錦曦恍然大悟:「所以你讓冷面去查,那附近農舍的住戶名單?」

     韓沉點點頭,又道:「第二件事:無論兇手是否是司徒熠,幾位死者,都與晶都會所有關。之前,我們只篩查了會所的客戶名單。今天讓冷面再去查他們的職員名單,尤其是臨時工名單。」他側頭看著錦曦,嗓音輕淡:「現在,冷面已經查出來了。兩件事,都落在同一個人頭上……」

     「邵綸。」

     「邵綸。」

    錦曦幾乎是同時跟他說出這個名字。

    韓沉看她一眼,唇角微勾,伸手攬住她的肩膀:「所以,邵綸現在是第二個重要嫌疑人。我已經讓當地刑警隊先出動,立刻控制他的住所。」

     錦曦點點頭:「很好。」

     韓沉又說:「另外,冷面還查出一件事——之前我們想找他回來問話,花了一些時間,當時是說他改變了住所,現在清楚了,幾個月前,他把父母留下的房子賣掉了。那套房子市價超過一百萬。」

    錦曦眼睛一亮,抬眸看著他:「難怪……」

    韓沉也看著她,點了點頭。

    女人的臉蛋上還有幾筆黑,卻顯得皮膚更加白膩晶瑩。清澈的眼睛盯著他,大概是因為興奮,那裡頭波光流轉。

    明明還在討論案情,韓沉卻跟鬼使神差般的低頭,在她唇上輕輕一啄。

    然後緩緩移開,看著她有些沒反應過來的表情,他笑了。

    「講完了。」他低聲問,「我媳婦兒是怎麼推理出來的?」

    錦曦發現他還真是「媳婦兒」、「媳婦兒」叫上癮了,這麼大個男人,也有幼稚的時候啊。斜他一眼,拿下他搭在她肩頭的手,起身走到了白板前,拿起了筆。

    又轉頭看著他,倒是得意地笑了:「那我就給你講講吧。」

    韓沉也笑了,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啊敲。

    錦曦斂了笑,提筆在白板上寫了第一個詞:情緒。

    「這是迄今為止最大的悖論。」她說,「如果兇手是司徒熠,審訊已經證實,他是個非常衝動易怒的人,情緒波動很大。既然四個月前,被警方請回警局一趟,都能導致他改變作案模式、公開挑釁警察;那麼這次我們把他當成嫌疑人盤問了一天一夜,必然會造成他情緒更大的起伏,他會變得非常憤怒、怨恨、扭曲和激動。

    在這種情況下,他對受害者的虐待手段,理應變得更殘忍、更花樣百出,屍體驗出的傷勢應該更重。

    可是卻沒有。小姚剛才說,屍體的傷勢跟以前的差不多,就像是標準化作業出來的。這說明什麼?犯罪手法的穩定,代表情緒的穩定。兇手昨晚非常冷靜——這跟司徒熠的情緒和性格是不符的。」

    「嗯,有點道理。」韓沉說。

    錦曦:「豈止是有點道理?」

    韓沉微微一笑:「繼續。」

    錦曦又將之前找出的一些悖論點圈出來:「怕麻煩」、「省事」、「批次化」、「不夠私人化的紀念品」……轉身望著韓沉:「情緒的問題,再加上這幾點悖論,分明指向了另一個人的人格。而一宗連環案件裡,出現了兩個人格,有三種可能性。」

    韓沉挑眉看著她。

    「一、兇手是兩個人。」她微笑道,「但這個案子裡,這種情況不存在。

    因為如果是合夥作案,即使兩個罪犯有主次之別,他們的性格特徵和標記行為,也會同時出現在主要犯罪過程中,譬如一個愛鞭打,一個愛剝皮;或者一個負責虐殺環節,一個負責綁架受害者以及處理屍體。

    可這個案子,整個作案過程呈現標準的「有組織能力罪犯」特徵,像是完整的一個人,唯獨在一些細節上,卻遺漏了、矛盾了。這不是很奇怪嗎?

    同樣,也不是雙重人格。因為如果是司徒熠的雙重人格交替出現,跟合夥作案的效果應該是一樣的。

    那就只剩下第三種可能:其中一個人格是假的,是兇手偽裝出來的、想要誤導我們。另一個人格,才是真相。而你剛才說的——細節,才是真相。」

    兩人靜靜凝視著彼此,韓沉不發一言,只用那雙雋黑的眼緊盯著她。她則把身子往白板上一靠,跟他一樣抄手站著,眼睛裡閃過極其明亮的光:

    「之前我就一直覺得,這案子太順了。套用薄靳言教授的一句話:這個案子「標準得像教科書一樣」。犯罪現場留下的每一條行為證據:開著好車誘拐受害者;長時間虐殺;護士服情結;紅酒與牛排;四個月前與警察的衝突……都能幫助我們勾勒出一幅標準的「有組織能力」罪犯的畫像,並且每一條都清晰指向司徒熠。

    綜上所述,雖然得出的結論十分匪夷所思,卻是目前唯一合理的解釋——

    這不是典型的有組織能力畫像案件,這是一次模仿畫像殺人案件。兇手,學習和模仿教科書上的有組織能力罪犯特點,然後繪製出司徒熠的畫像,進行殺人,從而嫁禍給司徒熠。

    而能夠做到這一切的人,只有邵綸。」

    她的聲音頓挫有力,見韓沉依舊沉默不語,她便站直了,像是習慣性地,手裡拈著根筆,在講台上來回走動起來,邊走邊說:

    「第一、他有動機;

    第二、他了解司徒熠的真面目;

    第三、他和女友都是優秀理科畢業生,具備這個學習能力;

    第四、剛才你說的,他潛伏在會所,就能了解司徒熠的喜好,譬如喜歡護士服、喜歡喝紅酒,我想他肯定跟蹤過司徒熠不少次;

    第五,他還賣掉了房子,這就解釋了他為什麼能誘拐和吸引那些白領。雖然不是風度翩翩的富二代,但是開著好車、文質彬彬的男人,同樣能吸引女性。而且他也可以謊稱自己是教授,或者富二代;

    第六、他對警方不信任;

    第七、他之前的言行,也表現出對司徒熠那個圈子,尤其是女性的憎恨,他甚至還跟我們複述了當時那些白領對他的嘲笑的話語,可見記憶猶新。他的心理很可能已經扭曲了。所以……」

    她停下腳步,眸光冷冽:「以上,就是邵綸的畫像,畫像中的畫像。他太聰明,也太偏執,自導自演了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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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9 23:42:55
第七十一章 模仿殺人(二)

    講完這洋洋灑灑著一大堆後,錦曦就將筆一丟,轉身看著韓沉。

    卻發覺他依舊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像是入了神。

    錦曦:「怎麼了?我講得不對嗎?不許討厭啊。」

    韓沉這才垂下眼眸,站直了,雙手插進了褲兜里。

    「講得很好,醍醐灌頂。」

    錦曦彎了彎嘴角。

    「走吧。去邵綸的住處,人應該也抓到了。」他說。

    錦曦點點頭:「等會兒,我得把這些擦掉。」說完就拿起白板刷,踮起腳跟,奮力地擦那滿滿的幾版字。

    韓沉望著她的背影,笑了笑,走過來,拿起另一個板刷。擦著擦著,又側頭看向她。

    剛才聽她講畫像時,他走神了。

    因為看著這樣意氣風發的她,腦海中,竟然模模糊糊閃過一些畫面和聲音。他隱約看到另一個她,穿著精緻連衣裙、踩著高跟鞋的她,同樣也是站在大會議室裡,在給他講畫像。而聽眾,依然只有他一人。

    可那時的她,跟現在又有些不同。那張臉顯得更加稚氣未脫,也要更圓潤一些。雖然年紀小,眼睛裡的銳氣卻更重,像是把什麼都不放在眼裡。

    他就坐在台下,含著笑,一臉閒適地看著,看他的公主,在他面前大放異彩。

    ……

    而現在的她,儘管依舊驕傲,渾身上下的銳氣,卻似乎已經被歲月磨平了許多。她不再穿漂亮得扎眼的裙子,不再穿亮晶晶的高跟鞋。她穿著簡單的運動服,長髮就這麼隨意綁成個馬尾,連髮飾都懶得用一個。

    韓沉的胸中泛起牽扯般的疼痛,手也同時頓住。

    「錦曦,過兩天陪你去買裙子。」他開口。

    錦曦怪異地抬頭看著他:「為什麼?」

    「怎麼,不要?」

    「嗯,不要。」錦曦繼續擦了起來,「我以前還挺喜歡穿裙子的,刑警幹久了,就覺得穿裙子麻煩,不喜歡。」

    「那怎麼辦?」他低頭看著她,嗓音輕慢,「我喜歡。」

    錦曦噗嗤笑了,擦白板的動作也輕快起來:「那就看你今後的表現吧。」

    韓沉手長腳長,很快就擦完了,也沒說幫她擦,就把白板刷一丟,往講台上一靠,繼續盯著女人的背影。

    過了一會兒,他開口:「錦曦,五年前的案子,我已經查出了一些端倪。」

    錦曦手一頓:「你說。」

    「當年有64名死者。而從犯案時間、地點和死因推斷,兇手超過1人。受害者的背景、年齡各異,有的死於分屍;有的死於窒息;有的死於中毒……」他說,「因為案件資料被列入機密封存,我們不清楚罪犯的情況,也不清楚我們跟這個案件是怎樣發生聯繫。但是我打算用倒推的方式,從受害者入手,查明兇手,嘗試還原當年的案發過程。所以,接下來,你可能要做很多幅畫像……」

    他的聲音忽然頓住。

    錦曦正聽得入神,見他忽然不說了,轉過身來。卻見他側著臉,眸色清冷地盯著門的位置。

    然後朝錦曦打了個眼色。

    錦曦心頭一震。

    這意思是……門外有人?

    有人在偷聽?

    這時韓沉已緊盯著那扇門,緩緩地、悄無聲息地靠近。錦曦會意,繼續語氣如常地說道:「好,需要怎麼做畫像,你告訴我……」

    話音未落,韓沉已經猛地一把拉開屋門。錦曦跳下講台,三步並做兩步衝到他身邊。

    沒人。

    門外走廊裡,已是空空如也。

    錦曦與韓沉對視著,心跳有點急。

    剛才她離門比較遠,沒聽見。但她知道,以韓沉的耳力和目力,是不可能搞錯的。

    可這是在警局裡,什麼事什麼人都是光明正大,誰會突然出現在門外聽牆角。

    「會是誰?」她壓低聲音問。

    韓沉無聲地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聽到走廊裡「哐當」一聲響,有人從隔著幾間屋的廁所走了出來。韓沉和錦曦同時抬頭望去,就見那人拍了拍手掌上的水,嘴裡還哼著歌,抬頭也看到了他們,笑了:「老大,白妹,你們在這兒啊。」

     正是嘮叨。

    錦曦錯愕地看著他:「你在這兒幹嘛?」

    嘮叨也是一愣:「我在上廁所啊。」

    「剛才有沒有看到人走過?」韓沉問。

    嘮叨搖搖頭:「沒有啊,我剛上完。」神色警惕起來:「怎麼了?有什麼事?」

    韓沉與錦曦對視一眼,答:「沒事。馬上下樓,準備出動。」

    「哦好!」嘮叨立刻就跑下了樓。韓沉拉著錦曦,重新回到會議室裡,帶上了屋門,低頭看著她。

    錦曦的心突突的跳,拉著他的手,沒說話。而他靜默片刻,伸手握住她的後頸,將她按在自己肩膀上,低頭在她長髮上親了一下:「沒事,別亂想。」

     ——

    數輛警車,行駛在通向司徒熠所在別墅、也即邵綸租住農舍的公路上。

    冷面已經去現場了,黑盾組其他四人在一輛警車上。而其他車上,坐著秦文瀧和刑警隊其他人,許湳柏和徐司白也來了。

    「小白我跟你講。」小篆往前一趴,對副駕的白錦曦說,「聽說今天早上,許湳柏還跟秦隊建議,繼續搜查其他符合畫像的嫌疑犯呢。現在他打臉了吧,還是我們先找到了。」

    錦曦一聽,也有點得意,笑瞇瞇地沒說話。

    嘮叨卻遲疑開口:「但是,司徒熠就沒嫌疑了嗎?」

    這話一出,車廂內頓時一靜。

    韓沉開著車,語氣平靜地答:「依據目前的證據看來,他也許不是這四起案件的真兇,但一定跟之前的幾起失蹤案有關。他逃不掉。」

    嘮叨和小篆都點頭。

    錦曦卻有些發怔。韓沉說得對,現在只能依據理性判斷,司徒熠跟這起案子無關。但是她內心的疑惑依然找不到解釋。

    不過嘴上卻漫不經心地答:「他不是就不是唄。我又不是不肯承認錯誤的人。不經歷風雨,哪能見彩虹啊。」

    三個男人都笑了。

    到底是撥雲見日,小篆顯得興致最高,他又趴上來,看看韓沉,又看看錦曦:「照小白剛才說的,老大你和她同時鎖定了真兇。那你們打賭,算誰贏啊?」

    韓沉一怔,看一眼錦曦。

    錦曦真想把小篆的嘴給堵住啊!雖然之前,她有些按耐不住心中異樣的情緒起伏,告訴了他打賭的事,但是當然沒說賭注是什麼啊。可現在落入韓沉耳裡,得以為她多豪放啊?

    她立刻朝韓沉遞了個眼神,然後接口道:「誰輸誰贏無所謂啦,反正是一頓飯的事。」

    小篆:「哦哦——」

    錦曦笑笑,剛要轉移話題,就聽身邊一道輕輕淡淡地聲音響起:「嗯,反正這頓飯,我們是吃定了。」

    錦曦:「……」

    太討厭了!

    臉頰發燙地轉頭望著窗外。

    早知道就早點「吃」算了!現在這麼一直吊著他,她自己反而跟砧板上的肉似的,被他反覆騷擾再滋擾,不得安生啊。

    而嘮叨和小篆,聽到他倆的對話,都看到彼此眼中的無奈。

    老大和小白實在太肉麻太膩歪了!一頓飯還你你我我賭來賭去,跟小朋友似的,太刺激他們這些單身青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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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9 23:43:13
第七十二章 模仿殺人(三)

    距離司徒熠別墅不到兩公里的獨棟農舍。

    錦曦戴好手套腳套,站在農舍外眺望。只見背後就是座山峰,農舍用低矮的籬笆圍了起來,有個小院子。院門外是一條窄窄的土路,長滿了雜草和樹,相距最近的另一家農舍,也有百餘米的距離。

    完全具備作案條件。

    分局刑警隊,已經將這間農舍封鎖起來,引來一些村民圍觀。這個現場是黑盾組負責的,所以院子里人不多,除了黑盾組,只有秦文瀧帶來的三個刑警、兩名鑑定人員,以及徐司白、小姚和許湳柏。

    「我們到的時候,屋裡就沒人,也一直沒回來。」冷面走上來說,「已經申請逮捕令,去邵綸的工作單位和他常去的地方搜捕。」

    韓沉和秦文瀧點點頭。

    「土路上的車輪印我已經看過。」嘮叨跑過來說,「車型比較大,應該是輛suv。」

    一行人又走進屋內。

    從表面看,這座二層小樓,看起來跟普通農舍沒什麼差別。白牆黑磚、水泥地面,家具也很簡單。但是當刑警們砸開通往地下室的門鎖,沿著狹窄幽暗的樓梯走下去,所有人看到眼前的一切,都愣住了。

    這裡看起來,真的跟人間地獄沒什麼差別。甚至明顯有模仿歐美影視劇中犯罪現場的痕跡。

    很陰暗,所有窗戶全部封死,就像韓沉說的,做了專門的隔音裝修。天花板正中,一盞極亮極刺眼的白熾燈,照亮了懸掛在四周的大小不一的刀、鐵棍、斧頭,有的上面還沾有鮮血。

    燈下正中,是一把很大也很沉的椅子。一些繩索散落在椅子上。看來是用來束縛受害人的。

    地板上,血跡斑駁。而當鑑定人員用紫外燈照射時,地面呈現更大片大片的,像沼澤一般的隱藏的血跡。看得人心頭陣陣發寒。

    錦曦走到牆邊的一張方桌旁,那裡堆著幾個女士手提袋。她拿起一個看了看。與這滿屋的髒亂狼藉不同,手提袋用很乾淨的塑料袋裝了起來,平平整整地擺放著,一點污漬都沒有沾染到。每個塑料袋裡,還放著一張小卡片,寫著受害人的簡單資料。她手裡這個就寫著:「周似錦,29歲,很漂亮。」

     她心中一陣戰栗,放下包,轉身望著韓沉:「或許他的本意是為了報復。報復司徒熠,也報復那些女人。但本質上,他也已經變態了。」

     ——

    刑警和鑑定人員在現場逗留了很久,將大批證物和作案工具搬走,進進出出。

    天很快就黑了。

    錦曦在屋子裡晃了半天,就見嘮叨趴在地下室入口的樓梯旁,拿著手電在牆上照啊照。

    「怎麼了?」她問。

    嘮叨答:「這裡好像有東西,幫我拿著。」

    錦曦接過手電,循著他的手指望去,結果在昏暗斑駁的牆壁表面,竟然看到一枚小小的黑色凸起。嘮叨不愧是痕跡鑑定方面的專家,這麼隱蔽的位置,都被他發現了。

    「攝像頭?」她問。

    嘮叨答:「嗯,美國貨,好東西啊。從構造看,應該是無線收發信號的。」

    這時韓沉也走上樓梯,跟他們一起看著這枚攝像頭。

    嘮叨兀自念叨著,「這種無線收發攝像頭,有效距離只有五公里。這屋子裡沒有電腦,邵綸在哪裡看監控視頻?車裡嗎?」

    錦曦一怔。

    韓沉:「去看看屋裡其他地方有沒有攝像頭。」

    「好吶。」

    嘮叨一陣風似的走了,韓沉招呼鑑定人員過來,把攝像頭從牆裡掏出來。

    而錦曦站在原地,看著那枚攝像頭。燈光之下,它又黑又亮,就好像野獸的眼睛,正盯著你。

    嘮叨很快發現了更多的攝像頭。

    都安裝在極其隱蔽,但是又重要的位置,譬如院門的大樹樹幹上、屋簷的暗色橫樑上、地下室被桌子擋住的牆角……如果不很仔細地湊近看,根本發現不了。

    而攝像頭里到底拍下了什麼內容,只有找到另一端的儲存電腦,才能知道了。

    工作人員漸漸往屋外撤,開始在院內進行勘探。錦曦想著嘮叨剛才說的攝像頭的性能和分佈,總覺得不對勁,腦子裡隱隱冒出個念頭。就繼續在地下室裡晃來晃去,仔細梳理著。

    這時又聽嘮叨喊道:「嘿,又有發現。」

    錦曦轉頭,就見他將窗台上的三瓶礦泉水遞給韓沉:「老大,這裡頭有安眠藥。每一瓶都有。」

    韓沉和錦曦同時一怔。

    韓沉接過,低頭聞了聞。嘮叨有些得意地說:「昨天不是有刑警被這貨下了安眠藥嗎?今天中午我就專門研究了一下安眠藥,喝一口就能試出來。」

    韓沉和錦曦同時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可是……」錦曦也接過那水瓶看了看,「受害者的身體裡並沒有檢驗出安眠藥成分。」

    嘮叨也是一愣。

    「不是給她們喝的,就是他自己喝的。」韓沉忽然說道。

    嘮叨:「哦。」

    錦曦盯著那幾瓶水,沒說話。韓沉看她一眼,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走到一邊去了。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地下室裡信號不好,他接起,便走上樓梯,走了出去。地下室裡就剩下嘮叨和錦曦。嘮叨還像個雷達似的,四處趴上去看啊看,生怕有一點遺漏。而錦曦就繼續在原地蹲下,盯著地面,發起呆來。

    她在思考。

    腦海裡有些模糊的念頭,正在混亂的衝撞著、組織著、融合著——

    隱蔽的攝像頭、5公里的範圍、攝像頭拍下的影像、安眠藥……

    極度的病態與興奮、暗處的窺探、一閃而過的笑意……

    「差不多了,上去嗎?」嘮叨湊過來問。

    錦曦依舊盯著地面,隨意地「唔」了一聲。她根本就沒聽見。

    也不知過了多久,周圍變得很安靜。

    錦曦的臉上,終於露出笑意。

    「嘮叨,我知道了。」她抬起頭說,「我知道這案子是什麼回事了……噯?」

    地下室裡空蕩蕩的,只有一盞孤燈照在她頭頂,投下清晰的影子。

    嘮叨早走了。

    錦曦切了一聲,手按著膝蓋剛要站起來,忽然就瞥見地上,自己的影子之後,另一道影子重疊上來。

    沒有一點聲音,沒有一點徵兆。那影子悄無聲息,瞬間就貼到她後背上。錦曦心頭猛地一震,下意識就要往前跑!

    然而已經晚了。

    那人的手法快得不可思議,瞬間就從背後掐住了她的喉嚨。錦曦嗓子裡發出一聲低啞的喘息聲,下一秒,雙腳已經離地,被那人掐著脖子從地上提了起來。

    錦曦拼命掙扎,拼命想要掰開他的手,但是掰不動。男人的手戴著白色的手套,彷彿鐵鉗一般。他的呼吸很平穩,也很冷酷,顯然是要殺了她。

    錦曦的眼前陣陣發黑,想要叫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她的腿往後狠狠地踢了幾腳,然而高手過招,那人趁她不備偷襲,已佔了先機。他身子一偏躲開,然後加在她脖子上的力氣更大了。

    「靠……」錦曦張嘴罵了一句,可根本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他是誰?他是誰!擁有這樣的身手。

    周圍都是警察,他是怎麼潛進來的?

    為什麼要置她於死地!

    ……

    韓沉……韓沉!

    漸漸的,她的呼吸越來越艱難,喉嚨疼得像火燒,漸漸的,意識也變得模糊。終於再沒有力氣動彈。然後就感覺那人的手鬆開,一隻手握住了她的脖子,另一隻手摀住她的嘴、捏住了她的臉。他準備扭斷她的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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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棄愛半生(一)

      模模糊糊間,白錦曦感覺到那人掐在她脖子上的手,突然鬆開了。她的身體失去支撐,一下子就倒在地上,如哮喘病人般,大口大口呼吸著。

     身後已無動靜。

     喉嚨如火燒般,疼得沒有知覺;意識也有些恍惚。錦曦還是立刻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猛地轉身。可搖搖晃晃的視線裡,只見空蕩蕩的地下室和樓梯,哪裡還有那人的身影。

     她一隻手扶著喉嚨,跌跌撞撞連爬帶滾上了樓梯,往外走去。天已經很黑很黑,屋子裡沒有人,遠遠就見刑警們都聚集在院子裡勘探。她一腳踏進院子,警車頂上白亮的探照燈,刺痛了她的眼睛。她伸手擋住眼睛,踉蹌著往韓沉的方向走去。

     ——

     韓沉剛才接到的,是局長的電話。掛了電話,想到白錦曦剛才蹲在地下室裡,埋頭思索的樣子,不由得露出微笑。

     抬頭望去,刑警們正在挖掘院內的泥土。已經挖掘出一些貓和狗的屍體,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和創傷,很有可能是邵綸提前用作練習的工具。

     不經意間回頭,他的眼眸瞬間定住。

     白錦曦正一步步朝自己走來。燈光照亮了她的容顏,蒼白得沒有一絲血絲的臉,脖子上遍布紅紫的指痕。

     韓沉一個箭步就朝她衝去。然而前方有道身影比他更快。一身白衣的徐司白丟掉手裡的記錄簿和筆,伸手就扶住了她的身軀,失聲喊道:「錦曦,你怎麼了?」

     所有人都驚訝地望過來,錦曦望著徐司白驚痛的表情,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事,剛才……」她的聲音啞得像鬼。

     下一秒,一雙更有力的手,將她從徐司白懷中搶了過去。她一抬眸,就看到徐司白瞬間凝滯的表情,也看到了韓沉的眼睛。他的眼睛又黑又冷,執拗地盯著她。而他的雙臂緊緊環抱著她的身體,一打橫,直接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

     「怎麼回事?」他的嗓音冷得像寒冰。

     錦曦的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伸手抱住他。

     許多人圍了上來,全都大驚失色。小篆焦急的聲音傳來:「小白、小白!你怎麼了?脖子上怎麼回事?」許湳柏也走了過來,十分震驚:「師妹?要不要緊?」秦文瀧大吼下令:「立刻封鎖周圍!小白,是不是邵綸回來了,襲擊了你?」

     錦曦看一眼韓沉,目光落在周圍那些關切的容顏上。

     秦文瀧、徐司白、冷面、嘮叨、小篆、許湳柏、小姚,還有三名刑警,和兩名鑑定人員。這就是在場的所有人。

     「剛才……」她用幾近破裂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問道,「誰進屋裡了?誰,出來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

     在場的都是刑偵精英,哪個不明白她的意思?這幢房子已經被警方重重封鎖,周圍也佈置了很多警力在巡邏。外來的人混進來的難度太大!

     沒人說話。

     小篆喃喃開口:「小白,大家一直在進進出出,我們剛才都進去過。可……都是自己人啊。」

     錦曦低喘著,抓緊韓沉的衣襟,沒有說話。韓沉也低頭看著她,片刻後,他開口:「小篆。」

     周小篆:「到!」

     「照顧好她。」他將手裡的錦曦交給小篆,小篆連忙輕手輕腳接過。錦曦擺擺手:「放我下來,沒事了。」這時就見韓沉向冷面遞了個眼色,一左一右,貼著牆又跑進了農舍裡。

     其他人也緊張起來。秦文瀧一直在打電話,吩咐周圍警力在可能的路徑上封堵;許湳柏和另一名刑警在錦曦面前蹲下,低聲詢問她兇手可能的樣貌和特徵;嘮叨打電話叫救護車……

     ——

     韓沉和冷面進了屋裡,環顧一周,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又下到地下室,依舊是空無一人,連串腳印都沒留下。

     「襲擊應該發生在這裡。」冷面說,「如果在一樓,我們會注意到。」

     韓沉沒說話。

     腦子裡瞬間閃過剛才錦曦一人蹲在地上專注思索,卻被人從背後襲擊,掐住脖子垂死掙扎的可能模樣。

     心臟部位,彷彿成了一片寒氣流動的沼澤。

     兩人重新上樓,仔細又勘探了一圈。

     「老大,這裡。」冷面站在臥室旁的小儲物間裡,指著牆上那扇狹窄的窗,窗戶是開著的。

     「我們來的時候,所有窗戶都是關著的。」韓沉靜靜地說。

     兩人從窗戶往外眺望,就見一片雜草、農田和樹林,哪裡又有人的蹤跡。然而窗下的泥地上,赫然一串腳印。

     兩人對視一眼,一前一後從窗口跳了出去。韓沉循著腳印往前走,但往前四、五米到了草叢邊緣,腳印就消失了。而冷面趴在地上盯著腳印,開口:「男性,戴著腳套無法辨認足底花紋。身高170-180厘米之間,體重70-75公斤。從步幅看應該為青壯年。沒辦法推測更多。」他頓了頓,抬頭看向韓沉,壓低聲音:「院子裡的大多數人都符合這個條件。」

     韓沉靜默片刻答:「走吧。」

     ——

     白錦曦坐在一輛警車的副駕上,小篆陪在車旁,徐司白蹲在她面前。救護車還沒到,他在給她做簡單的檢查。

     徐司白摘下了手套,溫涼的手指,近乎小心翼翼地、觸碰著她脖子上的傷痕。一旁的小篆望著一向清風明月般的徐司白,竟然露出這麼痴痴痛痛的表情,心裡有些難受。而看向錦曦的傷,就更難受了。默默立在一旁,沒有說話。

     而錦曦斜靠在座椅裡,任由徐司白做著檢查,人卻有些怔忪。

     是誰?

     是誰潛入襲擊她?分明是想置她於死地,卻為什麼又中途放棄離去?

     在她意識迷迷糊糊的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

     司徒熠?邵綸?

     ……

     我是當年的連環殺手之一。

     我已經追查出,當年有64名受害者,兇手超過1人。

     ……

     抑或是,跟當年的案件有關的人?

     心裡冒出陣陣寒氣,錦曦的雙手緊握成拳。

     「老婆。」腦子裡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是韓沉的聲音,像是從腦袋深處響起的。

     她感覺到頭一陣劇烈的痛,立刻伸手扶住額頭。

     「老婆。」又響了一聲。

     「怎麼了錦曦?」徐司白察覺異樣,握住了她的手。錦曦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將手抽回來,蹙眉繼續摀住自己的頭。徐司白的手頓在半空中。

     某種非常非常熟悉,非常令她恐懼的感覺,再次籠罩著她的身體。陰暗、熾烈、壓抑、混亂……那是窒息的感覺,跟今天被人掐住脖子時,如出一轍的強烈窒息感。

     火光、煙霧、爆炸聲……很多支離破碎的畫面,在腦海裡電光火石般閃過。它們是模糊的,卻也是疼痛的。

     「老婆。」她再次聽到了韓沉的聲音。沙啞的、悲痛的聲音。

     她的眼中忽然就溢出淚水,閉上眼,想要將那畫面回憶得更清楚,卻發現腦袋裡已模糊一片,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再次睜眼,卻見徐司白和小篆全都關切地望著自己。

     而徐司白雋黑而安靜的眼睛裡,竟然有隱隱的淚光。他不發一言,可她卻很清楚,此刻他一定擔心難受得無法言喻。

     想起剛才他抱著自己,卻被韓沉當著眾人的面推開;想起剛才他想要握住她的手,卻被她拒絕。錦曦心頭泛起陣陣疼痛的憐惜感。她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我沒事了。剛才……韓沉是心急,你別介意。」

     他安靜了一會兒,輕聲答:「我知道他心急。因為我也是。」

     錦曦沒出聲,周小篆也沒說話。

     「你不要再說話了。」他低聲叮囑,「這幾天,只能吃清淡流食。到醫院後,讓醫生給你用些藥消腫。明白嗎?」

     錦曦點了點頭。

     這時,就見韓沉和冷面從屋內走了出來。他摘下手套,筆直地就朝這邊快步走過來。

     秦文瀧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這裡位置偏,救護車還沒到,你先送錦曦去醫院,這邊基本勘測完了,後面的事我會盯著。」

     「嗯。」他的眼睛依舊盯著白錦曦。

     錦曦也望著他。

     韓沉走到了車旁,徐司白站了起來。兩個男人對視一眼,徐司白什麼也沒說,走向了院內的勘探點,沒有再回頭。

     錦曦看著韓沉彎腰,替她繫好安全帶,然後關上車門,自己坐上駕駛。

     「現在怎麼樣?好點了嗎?」他轉頭看著她,漆黑的眼裡沒有半點表情。

     錦曦點頭:「好多了。」

     他便發動了車子,一個急衝就開出了農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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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9 23:44:00
第七十四章 棄愛半生(二)

     夜色茫茫,昏暗的公路上,沒有路燈。錦曦靜靜地靠了一會兒,啞著嗓子開口:「會不會是跟當年案件有關的人?」

     韓沉靜了一會兒,答:「我會把這個人找出來。」

     錦曦轉頭看著他。

     他一臉戾氣。

     身子靠在座椅裡,夾克上沾了些泥灰,襯衫的領口敞開著。只用一隻手搭在方向盤,眼睛看著前方。

     錦曦的心,就這麼疼了一下。

     已經很久,沒見到他這幅模樣。似乎是兩人在江城初遇時,他還在漫無目的尋找著她。那時的他,才是這個樣子。

     她想了想,轉移話題:「司徒……」

     才說了兩個字,韓沉就打斷了她:「不用說了,我知道。攝像頭是司徒熠裝的,安眠藥也是他的手筆。邵綸多次跟蹤他,很可能引起了他的注意,進行了反監控和跟蹤。在邵綸不知情的情況下,對受害人的虐待折磨,很可能也有他的份。只不過最後一刀不是他捅的,整個過程不是他策劃的,所以他才能躲過測謊。我都知道,已經申請了對司徒熠的逮捕令和搜查令,你不必講話。」

     錦曦微怔, ​​輕輕「嗯」了一聲。

     車內再次陷入沉寂。

     錦曦看著他的樣子,實在是心疼得無以復加。再次輕聲開口:「韓沉你別這樣。」

     韓沉沒答,眼睛看著窗外。

     錦曦就不吭聲了。

     過了一會兒,卻感覺車速漸漸慢了下來,停在了路邊,而路旁,是一片陡峭的山坡。

     錦曦意外地轉頭望著他。卻見他望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什麼。周圍一片漆黑寂靜,只有他倆靜靜坐在車裡。

     然後他摘下了安全帶,探身過來,伸手就將她再次抱進懷裡。似乎不敢太用力,手只輕輕扣住她的腰,讓她的臉貼在自己懷裡。

     錦曦心頭陣陣發軟,聞著他身上的氣息,輕聲哄道:「別不高興了,你看我,沒一點事。」

     他靜了一會兒答:「你如果有事,我現在就可以直接開下去了。」

     很平淡的語氣,卻叫錦曦心頭一震。

     開下去。

     他指的是路旁的山坡。

     她聽著他胸口的心跳聲,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襲擊發生得太突然,帶給她的驚遠遠大於懼。現在劫後餘生,她腦子裡還有點空,剛才一路反反覆覆想的不是今天多可怕,而是一定要把這個仇敵找出來!

     可現在,聽到韓沉突然的一句話,她心中才湧起後怕。而這感受一定滋生,竟如同潮水般,越來越氾濫,越來越洶湧。

     越來越怕。

     她怕的不是死。身為刑警,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死則死矣。

     她現在才發現自己這麼這麼怕,剛才那人如果沒有鬆手,如果她就這麼死了?韓沉要怎麼辦?

     他說他要直接把車開下去。

     「韓沉……」錦曦哽咽著,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的臉頰。而他沒出聲,低下頭,任由她親吻著。臉頰輕輕蹭著她的臉、她柔軟的長髮。無聲廝磨,心痛難平。

     ——

     而同一時間,駐守在案發現場的黑盾組其他人,也收到了好消息:邵綸已經在下班路上,被刑警隊抓獲;而司徒熠也在省際高速公路上,被警方攔下。兩人均已被帶回警局,等待接受審訊。

     ——

     兩人從醫院回到家,已經是夜裡十點多。

     錦曦躺在床上,聽著浴室裡淅瀝的水聲,韓沉正在洗澡。

     她想起之前腦海中,時隱時現的那些畫面和聲音。如果她是家中失火造成窒息失憶,為什麼韓沉的聲音,會出現在破碎的記憶裡?

     抑或,只是錯覺?

     正想著,就聽韓沉推門走了出來。他只穿了條棉質長褲,光著上身,黑色短髮上還有濕濕的水汽,朝她走來。

     儘管兩人已有了「肌膚之親」,可看到他沒穿衣服,錦曦還是有些訕訕,下意識微微偏頭,垂下目光。

     誰知這麼細微的動作,都被他注意到了。他坐了下來,一隻手撐在枕頭邊,低頭看著她:「你躲什麼?我今晚又不會碰你。」然後手指在她下巴輕輕一勾,像是在調情,又像是在查看她脖子上的傷勢。

     錦曦輕輕「哦」了一聲,然後很淡然地說:「是你自己說不碰的啊,我其實無所謂的,一點小傷而已。」

     什麼叫做得了便宜還賣乖,大抵就是指眼前這種女人了。韓沉注視著她眼中的調皮和得意,到底還是捨不得,笑了笑,在她身旁躺了下來。

     子夜寂靜。關了燈,兩人就這麼安靜地躺著,韓沉的手搭在她腰上。

     過了一會兒,他拿起她的兩隻手,輕輕吻了起來。錦曦任由他在黑夜裡親吻她的十指、掌心和手背。最後他伸手,將她摟進懷裡,低頭親吻她的長髮。

     「錦曦。」

     「嗯?」

     「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

     ——

     次日清晨,韓沉醒來時,錦曦還在沉睡。他給周小篆打了電話。等小篆到了,他細細叮囑了一番,這才離開家,驅車去了警局。

     晨色朦朧,辦公樓裡一片寂靜,刑警隊的屋裡橫七豎八睡了不少人。韓沉知道司徒熠和邵綸已經被正式扣留,定罪證據也基本收集齊全。他沒有急著去見他們,而是隨便從某個刑警的抽屜裡,摸出了半包煙和火機,走到了外頭。

     走廊裡寂靜而空曠。看著煙氣再次在指間升騰,韓沉低下頭,又吸了一口。想起錦曦,倒是笑了。等晚上回到家,她聞到他衣服上的煙味兒,不知道會怎麼擠兌他。

     走廊裡響起腳步聲。

     韓沉抬眸望去,看了那人一眼,轉頭又繼續抽自己的煙,看著前方。

     徐司白同樣目不斜視地走了過來。

     到他身後時,卻停步了。

     「她怎麼樣?」徐司白不急不緩地問。

     韓沉撣了撣煙灰,答:「還好。」

     徐司白腦海中閃過她昨天受傷那一幕,深吸口氣,又開口:「保護好她,不要再讓她受傷了。」

     韓沉靜默片刻,深吸口煙,將煙頭丟在地上踩熄。

     「不勞你費心。她若再有事,我的命也不要了。」轉身就走了。

     徐司白靜靜望著他的背影,垂下眼眸,感覺到自己的指尖微微有些顫抖,他轉頭看著天空。天空中色彩分明,藍的天,白的雲,金色的陽光,寂寞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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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棄愛半生(三)

     對邵綸的審訊,在上午八點正式進行。

     負責審訊他的,是韓沉和嘮叨,許湳柏作為犯罪心理負責人列席旁聽。

     「我們已經掌握了你大量的犯罪證據,你對誘拐、傷害、折磨韓莎、葉想晴、周似錦、趙好好四人的事實,是否供認不諱?」嘮叨問道。

     上一次詢問時,沉默寡言、略顯感性的邵綸,此刻整個人的力氣彷彿被抽走,靠在椅子裡,頭低垂著,一動不動。

     「是我做的。」他輕聲說。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嘮叨厲聲問道。

     他抬起頭,白淨的臉皮漲得通紅,眼睛裡有仇恨的光:「警方不作為!所有人都不相信司徒熠是兇手!我這麼做,是要讓世人都看到他的真面目!」

     「你瘋了吧?!」嘮叨一拍桌子,「你殺的都是無辜的女性!她們的命怎麼算?你到底是讓世人看到他的真面目,還是你的真面目?你殺了人,四個人!你知道這是多重的罪嗎?」

     邵綸頹然地往後一靠,張了張嘴,眼睛裡還有不忿的光,但是沒再說話。

     「是自卑嗎?」許湳柏清潤平靜的嗓音響起,他也直視著如同喪家之犬般的邵綸,「怨恨、自卑、愧疚……或許還有渴望?其實你不必再辯駁,因為你心裡比誰都清楚。」

     邵綸渾身一震,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也看著一臉冷冽的嘮叨,和麵色沉靜目光銳利的韓沉。

     是的,原來真的不用辯駁太多。這些警察說中了他所有的心思,他所有的掙扎和渴望。

     ……

     自卑,一直都有。從小到大都是。

     其實跟大多數同齡人並沒有不同,不起眼的相貌、普通的家世,遵循著這社會為大多數人制定的生長規律,老老實實地生長著。唯一值得稱道的,是還算優秀的成績,但從沒有女孩因為這一個優點,喜歡他接受他。但在進入重點大學後,這點優勢也蕩然無存,他又成了最普通,最容易忽略的一個。

     而他這輩子最大的過人之處,大概就是找了阮少雙這樣一個漂亮又聰慧的女朋友。大學裡早有不少女孩跟大款交往;家境好的男孩,女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校門外時常停著一溜煙的好車。所以許多人對於阮少雙為什麼會看上他,感到不解。他也問過她。

     她卻笑著說:「我覺得你與眾不同啊。我偷偷觀察過你,你很安靜,做事很專注。而且我看過你做實驗,是全班最快的。你只是不喜歡出風頭而已。」她拉著他的手:「跟你在一起,我覺得很安心。」

     很久以後,邵綸才明白,有的男人可以讓女人安心。有的男人,卻會令女人愛得熾烈又瘋狂,心甘情願地燃燒自己。

     阮少雙是愛他的,只是一直不夠愛而已。在他們的這份愛情裡,她是溫柔而冷靜的。而她不知道,他其實,一直是內斂而瘋狂的。

     及至她去了全國最好的金融公司,成了眾人眼中的「金領」,他這份自卑感,也越來越重,越來越深。有時候去接她下班,同事笑問:「你的教授男朋友來了啊?」他想要解釋說自己只是個小小助理研究員,到教授起碼要熬五六年。卻被她捏了捏手背,沉默下來。

     愧疚,也是有的。畢業前夕,少雙本來是可以出國的。而他苦苦哀求,終於令她心軟,終於令她留了下來。那次她就說:「阿綸,你這次可是欠我欠大了。以後要一直對我好,明白嗎?就算哪天我們分手了,你也要對我好。」

     他當時喜極而泣地笑:「我們怎麼可能會分手?」

     ……

     後來,還是違背了承諾。分手之後,她打來求助電話那個晚上,他棄她不顧。

     再後來,在她失蹤之後,他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看著家中她留下的任何痕跡,都變成了自己的過錯。

     若不是他當初求她別出國,硬要留下她,如今怎麼會屍骨難尋?

     若不是他研究工作積壓如山,很多時候不能去陪她,推掉了跟她的約會,她又怎麼會因為寂寞,愛上另一個男人?

     若不是他的家世不夠好,相貌不夠好,人也不夠幽默風趣,她又怎麼會淪落入司徒熠編織的那片泥沼裡?

     如若不是……

     他違背承諾,現在又怎麼會日日夜夜地思念她,看到每一個妝容精緻的OfficeLady都會誤認為她,人生難以為繼?

     之後,他的人生只剩下一個問題:他要怎麼報仇?

     前路一片茫茫。一個小人物的徹骨之恨,這世上又有誰會注意到?

     「你是怎麼想到,模仿司徒熠的犯罪心理學畫像去殺人?」韓沉問。

     「看書。」邵綸苦澀地笑了笑,「看了很多犯罪心理學方面的書。」

     起初,只是想自己去跟蹤司徒熠、蒐集他的犯罪證據。可忙了幾個月,也沒有收穫。而且始終有個念頭,隱隱在他腦海中叫囂:蒐集到證據又有什麼用?司徒家族有錢又有勢,到時候想方設法替司徒熠脫罪,又是什麼難事?

     他也不知道那個畸形的念頭,是怎麼在心中形成的。可它又是順理成章出現的,有太多太多理由驅使他這麼去做:會所的那些女人,本來就骯髒。看到她們,就像看到了曾經誘惑少雙的那一切;只要製造出證據,製造出大案,就能引導警察向世人揭穿司徒熠的真面目;而且為了少雙,他都打算背棄一切了,還有什麼不為她做?

     ……

     之後的一切,對於一個理科出身的沉默男人來說,變成了一道等待解答的數學題。無數個夜晚,在房間裡苦苦鑽研犯罪心理學的原理;一條條繪製,又一條條推翻,作為一個犯罪學的門外漢,千錘百煉出司徒熠的畫像;然後對應成行為,決定了他要怎麼實施整個犯罪過程。

     「你是怎麼實施犯罪過程的,詳細講講吧。」嘮叨說。邵綸的敘述,已經令在場的三個男人,都聽得沉默,也聽得心中冷寂。

     「賣得父母的房子後,就分期付款,買了跟司徒熠一樣的車。」邵綸說,「確定目標後,先在日常生活裡製造一兩次邂逅,譬如晨跑,譬如停車時不小心碰到對方,就認識了。」

     原本只是忐忑地嘗試,然後原來開著輛好車、穿著昂貴的西裝,這樣簡單而蹩腳的方式,效果也格外的好。謊稱自己是大學教授,她們居然沒有一個人懷疑。

     漸漸地、駕輕就熟。甚至再跟漂亮女人相處,也能侃侃而談了。甚至,有點喜歡這個過程了。

     通常是用乙醚,在車上把她們迷暈。或者直接擊打頭部,造成昏厥。然後就帶回郊區的那個小房子。

     韓沉和嘮叨對視一眼。坐在後排的許湳柏也抬起頭。

     嘮叨問:「你清楚地記得對每一個受害者施虐的過程嗎?」

     邵綸靜默片刻。

     「只記得最後一個。」他答,「每次辦事前,我都會喝點白酒。我喝酒了就會控制不住自己,很多事記不清了。」

     但這樣,其實也很好。

     他還清晰記得,將第一個受害者綁回去時,看著她驚恐的眼神,他的心裡,又有多慌亂多掙扎。

     「放了我!求你放了我!教授,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女人這樣苦苦哀求著。

     「閉嘴!」他陰沉著臉坐在她對面,只覺得口乾舌燥,喝了一大口水,又提起了瓶白酒,開始灌自己。

     他想,他到底要怎麼辦?放這個女人回去,他勢必要坐牢,而且整個計劃都功虧一簣。

     可是,殺了她嗎?

     他不記得醉酒後自己幹了什麼,幾個小時後,頭疼欲裂地醒來,卻只看到女人彷彿破碎的玩偶,奄奄一息坐在那裡。渾身全是可怕的傷痕,滿地的血。而他就趴在她腳邊,手裡握著鮮血淋漓的刀。

     看到這一幕,他整個人都懵了。

     他是惡魔嗎?

     他在醉酒後,竟然將女人折磨得這樣慘不忍睹!

     女人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看著他渾渾噩噩站起來,眼中露出更加驚恐的目光。而他沉默站立良久,眼中終於只剩下平靜。提刀,刺入女人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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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9 23:44:33
第七十六章 棄愛半生(四)

     那晚,司徒熠被警方拘留後,邵綸一直在警局附近徘徊。他希望司徒熠被逮捕定罪,但又害怕自己的事暴露。

     然而過了兩天,看到司徒熠毫髮無傷被放出來,他的心中,又只餘下平靜,平靜的憤怒。他早就猜到會這樣?不是嗎?沒關係,他早已為司徒熠,預備了另一份重禮!

     只是這一晚,他醉酒後醒來,卻發現女人依舊毫髮無傷被綁在椅子裡,神色恐懼地看著他。

     然後他提起酒瓶,又灌了一大口。

     然後,從周圍擺放的刑具中,開始一樣樣的挑選。之前每一具屍體上的每一道傷痕,他都看過了無數遍,在他腦海裡如同烙印般清楚。他閉上眼,木棒和尖刀就準確無誤地落在女人的軀體上……直至,死亡。

     「所有的事我已經交代完了。」他抬頭看著他們,「能不能請求你們一件事?」

     韓沉:「說吧。」

     「我失敗了,不能將司徒熠拉進地獄。但是,我懇請你們徹查少雙的死。司徒熠一定是個連環變態殺人魔,請你們一定要抓住他。」

     韓沉靜默片刻,抬眸看著他:「你犯的這幾宗案件,司徒熠也脫不了關係。」

     邵綸一怔。

     嘮叨開口:「有件事你大概不知道。前三個死者,其實是司徒熠虐待折磨的。你長期跟蹤他,引起了他的注意,恐怕你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握中。他在你的房子裡,安裝了攝像頭,並且給你的水里和酒裡都下了安眠藥,尤其是酒。所以每次你帶女人去那所房子,喝了酒之後睡著。他就潛了進來,代替你虐待和折磨那些女人。最後,再把凶器留在你手裡,讓你誤以為是自己做的。只有最後一個,那晚他被警方監視,大概只能待在別墅裡,看你犯案。」

     邵綸的眼睛倏地睜大。

     「我們已經在他家,找到了那些監控錄像,拍下了整個過程。」韓沉說,「所以這次,他也會被定罪。並且,以前的幾起女新失蹤案,包括阮少雙的案件,我們也會徹查。他脫不了身了。」

     邵綸的臉色變了又變,震驚、自嘲、荒誕、怨恨、釋然……最終,歸於平靜。他慢慢地、有些空洞地笑了。

     「最後再問你一個問題。」許湳柏開口,「虐待、殺害那些女人時,你內心深處,感覺到快樂了嗎?」

     邵綸沉默了很久很久,答:「不,我只覺得麻木。」

     ——

     對邵綸的審訊花費了很長時間,黑盾組在監控室裡稍作休整,準備繼續審訊更重頭的犯人:司徒熠。

     休息的間隙,眾人都坐在桌前,看那段監控視頻。這是昨天半夜從司徒熠家中搜出來的。大概是從監控中,看到警方掃蕩了邵綸的老巢、發現了攝像頭,這廝立刻驅車逃亡省外,並且從硬盤刪除了監控視頻、砸壞了筆記本。

     無奈筆記本硬盤數據,今早還是被省廳的技術人員成功恢復。並且除了這幾起案件的視頻,還有他之前犯的幾起案件,虐殺所有受害者的整個過程。鐵證如山,他逃不掉了。

     嘮叨感嘆:「之前小白說,手提包這種紀念品,對司徒熠來說,不夠私人化不夠親近。看來果然如此,這傢伙夠變態啊,錄下整個過程,反覆欣賞。這才是最好的紀念品啊。而昂貴手提包這種紀念品,的確適合邵綸啊。」

     眾人靜默不語。

     其實後面這幾起案件的視頻,大多是空白的。因為邵綸絕大部分時間,都不待在那農舍裡,只除了帶「獵物」過來。冷面快進了畫面,只見邵綸喝了酒後,就倒下睡著了。女人慌亂恐懼地繼續張望著、求救著,卻無人回音。

     直至司徒熠走了進來。

     女人臉上瞬間露出驚訝和驚喜的表情。

     然而這表情,很快轉換為難以置信和新一輪的恐懼。因為司徒熠微笑著,拿起刑具,走向了她。

     ……

     後面的過程,刑警們都看不下去了,關掉了視頻。

     ——

     負責審訊司徒熠的,是秦文瀧和冷面,許湳柏依舊列席旁聽。

     審訊室裡,半夜被擒的司徒熠,看起來依舊言笑晏晏,甚至風度翩翩。

     然而當眾人一落座,他就開口了。他說了足以令所有人驚訝的一番話。

     「我承認,那些事都是我做的,我認罪。前面的幾個人,我也會告訴你們藏屍地點,配合你們的一切調查和審判。但是,我不想談及我的過去,我也不會再回答你們的任何關於我私人的問題。」

     之後連續多個小時,無論秦文瀧等人怎麼問,他都始終只是噙著笑,對犯罪的過程簡單作答,卻對自己的過去,閉口不談。

     最後,被警方上拷帶走時,他看向秦文瀧等人:「對了,請轉告他:他模仿得很好。讓他不要再恨我。選中阮少雙的,不是我,是命運。」

     — —

     當晚,警方按照司徒熠的口供,連夜在本市郊區各處進行挖掘,真的挖出了五具已經化成白骨的女屍。而數月後,司徒熠和邵綸均被判處死刑。這是後話。

     連軸轉了數日,最後又衝刺了一天一夜,這個案件,終於暫告完結。黑盾組眾人從挖屍的郊區返回市內時,已經是次日一早。

     冷面和嘮叨坐的是韓沉的車。這時天還沒大亮,冷面和嘮叨都窩在後座睡覺。韓沉的夾克領子豎起來,擋著清晨的冷風。他目光清亮、安靜地開著車。過了一會兒,低頭看了看放在身旁的手機。

     手機裡,有錦曦昨天發來的幾條短信。先是跟他報告,傷已經好多了;又詢問他案件進展;夜晚時,又給他發短信道晚安。但是他一天都在忙碌,都無暇跟她多說,只回覆了一條:「順利。等我回家,乖。」

     想到這裡,他微微一笑。再想到在家中等著他的、受傷的她,心中湧起微甜又柔軟的心情。

     路過一家超市時,甚至腦海中滑過個念頭:或許今天應該先去採購某樣東西了。

     就在這時,手機卻響了。清脆的鈴聲,瞬間將後排的兩人也吵醒了,同時抬頭,坐直了。

     韓沉看一眼手機上跳動的名字,臉色冷了下來。那鈴聲不依不撓地響了很久,最終他戴上了耳機,接聽,語氣很冷:「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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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9 23:44:50
第七十七章 第二個人(一)

     蘇眠。

     蘇眠。

     我的……蘇眠。

     低沉的男聲,迴盪在她的腦海裡。她閉著眼,緊蹙眉頭。

     他在喊誰?誰是蘇眠?

     她,又是誰?

     ……

     混亂的夢境裡,痛苦窒息的感覺,再次復蘇。然而這一次,她看到的畫面,卻更加清晰。

     她看到了熊熊的大火,遮蔽所有視野;

     看到爆炸的氣浪,像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海洋,朝她襲來;

     世界在崩塌、她的靈魂在絕望地嘶吼……

     然後,她看到了韓沉。

     「蘇眠!」他朝她跑來。

     他穿著警服,英俊而倔強的容顏上,寫滿驚痛。

     然後他抱住了她。下一秒,巨大的氣浪,將他倆狠狠地拋了出去。

     「啊——」她聽到自己發出疼痛的呼喊。

     然後她抬起頭,看到的卻是韓沉雙目緊閉的昏厥容顏。

     「韓沉!韓沉!」她拼命喊他的名字,卻發不出半點聲音。漸漸的,疼痛和渾噩感,彷彿也要將她吞沒。她終於也慢慢闔上了眼睛。

     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不甘心就這麼死去。

     不甘心連韓沉也要失去生命!

     哪怕她死掉,她也希望他能活下去!

     恍恍惚惚間,她看到煙火慢慢熄去。

     而幾個人影,從火光背後,不急不緩地走了過來。

     ……

     「啊——」伴隨著壓抑的抽氣聲,白錦曦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睜開眼,望著臥室裡熟悉的一切,才發覺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這是個什麼夢?她擦乾了淚,伸手按住額頭。

     自從前晚在農舍被襲擊後,那些破碎的畫面和聲音,一直時不時地在她腦海裡冒出來。大概是相同的、瀕臨死亡的窒息感,才喚醒了她大腦深處沉睡已久的這段記憶。而在這個夢裡,它們變得更清晰,讓她聽到韓沉清晰地喊她——

     「蘇眠?」她疑惑地、緩緩重複這個名字。

     她的心頭劇烈一震。

     以及,據當時的醫生說,她是跟父母一起遭遇的火災。可夢裡看到的,卻只有韓沉,和一些陌生人。

     這個事實太過驚悚。她一人獨坐在溫暖的房間裡,卻只感覺到陣陣寒意。

     過了很久,她才從房間裡出來。剛走進客廳,就看到周小篆大刺刺躺在沙發里,還在流口水。她微微一笑,心事重重地走進廚房,隨便搗鼓了兩碗麵條。這才一腳踹在沙發上:「起來,吃早飯。」

     小篆揉著眼睛坐起來:「老大還沒回來?我這護花使者要當到什麼時候?」他這麼一說,錦曦也抬頭往牆上的鐘望去,已經上午九點多了。

     「大概案子還沒忙完吧。」她說,「不是連夜在挖屍體嗎?」

     兩人對坐著吃麵。

     周小篆很快就察覺了,今天的白錦曦格外沉默。不過,他以為是因為脖子上的傷,或者是被襲擊後心情不好。怕她無聊,吃了一會兒,他笑瞇瞇地開口:「小白,被老大金屋藏嬌的感覺好不好啊?」

     錦曦抿嘴笑了:「藏你個頭!我們光明正大。」

     「嘿!誰整天在單位裡遮遮掩掩,早上上班還要隔兩條馬路先下車?」他存心要逗她開心,又感嘆道,「不過,老大真是個好男人啊。你看,又帥,又高,家世又好。對你還那麼專一。嘖嘖……這麼一個北京的公子哥,這麼多年為你失魂落魄。」

     錦曦果然被他說得美滋滋的,眉頭也舒展了許多。

     小篆又想了想,倒是斂了笑,正色道:「不過我覺得,他真是喜歡你喜歡到極限了。你以後要對他好一點啊,少發小姐脾氣。」

     錦曦嚥下一口麵條,慢條斯理地問:「你怎麼知道,他喜歡我喜歡到極限了?」

     小篆夾了一大口麵,說:「昨天早上,他臨走的時候,一個人在你床邊坐了蠻久。那眼神……嘖嘖,還拿起你的手,親了又親。我不是故意偷看的啊,他又沒關門,而且根本不搭理我,當我不存在。」他看她一眼:「我以前以為,徐法醫夠痴的。昨天才發現,別看老大平時橫得不行,其實比徐法醫更痴。你跟老大在一起,才是對的。」

     錦曦一時沒說話。

     腦海裡,自然而然浮現小篆說的那幅畫面。

     也想起兩人剛在一起的時候,他說過的話:「我一直記得你的存在,每一年每一天都在找你。為什麼你卻從來沒想起過我?」

     似乎,他愛她,真的比她愛他要多?

     心頭泛起陣陣柔軟的情緒,她有些悶悶地說:「其實我也覺得,我越來越喜歡他,喜歡得不行。」

     這話停在小篆耳裡,卻著實肉麻啊。他噗嗤笑了,然後就被錦曦抓起紙巾盒子打了一下。

     「對了。」他又提起了另一茬,臉色也嚴肅起來,「有件事要告訴你,一個壞消息。我們不是在邵綸的屋裡發現了攝像頭,沒過多久,就派人去掃蕩司徒熠的家了嗎?但是咱們的人趕到時,就發現監控錄像裡,你被偷襲那段時間的視頻,已經被人清洗掉了。昨晚技術部門也給了回覆,說恢復不了。司徒熠說不是他洗掉的,他當時忙著收拾行李跑路,也沒注意到畫面上是誰。」

     錦曦的筷子在碗裡慢慢地攪著,半天也沒夾起一口。

     「你一點都沒看到偷襲者的臉?」小篆又問。

     錦曦搖了搖頭,答:「身手跟我差不多。」頓了頓又冷冷地說:「此仇不報,誓不罷休!」

     小篆一拍桌子:「對!這才是我們的作風!」

     「叮咚——」門鈴響了。

     兩人對視一眼,小篆低聲問:「誰啊?」

     「我怎能知道?這是韓沉的家。」

     小篆便起身走過去,趴在門上貓眼一看,有些困惑:「是鑑證科的一個同事,好像姓譚。他來幹什麼?」

     「韓組長!韓組長!」那人又在外面敲門了。

     錦曦也起身走到門後,貼著牆站著,向小篆遞了個眼色。小篆將門拉開一條縫,笑嘻嘻地望著來人:「譚哥,你找我們老大什麼事啊?」

     譚哥看到小篆很意外:「這不是小篆嗎?你怎麼在這兒?」

     「哦!老大在單位查案還沒回來啊,我有他家鑰匙,叫我過來拿資料。」小篆答得順溜。

     譚哥「哦」了一聲,又有些困惑:「可我剛才經過你們部門,看到人都走了啊,打韓沉手機也打不通,才把這個送到他家裡來。」他將手裡的一個小盒子遞過來:「那你放到他家裡吧。」

     小篆接過:「這什麼啊?」一旁的錦曦看到那盒子,卻是一怔。

     譚哥答:「這是韓沉前些天送來我們科,讓幫忙切割、檢驗的東西。我看他當時很重視,所以一有結果,就給他送了過來。好了,你保管好啊,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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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9 23:45:07
第七十八章 第二個人(二)

    錦曦打開盒子。

    裡面果然是她的那條黑糊糊的項鍊,只不過吊墜已經被切開成了五半。外頭雖黑,裡面卻是銀白色的。盒子下面,還壓著張鑑定報告。

    小篆拿起那張報告,念了起來:「成分:platinum(鉑金)。因遭受重度撞擊,並與其他化學物質發生反應,而變色、變形……」

    錦曦則拈起那五塊碎片,在燈下仔細看了起來。隱隱可以看到,內表面上有模糊的刻痕。

    「s……hea……my……」她低喃著。

   小篆繼續念道:「經確認,鉑金物內表面的刻痕字跡為……」

    「s&hmyheart。」錦曦已經先他一步,拼了出來。

   她低下頭,手緊緊握住這些碎片。

    s&hmyheart。

    h&sforeverlove。

    蘇眠與韓沉,我的真心。

    韓沉與蘇眠,永遠相愛。

    小篆看到她的樣子,有點慌了:「怎麼了?眼睛怎麼紅了。」

    錦曦吸了吸鼻子,抬頭:「沒事。」掏出手機,就給韓沉打電話。

    她現在,只想立刻就見到他。

    「嘟—嘟—嘟—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錦曦放下手機,想起剛才譚哥也說打不通,而且人還不在辦公室。是臨時有什麼急事嗎?

    她又打給了冷面。

    這回通了,響了幾聲,冷面就接起來,聲音還有些翁翁的,像是在睡覺:「小白,什麼事?」

    「冷面,韓沉跟你在一起嗎?」

    冷面似乎怔了一下,聲音也冷肅起來:「他沒回去?他四個小時前就開車回家了。」

    錦曦一下子就愣住了,跟小篆對視一眼:「沒有,他一直沒回來。怎麼回事?」

    冷面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景,答:「我們是早上五點,從郊區回來的。我和嘮叨坐他的車。到單位門口,他就把我們放下了,沒說要去別的地方。會不會他又去辦公室了?」

    「不會。」錦曦莫名地不安起來,「剛才鑑證科的小譚來過,說看到辦公室沒人。那他會去哪兒?他當時什麼也沒說嗎?」

    冷面心裡沒來由咯噔一下,回答道:「我記得當時,他接了個電話。好像是辛佳打來的電話。沒說太多,他最後說了句「好」,就掛了。」

     錦曦的眼睛倏地睜大:「辛佳?」

     掛了電話,錦曦還在發楞,手機被她拿在手裡,絞來絞去。小篆看著她的神色,安慰道:「你別擔心,肯定是辛佳又纏著老大,老大去跟她講清楚了,一了百了,免得她再騷擾你們。」

     錦曦卻果斷搖了搖頭:「不可能。韓沉根本就不想跟辛佳談什麼。而且你覺得以辛佳的性格,韓沉跟她談有用嗎?」

     「那……」

    錦曦咬著下唇。

    不知為何,她的心跳得特別厲害。這事兒太蹊蹺,為什麼韓沉會忽然沒了蹤跡?為什麼他的手機會打不通?她前天才被人襲擊過,今天韓沉就斷了聯絡。儘管兩件事看起來毫無干系,但總讓她有非常強烈的、不詳的預感。

    「韓沉可能會出事!」她抓起外套衝了出去,「我要去找他!」

     ——

     一小時後,黑盾組辦公室。

    不僅錦曦和小篆來了,嘮叨和冷面也趕了過來。大家分頭尋找韓沉的下落。而隨著時間一分一秒推移,韓沉的手機依然打不通。這讓錦曦的心情越來越沉重。

    「找到了!」小篆驚喜地喊道。

    眾人全圍到他的電腦前,上面顯示的,正是道路監控畫面。時間是早上6點10分,路上車還很少,所以很清楚地就能分辨出韓沉的那輛路虎,車牌也很清晰。

    而駕駛位上,坐著韓沉。後排,還坐著個女人。儘管畫面較遠,看不清楚面容,但依稀能辨認出,就是辛佳。

    「這條路是通往南郊的,那邊除了工廠,就是山區。他們去那里幹什麼?」小篆嘀咕。

    「小篆,繼續找。」錦曦盯著畫面,冷聲開口,「一定要找出他們沿途開過些什麼地方,去了哪裡,現在在哪裡!」

     「好!」

    除了錦曦,其他人的臉色也很凝重。因為這事兒看起來,實在不同尋常。

    這時,一名刑警敲門進來,報告道:「我們派人去辛佳的家和學校都查過了,都沒找到她。而且,校方領導說,她昨天去院裡,請了長假。」

    錦曦沉默不語,小篆卻一個激靈,腦海裡浮現辛佳每每看到韓沉時,那狂熱又哀怨的眼神。

    「請長假?她請長假幹什麼?」他喃喃道。

   刑警頓了頓,又說:「另外還有件事,不知道是否與你們正在調查的事有關。剛剛,校方向我們報告,昨晚,他們藥理實驗室的一罐氣體失蹤了,今早才發現。」

    嘮叨是痕跡鑑定專家,對藥理自然也有研究,聞言倏地抬頭:「氣體?什麼氣體?」

    刑警翻了翻手裡的資料,答:「叫hkn5-3,主要用於癌症研究。但是本身也具有一定毒性,不會致命。但是人體少量吸入會導致昏迷、噁心,大量吸入則會嚴重傷害神經中樞,令人成為植物人。不過,這種氣體揮發性很快也很強,基本要在封閉空間裡才有效果。所以,我們已經報告上級,立刻對地鐵、公交等封閉公共設施提高安檢措施,並且尋找這瓶丟失的毒氣。」

    刑警退了出去,黑盾組四人面面相覷。

    「這麼巧?這事兒應該不會有辛佳有關吧?」嘮叨小聲說道。

    「很有可能。」錦曦緩緩開口。

    「可是,辛佳她是喜歡老大的啊。」小篆的臉色都變了,「難道真的應了那句,得不到他,就要毀了他?」

    錦曦的臉色已經冰冷一片,抓起桌上的警車鑰匙,就衝了出去。嘮叨和冷面對視一眼,緊隨其後。

    「小篆,確定他們的具體位置後,馬上通知我們!」冷面喝道。

    「好!」

    錦曦一路快跑下樓。

    在對韓沉的問題上,辛佳一直就表現得有些偏執。而她和韓沉在一起後,辛佳受的刺激必然更大。如果這種情緒積累到一定程度,積累到了崩潰絕望的邊緣,辛佳會怎麼做呢?

    錦曦幾乎可以輕易分析出,辛佳想要的結果:她一定是用某樣未知的條件或者什麼,引誘韓沉跟她走了。然後設陷阱,令韓沉中毒,變成植物人。

    然後呢?

    然後她一定會把他帶走,離開白錦曦的身邊,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裡。

    這樣,徹底失去意識的他,渾渾噩噩如行屍走肉般的他,就永永遠遠是她的了。

    儘管明知以韓沉的能力,絕不會輕易中計上當。可只是稍稍想到這一點可能性,都令她連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

    韓沉的確是在四個小時前,接到辛佳電話,然後去跟她見面的。

    這個電話的內容,也是完全出乎他意料的。

    「韓沉,我要見你。三分鐘後,我在xxx路口等你。」

    他當時連答都懶得答,正要掛斷電話,卻聽她又緩慢而清晰地說道:「韓沉,來見我。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也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我知道當年的全部真相,知道你們為什麼會失憶,知道你們為什麼會分開,也知道……是誰害了你們。」

    韓沉心頭巨震,呼吸也變得低促起來。

    靜默片刻,他問:「憑什麼讓我相信你?」

    而辛佳沉默良久,似乎有些自嘲地笑了。

    她輕聲答:「就憑,我也是當年的連環殺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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