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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糖拌飯]阿黛[全文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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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16 08:38:32
第一百章 教諭和退親

  戌狗時分,王繼善回到家裡,略帶酒氣。

  而正如阿黛所說,王繼善這回真是升職了,由同文書院的訓導,升為縣學的教諭。

  「怎麼好好的突然讓你去做教諭?」燈下,劉氏有些疑惑的問。

  說起來訓導是協助教諭工作的,但書院訓導跟縣學教諭比起來職位也並不低,只是,書院的訓導一般是書院內部聘請的,不在整個吏部呈文之內。

  而縣學教諭雖然也是由縣衙聘用,但卻是要在吏部存檔,也就是說,可作選官之用。

  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民辦轉公辦。

  「還不是銀子招人眼嗎。」王繼善嘆了口氣。

  之前欽差說話了,說錢塘本地多謠,實是因為百姓不智,讓縣太爺要整治整治民風,可是民風向來不是一朝一夕形成,也無法一朝一夕改變,但欽差放話了,你縣太爺卻不能沒有動作。

  而百姓不智,那最重要的就是啟蒙開智。想到這裡,趙縣令就打算擴建縣學。

  只是這一擴建又是要銀子,而錢塘這邊的商人才被趙昱那小子刮了一層地皮,而他剛一上任,又要搞捐派,影響不好。

  正不知如何總手間,趙大人就無意中聽得同文書院的幾個先生說,王訓導要捐出其子賭贏的那筆錢建私塾。

  於是趙縣令便有了主意,他直接把王繼善從同文書院提出來,升為縣學教諭。

  畢竟王繼善曾被舉為茂才,而一地茂才也是在縣衙的登記之下,所以這個縣學教諭縣令大人是可以直接任命的。

  而王繼善成了縣學教諭,那他之前打算建私塾的那筆錢不用說也要捐進縣學。

  這樣,衙門擴建縣學的資金算是解決了大部份,另外的小頭,縣衙拿出還是不成問題的。

  「這位趙大人,倒是打的好算盤。」劉氏哼哼的。

  隨後卻是開心的一笑:「這樣倒也好。」

  「你怎麼這麼看,我自己建私熟,那私塾可是自己的,如今捐給了縣學,那全是作貢獻,我除了成為縣學教諭,拿著月俸,可沒有別的進賬。」王繼善摸摸鼻子問。

  「就你做事,我可不想什麼別的進賬,你就是一根筋,我雖然沒什麼學識,但曉得建一個私塾容易,不容易的是今後每年的維持,就你的打算,我只保佑著今後別把家底掏掉就好了。」劉氏卻是有些沒好氣的道。夫妻二十多年,實在是太瞭解了。

  王爹摸了摸鼻子,倒叫自家娘子說中了。

  其實今天,他跟於老先生說起建私塾,於老先生建議他掛靠在書院名下,他就明白之前的打算有些想當然了,按他的想法,是要建一個大一點的啟蒙書院,可他於經營之道實在並不善長,另外,這樣的書院背後若是沒有力量支撐,也是開不長久的。

  所以,於老先生才建議他掛靠在書院名下,本是借同文書院的影響力,可沈教諭怕是等鄉試結束後就會調離了,畢竟上書之事他不可能不受一點影響,而新來的教諭會是個什麼作法那誰也不曉得,這樣一來,這個私塾未來會怎麼樣就不好說了,如今縣太爺要擴建縣學,把他提為教諭,於王繼善來說,實不失為另一條正道。

  而至於錢,本就是打算捐的,倒也不算什麼。

  「你倒是看的明白。」王爹叫劉氏說的臉皮有些悻悻。

  「行了行了,睡了,說起來,當初二公子刮錢塘的地皮,如今這錢也是因二公子而得,捐給縣學,也多少能讓錢塘人得些利,我瞅著呀,這也是老天爺的意思。」劉氏笑道。

  「說不得倒真是這麼回事。」王繼善也搖搖頭,隨後吹燈睡下。

  阿黛在這邊屋裡聽著爹娘的說話聲。

  還是老娘看得清,當然,爹顯然也是看明白了,要不然也不會同意趙縣令的安排。

  清晨,阿黛醒來,一夜好眠,早上的精神格外的好,瞞目的綠色更顯蒼翠。

  第二天,縣衙關於任命王繼善為縣學教諭的公文就貼了出來。

  「想想當初打更那會兒,再想想王秀才現在,真是應了那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青石板的街邊上,一些人看著公文,一邊感嘆的道。

  王家的崛起在巷子裡的人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奇蹟。

  「滾,我沒你這樣的娘家人。」就在這時,街尾安家的門打開了,方氏被人從屋裡推了出來,退的急了,一不小心就跌坐在地上。落在眾人眼裡,那是狼狽不堪。

  「呸,你當我稀罕呀,我今天可是放出話來了,這親不退也得退,你家巧姐那一臉的刻薄相,難不成你想害了你外甥不成。」那方氏跳起來大罵。

  周圍人沒想到突然的就多了這麼一出。

  「怎麼回事啊,方家來退親了?」周圍人打聽著。

  就在這時,安家的門再一次開了,安修之手裡提著幾個盒子。此時沉著一張臉,二話不說,將那幾隻盒子丟在方氏的身上,然後復又嘣的一聲關了門。

  而此時,幾個盒子都丟在方氏的身上,方氏一時沒拿住。手上的盒子打在了一地,滾出幾樣銀首飾。

  「呀,還真是方家當初給安巧姐的定親禮。」這時,有那鄰里的婆子道。

  「是啊,我認得,當實安嬸子可是一樣樣拿給我們看過的。」一個媳婦也道,這時候訂親是大事,而周圍鄰里也喜歡打聽,因此哪家訂親,拿得到是什麼樣的訂親禮,幾戶人家都是要暗裡比較的。

  雖然巧姐年紀小,但實際上也就比阿黛小兩歲,今年也十三歲了,今年正月的時候,巧姐跟方家,也就是安方氏的娘家二舅的小子定了親,這算是親上加親的一種,在錢塘也很普遍,而當時方家給的禮也重,人人都說了,不愧是自家人,不虧待人。

  可如今看來,這親上加親是不是真好就未必了。

  「喲,方二嫂,這好好的怎麼退親了,巧姐可是不錯的丫頭?」有那包打聽的便跟方氏打聽著。

  「不錯個鬼,儘是好吃懶做,還一臉的刻薄相,前幾天去了我家一次,就害得我生了病,這樣的媳婦我可要不起。」那方氏憤憤的說著。

  「方二嬸,若我沒有看錯的話,之前你得的乃是傷食之症,這於巧姐有什麼關係?」

  阿黛在這邊出症,沒想到正好碰上這一幕,本來懶的理會,於她來說,安家也是自找的。

  當初方安兩家訂親,阿黛就曉得會有這一出。

  當年,安大海剛死那會兒,安方氏的娘家人可沒有出頭的,安大海的一應事情都是自家大哥幫著料理。之後安方氏家計困難,也沒見方家人多幫把手。

  只是後來安家搭上了阮家的關係,方氏的人倒是貼上來了。

  便是方家三郎跟巧姐的親事,也是方家看中安家跟阮家的關係,才硬要定下來的,如今阮夫人帶著阮秀離開了,眾人心裡自然明白,安家的如意算盤落空了。

  再加上如今,上書學子的處罰下來了,安修這不能參加今年的鄉試。

  單然這倒而不重要,畢竟就算不能參加今年的鄉試,但還有來往,主要是前世日子傳言,安修之那句對王家二姑娘的誓言得罪了阮小姐,阮秀一氣之下回京了,而得罪了阮家,那安修之就算是再有才華,又能有什麼出息?

  如此,若是安修之沒了出息了,方氏又哪裡看得上安方氏這邊的孤兒寡母。

  所以,安方兩家的姻親不成本就在阿黛的意料之中。

  只是親戚人家,做成這樣,就太難看了,也讓人齒冷。雖說當初安家跟自家二姐解除婚姻,說實話,當初自家二姐也是要負一定責任的。但大體也算好聚好散,倒是沒有方家這麼難看。

  更何況,阿黛已看出方氏之前的病應該是傷食,是她自己吃多了,如今倒成了巧姐的不是了。

  說巧姐刻薄相,不錯,一般來說,象巧姐這樣自幼喪父的,在民間來說是有福薄的說法,只是大家知根知底的,定親的時候怎麼不說?

  如今這樣,就有些讓人看不過眼了。

  「哈,原來是自己吃多了。」阿黛的話音一落,人群裡便有人樂了,不管什麼時候,落井下石的事情總是讓人看不過眼的。

  「你曉得什麼,亂說一氣。」方氏先是一愣,不曉得阿黛如何曉得,但卻是死不承認。

  「我可沒亂說,另外,你這傷食並未治好,早上又起早受了寒吧,這會兒又鬧了這一場,情志失守,我勸你還是早點回家去,多喝幾碗薑湯。不然的話,到得晚上,那病可就要發了,到時你可莫要賴在巧姐的頭上。」阿黛又一本正經的道。她這純是好心。

  別小看薑湯,方氏傷食就傷了胃,再加上受了寒,姜正是去寒和胃的,兩碗薑湯下肚可解方氏病重之苦,要不然,等到病發作了,那花錢不說,方氏免不得也要吃點苦頭。

  作為醫者,遇上這種情況還是要提醒一下的,當然,信不信就全在方氏了。

  周圍的人不由的一陣好笑,均道:「可不是,莫要到時又怪到巧姐的頭上。」

  「胡說八道,你這丫頭就是慶安堂的吧,給我記著,我今晚若是好好的,明天定去砸慶安堂的招牌。」方氏憤憤的道。

  她只當阿黛是在消遣她。

  隨後方氏便憤憤的離開了,自不想叫別人看笑話。

  「娘,娘。」就在這裡,安家的院子裡傳來巧姐的驚叫。

  隨後安修之一臉焦急的出來。

  「安大哥?」阿黛便叫了句。

  「阿黛,快,進屋看看我娘,我娘突然喘不過氣來了,還胸痛。」安修之道。

  「好。」阿黛點頭進了屋,果然看到安方氏就坐在院子的屋裡的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著。

  阿黛上前把了脈,其實就是一種焦慮引起的氣鬱之症。

  開了藥方,安修之跟著阿黛去藥堂抓藥。

  「方家這事情做的不地道。」聽說安方氏發病了,便有人不平的道。

  「地不地道也就那樣,半斤對八兩,當初人家阿靛的事情,也不過是一些風言風語的,王家是正經人家,不好意思讓這種風言風語影響到安大郎,便來退親,那安方氏不是立馬順著就下梯了,也不想想,當初安家一同意退親,王靛的風言風語就更多了,而安方氏當時怎麼的,還不是一味的巴結著阮家,如今,那京城公子可是女子,人家是女扮男裝的,當初阿靛的事情冤不冤?」也有人一臉不屑的道。

  當初,因著有阮家的關係,安方氏可沒少在大家面前出頭出色的。

  如今,事情到得這一步,安家自也落到別人嘴裡說了。

  「算了,算了,都是一本糊塗賬,別人家的事情,少操心。」有人道,人群便也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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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王靛的想法

  從藥堂回家,已是夕陽西下。

  回到家裡,老爹還沒有回來,這段時間因著縣學的事情,老爹忙的腳不粘地,好在有著書院訓導的經驗,再加上縣學裡各種人事還算是單純,所以,老爹忙歸忙,但一切都還挺順利。

  此時,娘親跟大嫂就依著廊柱在聊天,說的是兩件事情,一件是隔壁的寧采臣和聶小倩終於要成親了,而另外一件,自然就是安巧姐莫名的被退親的事情。

  王家跟安家就隔條街,再加上王家跟安家以前的那點恩怨,這事情自然很快傳到了王家的人耳裡。

  二姐則神情有些怔怔,坐在一邊的井台上,不曉得在想些什麼?

  「阿黛,聽說你安嬸子氣病了?是你看的病?怎麼樣?重不重?」見得阿黛回來,劉氏便問道。

  問話裡,頗有些感觸。

  當初安王兩家風波初起,王靛飽受流言之苦,劉氏是恨不得安家倒大黴才好。

  可未曾想到,安大郎本來一片前程無限,幾轉波折,如今卻又變成了前途暗淡,安方氏之前誇耀的阮安兩家婚事成了一個大笑話,最後安方氏還被自家人來了這麼一刀,劉氏倒也並沒有預期中的痛快,只是有些世態炎涼的感觸。

  說到底是阮家不是東西,總歸大家族利益為重,重情的又有幾家?安方氏實是太過妄想了。

  而聽得劉氏的問話,王靛也回過神來,看著阿黛。

  「這是心病,重不重不好說,端看她想不想得透,想透了,過了這個坎,興許休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若是想不透,那她這病就難好了。」阿黛想了一想道。

  其實安嬸子這病並不是才開始的,幾個月前就有了,當時巧姐還去藥堂抓過藥。

  今日只不過是方家來退親,安方氏氣著了,這病又發了,若是安嬸子的心再想不透,一味的糾結,這病就會反反覆覆成為固疾,到那時就挺麻煩的了。

  聽完阿黛的話,一邊王靛又有些出神了。

  晚間,王繼善和王成回來,吃飯的時候,便又說起了安嬸子生病的事情。

  「那你這幾天多往安家跑跑,仔細你安嬸子的病。」王繼善叮囑的阿黛道。雖說兩家兒女親的事情惹出了一些不痛快,但安大海跟他當年的情義卻是不能忘的,這等時候,自沒有看笑話的道理,相反的等幫就幫一下。

  「爹,我老去不好。」阿黛抬眼道,老爹著眼於大事,卻於一些婦人家的心思一竅不通。

  「怎麼講?」王爹問。

  「今天我幫安嬸子看病時,安嬸子從始至終都是閉著眼的,外面也有許多傳言,拿當初二姐和安大哥的事情說事,如此,安嬸子見到我,那豈不是更鬧心?那對身體反而不好,安嬸子的病主要是靜養。」阿黛解釋,今天安嬸子一開始是閉氣,只是醒了後卻一直閉著眼,顯然就是不想看到自己。

  「可不是,以修之他娘那脾氣的,阿黛這時候去是去,說不得她心裡還會以為我們看笑話呢。」一邊劉氏也接嘴道,感觸歸感觸,安王兩家既已不相往來,那就沒必要上趕子去關心,有時候關心也要看人家接不接受,更何況,安王兩家的矛盾在這裡擺著,劉氏自也不想自家巴巴的貼上安家,徒讓人看輕了去。

  「那我回頭跟大哥說說,讓他派個學徒多照應一下安家。」王繼善想了想也點點頭,他也曉得這時候,安氏最不想見到的怕就是王家人。

  只能說是世事變換。

  晚間,睡在床上,阿黛聽得邊上二姐翻來覆去的老也睡不著,顯然二姐有著心事。

   清風,明白,夏蟬,松濤,氣機飛揚,屋內便一陣輕風悠悠。

  阿黛漸入夢中,只是在半夢半醒之間,卻聽得隔壁床輕微的響動,微睜開眼睛,便看到王靛披衣起床。

  隨後出得門,進了廚房。

  阿黛初時以為房裡的水喝完了,二姐去廚房喝水,可等得好一會兒,也沒見二姐回來,便也披衣起床,看著桌上的茶壺,用手墊了墊,卻還有半壺水呢,那顯然的,二姐不是去喝水。

  那二姐幹嘛呢?

  阿黛便也悄悄的出得門,然後進了廚房。

  一隻小碳爐,爐上坐著一隻沙鍋,一股香味正從沙鍋裡溢出來。

  這味道阿黛熟悉極了,是胡婆婆當年留下的方子,用來調理身體的,阿黛也沒少吃,效果相當不錯,原來豆芽菜似的身體,如今也有些娉婷了。

  此時,王靛就蹲在小火爐前,拿著芭蕉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火,兩眼愣愣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二姐?」阿黛試探的叫了一聲。卻把王靛嚇了一跳,手上的扇子差點掉地上,回過神來看著阿黛,有些沒什麼勁的問道:「這大半晚的,你不睡覺,出來幹什麼?」

  「我還想問二姐你呢?」阿黛也在王靛的身邊蹲下,手指了指沙鍋:「二姐怎麼這大半晚的起來煲湯?」

  「你說這湯對安嬸子的身體有沒有好處?」王靛倒是沒有什麼隱瞞的意思,只是有些若有所思的問。

  「自然是有好處,婆婆說過了,這是宮裡調養身體的方子,對於體虛什麼的最有好處,也是適合安嬸子的。」阿黛回道。隨後問:「你這是給安嬸子煲的?」

  王靛沒有再說話。

  「安嬸子不會吃的。」阿黛道。

  「我跟巧姐說好了,天亮前讓巧姐在後門等著我,只要巧姐不說是我弄的就成。」王靛心中有數的道。

  「二姐你是不是還想著安大哥?」阿黛看著王靛問。

  從二姐的夢裡,阿黛看到過二姐的前世,前世二姐委屈了八年,最後被安修之感動,才開始孝敬安嬸子,為著這個,二姐放下身段也是受了許多的委屈的。其中有一件事就是每天半夜起來為安嬸子煲湯,沒想到今生的事情完全不一樣了,機緣巧合的,這件小事居然還是發生了。

  「想是有些想的,你不許笑我,以前覺得安大哥沒有一點好處,可現在又常常想起小時候跟安大哥在一起的一幕,不過,我煲湯並不是為了跟安大哥在一起,也沒有什麼別的想法,你知道的,二姐我一向一根筋,以前小時候,我覺得安嬸子瞧不起我,我就討厭她,可其實安嬸子雖然有時有些瞧不起人,但大多數時候她待我還不錯,更何況安大叔對我有救命之恩,以前我是一葉障目。而自從退了親後,我其實想了很多,婚事我其實已經看開了,但投桃報李,安大叔對我有恩,安大哥待我有義,我不能視而不見。三妹,我常常想,安家這些事情是命中注定嗎?」

  王靛說著,卻並不等阿黛回答,繼續道:「不是的,雖然別的人都說安阮兩家親事是安大嬸痴心妄想,但我心裡曉得,阮秀是真的有要嫁安大哥的意思,有時夢裡,我還看到他們成親了。雖然這些事情也許別人不信,但我心裡就是曉得,只要安大哥回應阮秀,這門婚事必成,可至始至終,安大哥都沒有回應,甚至那個誓言,巧姐昨天跟我說,是她無意中說破的,其實不是,在她說破之前,阮家就知道,因為這誓言,安大哥在阮先生面前直言過,甚至在最後,阮秀還給過安大哥機會的,可安大哥拒絕了,情且不說,安大哥於我有義,至少他心裡還遵守著幼時之約,而我只是誠心給安嬸子煲碗湯,又何須顧慮其它,想做就做。」

  王靛說話這番話,兩眼亮晶晶的。

  阿黛彎起了嘴角。之前,阿黛就是怕二姐只是為了想跟安大哥在一起,故意委曲求全,那樣就完全沒必要了,而今聽得二姐這一席話,曉得二姐只是真心想這麼做,想做就做,二姐自也有她的豪氣。

  此時,沙鍋裡發出咕咚咕咚的聲音,香味更濃郁了。

  「阿,腿麻了。」阿黛伸個懶腰站了起來,其實她渾身氣機充盈,是沒有腿麻之說的。

  倒是王靛,是真的腿麻了,這會兒兩手扶著膝蓋站了起來,齜牙咧嘴的。

  院外,蟬鳴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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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婚慶和生子

  寅時末刻,天將亮未亮,王靛便提著煲好的湯出門了。

  阿黛坐在院子裡,清晨微涼。

  「女生外向,這丫頭怎麼這麼死腦筋,我還沒吃過她這麼精心燉的湯呢。」這時,劉氏從屋裡出來,臉色有些沒好氣的樣子。

  一看娘親這情形,不用說了,二姐這點事是瞞不過娘親的。

  而且娘親這口氣,頗有些酸溜溜的。

  「娘親,你嫉妒了。」阿黛拿著水桶邊打水邊倒道,強忍著臉上的笑意。

  「什麼話,有你這麼編排娘親的?」劉氏瞪眼。

  阿黛摸了摸鼻子,她這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不過娘親終是疼二姐的,既是二姐想的,娘親終也是睜一眼閉一眼了。

  此後,王靛便每日半夜煲湯,天亮前送去安家後門,由巧姐將湯端給安方氏吃。

  如此大半個月後,安方氏的身體基本痊癒了。

  八月十六。

  今天是寧采臣和聶小倩成親的日子。

  聶紀堂欽命在身,不能到場,不過卻留下了一對家僕,還有家生子兩名,算是給聶小倩的陪嫁。

  而因著聶小倩這邊沒有娘親人,成親頭天晚上,聶小倩便暫住在王家,第二天,由王家出門,然後繞城一圈回到寧家,圖個熱鬧吉慶。

  吉時,隨著一陣劈裡啪啦的鞭炮聲,寧采臣一身大紅的新郎官服,騎著高頭大馬,到得王家門口,由王成這個臨時大舅哥背著聶小倩上花轎。

  然後一路吹吹打打的又回到了寧家。

  「真好,聶姐姐今天真漂亮,寧大哥也英俊,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看著花轎走遠,王靛打著哈欠道,一臉嚮往。

  「也許吧。」阿黛看著遠去的轎影。

  她分明記得聊齋上,寧采臣後來功成名就,還討了兩房小妾,書上的結局是各種美好。

  小時候,對於聶小倩的故意她懷著一種美好的感願,但等到後來細品了書,阿黛卻又覺得索然無味。

  聶小倩於寧采臣,或許是恩和義,情並不太深,若是太深,便容不下兩房小妾。

  當然,又或許這個世界裡是不一樣的。

  風吹過,樹葉沙沙響。

  下午。

  寧家此時賀客滿門。

  男的多是寧采臣的同窗,本來同窗就是三大鐵關係之一,再加上學子淨街和學子上書,就如同一同扛過槍一樣,那關係格外的好,如此,這般同窗也鬧的凶。

  唯有趙昱,悠悠閒閒的坐在院子的洗衣台上,外面的袍襟系在腰間,露出月白色的中褲,兩眼微眯著,一手拿著酒杯,一手端著酒杯,自斟自飲,頗有獨酌無相親的味道。

  神態之間自有一股子灑脫。

  阿黛此時端了花生米過來。

  王家今天過來幫忙的只有阿黛,主要是大嫂過幾天就要生了,家裡不能斷人,而昨天晚上,為著聶小倩出門,王家人幾乎一夜沒睡。因此,早上聶小姐出門後,王爹自去忙他縣學一攤子事情,王成去了酒肆,劉氏和王靛在家補眠,當然主要是陪著大嫂。

  所以,這下午的酒席,就只有阿黛來幫忙了。

  正端著一托盤的幾碟花先米路過,冷不防的一隻手伸了過來,修長的指頭快如閃電般的鉗了一粒花生米,隨後鼻息間,花生米的香味便迷漫開來。

  花生米下酒最是有味。

  隨後阿黛的耳邊便響起了清朗微醺的聲音:「柔情似水,佳期如夢。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上下闕弄亂了。」阿黛撇撇嘴,乾脆,就把他鉗過的那一盤花生放在洗衣台邊上,由著他自得其樂去。

  「弄亂又怎麼了,這個時候,若是誦什麼兩情若得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豈不是很掃興。」趙昱懶洋洋的道。

  這話阿黛贊同,新婚之夜,你叫人家不要在乎朝朝暮暮的著實掃興。

  趙昱此時又看了眼睛阿黛道:「聽說翁家最近老找你大哥的麻煩了?」

  「嗯,不過他們也沒討得好。」阿黛不屑的道。

  上回翁大公子輸了那一大筆銀子,想找公道還沒處去找。因此,這段時間,賭坊裡一此個賭徒和打手老是在自家大哥的酒肆裡鬧事。

  只是自家大哥如今可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原先就有一幫兄弟,更何況如今開了酒肆,雖然錢賺的不多,但自家大哥義氣聞名,慕名而來結識自家大哥的人著實不少,雖然平日裡阿黛教取笑大哥結交的都是狐朋狗友。

  但大多都是義氣之輩,是能為朋友兩脅插刀的。

  另外還有葛慶,那傢伙本就是個浮浪子,如今家裡有些錢財了,上回賭局,他贏的還是大頭,腰包更是鼓鼓的,平日裡身邊也攏了些人,聽說,前些日子攬了條船,準備跑船做生意,自家大哥好像也有份子。

  如此,自家大哥這邊人手並不比翁家那邊少,兩方鬥起來半斤八兩,翁家也討不了便宜。

  而且,來酒肆吃酒的大多都是那看戲不嫌事大的,這邊鬧了起來,看熱鬧的就更多,連帶著王家酒肆最近的流水也連創新高啊。

  「今天順風賭場那邊從京城弄來一批鬥鵪,聽說你大哥是以斗鵪起家的,最好讓你大哥小心一點,別著了順風賭場的道。」趙昱的話有些沒頭沒腦。

  不過,阿黛習太素秘法,於這天機一道自有感應。

  想來定是順風賭場那邊一直沒有討到便宜,於是改變了策略,想要以斗鵪引自家大哥入局。別說,萬事自有因果,自家大哥以斗鵪發財,若是不注意,說不得還真要在斗鵪上截觔斗。

  「謝謝二公子。」阿黛福了一禮。

  趙昱揮了揮手,於他來說,阿黛一直在照顧著於老夫人,如今老夫人身體漸好,他欠阿黛一份情。更何況,如今他跟王爹有著師生這誼,有些事自該提醒。

  當然這於阿黛來說乃是醫者本份罷了。

  不過,說到斗鵪,阿黛倒是想起了這位二公子一直帶在身邊的那隻小鵪鶉,被他教的很是凶悍,更主要的是那鵪鶉外表看著還呆頭呆腦,萌的不行的樣子,還被阿黛氣機溫養過一段時間,阿黛心裡可清楚著,那絕對是只扮豬吃老虎的小傢伙。

  想想趙拓那人,英雄一世,雖然今生明顯著想換個活法,但不管什麼活法,有些債總是要討的。

  當初趙紈袴一身家當可是被順風賭場的人給坑了個精光。

  這位訓練斗鵪,想來不僅僅是玩玩而已吧。

  想著阿黛倒是有些期待了。

  「花生米,花生米怎麼還不來?」此時,堂上已經有來幫忙的嫂子在催。

  「來了。」阿黛應聲,便快步進了堂前。

  趙拓看著阿黛遠去的身影,這丫頭氣機通靈,怕是已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麼了,有趣。

  附身趙昱之前,他從來不知道人生居然有這麼多可看,可讓人探究的風景。

  阿黛將花生米上了桌,一邊寧嬸子走過來:「阿黛,你別忙活了,菜都上完了,其它的有人照應,你去後院吃飯去,跟你胡嬸子一桌。」

  「曉得了。」阿黛應聲,便去了後院。

  後院全是女眷,阿黛找到胡嬸子一桌,就看到許嬌容,胡嬸子還有幾家鄰居都坐在一起。

  「阿黛,快坐下吃。」許嬌容拉了阿黛坐下。

  「安大嫂,看著氣色不錯,身體好了吧,有些事情別放在心在,這人做事,天在看呢,就方家那二嫂子,聽說當晚就發了高燒,天亮送到藥堂,人都快燒迷糊了,花了好些銀子,這人才算活過來,這不是報應是什麼?放心,就你家巧姐這機靈模樣的,還怕找不找好人家呀。」這時,隔壁桌傳來一陣說話聲。

  原來安方氏帶著巧姐就坐在隔壁一桌。

  「報應不報應的那東西就不說了,都是自家人,反倒是我家巧姐,以前我或許還擔心她不懂事,自從我這回生病這段時間,我這心是徹底落地了。」安方氏心裡自是恨著方氏的,只是方氏本是她娘家人,說多了那也是她沒臉,因此便不提。

  只是一臉欣慰的看著邊上的巧姐道。

  「怎麼講?」邊上有人好奇的打聽著。

  「你們不曉得,我生這病,什麼味口都沒有,我這丫頭就到處找人淘方子,給我弄了一個養生的方子,每日裡半夜就起來給我煲湯,我每日裡只消吃了那湯,那味口便好的很,瞧我這氣色倒是比沒病時還好了。我別的不說,巧姐只要有這份心和這手藝,哪家的婆婆都會喜歡的,所以我這心落地了。」安方氏道。

  「真的嗎?什麼好方子啊,巧姐跟我說說,我家那婆婆最近也是身體不好,我也想著給她弄點補湯,可這東西也不敢亂來。」這時邊上一個婦人打聽著。

  一邊巧姐立刻漲紅了臉,她哪裡曉得方子啊,每天的湯都是阿靛姐煲好的。

  問的人自不曉得巧姐的心思,看著巧姐的表情,只當她不捨得方子。

  「快吃快吃,剛上的糯米圓子,一會兒冷了不好吃了。」便有人岔了話題。

  但場面就有些冷了,安方氏輕瞪了巧姐一眼,巧姐咬了咬牙,好一會兒卻在安方氏耳邊低語了句,聲音很低,別人聽不見,但阿黛氣機靈敏,卻是聽個分明,巧姐說的是:「湯是阿靛姐煲的。」

  安方氏聽後,身體一震,舉著筷子久久不動。

  就在這時,阿黛聽到隔壁自家,傳來大嫂的悶哼聲。

  阿黛心裡一跳。

  聽這聲音,好像是大嫂要生了,可不對啊,之前阿黛把過脈的,還須得幾日。

  隨後卻明白了,聶小倩從自家出嫁,家裡吵吵鬧鬧的,怕是驚動了大嫂的胎氣,這是要提前幾日出生了。

  阿黛想著連忙丟下筷子急匆匆的回家。

  她的舉動驚醒了安方氏。

  安方氏驚覺她該去一趟王家,不管是曾經的解除婚約,還是如今阿靛這一份心,該交待的交待,該感念的感念,心裡更是悔的不行。

  當年,安大海死時曾交待過她。王家是可以托生死之家,只可惜她讓浮華迷了眼。想著,便也拉著巧姐,跟著阿黛直奔王家。

  兩家是隔壁,出得寧家,就進得王家。

  阿黛一進家門,就聽到大嫂忍疼的哼聲,而二姐居然在屋裡睡覺。

  「大嫂。」阿黛直衝進屋。

  「阿黛,我怕是要生了。」看到阿黛進門,孟氏才長鬆了一口氣。

  「大嫂別急,躺著,我來準備。」阿黛道,心中也微有慌亂,雖然刀是醫者,但接生之事非同小可。

  扶著大嫂躺啊,阿黛趕緊出門,先是推開自己和二姐的房門,果然,二姐還在屋裡打的盹。

  「二姐,娘呢,大嫂要先生了。」阿黛有些急的叫道。

  「阿,大嫂要生了,你不是說還有幾天嗎?娘去銀匠那裡拿長命鎖了。」

  頭前幾天,劉氏定了兩副長命鎖,這會兒打好了,便去拿來。

  「昨夜忙了一夜,大嫂是動了胎氣了,你趕緊去叫娘來。」阿黛衝著王靛道。

  只是此時,大嫂痛的很凶,阿黛一探脈,怕是等不急叫穩婆了。

  「這裡我來,阿靛你去隔壁隨便叫兩個嬸娘過來幫忙,阿黛,你帶著巧姐去廚房燒熱水,對了,家裡有沒有參湯什麼的也燉一點,吃的也要弄一點,這生孩子可是力氣活兒。」這時,安方氏正帶著巧姐進得門。

  她是生過孩子的,家裡幾個弟妹她也是幫著接過生的,這一套流程很熟。

  一看這種情形,便先吩咐開了。

  阿黛雖然是一個醫者,但前世今生婚都沒結過,對於生娃之事再淡定也是有些緊張的,而阿靛更是有些六神無主,此時聽得安方氏的吩咐,兩人便有了章法了,叫人的去叫人,燒水燒吃的自去了廚房。

  沒一會兒,寧家那邊便來了兩個嬸娘,進了屋裡。

  此時屋裡已經忙活開了,再過得一會兒,劉氏,王繼善,王成也被人叫了回來。

  女人在屋裡幫忙,王爹和王成自是站在屋外,一個要做爺爺的,倒是顯得愈發的沉穩,而一個初人為父,就顯得焦急萬分,在屋裡走來走去的。

  「你給我停停,晃得人眼花。」王爹終是容不住喝責。

  如此,直忙到天這全黑了下來,屋裡一陣嬰兒的叫聲,倒好像是讓天又亮了似和,又過一會兒,便又是一陣哭聲。

  「一個千金,一個胖子小子,母子均安。」幾個嬸娘出來報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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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一枕黃粱

  因著阿黛之前早就說過是雙胞胎,王家人高興之餘倒失去了驚喜。

  但這等喜事,也還是讓王家人高興的眉開眼笑。

  只是等得一切收拾好,劉氏再想著今天出的這一點紕漏,那背後就開始發寒,雖說阿黛是醫者,但兩個丫頭的,碰上這種事情怎麼都會六神無主的,也幸得安方氏正好過來,要不然,忙亂之下萬一有個出錯,那就是痛事。

  「巧姐他娘,多謝了。」想著,劉氏衝著一邊正洗手的安方氏道。

  安方氏擦乾手,然後連連擺手:「多謝啥,阿成那也是我看著長大的,當年巧姐她爹去的那些日子,家裡來討債的差點踩碎了門檻,若不是有阿成幫忙著,還不定怎麼樣呢,倒是我,慚愧呀……」安方氏一臉慚愧的道。

  當初王家來退親,那自是王家不想讓她為難,但是憑著安王兩家的關係,她那時實是不應該同意退親的,那無異是雪上加霜,偏她那時因著阮家的關係,恨不得趕緊跟王家斷了關係。

  甚至她當時還慶幸著阿靛不懂事,惹出那些個流言。

  這些個心思,大家心知肚來,如今想來,實是她鬼迷心竅。

  再想著這些日子以來阿靛半夜裡就為她燉湯,那更是有些慚愧的無臉見人。

  也幸得上回,她準備來王家質問,被阿靛和阿黛阻止了,否則的話,那她真的是再也無臉站在王家人面前。

  「過去的不說了,阿成他爹跟修之他爹那是過命的關係,總之以後常來常往就是了。」劉氏道。

  「嗯。」安方氏一個勁的點頭。再看著一邊的阿靛,這丫頭的成長實是讓她亮眼。

  後悔之餘心裡也下了決心,過去就過去,今後兩家常來常往,她必付以真心相待,只希望兩個小兒女還能有緣分那才好啊,要不然,那就是她作孽了。

  劉氏看著安方氏看自家二閨女那眼神,安方氏那心思她哪裡不曉得。

  而自家閨女那心思,怕也是修之身上,不過,這些不需要急,待得水到,才能渠成。

  「對了,這一下子就是兩個孩子,大成媳婦怕是奶不過來吧,可有準備?」這時,安方氏便又問道。

  「有準備,三丫頭醫道不錯,早就看出她大嫂是雙胞胎了,之前胡家大媳婦孩子正半歲,現在正是半斷奶的狀態,胡家大媳婦那奶水又足,頭前幾天我已經跟胡家大媳婦兒說過了,以後,每日讓她來幫著奶幾次。」劉氏道。

  當年,胡家大媳婦受白銀枯骨的影響,差點沒命,後來法海除邪,再加上慶安堂幫著調養了一段時間,就有了懷孕了,今年二月份的時候便產了一子,如今正半歲。

  「那就好,你們忙。」隨後安方氏就告辭了。

  劉氏親送她出門。

  如此,一年多來,安王兩家的隔閡消除了大半。

  外人瞧著,自不曉得裡面還有一些其他的關節,只當安方氏恰逢其會為孟氏接生,這可是幫大忙了,如此,兩家合好自也在情理之中.

  「阿黛,小寶寶好醜。」王靛從屋裡出來,聳著鼻子,只是眼神目送著安方氏和巧姐離開。

  「二姐,一切順其自然,不要想太多,把胡婆婆留下的家訓學好,咱女孩子得端著點。」阿黛看著自家二姐的眼神,提醒道。

  「我是二姐,你是三妹,倒是你教起我來了。」阿靛沒好氣的給了阿黛一個毛粟子。

  「二姐……」阿黛瞪眼。

  「我曉得……」王靛看著阿黛卻是重重點頭。

  阿黛明白,經歷了這麼多,二姐其實也看得通透,只不過她那性子一向是這樣的。

  算了,難怪有一句老說,兒孫自有兒孫福,雖然這句話她用不恰當,但其實也就那個意思。

  這世上有些東西真的是操心不來的,按常理來說,不恰當的,卻偏偏總容易歪打正著。

  比如這回,二姐給安嬸子煲湯,以娘親和自己的看法來說,二姐這樣做不是很恰當,畢竟若是傳了出去,還當自家二姐嫁不掉了,又巴著安家呢。

  可今兒個這事情,還就是因為二姐送了燙,安方氏心中過意不去,這才會來王家,正好趕上大嫂要生之事,算是幫了大忙了。畢竟女子生產之事,那可是在過鬼門關,稍一不慎,說不得便有個萬一了。

  所以說,萬事一飲一啄的俱有天定。

  天黑的時候,胡家大媳婦來就過來一趟,幫著喂了一次孩子,然後離開。

  阿黛送胡家大嫂子出門,就看到自家大哥和葛慶就站在門口嘀嘀咕咕的,兩人身上還有酒氣,顯然的大哥一舉得雙,葛慶定是拉了大哥去喝酒慶賀回來。

  只是阿黛突然想起趙拓的話,便仔細聽起兩人的話來。

  「王哥,翁大公子放出豪言來了,要跟咱們斗鵪,聽說王哥當年在京城就是以斗鵪起家的?」葛慶問道。

  「那當然,當初我訓出來的玉鶉,那可是斗遍京城無敵手,最後賣給了康王爺,到如今,那玉鶉還是康王爺的寶貝呢,在京城得了「大將軍」的封號,就翁大公子弄的那些個鵪鶉,全不夠瞧的。」王成自得的道。

  「那這樣,咱們這幾天去淘只好鵪鶉,就跟翁大公子玩玩。」葛慶咧著嘴道。

  「那是自然,包在我身上。」王成大包大攬的道。

  阿黛在一邊聽的直翻白眼,大哥這明顯就是太浮,雖然大哥回來後,把他訓鵪鶉說的多厲害,可阿黛又不是不曉得,大哥根本就不懂鵪鶉,他當年那隻鵪鶉完全是用養蠱的方式養出來的,可以說完全是天意,具有不可複製性。

  真要在斗鵪,自家大哥怕是只有輸的份。

  這世上不是還有一句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嗎?

  「大哥,賭可不好,贏了銅錢花人眼,輸了生鬼難抽身。」阿黛道。

  「曉得了。」王成隨意的揮了揮手,嘴上應著,顯然卻並不是太在意的。

  阿黛卻是曉得,書上,為了改王成這性子,胡婆婆花了三年的時間教導,最後才功成身退。而大哥的性子也不是一天養成的,書上對於胡婆婆的教導並沒有細寫,但想來怕是也用了一些神仙手段的。

  氣機飛揚,大哥的脈相正逐漸有些重濁,尤其心脈災起,這是由富轉貧賤之相,當然脈相只是初起。

  此時,王成打了個噴嚏:「好像有些受風了。」

  …………

  半夜裡,阿黛睡在床上,還想著大哥的事情。

  此時嬰兒的哭聲起,隨後是娘親和大嫂低低的呢喃聲,還有嬰兒咋巴著奶水的聲音,阿黛氣機飛揚。

  嬰兒感受的氣機的清新,漸漸的便不哭了,咋巴著奶水美滋滋的睡去。

  等得小侄兒小侄女睡著後,阿黛便撤了氣機,掠過隔壁大哥的房間時,大哥睡的死沉死沉的。

  阿黛想著,當日,她曾用氣機影響天意,引來天雷。

  於是她的氣機便輕輕的籠罩在大哥的脈相上。

  而阿黛亦入得夢中,夢裡,大哥正在於人斗鵪,大殺四方,贏的盆滿盂滿。家裡豪宅良田無數,坐上賓客滿堂。

  於是大哥更迷於鬥鵪鶉,初時還勝,可隨後就開始輸,輸了自然想搬本,於是就陷入了惡性循環,最後良田豪宅輸盡,孟氏病故,最後賣兒賣女,大哥最後流落街頭乞討為生……

  真個是道不盡的淒涼。

  「啊……」王成一頭大汗的從夢中醒來。

  「阿成,怎麼了?」孟氏剛去看了孩子過來,便被王成這一聲驚叫嚇了一跳,連忙問道。

  「沒什麼,做了個惡夢。」王成起身,灌了一大口冷水,那心才好不容易平靜下來。

  然後側過臉問孟氏:「閱兒和微兒可睡了?」

  「睡了,睡得挺死的,夢裡還咋巴著口水呢。」孟氏道。

  「我看看去。」王成點頭道。隨後掀了隔門的布簾。搖藍裡,閱兒和微兒正熟睡著,燈光上,小兒小女的看著著實讓人心軟。

  王成便坐了下來,他心裡是明白的,雖然他是靠斗鵪起家,但他實是不懂得這些的,京城的一切只能歸於好運。

  可好運能時時常在嗎?顯然是不可能的。

  老爹說過的,唯有踏踏實實做事,積善之家才有餘慶。

  「怎麼了?」孟氏從沒瞧過王成這般溫和,這傢伙總是大大咧咧,有些毛燥的。

  「沒什麼,睡吧,可能是初為人父,突然間就覺得自己身上的擔子重了不少。」王成道。

  「可不是。」孟氏也點頭,便是她,這做了母親了,心境也多不一樣了。

  隨後兩夫妻回房,吹燈睡下。

  阿黛這邊聽著大哥和大嫂的對話,那提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這一枕黃粱夢,主相當於經歷起起浮浮的一生,大哥這心都於沉靜下來了。

  小侄兒小侄女來的正是時候。

  此時,夢境之相再轉。

  卻已是京城。

  阮府。

  垂花門邊的小廳。

  阮秀臉色有些不太好。

  「娘,你說什麼,朝廷並沒有要革除安大哥的功名?可是,二伯明明說了朝廷已經下令要革除安大哥的功名了。」阮秀衝著阮夫人問。

  「娘也不太清楚,只是我今天跟幾個夫人聊天的時候,聽幾個夫人說起這學子上書的事情,怎麼處罰,朝中早就已經定下來的,娘也不太清楚你二伯為什麼那麼說?」阮夫人也皺著眉頭道。

  一聽阮夫的的話,阮秀便坐在一邊的春凳上沉思了起來,隨後那臉色便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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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時也

  「我明白了,二伯是要利用我,以為憑著我跟安大哥關係,再用這個做威脅,好讓安大哥反水,出了這口惡氣。」阮秀邊說著邊握緊拳頭:「二伯太過份了。」

  聽得阮秀的話,阮夫人沉默了一會兒,心裡嘆了口氣,阮家共有三房,她們三房混的最差,在家裡一向沒什麼話語權,這事便是她二伯有為意為之也說不得什麼。

  「算了,這樣也好,也絕了你的心思,如今回京多好,你恭王妃姑姑對你可是讚賞有加的。」阮夫人拍著阮秀的手背道,隨後又坐直了背:「對了,昨天老夫人拉著我說話,恭王世子要選妃了,聽老夫人那意思,是想在府裡挑個姑娘試試。」

  一聽阮夫人這話,阮秀身體微微一抖:「娘,這事咱們不要湊上去。」

  「怎麼了?」阮夫人問道。

  阮秀看了看自家的娘親,然後讓桑紅守在屋外,這才一臉慎重的道:「娘,空穴不來風,恭王世子的身份頗有爭議,聽說趙家族人那邊已經再查了。」

  之前,恭王妃利用恭王世子的身份,故意把趙拓逼到死境,可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趙拓死了,原來盯著他的注意力也就散了,於是恭王世子的身份自又進入了眾人的視線。

  別人或許最多閒言幾句,但做為趙氏族人,又豈能一點都不查?

  要知道,恭王妃嫁恭王六年未有子,可偏偏趙拓一出世不久,恭王妃接著也有了身孕了。

  這就有些可疑的。

  重生一世,阮秀心裡自是知道這個世子是假的,所以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難不成還是真的?」阮夫人唬的一跳。

  「這誰曉得呢,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阮秀有些幽幽的道。

  「也對……」阮夫人點點頭,這種事情可是天大的事,不能抱有任何的僥倖心理,再說了就那恭王府,其實也不是個好去處。

  前些年,聽說鬧鬼鬧的厲害,恭王妃悄悄的請高僧做了好幾起法事,才把事情壓下去不說,便是平日裡,她也不喜歡去恭王府。

  雖說整個恭王府看著氣派非凡,但不曉得為什麼,每一回去恭王府,阮夫人都覺得背有些發寒,感覺有些陰森森的。

  聽得娘親同意自己的看法,阮秀放下了心。

  回到了閨房。

  「小姐,錢塘那邊來信了。」這時,桑紅拿了一封信進房,遞給阮秀。

  阮秀拿著剪刀折開信,細細的看了下來,那臉色更沉了。

  信裡說的是王家和安家的事情。

  王靛那人她是曉得的,別看平日裡嬌氣,使性子,做事有些沒惱子,但卻是個不記仇的,再加上安修之那樣的誓言,她一離開,這兩人必會和好如初的,就算是王家那邊不太樂意,可架不住王靛是個一根筋的。

  而前世,阮秀在王靛的手裡可是吃足了憋,這走了自然也不能便宜了她。

  所以,阮秀才以安修之的「王靛一日不定親,安修之便一日不說親。」的誓言為由,遷怒安家,憤而離了錢塘。

  按照阮秀的預計,她這行為一出,安方氏必會找王家算賬的。而這一鬧,定然會使得王安兩家徹底決裂,到得那時,兩人自是不可能再走到一起了。

  可是計畫趕不上變化。

  錢塘的信來,安方氏並沒有遷怒王家,而最終王家和安家似乎還和好了。

  她最後給王靛使的絆子落空了。

  這讓阮秀的心裡有些空落落的。

  「小姐,怎麼了?」桑紅看到阮秀臉色不對,便關心的問。

  「沒什麼。」阮秀搖搖頭,窗外池塘,荷葉田田,像極了錢塘的景緻。

  時也,命也。

  重生以來她做的不算少,可最終那一對依然如前世一般,讓阮秀不得不有些失落。

  也好,安修之畢竟是她前世的冤孽,如今,到得這一步也許是天意,如今她在京城,天各一方,再糾結反是為難自己了,不如放開,放開過去,她才能為自己謀一個未來。

  想到這裡,阮秀的臉色轉好了。

  只是她突然的想起了當初算的命。

  一派青山景色幽,前人田地後人收。後人收得休歡喜,還有收人在後頭。

  這簽語似乎並不太好。

  ……

  阿黛自夢中醒來,想著夢中阮秀的事情,只要別再來找自家二姐的麻煩,阮秀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跟她們王家不相關。

  轉眼就是初冬。

  自那一枕黃粱之後,王成再不復以前的浮燥,真正靜下心來,踏踏實實的做事,酒肆讓他經營的有聲有色。

  另外,他跟葛慶合夥,兩人還經營了一個船幫,專門幫著別的商家運貨,每月的收益也著實不少。

  而原來跟著他們的那一幫浮浪子,也因著有些正經的行當,一個個都跟著踏踏實實的做事,娶妻的娶妻,養家的養家。

  倒是讓各家做父母的念起了王成和葛慶的好。

  而鄉試在八月份也結束了,寧采臣和顏生都中了舉,倒是欣寧堂姐的未婚夫錢易,卻落了榜,不過錢易才十八歲,倒也不急。

  清晨,阿黛從屋裡出來,錢塘的初冬並不怎麼冷,阿黛穿了一個薄裌襖,外面套著一件花枝紋的比甲,比甲是那種略顯腰身的,修長的剪裁更襯的她身形窈窕。

  王成也一大早起床,抱著兩個孩子一人親了一口,便準備去酒肆。

  入冬,對於別的人來說是進入了冬歇。

  但對於酒肆來說,入冬的,這吃酒的人也就更多了,酒肆不比酒樓,酒樓那真不是一般人能進去的,但酒肆,便是一些碼頭上搬貨的漢子,活兒干累了,捏著幾枚銅錢也能在酒肆裡兌上一碗酒喝,解乏的很。

  再加上冬歇了,一些個閒漢就常常聚在酒肆裡,喝酒侃大山,聽說書,酒肆不失為一個好消閒的所在。

  所以,越到冬歇,酒肆的生意就越好了,而自然的王成也就越忙。

  「大哥,翁家賭場的人最近沒來店裡鬧了吧?」阿黛在井邊邊洗漱邊問著大哥。

  「哈,如今,他們可顧不上我這邊了,正頭疼呢。」王成將兩個孩子交到母親和孟氏的手裡,哈哈笑道。

  「怎麼了?翁家遇上什麼事了?」一邊孟氏好奇的問道。

  「還不是那趙二公子,還真邪門了,當初他那隻小鵪鶉阿黛還幫著養過,我也看過,不像怎麼很厲害的樣子,可最近連挑了順風賭場幾局,局局都勝,那趙二公子揚言了,要把當初輸掉的宅子和鋪面贏回來,都說時來鐵似金,運去金如鐵,我看二公子正走運著呢。」王成有些幸災樂禍的道。

  阿黛聽了,兩眼一亮,她早就猜到趙二公子要出手了的。

  開賭場的面對這種情況是不能退縮,否則,賭場就開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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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縣衙後宅

  趙二公子同順風賭場的斗鵪就定在初雪時分。

  傍晚,夕陽西下,阿黛提了一盒舒記的糖酥從舒記出來,一陣風過,不由的攏了攏衣袖,起風了,初雪當在明日。

  此時,不遠處,趙衡和趙昱並肩過來,兩人走的挺慢,邊走邊說著話。

  「二弟,大哥只當你浪子回頭了,懂事了,怎麼這回又這般的故鬧,你在賭場栽的觔斗還不夠大嗎?這回,我聽說翁家那公子讓人從京裡淘了幾隻頂級的鵪鶉,那無一不是百戰悍將,就你那隻小鵪鶉能夠僥倖贏得幾場,你還真當它是『大將軍王』,依大哥之見,不如罷賭了。」趙衡邊走邊說,頗有些苦頭婆心。

  他嘴裡的「大將軍王」正是當初王成賣給康王的那隻鵪鶉,據說這一年多來,打遍天下無敵手,從無敗績。

  「大哥,我心裡有數,不管輸贏總是要來一回。」趙拓平靜的道,他生前遇事從未有過畏縮,而今他既然成了趙昱那小子,總是欠這小子一份情的,這小子被人坑的,他自然要一一找回來。

  「唉,二弟,你怎麼這麼不聽人勸。」趙衡心裡有些溫怒,這小子當年把他那一分家財輸了個精光,如今再賭,他拿什麼為資?說不得,又是公主在背後塞了些銀錢和資產。

  想到這裡,趙衡微微握緊了拳頭,自小以來,公主就十分的偏心,如今家計已經這樣了,堂堂公主府,產業縮減成這樣,已是失了體面,可如今,二弟分了出去,公主還一味的偷渡,這讓他頗有些不是滋味啊。

  趙昱卻不在說話了,依然是不緊不慢的走了。

  趙衡曉得這個二弟一向不聽勸的,終是一甩袖子:「家裡有事,我先走一步。」

  「嗯,大哥慢走。」趙昱點頭道。

  趙衡就遠遠的一揮手,之前綴在後面的幾個家丁便趕了上前,擁著趙衡遠遠的走了。

  趙昱站在街邊,看著趙衡的身影遠遠的離去。

  趙衡的什麼心思,趙昱自然明白,從來公主都是偏心的,趙衡這個做大哥的不可能沒有想法。

  因著已是傍晚,寒風吹的緊,街面上行人稀疏,兩人說話也是邊走邊說著,並未防著什麼外人。

  阿黛不用氣機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聽著人家兄弟爭吵,總是不太好的,阿黛便衝著趙昱福了一福,便繼續往家走,蘇記果鋪是在湖對岸,她這回家還得過湖,還好,之前她看天氣不對,便自己撐船過來,要不然,憑著如今這天氣,過湖的船家怕也停了。

  「三姑娘,可是要回家?」這時,趙昱卻是回過身衝著阿黛道。

  阿黛回過身,點點頭,那是自然的了。

  「同去,同去可好?」沒想到趙昱輕笑了:「王兄喜得佳兒佳女,我這正要去賀喜呢,再順便陪先生喝一杯。」趙昱說著,還提高了手裡的兩盒禮物,另一隻手還提著一小罈酒。

  聽著趙昱的話,阿黛摸了摸鼻子,這廝這又是道喜,又是陪先生飲酒的,連酒都帶上了,她能說不好嗎?

  於是,阿黛一手提著糖酥在前,趙昱則一手禮物一手酒罈的悠悠閒閒的跟在身後。

  所幸街面上行人不多,又因著天色陰沉,大多都是急忙忙的趕回家。

  要不然,說不行又有什麼八卦了。

  不一會兒,兩人到得碼頭,阿黛上得自家船之際,卻看到跟在後面的趙昱突然停下了腳步,一邊,一艘船剛剛靠岸,頭前,一個婦人帶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子走下船來,身後還跟著一名僕婦。

  那婦人內著圓領襖,外套一件深色褙子,頭上戴著抹額,鬢邊插著一支如意釵,樣式簡單,但看著十分的清爽,婦人身邊的女子全身裹在頭篷裡,看不清穿著,頭上梳著小髻,腦後垂著辮子,這時時下未婚女子最普通的打扮,便是阿黛也常常是這般梳的。

  「四嬸好。」趙昱此時放下手中的東西,衝著那婦人道。

  「是昱兒,這天陰了,怕是快要下雪了,昱兒這是要去哪裡?」那婦人問道。

  「是先生家喜得麟兒,我這要過去恭賀一下。」趙昱回道。

  「哦,那是應當,也代嬸子道一聲恭喜,你四叔到得錢塘,也多虧王先生支持。」那婦人道。

  此時那婦人身後的小女子也衝著趙昱福了福:「昱堂兄好。」

  「雲錦妹妹好,快回去,起風了。」趙昱道。

  那叫雲錦的女子點點頭,然後扶著那婦人告辭離開,身後的僕婦卻是甩著兩隻空氣,氣定神閒的跟在後面。

  趙昱微皺了眉頭。

  阿黛遠遠的看著,聽得幾人的對話,她自也清楚,這位夫人應該是趙縣令的夫人,趙縣令是趙家四爺,而駙馬趙世道是趙家三爺,所以,趙昱同那趙雲錦是堂兄妹。

  只是讓阿黛頗有些奇怪的是,看趙昱對那婦人敬的禮,這夫人應該是正經的夫人,可阿黛觀她之相,卻貴命賤相,便是趙雲錦,看樣子應該是嫡女吧,可神色拘謹,沒有一絲嫡女的大氣,乃是嫡就庶相。

  再觀走在後面的僕婦,按說她該在一邊領路,照應夫人,可阿黛觀她神色間甚是有些據傲,竟好似沒把那夫人和小姐看在眼裡似的,實非下人本份。

  看來縣太爺後宅頗有問題。

  「阿彌陀佛,貧僧正要過湖,還要麻煩施主順便攜上一程。」這時,陰陰的天色中,一身月白僧依的法海又再一次出現在阿黛的面前。可是有些久違了。

  「大師請!」阿黛自無不可。

  法海上得船,便於趙昱相對而坐。

  不由的阿黛便想起當初趙拓離開錢塘,亦是自己送法海和趙拓過湖的,當初,法海就想勸趙拓入得佛門,只可惜趙拓心堅如鐵,法海的意願落空。

  而今,阿黛可不認為法海過來真是巧遇。

   「是是非非何日了,煩煩惱惱幾時休,明明白白一條路,萬萬千千不肯修。青史幾行名姓,不過北效無數荒丘……」果然,船剛起行,法海便又開始他的點化。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小子我終是俗人。」趙昱卻是悠悠閒閒的道。

  法海一嘆。

  「就是,和尚,你自小就是和尚,又怎知這世間紅塵之樂,不如脫下佛衣,隨小青紅塵走一遭,美酒佳餚,美人相伴,北至大漠看夕陽落日,南到大洋欽晨曦蒼露,春賞百花秋看月,夏聽蟬鳴冬觀雪,再仗劍人間,除暴安良,此等快意逍遙,豈是你古佛青燈能比,和尚,如何?」湖中,青魚又從水中跳躍而,口吐人言。

  那青魚頭更幻化成小青的臉,俏麗動人。

  「孽障,休在這裡迷惑人,或非你尚無惡跡,否則,必死於貧僧法仗之下。」法海一臉厲色的道,這條青魚真是越來越放肆了。

  小時候,法海日日打水,這條青魚便喜歡同他嬉鬧,只是他幾世佛心,又豈是一條小小青魚能誘惑的,之所以容她在身邊放肆,這本就法海對自己的磨練。

  「小青,走了。」遠處岸邊,白素貞一身白衣,翩若仙子。

  水中青魚在空中一個騰躍就變成俏麗少女,轉瞬間便到得對岸。

  「姐姐,那個呆和尚,這唸佛念的越痴了。」

  「小青,莫要惹他。」白素貞勸著,法海是小青的一道劫。

  法海嘴角一抽,不由一陣頭疼,還有許仙白青素貞這一段因果尚未瞭解,佛途之艱,他將迎難而上。

  趙昱亦長身而立,迎著風,再世為人,外表圓融豁達,但內心之堅從未曾改變。

  風越大了,湖面被風吹起陣陣漣漪。

  須臾,船便到得碼頭,阿黛同趙昱又一前一後的朝著王家而去。

  天下起了小雨,青石街口的雜貨鋪也早早的關門,整條青石巷寂冷無聲。

  不過,推開王家院門,王家屋裡卻是熱鬧萬分。

  周氏同莊氏過來了,兩人是來找劉氏一起商量著王欣寧同錢易的婚期的,兩人的婚事早就定下,本待是等鄉試後,看看是否能夠雙喜臨門的,只可惜終差了一著,錢易落了榜,再下一榜還要三年,婚事都是不可能再等。

  而另外一邊,卻是孟無良的媳婦柳氏來看小外甥和小外甥女。

  隨後王家家境轉好,孟無良雖然不太好意思來王家,但柳氏但是沒太多在顧忌,更何況這等大喜之事,孟家也不可能不來恭賀的。

  如今一來二去的,兩家也不像以前那樣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倒也常有走動。

  便是孟家兩個小子,也識了些字,時常有不懂的,便來請教王繼善,王繼善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終是給孟氏的面子。要不然憑著孟無良那鐵公雞還無情的性子,兩家實是走不到一塊兒去的。

  「婚期就定在臘月初九。」堂屋裡莊氏道。

  「初九這天有雪。」阿黛正好進門,聽得這說便道。

  「有雪好啊,雪窩裡娶娘娘。」劉氏笑道。

  阿黛這才想起這邊有個俗語,新娘出門那天下雪,會很賢惠。

  而此時,趙昱自隨著阿黛身後,送上賀禮,一番恭賀的話語自不必說了。

  隨後趙昱又端出了好酒,說是要跟先生吃杯酒,感謝先生教訓。

  劉氏連忙叫了王靛下廚,炒了幾個好菜。

  王繼善,王成,趙昱三人便吃起酒來。期中自不免又要提跟趙昱跟順風賭場的賭鬥之事,對此,王繼善做為先生,也免不得勸了幾句,只可惜趙昱油鹽不進。

  王繼善也不好再說。

  天漸晚,酒半酣,趙昱便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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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免死金牌

  候著趙昱走遠,劉氏關了門,卻是一把扯過阿黛:「說,你怎麼跟他一道過來?」

  一邊王靛眼中也是八卦之火。

  阿黛一看這情形,這是三堂會省的節奏啊:「娘,只是過湖的時候遇上他,他是爹的學生,咱家添子之喜,他不可能不來恭賀的,既是順路,我也沒有不載上一程的道理啊。」

  「真是這樣?」劉氏確認的問。在他看來,趙昱之前打過阿黛的主意,雖然如今趙昱算是浪子回頭了,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總還是要多注意一點。

  「真的是。」阿黛重重點頭。

  「嗯,公主那樣的人家,咱們王家高攀不上。」一邊王繼善點頭,雖然目前對於趙昱的改變,他持肯定態度,但公主府這樣的人家,王家卻沒有攀附之心。

  一夜北風。

  第二天一早起來,屋瓦上,街道上便鋪了一層薄薄的白,而遠山更是一夜之間白了頭。

  唯西湖的一汪碧水更顯清澈和冷冽。

  碎碎的雪一直在下。

  順風賭場。

  以笸蘿為賽場,場中,左邊的一隻鵪鶉長頸短尾,純潔如雪,如同小鶴,是翁家淘來的一隻玉鶉,十分擅長搏擊,在此之前,已經連鬥過十幾場,場場均是大勝。

  不亞於當年王成賣出去的那隻「大將軍王」。

  而右邊的一邊卻普通花色,只是羽間帶著一點姻脂色,這就是趙二公子的那隻鵪鶉,因著帶著一點姻脂色,被稱為姻脂鵪。

  此時趙昱端坐一邊,頭上戴著黑紗網巾,身著交領大襟袍,一派紈袴公子的氣派,但奇異的卻不像以前那樣讓人看著生厭。

  而一邊翁公子於趙昱對坐。

  別看趙昱雖然是公主府出身,但貴則貴矣,卻無權。

  而翁家卻是世代官宦人家,如今翁家二老爺為朝中禮部尚書,執掌貢院,為天下士人之坐師,亦是清貴非凡,若論權勢,公主府尚不及也。

  也因此,順風賭場才敢告書院舞弊,而最終,翁家也只是把過錯歸咎於翁大公子,處罰也僅僅是關個禁閉,如今,也不過關了一個月,翁大公子又生龍活虎了,這處罰終歸是不疼不癢,由此,翁家的誠意可知一二。

  「二公子,既進得賭場,那當以賭場的規矩說話,二公子上回輸在賭場的是一棟宅院,兩間鋪面,一座莊園,外帶兩千兩白銀,如今契約和銀票都在這裡,二公子既然想把這些再贏回去,那必須要有同等的賭資。不能空口白話,要不然,若是二公子輸了,咱們豈不是拿二公子沒法子?」這時,李超將契約和銀票拍了出來。

  李超做為賭場的大場頭,這賭局還得他來主持,翁大公子自是在一邊逍遙看戲。

  如今公主府的情形大家都清楚的,更何況,趙昱如今已從公主府裡分了出來,也許用的銀子有,但身邊卻無一產業,根本就拿不出等價的賭資。

  到時,趙二公子這臉可就丟大了,連帶著公主府也要丟了臉面。

  翁大公子等著看戲時,趙昱卻也架起了二郎腿,一手點了點鼻尖:「放心,我即進得賭場,自然曉得賭場的規矩,若說等價的賭資吧,本公子還真不一定能拿的出來……」

  趙昱說著,一邊的翁大公子就樂了,心裡,既曉得拿不出來,那還跑賭場來出什麼洋相,這不是自找不自在嗎?

  而這時,趙昱「嘖」了一聲,一臉心疼的拍了拍桌子:「算了算了,既然是我要賭的,那吃點虧我也就認了。」趙昱說著,一手伸進大袖裡,從袖子裡掏出一物往桌上一拍:「瞧好了,我這東西頂賭資可是綽綽有餘。」

  敢情著,趙昱不是拿不出同等的賭資,而是認為賭資超過順風賭場,拿出來有點虧。

  此時,別說翁大公子氣青了臉,便是李超也氣歪了嘴,他倒要看看這位二公子什麼東西,竟是這等的值錢。

  看著桌上,是一塊金牌,李超伸手欲拿,只是眼角看到那上面的字,倒是以他那膽大包天的性格也不由的有些腿軟,一臉震驚的看著趙昱:「二公子,此物是真是假?」

  那金牌上霍然寫著「免死」兩字。

  這難道是傳說中的免死金牌。

  「我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偽造這免死金牌啊,若是你們不信,大可找衙門驗證,如今我的賭資已下,敢不敢接在你們了。」趙昱談笑間,又把皮球踢了回去。

  看他這樣,李超便曉得這東西不會假,畢竟造假的罪名沒有承擔的起。

  而此時,周圍圍觀的人一陣嘩然,免死金牌!!!!趙二公子這是瘋了吧?這東西能拿出來賭,不怕皇帝怪罪嗎?

  「大公子……」這事情,李超可做不得主。

  而此時翁大公子看著那塊免死金牌,兩眼熾熱,他雖然也是紈褲子弟,但見識不算小,從那上面的拓印來看,這東西不會假。

  傳說中的免死金牌啊,於他這麼近在咫尺,若有這塊牌子在手,那豈不就是天王老子第一了,難怪趙昱之前無惡不作,原來是有這個做依仗。

  開玩笑,既然這位都敢拿出來賭,那他又有什麼不敢接的,於是翁大公了重重一拍桌子:「開局!!!」

  「公子,要不要回去稟告老爺一聲。」李超還有些不放心。

  「稟告什麼,本公子難不成做不得這一點主!!!」翁大公子發怒了。

  到得這時,李超也不多言,衝著趙昱點點頭,示意可以開局了。

  立時的,李超便拿出噴香的粟米,逗引著笸籮中的兩隻鵪鶉。

  而此時,周圍的人都吸著氣,不敢發出一絲豪的聲音,更不能移動,這是鬥鵪鶉時的禁忌,怕人發出聲音或移動驚攏到了鵪鶉。

  此時,兩隻鵪鶉被那粟米引誘得貼到了一起,均要去搶那粟米,但卻每每落空,立刻的兩隻鵪鶉被逗引的火起,於是互相開始攻擊。

  玉鶉擅飛,優勢在於空中,而姻脂鵪卻是氣定神閒,它嘴長,爪利,更重要的是十分擅長把握時機,而且速度快,每每玉鶉要騰空撲起時,總能在它將起之刻逼近,玉鶉幾次飛高,卻不小心露出頸腹,反為胭脂鵪所趁。

  須臾間,那玉鶉頸腹間的毛髮已帶著斑斑血跡。

  不過,姻脂鵪也沒能完全倖免,一側的翅膀也現出血跡,只是因為它的翅膀上本就帶有胭脂色,血跡不太明顯。

  可以說,雙方是的勢均力敵。

  見了血,鵪鶉便斗的更加激烈。

  此時,玉鶉再要飛起,胭脂鶉早瞅準了時機,一個前衝,不再衝著玉鶉的頸腹,而是直接衝著玉鶉的翅膀,立時的玉鶉的翅膀處又多出了一團血跡。

  玉鶉撲騰幾下,終落回地面,到得此時,玉鶉優勢盡散,胭脂鵪趁勝追擊,最終玉鶉耷拉著翅膀真往胭脂鶉腹下鑽。

  這便是認輸了。

  胭脂鵪站那裡「咕咕。」的叫,頗有些意氣飛揚。

  「承讓,承讓。」趙二公子說著,直接拿過桌上的契約和銀票收入懷中,之前的免死牌自也藏入了袖中。

  又拿出香噴噴的粟喂鵪鶉,嘴裡說的謙慮,只是那氣定神閒的神態更讓人氣的只咬牙。

  一邊押胭脂鵪勝的賭客自是也喜笑顏開,唯有押玉鶉勝的賭客罵罵咧咧。

  那翁公子更是鐵青了臉,恨恨的瞪了李超一眼:「你什麼眼力,淘得這等沒用的東西,我看你這個大場頭也沒必要做了。」

  翁大公子丟了臉面,氣憤的走了。而李超一個大場頭,被翁大公子這般的訓斥,臉色自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趙昱卻是捧著鵪鶉,悠悠閒閒的出了順風賭場。

  碎雪不知何時停了,一絲陽光破雲而出,映在雪上,倒顯得天空更亮堂了。

  阿黛坐在藥堂裡,欣寧堂姐如今待嫁中,這段時間就不會來藥堂了,而因著下雪的緣故,今日藥堂也十分的清閒,許仙在一邊發愣,不知是否在想著白素貞,藥堂裡的夥計只有一個在邊上整理著藥材,另外兩個出去了。

  阿黛曉得,那兩位是去順風賭場觀賭局去了。

  畢竟,趙二公子和順風賭場這賭局引得四方雲動。

  人人都在猜測著,趙二公子能否一雪前恥。

  「贏了贏了,二公子贏了。」就在這時,兩個夥計風風火火的回來,一臉興奮的道。

  「真贏了?之前不是還說他連賭資都拿不出來。」邊上有驚訝的問。

  「賭資?誰說二公子拿不出來,他那賭資拿出來可是嚇死人了,翁家差一點不敢接手。」一個夥計哈哈大笑道。

  「什麼賭資?」藥堂裡正整理藥材的夥計忍不住的問。

  「免金死牌知道?皇帝賜的免死金牌,那可是多少錢也換不來的東西。」去觀賭的夥計咋著舌頭道。

  一邊阿黛聽著,心裡不由的一驚,免死金牌,這位二公子是瘋了不成,不怕皇帝怪罪下來吃罪不起嗎?

  暈,她胡塗了,這位可不是原來那位紈袴,他是趙拓,以趙拓之能,不可能做出那等沒腦子的事情

  阿黛想著,便靜了下來,心神一動之間,卻是隱隱把住了如今這位二公子的脈博。

  如今,皇帝老了,他為什麼要修道,要修長生之道,正是對老對死亡的恐懼,同時也是對控制權利失去了一定的信心。

  所以,雖然趙拓大勝,但因著趙拓的抗旨,再加對異姓王的提防,所以,皇帝最終還是殺了趙拓。

  而同樣的,免死金牌這種東西,在皇帝興起,大權在握時,是顯示一種恩寵,但這東西的後遺症也很大,尤其是皇帝老了,猜疑心重了,免死金牌這種東西又會成為皇帝心中的一塊心病。

  否則,憑著皇帝對長樂公主的信任,就算是原來的趙昱惡事作盡,但哪家王公貴族沒有這樣的不肖子弟,只要不是大逆,原來的趙昱那點錯或許會被百姓恨死,但在皇家來說也就是一個不懂事罷了,又怎麼眼睜睜的看著事端將公主府逼到賣產業的地步。

  說不定,真正的結就在這塊免死金牌之上。

  而趙拓此時將免死金牌拋出,應該是讓皇帝有一個收回免死金牌的理由,而至於降罪,以原來趙昱那名聲,皇帝反而犯不著降罪,最多訓斥罷了。

  當然,這一切都是阿黛的推測,但天機推演,應該是差不離吧……

  晚上,回到家裡,阿黛跟老爹說起了免死金牌之事。

  王繼善平日裡跟於老先生甚是相得,於朝中之事也知曉一二,也同意阿黛的看法。

  當然,王爹可不認為這是趙二公子有意為之,只認為可能是歪打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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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殺狼和反目

  夜裡,阿黛睡在床上,還在琢磨著趙昱,或者說趙拓此人,一個人心中揣著大秘密的時候,總是喜歡獨自琢磨。

  從趙拓的生前生後來看,這個人真的是很有趣,阿黛想著。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雨,只聽得一陣淅淅瀝瀝聲,頗有韻律,阿黛想了一會兒便入得夢中。

  夢裡,還未到子時。

  西湖邊,兩個身上裹著破棉衣的打更人坐在屋簷下,藉著牆擋風雨,還燒了一個火盆子,此時,兩人一邊烘著火,一邊聊著天。

  其中一個老年更夫從懷裡掏出兩塊紅署,然後用火鉗子扒開炭火,將紅署埋了進去。

  「哈,我這正餓著呢。」另一個明顯是少年人,此時一個勁的揉著肚子,嘴裡還吞著口水道,同時那手更往火裡伸。

  「才剛埋下去,等一會兒。」老炭頭沒好氣的拍掉那少年人的手。

  少年人揉著被打疼的手背一陣悻悻。

  而就在這時,他們身後不遠處的夜色裡,閃現出點點綠瑩瑩的光,在黑夜裡,尤顯得詭異。

  漸漸的綠瑩瑩的光越逼越近,居然是十幾頭狼,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頭狼,身形有小牛那麼大,此時兩眼緊緊的瞪著兩個更夫,嘴已經咧開了,露出森森白牙,整個狼身已經壓低,做出欲撲食之勢。

  是狼,阿黛在夢中一驚,狼什麼時候居然敢竄進街道上了?而兩個更夫窩在牆下,此時竟是毫無所覺,阿黛一急,氣機就猛的張揚開來,立刻便形成了風,那風捲起地上的火盆,整盆火朝著那頭狼撲去。

  狼本就怕火,這突然的又被炭火撲身,立刻的就亂了,那頭狼身上瞬間竄起了火苗,發淒厲的嚎叫。

  隨後那狼竟直接跳入一邊的西湖裡,兩隻狼爪還扒著西湖堤,整個身子埋在水裡。

  看著這已頗具智慧的舉動,這狼莫不是成精了,阿黛心中大驚。

  到得此時,兩個更夫才反應過來。

  「狼,狼下山了!!!」那少年更夫嚇的尖叫起來,老炭頭還算鎮定,一把扯了著少年更夫轉身就逃,兩人瞬間便衝著巷子裡,這時都只恨爹娘生他們時少生了幾條腿。

  這到嘴的食物跑了,幾頭狼頗不甘心,

  後面幾頭狼作勢欲撲,阿黛氣機再次飛揚,風聲大作,竟頗有飛沙走石之感,再加上頭狼還在水裡,幾頭狼也就不敢輕舉妄動了

  而此時,跑遠的更夫仍在大喊著:「狼下山了……狼群下山了……」同時重重的敲響更鼓。

  立時的,各家各戶都亮起了燈火,也有漢子們拿出棍棒,發出重重的敲擊聲。

  此時,頭狼從水裡跳了上來,抖落身上的湖水,焦燥的來回走了幾步,只是各家燈火,再加上敲擊的響聲,使得它終不敢再向前一步,最後帶著群狼不甘的轉身回頭,只是到得南山路口,依然徘徊,不肯回山。

  就在這時。

  一盞引魂燈突然就出現了,引魂燈下,黑衣人仗劍而立,是趙昱,也是趙拓。而引魂燈上,阿黛曾經見過的那一枝紅梅依然豔麗綻放。

  終於等到人味了,此時群狼如聞著了腥味了一般,撲了上去。

  林前,枯葉飛舞。

  趙昱哈哈一笑,大聲的衝著那狼群道:「來的好。」

  然後整個人撲入狼群之中,身影急速跳躍,如閃電一般,手中的劍每揮一下,便有一頭狼倒地。

  「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隨著「笑」字音落,最後一頭狼倒在地上。趙昱收了劍,身上不沾一滴血。

  「好一首詠梅詩,如今梅花正開,送三姑娘一枝梅花,祝好夢常在。」

  ……

  清晨,阿黛自夢中醒來。

  「呀,梅花開了嗎?」王靛在一邊驚訝的道。

  阿黛順著王靛的目光,才發現自己的枕邊靜靜的躺著一支梅花,紅的嬌豔,但不給人浮華感覺,反而是一種獨立超然的氣度。

  阿黛這時有些愣住了,仔細想著昨夜的夢,夢裡狼下山了,她救了兩個更夫,隨後趙昱又或者是趙拓仗劍殺狼。

  然後趙昱誦了她做的那首詠梅詞,再然後好像是說送自己一支梅花,而這枝梅花分明就是引魂燈上的那一枝。

  阿黛盯著那枝寒梅細細想著昨夜夢中的一幕一幕。

  王靛此時起披衣起床,然後快步走到窗邊,打開了窗,一股冷面撲面而來。

  而院子裡的梅樹,只有一個個小小的花苞,離開花還要一段時間呢,王靛轉頭問阿黛:「阿黛,你哪裡摘的梅花?」

  「夢裡摘的。」阿黛摸了摸鼻子道,似乎只有這一種說法。

  「切……」王靛聳了聳鼻子,自然是認為阿黛敷衍她。

  阿黛很無辜,她說的是實話。

  然後起床起漱。

  「阿黛,家裡酒釀用完了,一會兒中午你從藥堂回家的時候,順便去你大哥那裡拿點酒釀回來。」院子裡劉氏衝著阿黛道。

  「知道了。」阿黛點頭。

  吃過早飯,阿黛便去了藥堂,今日有好幾個病人都是前幾天被狼咬傷的,而自然的眾人又說起了昨夜狼群下山的事情。

  「縣太爺已經組織的十幾家獵戶,今天要上山打狼的。」一邊有人道。

  而就在這時,街上卻響起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隨後十幾個獵戶抬著狼屍打街上過。

  一邊還在衙差在喊話:「狼群已經被義士給殺死了,百姓不必驚慌。」

  而眾人看著被抬在最前面的頭狼,身形高大,真真跟小牛似的。

  「這麼大的狼,可真是少見啊。」有的人感嘆,當然,最多感嘆的卻是不曉得哪位義士殺死了狼群,真真是好本事。

  阿黛曉得,但正主兒不說,自人正主的打算,她自不會多此一舉。

  只是看著那頭狼,再想著入夢裡,頭狼用水滅身上的火的事情,那舉動已經初具智慧了,若是這回沒死,說不得用不了多久就能成妖了。

  如此,轉眼就快中午了,阿黛想著娘親的吩咐,便去了大哥的酒肆那邊。

  公主府。

  魏氏昨天回娘家了,今天一早回來,就聽說了趙昱用免死金牌斗鵪的事情,一口氣怎麼也嚥不下去。

  「公主是不是太過份了,你倒底是長子,是要承爵的,這免死金牌公主怎麼能給老二呢?這要我們做長子長媳拿什麼臉面見人!!!」魏氏一進屋,就衝著趙衡一臉委屈的道。

  「母親的偏心你又不是不曉得。」趙衡有些煩燥的回道,這免死金牌之事,他心中也是惱火的,只是他不好在娘子面前說娘親的不好。

  「偏心?這僅僅是偏心嗎?於國來說,天無二日,國無二主,於家庭來說,也是同樣的道理,母親不可能不明白,你這承爵還沒承到手,老二卻已經拿到了免死金牌,你們兄弟誰高誰低不是一目瞭然了嗎?說句不好聽的話,我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公主親生的?」魏氏頗有些激動的道。

  「胡鬧,這話是能亂說的嗎?」趙衡氣的一拍桌子。

  「我……我是氣過頭了。」魏氏看趙衡發怒了,也知這話說的太過,連忙解釋了句,只是公主這麼偏心,讓她不亂想都不可能啊。

  再怎麼,自家夫君也比老二那渾球好多了,公主的偏心實在是有些毫無道理。

  「行了,少說一句,反正老二現在也分了出去,再說了,他把免死金牌拿出來賭,京裡那位還不知會有什麼反應呢,稍安勿燥吧。」趙衡嘴上道。心中卻也是有些意興闌珊。

  便背負著手,出門散心。

  只是走出門口,趙衡一時之間也不曉得要去哪裡,去朋友家,怕沒面子,去酒樓吃酒,他本是開酒樓的,錢塘各家酒樓都熟,而現在他就是不想再碰到熟人。

  「來來來,喝一碗。」此時,幾個工人走到不遠處的王家酒肆門口,也不進店,只是在一邊的櫃檯上買了幾碗酒,一人一碗的,喝完了便抹淨嘴巴上的酒漬,繼續去碼頭幹活了。

  看著倒是好不痛快。

  看著這一幕,趙衡便踱步上前,這種酒肆他還真沒來過,聽說王家酒肆裡的盲翁說的故事也是極好聽的,今日就去王家酒肆吃吃酒吧。

  趙衡想著,便抬步進了王家酒肆。

  只是他沒想到一進酒肆,就看到趙昱那混小子坐在窗邊,對著窗外的老柳樹,悠悠閒閒的吃著酒。

  「大哥。」趙衡看以趙昱,趙昱自也看到了趙衡,便也站起身來打著招呼。

  趙衡本就是強壓著心頭火,此時一見的趙昱,那心頭火氣便直冒了出來,再也壓制不住了。

  「二弟,你要胡鬧到什麼時候?」趙衡沉著一張臉質問。

  「大哥,小弟我未曾胡鬧。」趙昱放下手中的酒杯,低垂了一下眼斂,然後的抬眼道。

  「還未曾胡鬧?當初,將自己的產業全輸光不說,如今居然還拿免死金牌出來賭,你要置大家於何地?」趙衡拍著桌子步步緊逼的置問。

  「大哥,你此番心境不平,我不於你多說。」面對趙衡的置問,趙昱平靜的道,然後坐了下來,自管自的喝酒。

  有些事情解沒法解釋。

  「你……」趙衡沒想到二弟竟是這般的不理不踩。

  不由的用勁握了握拳頭,酒也不吃了,黑沉著臉,憤憤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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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連鎖反應

  「臥看落月橫千丈,起喚清風過半帆。且並水村欹側過,人間何處不攀岩。」

  看著趙衡離去的背影,趙昱一口飲盡杯中之酒,嘴裡便朗誦著,隨後放下酒杯和酒錢,背挺如松,飄然離去。

  阿黛中午來大哥這裡酒釀,沒想到卻看到這一幕兄弟反目。

  而趙昱讀的這首詩是蘇軾的詩,此時趙昱讀來,卻也是別有意境。

  作為趙拓,他的一生英勇至及,但同時也是凶險至及,而最終算是求仁得仁。而作為趙昱,生活看似悠閒,但又何嘗不是暗湧處處,公主的偏心終究還是造成了兄弟離心。

  只不過以前,趙昱是個無良子,就算是公主偏心,但因為名聲不好,威脅不到趙衡的地位,趙衡自是拿出當大哥的氣度,不同趙昱計較。

  但如今不一樣了,趙昱已是浪子回頭,再加上公主的偏心,趙衡心裡自然有些不安了,這麼說來,免死金牌就成了兄弟關係惡化的催化劑。

  果然,不管是趙拓還是趙昱,都應了一句「人間何處不攀岩。」

  「阿黛,爹在老柳樹那裡跟於老先生吃酒呢,這是一壺溫好的酒,你給他們送過去。」這時,王成出來,店裡忙,便差使了阿黛去送酒。

  就在門口,幾步路而已。

  阿黛接過酒壺,便送了過去。

  老柳樹下,王繼善,於老先生,還有聶紀堂,三人各據一角,中間一張石桌,桌上擺著幾樣小菜,都是下酒的時興菜。

  石桌下還有一隻火盆,雪後初晴的天,如此喝酒,別有風味。

  「阿黛來了,真是及時雨,酒正好空了。」看到阿黛過來,於老先生含笑道。

  「是我大哥算的准。」阿黛笑嘻嘻的道,隨後為三人斟滿酒。

  自老爹成為縣學教諭,有許多事少不得要於老先生支持,再加上兩人也算是談得來,於是便經常一起小酌,多少時間喝多少的量,王成已經心中有數了,本來酒會早一步送到,只是今天多了一個聶紀堂,把握上多少有些差別。

  此時,聶紀堂卻是打量著阿黛,這姑娘不正是那日撐船的姑娘嗎?

  「這是我家三姑娘,平日在她大伯的藥堂裡學習點醫術。」看著聶紀堂的神色似乎有些認識阿黛似的,王爹便介紹了一下自家女兒。

  「原來是王三姑娘,倒是有一面之緣。」聶紀堂說著,便說起了當初過湖之事。隨後卻又沖著阿黛道:「姑娘一語中的啊,二期香會的,我果然遇上了我的侄女。」

  聶大人在錢塘於失散的侄女相識之事,大家都是知道的,只不過沒想到這中間還有阿黛的事情。

  「三丫頭這術數的本事見漲啊。」一邊於老先生打趣道。平日裡阿黛來幫著於老夫人看病時,有時便也會預測上幾句,多是雞毛算皮的小事,權當說笑而已。

  「算不得什麼,也只能是姑妄言之妄聽之。」阿黛道。

  後面這一句便是取自聊齋裡的詩。

  姑妄言之妄聽之,豆棚瓜架雨如絲。料應厭作人間語,愛聽秋墳鬼唱詩。

  「這話對了。」於老先生含笑點頭,於術數一道,一句姑妄言之妄聽之就夠了。

  這時,一陣風過,聶紀堂重重的咳了幾聲。

  「我看聶大人臉色有些不太好,怕是有些受風了吧,阿黛醫道不錯,不由讓她把個脈看看。」於老先生便在一旁建議道。

  在於老先生看來,這位王家三姑娘的醫道頗有些獨到之處,不說別的,就他那老妻之病,在別人手上看了這麼多年了,那病還是時好時發的,也就阿黛接手這些日子,經過大半年的調養,到得如今,基本上是痊癒了。

  「如此,就麻煩王姑娘了。」聶紀堂道。

  他也覺得身子有些沉沉的。

  阿黛看了一邊的老爹,畢竟聶紀堂可不是一般人。王爹微微點頭。阿黛才在一邊的凳子上坐下來,又讓於家的老僕拿了一個軟墊子過來,墊在石桌上,然後三指摸脈。

  從脈相上看,聶大人應該是勞累了,再加上沒有休息好,又逢風雪之天,受了一絲風寒,不是很嚴重,幾劑藥就行,不過,阿黛此時又察覺這位聶大人寸口之脈分明流利,且如一點明珠在盆,往來撞指,這是要入公台之位了。

  也就是說這位聶大人官運享通啊。

  「嗯,大人想來是最近一段時間沒有休息好,再加上遇上了風雪天,這才有些受寒,這樣吧,我給大人開一貼安神藥。」阿黛道。

  「既是風邪,當以去邪為重,為何是開安神藥?」一邊於老先生道。

  易經為六經之首,古人讀書,醫理多少也懂一點,更何況於老夫人久病,於老先生也有些久病成良醫味道,這時便提出質問。

  「心為人身這主君,聶大人之所以受風邪,正是因為他心神不寧,才被外邪入侵,所以當以安神為重。」阿黛道,便是後世,許多感冒藥都是有安眠成份的,便也是這個理。

  阿黛頓了一下繼續道:「而聶大人風邪不重,更何況過得幾日聶大人怕是還有喜事,人逢喜事精神爽,如此,這點風寒之症便不用再開別的藥,畢竟是藥三分毒,聶大人回去,吃過安神藥後,多休息,多喝白開水,病很快就會痊癒。」

  聽著阿黛這麼說,聶紀堂點點頭,別說,這丫頭倒是有些本事,確實最近他是有些心神不寧。

  只因為作為欽差,他的巡視已經結速,這回是要回京覆命了,而欽差不是一個常職,只是皇帝臨時任命的,等回京交了旨,若是朝中沒有相應的職位,說不得還得候缺。

  而如今朝堂幾乎被國師和阮家一黨把持,這一候缺就不知道要候到什麼時候了。

  聶紀堂被罷官好幾年,如今復起,自是想有一翻作為的,若是被掛起來,那胸中抱復自然成空。

  可以說,阿黛開的安神藥正合他的病因。

  只不過,這丫頭卻又說他要逢喜事,這就有些沒來由了。

  當然,這些他自不說破,只是微微點頭,讓這丫頭看病,本不是權宜,過後他還是會找名醫瞧瞧的。

  「那我去給聶大人抓藥。」阿黛看出聶大人有些不以為然,不過看病之事,本就是這樣,何況她這年紀,又是個女子,病人不可能全信你的。她只按自己的方子抓藥。

  正要起身之際,就在這時,街面上有些亂哄哄的,隨後幾個家丁模樣的人押著李超直朝著衙門去。

  「這是怎麼了?」邊上人看著這架式,不由的打聽著。

  「嘿嘿,你們不曉得吧?順風賭場關門了。」邊上一個漢子道。

  「翁家那可是家大業大,順風賭場那背後也硬的很,怎麼好好的就關門了?」邊上有人奇怪的道,就算是昨天順風屠場輸給了趙昱趙二公子,但那些本就是趙二公子那裡贏來的,於順風賭場本身,根本就沒有太大的影響,即不傷筋又不動骨的,這關門可關的讓人一頭霧水。

  「我可告訴你,不但賭場關門了,李超被投了衙,就是翁大公子被執了家法,聽說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翁大公子那屁股被打的皮開肉綻,那個血呼呼的呀,一條命去掉半條……」那神叨叨的漢子道。

  「天……什麼事這麼嚴重?」周圍的人一聽都倒吸了一口氣。之前,翁大公子告書院和趙昱舞弊,也不過不痛不癢的禁閉了幾日,如今卻在大庭廣眾之下執家法,還打去半條命,這可就不得了了。

  「什麼事這麼嚴重?我告訴你,真是天大的事情,問題就出在趙二公子那塊『免死金牌』之上,那可是皇上親賜的,趙二公子拿出來賭皇帝豈有不怒的,這事以後還不知要怎麼發展呢。當然,拿出『免死金牌』來賭是趙二公子的錯,但翁家居然明知是免死金牌,也敢賭,豈不是對免死金牌有覬覦之心,如此說來那翁家的事情可就大了……」那漢子又道。

  眾人一聽,這下厲害關係分明了,趙昱是個渾小子,他自小到大做的混杖事情多了去了,因此,這拿免死金牌出來賭,皇帝或許會震怒,但說實話,還真不一定會對趙昱下殺手,畢竟那也是親外甥,渾小子做渾事,雖然讓人生氣,但太計較就顯得沒氣度了,皇家氣度還是要的。

  但這事論到翁家就不同了,翁二爺可是朝中重臣,你一個朝中重臣覬覦免死金牌,這裡面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了。

  更何況,趙昱這回之所以這麼賭,那更可以說是被翁家逼的,畢竟那麼大的產業全被坑在順風賭場裡,如此一來,皇帝的怒氣哪還不全朝著翁家去了。

  如此一來,翁家關閉順風賭場,將李超投衙,又在大庭廣眾這下處罰翁大公子,這一切的一切就是做給人看的。

  也等於告訴別人,不是翁家有什麼別的心思,實是小兒不肖。

  「哈,這可真是報應了,當初翁家坑了趙二公子,誰曾想如今被趙二公子逼成這樣。」一邊聽明白厲害關係的人直咋舌。

  「可不,聽說翁老爺子如今已重病在床。」邊上有人搖頭,隨後眾人散去。

  阿黛自去抓藥。

  而這邊,於老先生看著阿黛的背影,卻是衝著王繼善道:「你家丫頭這太素脈法怕是有些門道了,聶大人這邊說不得真有喜事。」

  「於老,此話怎麼講?」聶紀堂連忙問。

  「翁老爺子重病在床,翁尚書怕是要回來侍疾了,這空下了禮部尚書之職,聶大人此刻回京正好是適逢期會啊。」於老先生摸著鬍子道。

  翁家要想避嫌,就只有釜底抽薪,翁尚書回家侍疾,如此才能避開凶險。

  於老先生心裡也為聶紀堂高興,當年聶紀堂被罷官正是受他的牽連,這回他背後推動聶紀堂起復,如今若能再得禮部尚書之職,那他也就沒有遺憾了。

  而聶紀堂在聽著這話,兩眼也是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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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16 08:41:12
第一百零九章 鼠妖

  錢塘這邊的蝴蝶微微扇了一下翅膀,京城朝中,就因為翁尚書的請辭颳起了颶風。

  這些暫且不表。

  轉眼就是臘月初九,大雪。

  今天是王欣寧出嫁的日子。

  白馬紅衣新郎官,大紅的花轎,吹的熱鬧的鎖吶,再加上紛紛揚揚的大雪,這場婚禮竟是出奇的熱鬧。

  「果然是大雪,阿黛都可以去縣裡當天文生了。」大雪中,周氏看著漸漸遠去的迎親隊伍,揉了揉紅紅的眼眶道。

  「大嫂,別難過,橫豎不過幾步路,以後還不是常來常往的。」一邊劉氏勸道。

  「沒難過,我這是高興呢,就是有些捨不得。」周氏抹了一把淚道,女兒養這麼大,出嫁了,做娘的是最捨不得的。

  看著周氏這般,劉氏本來還操心著兩個女兒的婚事,如今倒是想著再留個一年也不遲,說到底也是不捨呀。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是近幾年來難得的大雪。

  迎親的隊伍走了,不過王家這邊還有席面,都是招待一些遠近親朋的。

  婦人在後院,各家男人在前廳,此時桌面上熱氣騰騰的,各人也敞開了吃喝。

  「孟掌櫃的,你今兒個隨的是什麼禮啊?」幾個漢子酒吃的有些多了,便衝著孟有良道,存心是要落他面子,之前隨禮的時候,大家也都是看到的,這孟有良不愧是有「孟無良」的別稱啊,真是鐵公雞一毛不拔。

  成親隨禮基本有個慣例,就算是再窮的人家也會送六個雞蛋。

  可這孟掌櫃的,卻送了一幅字,上書「百年好合」四個字,這可不是名人字畫,是他那剛入了縣學的小子寫的,雖然口彩也算不錯,但孟有良也算是小前資產啊,就這麼隨意的送四個字,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了。

  「你們懂什麼,我家大郎如今入得縣學,說不定以後就是舉人老爺,還可能是進士老爺呢,這四個字,說不定以後金貴著呢。」孟有良一臉自坦然的道。

  說著,還衝著正在招呼客人的王和道:「王大夫,我這話不錯吧?」

  這話真說起來也不算錯,畢竟少年人以後的發展誰說的好呢,更何況孟家跟王教諭還是親家,王教諭教學生的本事大家也是知道的,有他教導著,指不定孟家大郎說不定還真就有了出息了。

  但這話從孟有良的嘴裡出來,那味兒就不對了。

  不過今天是王家喜事,王和又曉得孟有良那鐵公雞的秉性,也懶的跟他計較,只是點頭隨意的附合了句:「不錯不錯。」

  王和說完這話,正要離開,不管怎麼說,孟有良剛才的話都是有些強辭奪理的,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王和也就沒什麼話跟孟有良。

  只是轉身之際看著孟有良,卻微微皺了眉頭:「孟老弟啊,最近身子骨是不是不太好啊,要不我給你把把看看吧。」

  因著孟有良皮膚微黑,外人不太看得出來,做了幾十年的郎中,王和卻是一眼看出孟有良眼下發青,膚色更是晦暗,身體必然有虧啊。

  他這純是關心。

  沒想孟有良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會兒立刻翻臉了:「我說王郎中,做人不能這樣啊,成親隨禮,看的是各人的心意,哪有你這樣的?嫌我送的禮輕,就來咒我生病啊?你的醫德都哪裡去了?」

  孟有良這話可是難聽的很。

  王和氣的嘴皮子發抖,只是這樣的日子,孟有良又是來賀喜的賀客,再怎麼王和都沒法子發作的。

  這邊的爭吵驚動了不少人,大家都圍了過來,阿黛今日幫著大伯娘招呼客人,這時也走了過來,聽得孟有良的話,再看他的臉色,察他的脈相。

  心裡就呵呵了,腎脈陽中生陰有外情,而陰中還帶著邪氣,此時邪氣已經侵入身體裡,孟有良身體的問題大了。

  因此便擠出人群衝著孟有良道:「孟家大哥,我大伯說的沒錯,你的身體是有問題,杏林之祖曾把病的輕重分成四個階段,病在腠理,湯熨之所及也;在肌膚,鍼石之所及也;在腸胃,火齊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屬,無奈何也。你現在的病已經在腸胃了,若不及早治療,那便是病入骨髓,無藥可醫。」

  阿黛繃著一張臉。

  「你這丫頭別興口雌黃,我身體有沒有病自己難道心裡沒數嗎?最近我吃的飽,睡得著,幹活有力,精氣十足,還有……」說到還有,孟有良停頓了一下不說了,心裡卻是想著,夜裡整夜雄風不倒,身體好的不得了,又哪裡是生病的樣子。

  王和和阿黛這樣還不就是看他隨禮隨少了,這是變著法子想從他身上弄錢,哼,他豈能如他們的意。

  想著,孟有良又哼哼著:「嗯,慶安堂的人,我今兒個算是見識過了,為了那點症費,怕是什麼話都說的出啊。」

  孟有良嗤著鼻,便起身告辭,這場喜宴竟弄得不歡而散。

  「色字頭上一把刀。」阿黛衝著孟有良背影道,這人要找死,是攔不住的。

  雪漸小了,喜宴也散了。

  阿黛同二姐還有大嫂一起回家。

  「阿黛,我大哥的病很嚴重?」路上,孟氏有些擔心的問,之前爭吵的事情,孟氏已經替自家大哥向王和道歉,這種時候,王和自也不會真同孟有良計較,反正以後又沒什麼往來。

  只是孟氏曉得阿黛是不會亂說話的,這時終是擔心的問。

  「很嚴重,他要是不注意是會喪命的。」阿黛道,孟無良的脈相分明就是在往死路上奔。

  「那我去跟我大哥說說。」雖然孟有良極不地道,但倒底是孟氏唯一的大哥,孟氏不可能見死不救的。

  「只怕大嫂就算是說了也沒用。」阿黛道,孟有良如今身體表面上看著好的很,你非得跟他說他病的快死了,以孟有良的個性又怎麼可能會信呢。

  「那怎麼辦?」孟氏焦急了,總不能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啊。

  「大嫂,要不,你去跟孟家大嫂說,孟大哥外面可能有女人了。」阿黛道。

  「啊,真有些事?」孟氏一驚。

  「嗯,孟大哥的病分明是虧了氣血。」阿黛道。而能吸人氣血的,除了妖就是一些修邪術的女子,就不知道孟家大哥遇到的是哪一種了。

  「好,那就提提。」孟氏咬咬牙。

  「大嫂只消說孟大哥的病是縱慾過度,氣血兩虧,如此孟家大嫂必然心中有數了。」阿黛又提點到,直接說有女人反而不好,只說孟有良縱慾過度,而孟家大哥若是遇上妖或者邪修,那每日的精力必然會被吸乾淨,回到家裡,又哪裡還有勁跟孟家大嫂胡來。如此,大嫂這麼一說,孟家大嫂必然懷疑孟有良有外情。

  如此猜測,才是水到渠成。

  「嗯,我曉得了。」孟氏點點頭,便轉身去了孟家。

  ……

  夜裡,阿黛的入夢中。

  城南郊的一棟大宅子,院中假山,遊廊,溪水,紅梅,小亭,一步一景,景緻十分的清幽。屋內,儘管外面大雪紛飛,但屋內卻是暖意融融,如同陽春時節。

  此時,夜已深,屋內每隔幾步便點著一盞燈,一直沿伸到臥室。

  臥室裡,最顯眼的便是一張棗紅大床,床前桌子上,擺著各種水果和點心,一邊裝茶水的茶壺是玉製的。

  床上紋帳垂著,而帳鉤是用金子製成的,窗棱更是內外兩層雕刻,整間屋子華麗非凡。

  而此時帳內大床上,被浪翻滾,兩條白嫩嫩的粉腿從梅紅色的被子裡伸了出來,顯得腿更白,被面更紅。

  此時那粉腿繃直著,腳指還微微的勾著,上面竟有一層細密密的汗,然後一聲輕吟自被子裡發出,整個聲音裡透著一種滿足和慵懶。

  整間屋子裡透著濃濃的春情味道

  阿黛便是在夢中,也瞧的有些口乾舌燥。

  覺得有些燥熱,阿黛氣機便飛揚開來。

  立時的,夢中幻景一變。

  帳幔變成了蜘蛛網,梅紅的被子只不過是一層稻草,而此時稻草上,孟有良正抱著一隻黑色的大老鼠。

  那情形滲人已極。

  就在這時,孟有良兩眼一睜,便看到身下的大老鼠,立時魂都飛了。

  「啊……」的大叫一聲昏了過去。

  那大老鼠也十分的慌張,從屋裡竄了出來,發出吱吱的尖叫聲,她不明白,她的法術怎麼突然間就失效了。

  而此時屋外哪裡還有一步一景,整個是一片荒塚。

  碎了半塊的墓碑倒在黃土上,到得都是碎石,幽深的洞穴,透著一股子腐氣,邊上是枯草斷枝,還有偶爾露出黃土表面的森森白骨。

  這……整一個亂葬崗似的,一邊的枯樹上,還有烏鴉飛過,發同難聽以極的聲音。

  阿黛嚇了一跳,猛的從夢裡醒來,飛揚的氣機便又回到了體內。

  大冷天的,她也叫夢裡的情形嚇出了一身冷汗,實在是夢中的情形見了有些滲人。

  外面,公雞叫了,東方已現魚肚白。

  此時城郊南,因著阿黛的氣機已散,原來的荒塚又變成了豪宅

  院中,依舊是一步一景。

  內屋,白玉,勾花帳幔,梅紅錦被,還有被子裡的妖嬈佳人,以及那未散去的春情味道。

  孟有良從夢中醒來,看到屋裡的情形,長長的鬆了口氣。

  昨夜裡,好一場惡夢,他夢見佳人變成了大黑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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