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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糖拌飯]阿黛[全文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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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16 08:55:32
第一百二十章 道場

  春夜,花香月影入得夢裡。

  京城恭王府,掛起了白燈籠。

  靈堂上,豎著世子趙頤的靈位。

  恭王府的世子死了?

  恭王府,爭來爭去,都是休!!!

  …………

  草木知春不久歸,百般紅紫斗芳菲。

  楊花榆莢無才思,惟解漫天做雪飛。

  這首詩,道盡了晚春之春意。

  如今正是晚春。

  城郊三里亭。

  棗紅的亭柱,四角飛簷,直指青天。天空,豔陽明透,碧空如洗,端是一個好天氣。

  只是風起了,漫天的楊花榆莢在風中飛舞,如同那漫天之飛雪。

  亭邊黃土官道,風過捲起沙塵無數。

  「漢文,一路小心。」許嬌容將一個包裹交給許仙,細心的叮囑。

  今天是許仙押解姑蘇的日子。許嬌容夫妻,還有慶安堂的一干人都來相送。

  「大姐放心,沒事的,這一路姐夫都關照好了。」許仙安慰著許嬌容,李公捕是捕頭,再加上縣尊本意也不願為難,押解的差人樂得做個順水人情,自不會為難許仙。

  此時,李公捕正將一錠銀子塞入差人的手裡。

  當差是個苦差事,求來求去為的也是一家人的生計,雖然平日裡手下都賣李捕頭面子,但這時候該舍還是要舍的。

  兩個差人推辭了兩下,也就收下了。

  「漢文,這裡有一封信,你到了姑蘇自去找你師叔,可在他的藥堂裡落腳。」這時,王和也上前,將一封信交給許仙。

  「謝過師傅。」許仙接過信。

  「許大哥一路走好。」阿黛也在一邊拱手道。

  阿黛說著,又看了看官道邊一株榆樹下,法海淡定而立。

  「又是這和尚。」順著阿黛的目光,許嬌容沒好氣的道。

  「大師,多謝相送。」許仙卻走上前,夢中,法海於他有師徒之宜。

  「許仙,你可明白你因何有今日之劫?」法海捏著一個蓮花手印問道,榆莢紛紛,憑添了一抹仙意。

  「我做的事情犯了律法,自要受律法懲處。」許仙倒是一幅理所當然的道,當日他搶下開打胎藥的事情,這樣的結果,心中已有了準備。

  「你還是沒有看透,這事本於你無關,那白素貞以凡人身份在百草堂行醫,這本是她於百草堂的因果,卻被你硬接了下來,你是逆天而行,所以才有此劫。」法海苦口婆心的道。

  「大師,小子凡人一個,不懂因果,小子只行當行之事。」許仙道。夢裡,娘子為了他盜仙草,水漫金山,以致於犯了天劫,最終被壓雷峰塔。

  而今,他這點小劫又算得了什麼?

  「那你可知白素貞已帶著小青先一步去了姑蘇?」法海又道。

  「真的?」許仙兩眼發亮,自他斷橋再遇白素貞,白素貞對他一直是愛理不理的,法海的話,讓許仙有一種守得雲開見月明之感。

  「不過,你也莫欣喜,白素貞是要走仙家大道的,你的逆天而行,卻無端端的將她帶入了你的因果之中,成了她登仙家大道的一堵牆,你若是為著她好,就該揮劍斬情絲。」法海說著,又低沉了吼了一聲,竟是佛門的獅子吼。

  他是要以這佛吼警醒許仙。

  許仙沉默了,好一會兒卻衝著法海道:「大師精通佛法,小子也偶爾聽過大師的佛說,大師曾言,這世間修行之路從來都不是坦途,九九八十一難,都要一一淌過,方能成證大道,大師又怎知我許仙,不是白素貞修行的關口,若是關口,那又豈是我揮劍斬情絲就行的?大師,小子我願意做白素貞修行的道場。」

  許仙侃侃而談,心正氣清。

  阿黛在一邊聽了心中一樂,許仙雖然有些呆,但他有赤子之心,如此,法海的機心在他面前完全無用。

  「兀那和尚,趕緊走,再不走,小心我去衙門告強拉人出家。」這邊許嬌容衝著法海大喝。

  許仙喜歡白素貞,她是知道的,如今聽得白素貞也去了姑蘇,她心裡自是高興,沒想到這和尚好不曉事,沒聽說寧折十座橋,莫悔一門親嗎?

  天際一片浮雲起。

  「許仙,起程了。」差人催促著。

  許仙於眾人一一惜別。

  然後一犯人,兩差人,於漫漫黃沙間越走越遠。

  「是是非非何日了,煩煩惱惱幾時休,明明白白一條路,萬萬千千不肯修。阿彌陀佛!!」法海頗有些惆悵的看著許仙的背影道。

  「大師,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乎?」阿黛道。

  ……

  此時,白素貞帶著小青就站在姑蘇城門口。

  白素貞看著高高的城門樓。

  「姐姐,怎麼還不進城?」小青一臉疑惑的問道。

  「這是一座城,也將是我修行的道場,我要好好看看。」白素貞道。

  隨後兩人隨著人群進了城。

  阿黛此時也隨著大伯回城。

  心裡倒是想著許仙那句話——他願意做白素貞修行的道場。

  妖修千年,只為成人,而做為人,姻緣是一座繞不開的大道場。

  想到這裡,阿黛的腦子跑起了火車,那她的道場在哪裡?

  思索間,阿黛便一了城門口,正要進城,突然那黃土官道上再度揚起漫天黃沙。

  一隊人馬自遠而近,飛魚服,繡春刀,是本朝最為神秘的錦衛軍。

  錦衛軍是能止小兒夜啼的存在,立刻的,城門口的人便散到一邊,王和也喚著阿黛和藥裡的人避到一邊城牆下。

  瞬間,洞開的城門空無一人。

  就在此時,趙昱身穿青衫儒服,雙手背負在後,昂揚揚的從城裡走了出來。

  「將軍,本公子在這裡。」見到那錦衛軍領頭的將軍,趙昱點頭道,那神情,倒像是在迎接久違不見的好友。

  「昱公子,皇帝命在下帶二公子回京問話,本來還想著我這一隊人進城,怕引起不必要的慌亂,如今二公子出來,那我們就不進城了,請二公子就隨在下上車,咱們就馬上出發吧,路上自可在官驛休息。」那將軍拱手道。

  「自由將軍安排。」趙昱一臉無所謂的道。

  那將軍看著趙昱,這位這神態頗有些高深莫測啊。

  以公主府的眼線,再加上他一路並未掩藏行蹤,因此,趙昱知道他們來,在城門口迎接不稀奇。

  可稀奇的是,這位二公子聽到他要帶他回京,卻是一臉本當如此的表情,這讓這位將軍有些狐疑了,公主府的二公子那在京城也是知名的紈袴,去年初公主府將京中產業變賣,全是拜這位二公子所賜,這已經成了京中的大笑話了。

  雖說一路來,他也差人打聽了,似乎這位二公子有浪子回頭的跡象,可再浪子回頭,也不以有做到視死如歸吧?

  畢竟,誰都明白,出動了錦衛軍帶人,那可算是欽命要犯了,這位二公子這般神態,自讓這他有些摸不著頭腦啊。

  「二公子似乎一點也不擔心?」那位將軍終是問道。

  「這有什麼擔心的?我拿免死金牌出來賭,皇帝肯定要打我板子,反正逃不掉,還不如痛快一點。」趙昱坦然的道。

  那位將軍才坦然,果然還是紈袴,怕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也只有這樣的傻人,才有傻福啊。

  心裡知道內情的將軍想著。

  「二公子,請上車。」那將軍衝著施禮道。

  趙昱正要上車,側過臉看到避在一邊的阿黛,突然道:「等等,我這心裡其實還是怕的,我找人先算個命。」

  那將軍一臉哭笑不得,從來未曾有錦衛軍要帶走的人,還要先算命的。

  而此時趙昱卻走到阿黛身邊,伸出左手:「三姑娘,聽你說太素脈法頗有造詣,不如幫我看看此行是福是禍?」

  「相學一道,一向是虛無飄渺。」阿黛道。

  「我就想這路能吃好睡好,心裡安然。」趙昱道。

  阿黛深吸一口氣,然後舉三指,按在趙昱左手脈門,趙昱的手很大,手指修長,骨節分明。

  而阿黛把著脈,心裡卻突的有一絲驚訝,以前,她看過趙昱的脈相,當初趙昱的脈相是死相,只是另有一線生機,後來趙拓附身,正應了這一線生機,而此後,她再未看過趙昱這脈相。

  可如今看來,趙昱的脈相卻是直登公台之位。

  若果應驗,那趙昱此去京城非但無禍,反而有天大的福氣。

  要知道,別看趙昱現在是公主府的二公子,但有趙衡在,承爵之事落不到他頭上,如此,趙昱也就能靠著公主的福蔭弄點錢,做個富家翁。可若有一天公主故了,趙昱之後的幾代,估計也會淪落到她王家這種境地。

  想當初,王家那也是公主府,儀賓府出身,也不過三代間,就落魄如斯了。

  高樓起,高樓塌也不過轉瞬間的事。

  「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這時,阿黛放下手衝著趙昱道。

  「多謝姑娘。」趙昱衝著阿黛輯了一禮,在後一臉坦然的上了馬車,其實趙拓一向不信命數這東西。更何況,此上京城所為何者,他心中大約有些數目的。

  只不過,看到阿黛,他就想起當年他領命抗胡離開錢塘之時,坐的就是阿黛的船,當時阿黛說他有斷頭之凶,而果然應驗了。

   此番行為,或是好奇,又或者是對過去的一種懷念,更甚者還有那麼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緒吧?

  這一別錢塘,不知何日才能再回?

  「出發。」候著趙昱上了馬車,那將軍手一揮。

  於是這一隊錦衛軍,在城門口就轉了頭,又朝京城出發,竟是在錢塘不多留一刻。

  就在這時,城裡再奔出十幾騎護著一輛馬車,領隊的是趙衡,馬車裡的貴婦探出個頭,正是永樂公主。

  公主自然不放心讓錦衛軍這麼帶走趙昱,自也是要跟著進京,趙昱闖的禍,她總要想辦法善後的。

  公主的車隊綴著前面的錦衛軍而去,同時公主心裡還在盤算著京城還有什麼產業可以賣,這善後總是要花錢的。

  當然,於公主來說,能花錢解決的事情都不算事。

  看到這前後兩隊人馬都不見蹤影,只留城門口黃沙飛揚,到得此時,城門口散去的人才又聚在了一起。

  「完了完了,皇帝可是出動了錦衛軍來拿趙二公子,這下趙二公子怕是保不住小命了。」幾個人圍在一起竊竊私語。

  「那也未必,沒看剛才那將軍對二公子甚是有禮嗎?」一邊也有人道。

  「先禮後兵不知道啊,總之這出動了錦衛軍,二公子絕討不得好。」先前人反駁

  「行了行了,錦衛軍的事情還是少議論。」邊上有那膽小的道。

  實在是錦衛軍過處,便是腥風血雨。

  立時的眾人都禁了口,三三兩兩的散去。

  於是,接下來幾天,錢塘最大的八卦就是趙昱趙二公子能否活命?

  唯阿黛想著,禍焉?福焉?不到揭曉的那一刻,誰也說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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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奇方

  午後,一陣急雨後,便雲收雨散,天邊一抹彩霞通得西湖波光瀲灩的。

  幾條鯉魚跳出湖面,久違的大龜在水面浮沉了幾下又沉入湖中。

  青石長街,屋簷水還滴滴答答的,一個大黃貓從窗戶上躍到牆頭,然後邁著悠閒的步子在牆頭上巡視,頗有些雍容。

  阿黛出診剛回到藥堂,就聽得大堂姐教訓人的聲音。

  「你們幾個,整理藥材的自去後院,煎藥的自去廚房,沒事的學學辯藥,多看看書,也好過整日嚼舌……」

  一眾夥計跟被訓的灰頭土臉,便一個個低頭忙碌了起來。

  王欣寧雖然出嫁了,但家裡這邊有事,也還是會來幫襯一下,尤其這回許仙的事情,起因是二順告密,於是這一幫夥計自少不得要被她敲打幾分。

  「什麼事惹的堂姐發火?」阿黛放下藥箱問道,雖說是要敲打,但也不可能沒由頭的亂來,那樣就離心了。這樣的事情,王家人還做不出來。

  「還不是這幾個,太閒了,竟在嚼舌。」王欣寧說著,才又指了指後堂:「百草堂的羅夫人帶著宋姑娘來了,要請我爹去給宋大夫看病,這幾個夥計,沒事就嚼舌著我爹該不該去給宋大夫看病。」

  一聽王欣寧說這個,阿黛心裡明白了。

  百草堂跟慶安堂是有著宿怨的。而這回,二順告許仙之事背後就有著百草堂的影子在,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偏偏許仙的打胎藥是開給宋可兒的,讓宋大民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宋大民丟了臉面,以至於鬱憤成疾。

  醫不自醫,對於自己的病,宋大民治不好,又請杏林會的幾位大夫出手,雖緩解一時之病,但卻無法根治,再加上春天本就是容易多病的季節,宋大民這病就日漸的嚴重了。

  如今這情形,在百般無計之下,百草堂求到了慶安堂的頭上。

  只是慶安堂這回在許仙這事情上可是栽了一個大跟,許仙這個坐堂大夫被發配,便是慶安堂因著這事也受了一些名聲之累。

  如此,慶安堂的人心裡自是記恨著百草堂。

  而明擺著,宋大民這病也不好治,因此,大家都認為慶安堂沒必要去淌這渾水。

  「阿黛,你說我爹會不會答應去給宋大民看病?」以前王欣寧還會叫宋大民師伯,如今因著這回事情,師伯也不叫了,直呼其名了起來。

  「你說呢?」阿黛撇了撇嘴反問,大伯雖然性子有些優柔寡斷,但醫道的操守上卻沒有什麼短處的,再加上阿黛跟著大伯兩年了,多少也聽大伯說起過,當年宋大民跟伯爺的事情。

  偏不偏心不好說。

  但當年伯爺在開錯藥方的事上確實是有些對不住宋大民的,其實當時那一味藥方是伯爺筆誤了,只是當年伯爺有神醫這名,這名聲來之不易,更何況伯爺身上還關係著一個藥堂的發展,最終權橫利弊,伯爺終是把事情推到了宋大民這個學徒身上,畢竟做為學徒,誰沒有開錯過藥方啊,不會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

  只是這事終是伯爺對不住宋大民。

  也正是因為伯爺心中的慚愧才默許了宋大民叛師另投。

  要不然,宋大民根本無法在醫界立足。

  也正是因為這個,在以後百草堂和慶安堂相爭時,王和也多是避讓。

  而今再怎麼說,宋大民和自家大伯倒底也曾有過師兄弟的一段緣份,更何況有伯爺的這一份慚愧在,再加上醫者本能,不能見死不救。如此,不用說了,大伯定會應羅夫人所求的。

  而果然,正說話間,幾人從後堂出來,宋可兒正扶著羅氏,邊上還跟著趙珽。

  月初時,宋可兒已經同趙珽成親了。

  而縣尊後院的那位妾室,聽說得了時疫,並未出席婚宴。

  再觀趙珽的神色,神情也少了一份浮燥,多了一絲沉穩,整個人更是低調了不少,想來應是全氏之事對他的影響。

  如今宋可兒跟趙珽兩人也算得證姻緣,不過,正如白素貞那樣,宋可兒以未婚先孕的名聲嫁入趙家,想來今後,在這方面仍要吃些苦頭,這也將是她的人生修行。

  「阿黛,收拾藥箱,跟我出診。」此時,王和衝著阿黛道。

  「嗯,收拾好了。」阿黛點點頭,她之前才從外面回來,藥箱的東西都是準備好的。

  阿黛說著,衝著堂姐微微呶了呶嘴,王欣寧也攤了攤手,兩人都是一副料中的樣子。

  隨後王欣寧守著藥堂。

  阿黛和王和隨著羅氏一行人出得藥堂,便直奔百草堂。

  百草堂。

  宋家長子宋元風正在床前照顧宋大民。

  王和一進來,也不多話,便坐下把脈,阿黛自在一邊觀宋大民的氣色。

  宋大民此時躺在床上,整個人沒什麼勁道,臉色也很不好看,阿黛察其氣色和脈相,發現宋大民跟當初莊氏的病症很有些相似,都是肝郁,不過,還有營衛失調,主要是宋大民心氣不通,氣不和則百病生。

  總的來說,就是宋大民被自己氣出病來了。

  這種情況不外乎開此以清心蓮子飲,木香化氣湯等作為主君的藥。

  隨後,王和又看了之前眾人的醫案,也大體都是這些藥,只是從之前的療效來看,作用不大。

  看完,宋大民閉了閉眼睛,他心裡明白,宋師兄這是得了心病,要想除這心病,必要用非常手段。

  「阿黛,我們出去開藥方。」候著阿黛把完脈,王和道。

  隨後兩人到得外間。

  「阿黛,我們同時開藥方,然後對對。」王和衝著阿黛道。

  「好。」阿黛笑咪咪的點頭。

  沒一會兒,兩人寫好了方子。互相交給對方,然後同時打開,一看這下都不由的樂了。

  阿黛開的是小兒打蛔蟲的方子,而王和更絕,開的竟是婦女月經不調的方子。

  兩人的方子完全不同,但其實異曲同工。這藥方征對的都是宋大民的心病。

  不過,這回是伯父這方子更絕一點。

  「把這方子拿給你爹看。」王和點頭,便將他開的方子遞給一邊等候的宋家大郎。

  「這……這什麼方子?王大夫,你確認這方子沒問題?」邊上,宋家大郎也是自小跟著父親習過醫術的,雖然後來專精醫藥經營,於治病一途荒廢了不少,但這完全不對症的方子如何看不出來?不由的質問道。

  「沒事,不是讓你去煎藥,而是讓你把方子拿給你父親看,就說是我開來給他治病的藥。」王和道。

  「好。」聽得王和說的這麼肯定,再加上也不用煎藥,只是給父親看一看,宋大郎也無所謂了,把藥方拿進了病房。

  房裡,宋大民被羅氏扶了起來,靠坐在床頭。臉色十分的蒼白,竟透著一股子灰色,竟是比先前顯得病勢更沉了一些。

  沒辦法,這心裡實在是堵的慌,自己氣病不說,最後還要求到對頭身上去,若不是羅氏苦苦哀求,宋大民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請王和來給他看病的,這無異於向世人承認,他宋大民不如王和。

  這更是在宋大民心裡剜了一刀,這病勢如何能不更沉?

  此時,宋大民看到大郎進來,有些氣若游絲的問:「藥方開好了?」

  「開好了,我先拿給爹看看。」宋大郎神色有些怪異的道。

  只是宋大民病中,注意力分散,未曾注意自家兒子的神色,接過藥方一看,先只是隨意掃了一眼,雖說醫不自醫,但自己病什麼個情形又豈能不清楚?本以為又是木香化氣等方子,可這定睛一看,他精神不由一振,不用羅氏扶的,便坐正了身子,一隻手還揉了揉眼睛,仔仔細細,上上下下的把藥方又看了一遍,隨後衝著大郎急切的問:「這藥方你沒拿錯?」

  「沒有,我問過,王大夫肯定,就是這藥方。」一邊宋大郎道。

  一聽宋大郎肯定的回答,宋大民兩眼更是亮了起來,想了一會兒又問:「王和今天帶徒弟來了嗎?」

  「帶了,是他的侄女。」宋大郎道。

  「好,你再出去問,這方子倒底是王和開的還是他侄女開的?」宋大民說著,衝著他兒子連連揮揮,那神情是十分迫切的。

  當年,王老先生開錯藥方卻賴在他的身上,這回,他自然要堵王和一道,省得他又借此脫掉干係。

  宋家大郎出去,沒一會兒又進來:「兒子問過了,這方子確確實實出自王和之手。」

  「當真?」宋大民這會兒有些激動的下了床。

  「千真萬確。」宋大朗道。

  宋大民此時又舉起那藥方,仔仔細細的看著,又在屋裡來回的走著,好一會兒,卻是爆發出一陣大笑:「王和啊王和,枉你學了幾十年的醫道,竟連男脈女脈都分不清,我一個大老爺們,居然開出一張婦科月經不調的方子來,真真是笑掉世人的大牙。」

  宋大民喃喃的說著,想他宋大民之前竟是日日跟這麼一個庸醫糾結,還真是不值得,突然間,攏著他多日的陰霾散盡。

  宋大民頗有一種神清氣爽的感覺。

  而此時屋外,聽著宋大民的笑聲,王和自是明白接下來他不需要留在這裡了。

  「阿黛,收拾藥箱,我們回去了。」

  「嗯。」阿黛點頭,也不用百草堂的人相送,師徒二人,施然然的從百草堂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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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各打算盤

  百草堂裡,羅氏聽著宋大民的笑聲也是一臉欣喜的道:「老爺,你的病好了!!」

  之前,自家相公病勢沉沉,而這會兒,別的不說,自家相公這精氣神那是好多了。

  宋大民正開懷笑著,突然聽到羅氏的話,笑聲猛的一頓,隨後低下頭來,又仔仔細細的看了藥方,那臉變了幾下,終是發出一聲長嘆。

  王和的醫術他清楚,不可能開出這樣的藥方,而現在這藥方,它根本就不是藥方,而直接就是藥,是一濟征對他心病的藥。

  他心心唸唸的不就是認為他的天份和醫道比王和高嘛,可偏偏幾次王和都力壓他一籌,如此,就造成了他的心結。

  再加上可兒的事情一發,他才倒下的。

  而王和開出這種貽笑大方的方子就是開解他的心結的藥。

  之前,他病的有些糊塗,再加上心裡一種迫切的願望,所以,看到這藥方,就直覺得認為王和是庸醫,如此,他心結便解了。

  如今,聽得羅氏說他病好了,他才反應過來。

  不愧是王和,別的不說,就憑這方子,王和的醫道已高他一籌。

  「扶我出去。」宋大民衝著羅氏道。

  羅氏點點頭,扶著宋大民出門,廳上,已不見王和的蹤影。

  「王大夫呢?」宋大民問一邊的夥計。

  「剛出門。」夥計道。

  宋大民推開羅氏,快步衝了出門,王和同阿黛的身影就在前面。

  「王大夫請留步,還請廳上用茶。」宋大民衝著王和道。

  「不了,宋大夫身子還是要好好休息休息,今日不打攪了。」王和道。

  「好。」聽得王和這般說宋大民也不強留,隨後卻是頹然的道:「我輸了,王大夫醫道比我高明。如此看來,當年王老先生做的並沒有錯。」

  宋大民說著,有些苦笑。

  「宋大夫,你偏頗了,論醫道,我不如你,我爹當年一直說你是醫道的天才,只是你的心氣太高,以至於你的眼裡只有自己沒有別人,容不下別人,這是醫道之大忌,所以我爹當年在教導我們的時候,一直冷落你,但卻總是詳細的跟我分析病例……」說到這裡,王和頓了一下,看著宋大民繼續道。

  「其實我爹跟我分析的都是要教你的,他只是希望通過這種方氏讓你學會放下自己,從別人處吸收醫道,只是你總認為我爹偏心,所以每回我爹跟我分析病例時,你都是一臉不忿的走開……」王和沉浸在回憶裡道。

  當年,每回宋大民走開,老爹就一臉的失落,只是這種事情卻不好說出來,說出來就起不到教導的作用了。

  「對了,關於當年藥方的事情,我替我爹說聲對不住了。」最後,王和說完,轉身離開。

  阿黛自也跟著一起離開,心中想著剛才大伯的話,當年伯爺其實也是用心良苦。

  只可惜,這些年宋大民一直沒能明白。

  宋大民看著王和師徒走出長街,王和的話在他的耳裡一遍一遍的想著。

  於是,當年宋大民在慶安堂學醫的一幕一幕又在他的腦海裡重現。

  說實話,如果沒有這些年來的歷練,王和說的話他未必會信,但這些年過去了,再回頭看過去,細想過去一點一滴,果然,當年王老先生其實一直在教他,只是以一種別樣的方式,就好像今日王和開的藥方一樣。

  看似不對症,但卻直擊他的本性。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而他一直就盯自己那點天份,那醫道豈有不走進死胡同的道理。

  這些年來,他醫道毫無寸進,更在跟慶安堂的爭鬥中步步敗北,原因就在這裡。

  宋大民頓時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

  轉眼五月。

  錢塘荷葉田田,而京城卻是風起雲湧。

  京城,太月庵。

  紫竹林前,四角小亭,永樂公主正跟一位女尼喝茶。

  「皇姐,你說什麼,把昱兒過繼給恭王府承爵?!!!不行!!!這誰出的餿主意,我非砍了他不可。」永樂公主一拍石桌,斬釘截鐵的道。

  這女尼正是永樂公主的姐姐,永平公主。

  這永平公主當年招了駙馬,只可惜駙馬早亡,永平公主也看破紅塵,便在太月庵為尼。

  「還能有誰,恭王妃,當然更主要的是皇兄也有這意思。」女尼一臉平靜的道。

  本來,做為出家人,她是不管這些事的,只是以前她跟永樂公主關係最好,最適合做這個中間人,而太月庵本就是皇家尼庵,這種事情加身也是免不了的。

  聽到女尼這麼說,永樂公主冷靜了下來。

  「恭王府那麼多子侄,恭王妃為何偏偏選中昱兒?」永樂皺著眉頭。

  「很簡單呢,昱兒最好控制,本來還有一個不錯的人選的,就是趙家四房的趙珽,他母親早故,過繼到恭王妃膝下,也合適,只是他被個妾養大,最近在錢塘又鬧出醜聞來,已經不適合了,而至於別的,要麼牽扯太多,要麼身份不夠,都不適合。」女尼道。

  「別的人牽扯多,那昱兒牽扯就不多了嗎?」永樂公主憤憤的道。

  不過,憤憤歸憤憤,永樂公主是聰明人,又豈能不明白這裡面的道道。

  昱兒雖是她所出,但正因為是她所出,她是公主啊,一但昱兒過繼進了恭王府,她還就得避嫌,這是本朝律法對公主和駙馬的限制,又豈能像趙氏族人那人以本族身份插手昱兒的事情。

  而也正是因為昱兒是她所出,皇帝那邊也就樂見其成,可以說,就恭王府的繼承人身份上,恭王妃和皇帝是達成了一致。

  「那我若非不同意呢?」公主試探的道。

  「你也曉得,昱兒現在犯的是個什麼罪。」女尼說著。言下之意也就明了了,皇上那裡也是想要昱兒繼承恭王府,從而達到分化恭王府的目的。

  若是永樂公主非不同意,那萬一激怒了皇帝,趙昱怕真是難逃罪責了。

  「哼,兩隻老狐狸,把我家昱兒算計的死死的。」永樂公主不甘,但不甘也沒辦法。

  「想開點,你也知道昱兒的命格,別忘了皇兄當年為什麼賜免死金牌給你,看來昱兒真是跟你無緣。」女尼勸道。

  永樂公主低嘆。當年昱兒出生,便有道人說過,昱兒活不過十八歲,公主又去找過寺裡的高僧,得到的是同樣的結果。後來,皇上聽說這事,再加上當時,趙昱活潑可愛,深得皇兄喜歡,於是皇兄便賜下了免死金牌,那便是想以皇權跟命抗爭,看看免死金牌之下,哪個無常敢索命。

  如今死倒是不死了,可趙昱卻要入恭王府,最終也還算是應了和尚道士的話。

  「好,我可以同意昱兒入恭王府,但有一個心願必須了。」永樂公主想了好一會兒,卻一臉堅決的道。

  「什麼心願?」女尼問。

  「皇姐也曉得,因著昱兒可能早夭的命,所以自小我就格外偏心,他從小到這麼大,但有所求,我從來沒有拒絕過,但唯有一件事情,我沒幫他做到,所以,現在我想了了這個心願。」永樂公主道。

  「你說。」女尼道。

  「昱兒有一個很喜歡的姑娘,我曾答應昱兒為他娶回來的,只是當初因為昱兒闖了禍,我不敢鬧大,所以不了了之,後來昱兒死而復活,在這位姑娘父親的教導下浪子回頭,我覺得這一切就是命定的緣份。所以,我要讓皇兄給昱兒指婚,就要這姑娘,姓王,名黛。其父是錢塘的縣學教諭,當然,更重要的是,王家祖輩那也是儀賓一脈,身份也配。」永樂公主道。

  公主的心思很簡單,恭王妃和皇帝聯手決定了昱兒的歸屬,但不能再讓他們決定昱兒的媳婦了,真到那時,昱兒身邊就沒一個知心人。

  所以,在這之前,她提出這個要求,一來,王家三姑娘確實是昱兒喜歡的,二來,王家這邊畢竟跟她有著同鄉之誼,如此,她也能通過王家這邊照護昱兒一點。

  「嗯,行,這事等一會兒宮裡來人,我讓他們遞上去。」女尼道。看著永樂赤紅的眼,不免又安慰幾句。

  「這事情對昱兒也是機遇。」

  …………

  恭王府。

  因著世子亡故,恭王府仍是一片素白。

  此時恭王妃靠坐在軟榻上,臉色有些蒼白,因為這些年保養不錯,雖然已五十歲了,但看著也就四十歲的樣子,只是因為臉有些削瘦的原因,再加上凌利的眼神,給人一種刻薄的感覺,但這種刻薄在王妃的儀態之下,頗讓人有些不敢逼視。

  邊上一個女官打扮的中年女子垂手而立。

  「宮裡消息來了?」恭王妃淡淡的問。

  「來了,永樂公主同意了。」那女官道。

  「嗯,也容不得她不同意。」恭王妃道

  「不過,公主有個要求。」那女官道。

  「哦,什麼要求?」恭王妃略直起了身子問。

  「公主定下了世子妃的人選。」女官道。

  「誰?」恭王妃不由的瞪大了眼睛,眼中一片凌利之光。

  「是錢塘王家女,普通的人家。」那女官說著,隨後一一把王家的情況介紹了一下,甚至當年趙昱揚言要娶王家女的事情也記錄在冊。

  「原來是這樣,一個縣教諭的女兒,倒不需在意,可以應允。」恭王妃道,本來,對於世子妃的人選,她心裡是有數的,自然是阮家女。

  只是如今不管是皇帝還是趙氏族人,都懷疑已故世子的身份,在這種情況下,想來她原來打的算盤是不可能如意的,既然不可能是阮家女了,那趙昱娶個平民女倒是比別的更讓她放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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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無限風光在險峰

  京城,午門,斷頭台。

  趙拓抱著一罈酒就站在不遠的石台上,時而狂飲一口。

  斷頭台上,處處是深色的暗斑,隱隱帶著凶煞之氣。

  趙拓來這裡自是憑弔他的過去。

  從來,趙拓不信命,不信因果,他一向認為,我命由我不由天。

  所以,當初法海勸他不要進京,王家三姑娘說他有斷頭之相,他一概不理。

  生又何歡,死又何懼,男兒一世終是要轟轟烈烈。

  當然,轟轟烈烈過後,平平淡淡才是真。

  本來,重生趙昱以後,他就打算平平淡淡,灑脫的過這一生,只是未料卻是峰迴路轉。

  趙家四房全氏的事情他是心中有數的,本來他只是可惜趙珽,於是讓公主對四叔施壓,好讓趙珽擺脫全氏的影響,畢竟,再怎麼不願,他身上也是留著趙氏的血,這種事情總是要管一管的。

  可卻未曾想,全氏最後居然爆出了那麼大一個隱私。

  當然,趙拓不曉得的是,在阮秀的前世裡,他當初也只是不忍趙珽的前程被一個妾給誤了,才插手四叔的家事,而機緣巧合才由全氏那裡知道趙頤是個西貝貨,最終搬倒恭王妃。

  而阮秀雖然重生而來,但她只曉得趙拓是知道恭王世子是假抱之子,但卻不知道趙拓由何得知。

  如此的,兜兜轉轉的,恭王世子的身份仍然是在全氏這裡出了問題。

  只不過,這回趙拓已故,再加上全氏因野心而故意放出當假抱世子的細節,使得恭王妃提前做了準備,下了狠手,處死了恭王世子,也算是死無對證了。

  在這種情況下,恭王妃自是逃過了一劫。

  只是恭王世子這一故,按照傳承,恭王妃就必須從同族那裡過繼一子繼承恭王。

  趙拓沒想到最終,這承爵又落在了他的身上。

  這時候,他的心情是有些百味雜談,做過鬼,他自是有些明白,有些事情是有定數的。

  想到這裡,趙拓的眼神一暗,恭王妃什麼樣的人他心裡最清楚。

  這個承爵的嗣子絕不好當,當然,想他趙拓,當初死尚且不懼,又何懼這點難處。

  只是這回唯一讓他有些意外的是,沒想到把王家三姑娘牽扯進了這亂局裡。

  倒是有些對不住她了。

  不過,那丫頭終是有些不一般的,趙昱倒也有些期待。舉起手中的酒罈,衝著南面頗有些狂狷的道:「錢塘有錢塘的清韻,京城有京城的風華,無險風光在險峰,何防並肩走一遭。」

  用手背抹去嘴角的酒漬,趙昱抱著酒罈子懶洋洋的離開斷頭台。

  身後夕陽映著朱紅的宮牆,有肅殺,亦有瑰麗。

  …………

  錢塘。

  阿黛正在給人抓藥,突然間那心中一悸,氣機牽動著心神,隱隱便覺得有什麼事落在了自己身上,於是細察自己的脈相,卻於姻緣有關。

  難道,爹娘為自己定親了?不可能啊,若是有定親之事,爹娘斷不會瞞著自己的。

  只是若不是定親,那如今這姻緣之相格是由何而來呢?阿黛百思不得其解。

  傍晚,阿黛便懷著心思回到家裡。

  一進家門,卻看到大伯娘周氏在。

  二姐擰著腰站在一邊,嘴裡正道:「我願意。」

  「你願意,你願意,也不知道那安修之給你喝了什麼迷魂湯了,這有你什麼事啊,回屋裡。」劉氏沒好氣的衝著她吼。

  「反正我願意。」王靛聲音雖低,卻是堅決的說了一聲,沒有回屋,卻走到院子裡,一個人有些悶悶的坐在井台邊。

  「怎麼回事啊?」阿黛問著一邊正逗著侄兒侄女的大嫂。

  「還能有什麼事啊?安家托你大伯娘做媒,想讓你二姐跟安修這再繼前緣唄。」孟氏低笑道。孟氏說著,又低聲道:「我倒覺得這門親事還是成的。」

  阿黛點點頭,原來是這麼回事,其實在她看來成不成都無所謂,主要是二姐如今的心思就在安修之身上,於是也就樂其成了。

  而安王兩家的糾葛時至今日,也基本已事過境遷了,倒正是再談婚嫁的好時機了。

  阿黛看著自家二姐有些低沉的心情,便也走到井台邊,坐在二姐身邊。

  屋裡,娘親同大伯娘的說話聲繼續傳了出來。

  「你瞧瞧這丫頭,這都快十八了,還這麼不懂事。」劉氏沒好氣的道。

  「你也曉得快十八了,過了十八再不成親可真就耽誤了。」周氏道。

  「這有什麼法子,從去年起,我和她爹就幫她相中了好幾家的厚生,可這丫頭就是不松口。」劉氏道。

  「這心裡有人了,還怎麼鬆口啊,我瞧就這麼著吧,也是她跟安家的厚生有緣份。」周氏道。

  「不這麼著還怎麼著,反正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的。」劉氏看著院外拉長臉的王靛,沒好氣的道。

  「就這樣吧,你回去跟安家說,讓他們選個日子來提親吧。」一邊王繼善拍板,反正他一直就看中安修之的。

  屋外,王靛聽到這話,嘴角便翹了起來,兩眼亮晶晶的,神彩飛揚。

  「恭喜二姐。」阿黛在邊上笑嘻嘻的道。

  王靛臉一紅,這會兒不好意思了,扭著身子竄回了屋裡。

  周氏連忙告辭,安家那邊等她回信。

  本來,安方氏是想親自來說的,但實是怕萬一劉家這邊不同意,兩家反而尷尬,所以,先找了周氏。

  周氏這邊方出門,阿黛剛關了門,門又被人敲響,卻是一個送信的差人。

  是京城的來信,給自家老爹的,阿黛接過信就遞給了王爹。

  王繼善回到屋裡,拿了刀切開信封,掃了兩眼,便一臉震驚。

  「誰的信啊,出了什麼事了?」劉氏正提著水,看到王繼善臉色不對,不由的問道。

  「是京城李大人的來信,恭王府的世子過世了,而公主府的趙昱過繼進了恭王府作嗣子,公主則請皇上賜婚,親點阿黛為世子妃,李大人讓我們早做準備。」王爹說這些時,仍然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

  「開玩笑吧!!」劉氏瞪大眼睛,手中的水桶砸在地上,濺了一身的水也顧不上了,衝過來一把搶過王爹手上的信看著。

  而阿黛這時也愣住了。

  或許爹娘這一刻還有些不敢置信,但阿黛心裡明白,怕是八九不離十了,難怪她今天一陣心悸。

  「李大人會沒事跟咱們開這種玩笑嗎?」王爹反問。

  劉氏沉默了,顯然不可能的,想著劉氏又跳起腳來:「這公主,好沒來由,那趙昱能繼承恭王之爵,那是天大的喜事,那自由她高興去,關咱家阿黛什麼事,這好好的,卻把阿黛拖下水。」

  京城裡的各方角力,實不是劉氏能知道的。劉氏只知道天下不會掉下餡餅來,更何況,當年於老先生家的月華小姐的結局實是讓人心悸啊。

  王家人只求一世靜好,不求聞達顯貴。

  便是當初,趙昱是公主府二公子時,王家也不想高攀,更何況如今貴為恭王世子。

  只是,若真是皇帝賜婚,那卻是拒絕不得的。

  想著,一家人面面相覷。

  於是,這一封信,徹底打亂了王家人的平靜。

  晚上,王家一家人坐在一起商量著這事情,便連阿黛也未曾迴避。

  「要不,趁著聖旨沒到,咱們趕緊給阿黛找個人成親算了。」劉氏道。

  「不成,這隨便找個人,是好是歹又怎麼能分清,到時萬一是個不好的,豈不反而害了阿黛,再說了,就算是個好的,真要趕緊給阿黛成親了,這麼短短幾天,豈有不惹人生疑的,到時,上面查下來,即害了成親的人家,說不定還會把李大人牽連進去……」王繼善道。

  「如此,那就只能嫁了,對了,你教過趙昱,那小子人品倒底怎麼樣?」劉氏沉吟了一會兒問。

  「以前且不說,就我教那小子的一個多月,是能沉下心讀書的,對我也持之以禮,該盡的禮數也從未有過疏忽,跟以前倒真是脫胎換骨了一般,更重要的是他還很大氣,以前做錯的,他坦然認錯改正,之後雖仍有些紈袴習氣,但不惹人厭。」王繼善道。

  說實話,若僅僅是趙昱後來的表面,那這個女婿也不是不可以的。

  「既然這樣,那就我倒是放心了不少,只是阿黛若進京,那就是舉目無親,對了,我記得京城裡還有王家一支族親的吧?」劉氏道。

  既然逃不過,那就只有儘量做些準備。

  「娘,都十多年沒聯繫了,哪裡還找得到,上回我去京裡,爹就讓人去拜訪過,那屋子早已人去樓空了,早不曉得到哪裡去了。」王成道。

  「嗯,京城的王家也有好幾房的,當初跟阿成也說不清楚,這回阿黛真要進京,我肯定得送,我到時尋訪尋訪,說不定還能找到。」一邊王繼善沉思著道。

  「求人不如求已,最近我跟葛慶在船上倒是賺了不少錢,乾脆的我再把現在的王家酒肆賣了,帶人帶資金去京裡發展,我就不信了我不能再京裡踢騰出一片天地來,到時也能給妹子撐撐腰。」這時,王成拍著胸脯道。

  「京城裡,公侯偏地走,你以為那麼容易發展啊。」劉氏沒好氣的道。

  「我也有人頭啊,康王我也熟。」王成拍著胸脯道。

  「得了吧,人家康王也不就買了你一隻鵪鶉,你就熟了。」一邊王靛沒好氣的道,又道:「修之說了,兩年後他能參加鄉試,只要過了鄉試,他就帶我進京準備會試,到時,也有個幫襯。」

  「你還好意思,你這還沒嫁人呢,就想著跟人走了。」一邊王成也沒好氣的衝著王靛道。

  王靛衝著王成聳聳鼻尖。

  阿黛在一邊聽著心中一片溫暖。

  「爹,娘,大哥,二姐,暫時都別急,現在只是李大人的信,還是且先看看再說吧。」阿黛道,以不變應萬變。

  夜裡,入夢中。

  京城斷頭台。

  趙拓抱著酒罈,遙衝著南方道:「錢塘有錢塘的清韻,京城有京城的風華,無限風光在險峰,何防並肩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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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京城傳聞

  無限風光在險峰嗎?

  清晨,阿黛醒來,晨曦透過窗棱映在她的臉上,半晴半陰。

  京城會是她的道場嗎?

  如果有的選擇,阿黛自不希望自己的人生由別人決定,但聖意之下,沒有選擇。

  既然沒的選擇,那何不迎難而上,倒要看看京城的風華為何物?

  三天後,京城禮部司禮官帶著聖旨來到了錢塘。

  由趙縣尊接待,隨後王繼善領著阿黛迎了聖諭,阿黛既將要成為恭王府世子妃的事情終成了事實。

  不過,因著趙頤亡故,趙昱入主恭王府,因為是屬於兄終弟及,免不得趙昱還得為趙頤守九個月的孝期,這是面子工程。

  也就是說婚期會在九個月後。

  雖然還有九個月的時候,但阿黛卻要馬上進京了,由錢塘到京城要不少的時間,更何況早些進京,也能選瞭解一些京裡的情況,總好過兩眼一抹黑的直接進恭王府。

  「這回,昱世子過繼,我作為趙家四房,也是要回京觀禮的,到時可於繼善兄一併同行。」縣衙後院小廳,趙四爺同王繼善喝著茶。

  如今,王家三姑娘定了恭王妃,這是御賜,不存在有任何反覆的,所以,雖然王繼善本是他的下屬,但這會兒,反而以年歲論交,呼之繼善兄。

  「如此,甚好,到時一路上就要世傳兄多照應。」王繼善也道,這個兄卻是尊稱。

  另一邊,花園的遊廊上,一張小幾,章氏同劉氏正說著話。

  「這回阿黛進京,可有落腳之處?」章氏問,畢竟成婚還有九個月,王家人進京自要另尋落腳的,而似乎王家人在京裡舉目無親的,章氏便多問一句,若是王家真有難處,章家在京裡雖只是小戶,但安排個落腳處也是不難的。

  如今全氏被幽禁,章氏終於翻身,回京自要重整四房事物,而她以前因著被一個妾室壓著,在族裡沒什麼威信,頗讓人瞧不起,這會兒自也願意賣個好給王家,以後她說不得還得托庇阿黛這個世子妃呢。

  借勢,這是京城家族出身的人都要懂得的一種生存手段。

  當然,其實不管是公主還是恭王妃那邊都給王家安排了落腳之處。

  只不過章氏在錢塘也有些時日了,對王家人是有些瞭解的,不管是公主還是恭王妃的安排,王家怕是都不會接受。

  「多謝,若是真有必要,那使不得要去打擾。只不過,京中,王家尚有族親在,當年,我王家也是儀賓之家,只是破落了,整個家族便四分五散,如今要去京城,自是要先投靠族親的,阿黛他大哥已經先一步進京安排了。」劉氏道。

  至於其他的什麼一家人常走動什麼的,劉氏並未多說,實是不清楚京城恭王府以及趙氏族人那盤根錯糾的關係。

  當然也是因為王家答應跟趙家四房一同回京,這裡面自有了一份親近,別的自不需要再多說了。

  「那到好了。」章氏一臉歡喜的道。

  如此,便不在多說,只是商量著一些起程事宜。

  阿黛這邊也去跟大伯告辭。

  說實話,在藥堂兩年,阿黛見慣了病痛生死,於人生自多了一些明悟。

  「總之,到京中一切小心,多聽少說話,各種禮節不要疏忽。」王和和周氏也一一叮囑著。

   正說著,宋大民來了,宋大民是從宋可兒嘴裡知道阿黛的事情,畢竟宋可兒是趙家四房的長媳,這種事情不可能不知道。

  「王姑娘,聽說你要進京,我這有封信,還得麻煩你幫我交給京中永和堂的謝萬和。」宋大民拿出一封信道。

  「好的,我一定送到。」阿黛道,心裡卻是明白的,這回趙家四房回京,宋可兒跟趙珽也是要一起回京的,宋大民沒讓宋可兒送,卻讓她送,明擺著是要送一份人情。

  阿黛學了兩年多醫道,自曉得京城永和堂在杏林界名聲,倒並不是因為謝萬和,而是謝萬和父親謝老先生,那是宮中的太醫,也算是杏林界的泰斗人物了。

  而他常出入富貴人家,於京中關係或多或少都能知道個脈絡。

  有了宋大民這份交情,自也能提點一二。

  當然,宋大民送這份人情,一是因為王和的關係,二是欣賞阿黛,而三卻是為了宋可兒。

  宋可兒去京裡,那跟阿黛的處境也是差不多的,都是舉目無親,而宋可兒更背著未婚先孕的名聲,想來進了京,在趙家更加艱難,宋大民賣阿黛這份情,自也是希望阿黛能照應一二。

  阿黛心中有數,接了這封信,也就算是對宋大民有了承諾了。

  如此,一切事了。

  王和知道阿黛這段時間忙,便不再留她,讓她回家做各種準備。

  走在青石板的長街,路邊的古牆,翠綠的爬牆虎一直延伸到閨閣的窗下,據說有那狂狷的學子用爬牆虎辯成繩梯,爬上閨閣於佳人相會,最後終成眷屬,遂成佳話。

  這便是錢塘故事的一部份。

  平常聽著,阿黛還會腹誹幾句,如今想來,卻發現這故事卻別有一翻意境。

  不一會兒,阿黛便回到家中。

  進了家門,才發現胡伯父和胡姜氏來了,同來的還有胡家大郎和胡家大媳婦。

  此時,胡妾氏正跟劉氏說話。

  閱兒和微兒兩個無齒小兒,此時坐在木桶裡,看到阿黛進來,便伸手兩條胳膊,依依呀呀的,說著只有他們自己才懂的話。

  阿黛邊蹲下來逗兩個小傢伙,邊聽著胡氏同自家娘親說話。

  「我是聽大夫人說了,阿黛要進京,身邊可能需要用人,阿黛於我這大媳婦當年是有救命之恩的,另外呢,我這點心思也瞞不過弟妹,也是想著大郎和大媳婦跟著出去見識見識,求個生計,總好過在家裡打漁,一身魚腥。」胡妾氏跟王家關係不錯,直話直說的道。

  雖然這樣的話顯得有些功利。

  但卻不會讓人反感,畢竟,若無所求,誰願意千里跟隨。

  劉氏便看了看阿黛,阿黛點了點頭,此去京城,她確實需要用人,胡家大郎和胡家大媳婦倒也不錯。

  「瞧你們說的,那阿黛以後就交給你們照應了。」劉氏道。

  至此,一切去京的準備完畢。

  ……

  而京城,因著趙昱承爵恭王府,王家姑娘賜婚趙昱,成為世子妃兩件事情鬧的紛紛揚揚。

  梨園茶舍,青布長衫的說書人正說著京城秩事。

  「金滿箱,銀滿箱,轉眼乞丐人皆謗。正嘆他人命不長,哪知自己歸來喪!!今日先說寧王府。」

  說書人這一句前言剛說完,台下便一片亂哄哄起來。

  自先帝傳下來有三位異姓王,分別為平王,寧王和恭王。

  先帝時期,國朝曾出現過混亂,正是這三王為先帝平亂,因而受封為王。

  說起平王,寧王,恭王。

  京城有傳言道:子孫最不肖的是平王,子孫最有出息的是寧王,而子嗣最不繼的是恭王。

  先說平王,這位王爺雖然是戰將出身,但好附庸風雅,平日裡喜歡結交風雅文士,以至於子孫投其所好,一個個棄武從文,吟花弄月,整日里約人清談結社,最後卻牽連於朋黨案,平王自請削王爵,如今平王府只是郡侯府,完全淡出了朝堂。

  而寧王,有一女為貴妃,再加上子孫多是身居高位,可謂是三王中最風光的。

  而恭王府,老恭王早年就亡故了,便是恭王也戰死沙場,本來所有的人都認為趙拓將是恭王府的領軍人物,只可惜趙拓氣太盛,竟然抗旨殺史,最終落得身首異處,讓人不勝唏噓,但趙拓之功績是任誰也抹滅不掉的。

  如此,恭王府可謂是一門英烈,所以,京城中人多認為恭王府是地位最穩的。

  但自古以來,異姓王鮮有好下場。

  於是,京中人人都在猜測,些三王怕是平王府先倒。

  然而,這世事偏偏出人意料。

  平侯府雖然淡出朝堂,但因為老平王尚,子孫在他的庇護之下,雖說不務正業,但也能優哉游哉的。

  最後卻是風頭最盛的寧王府先倒了。

  這子孫太有出息了其實也不是好事,老寧王倒底歲數大了,終於壽終正寢,但其下幾房都有出息,在朝中都身居高位,又都是嫡子,於是誰也不服誰,最終一陣暗鬥之下,卻暴出了寧王府無數的髒事,最後落得抄家的下場。

  真真是讓人始料不及。

  而寧王府些事之後,京中人的眼光不由的就盯著了恭王府。

  畢竟恭王府雖然子嗣不繼,但一脈相承之下,反而不會有那麼多的鬥爭。

  可未曾想,恭王世子突然墜馬而亡,於是恭王府的承爵便成了大問題。

  而就在眾人還在猜測著,如今的恭王府會有個什麼走向時,恭王府的承爵問題那是快刀斬亂麻,還在已故世子的靈期,恭王府的新世子便定下了,公主府,趙家三房的趙昱。

  而趙昱剛一定下,眾人又不由的想著,世子妃會落到京裡哪個大家時。

  世子妃又突然的定下了,不是大家出身,反正誰也沒聽說過,是錢塘王家女。

  這一出一出的,著實叫京城閒人過足的隱。

  說書人的話題轉眼就落到了新世子和新世子妃身上。

  「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禍……」這是說書人對趙昱的評論。

  「對了,你可曉得那王家女倒底是何天仙模樣?」在百姓看來,一個普通的女子能被選為恭王妃,那定然是貌如天仙,否則,憑什麼呀?

  「這王家女還未進京呢,老漢又沒有千里眼,又如何能曉得這王家女的情況。」此時,台上的說書人笑道,隨後話風一轉:「不過,近日帽子胡同那邊有一位叫王九娘的姑娘,能請得仙人下凡,據說問事,占卜,無有不靈,各位若是有閒心,不防去問問。」

  這等異事,立時惹得眾人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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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阮家女

  京城閒人打聽著王家女的消息。

  而阮府也不例外。

  正是盛夏,阮家幾位姑娘在院中賞花。

  院中,紫微花開,甚是燦爛。

  「誰都沒有想到啊,恭王世子妃居然這麼快就定下,王家女?四姐,你在錢塘呆了差不多兩年,這王家女你可認得?」阮府的六姑娘阮縈坐在紫微花下,抬著眼看著正在往大魚缸裡投魚食的阮秀。

  阮秀仍是專注的投食,兩眼盯著缸裡游來游去的魚,顯然別有神思,並未將六姑娘的問話聽在耳裡,便未曾回話。

  另一邊正搖著扇子的三姑娘阮彤見此情形便嗤著聲道:「六妹妹,王家女你四姐怎麼會不認得,說起來你四姐跟王家女可真是有緣份哪……」說到這裡,阮彤便賣著關子。

  六姑娘才不過十一歲,雖曉得三姐和四姐平日一向不太對付,但這個時候又怎麼管得住自己的好奇心,

  聽得三姐姐這般賣關子,那心裡更是有一隻貓爪兒再撓似的,便抬眼看著阮彤,有些撒嬌的道:「三姐姐快說。」

  阮彤先未曾言語,只是側過臉看了阮秀一眼,本想著阮秀至少要跟她服個軟。

  沒成想,阮秀還是盯著那幾條錦鯉,似乎她說的一切都跟阮秀無關似的。看著這情形,阮彤心中騰的火起,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這個原先她瞧不在眼裡的四妹就爬到了她的頭頂上。更是一臉從不把她放在眼裡的表情。

  這讓一向心高氣傲的阮彤實是有些受不住。

  從什麼時候起,四妹妹就不一樣了呢,似乎是兩年前那場大病之後。

  不曉得四妹妹做了什麼,恭王妃姑姑便開始對四妹妹另眼相看。

  而這一回,寧王府的事情又讓這四妹妹風光了一把。

  老寧王病重,寧王之下五房子嗣爭奪爵位。其中寧王府大房曾想跟阮家聯姻,講的就是她阮彤跟寧王府大房長子的婚事。

  當時,父親是很有些意動的,便是她也有些意動。畢竟,從當時的情形來看,寧王府大房承爵的可能性最大,再加上若是聯姻,有阮家的支持,寧王府長房承爵幾乎可以說是八九不離十了。

  事成之後,只要寧王房長房承爵,那她就是未來的寧王府世子妃了,這是何等的地位。

  只偏偏四妹妹一句話,就把這好事給攪了。

  她還記得四妹妹當時在老夫人面前說的話:「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寧王府各房相爭,阮家冒然插手,若是如意,那自是好的,但萬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是失敗了呢,阮家夾在裡面,豈不平白得罪了一門權貴,於阮家來說得不償失。如此,莫如坐山觀虎鬥,所謂鶴蚌相爭,漁翁得利,這寧王府各房勢利都差不多,最終不管哪一房勝,都將是慘勝,而慘勝之下,再要統領整個寧王府,自然力有不逮,如此,阮家再支持也不遲,到那時,同樣是雪中送碳,阮家還立於不敗之地。」

  阮秀這一翻的謀算果然打消了老夫人馬上聯姻的心思。

  阮家坐山觀虎鬥。

  而誰也沒料到,寧王府家斗之下,最終的結果卻是這樣的慘,寧王府削爵抄家,好幾房貶為平民,也就偏遠的幾房仍在朝中,但大多都只領了閒差,可以說寧王府的風光在瞬間就煙消雲煙。

  這讓阮家人事後想起來都是一陣心驚,也因此,老夫人那裡著實把阮秀誇了一翻。

  說阮秀是阮家的大功臣。

  說起來阮彤這個做三姐的也該承阮秀的情,要不然,她若真嫁了寧王府,那如今便如塵埃了。

  只是阮彤終是意難平啊,阮秀又踩著她的肩膀亮了相,而她卻成了府裡姐妹的笑話。

  這會兒,阮彤看到阮秀那淡然的表情,既然阮秀不在乎,那她又何防直言:「六妹妹不曉得,王家女共有姐妹兩人,大的叫王靛,小的叫王黛,那新的恭王世子妃就是王黛。而在錢塘的時候,你四姐曾看中一個叫安修之的學子,可偏偏安修之心中只有王靛,那安修之曾揚言,王靛不成親,他便不定親,你四姐姐就是因為這一句話負氣回京的。」

  說到這裡,阮彤頓了一下繼續道:「說起來先前恭王府選世子妃,恭王妃姑姑本是看中你四姐姐,想要定你四姐姐為恭王府世子妃的,卻沒成想,頤世子早早亡故,最後公主府趙家三房的趙昱出人意料的承爵,而偏偏公主又請聖意,直接指婚了王黛為世子妃,六妹妹你說說,你四姐跟這王家女豈不是真有緣份。」

  說到這裡,那阮彤嘴角翹了翹衝著阮秀道:「對了,聽說當初在錢塘時,公主好像是看中過四妹妹的,只是似乎四妹妹看不中人家,想想這真是白白錯過機緣了。」

  「是不是機緣誰又知道呢?若我當初真跟趙二公子定親,怕如今趙二公子也承不了爵。」阮秀這時轉過頭來,看著自家三姐道。

  三姐心中所想什麼,她當然清楚,前世她可是受盡三姐的打壓,今生又豈有不找回來的道理?若不是因為寧王府之事,實是關係著阮家的興衰,說實話,她才懶得管三姐嫁不嫁寧王府呢。

  而至於機緣之事,誰又說得清。

  只是,想到趙昱,想到王黛,阮秀心中也是頗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失落有些,誰也未曾想到趙昱最後會走到這一步。

  當然,重生一世,在她的眼裡,偏地都是機緣,比如如今寧王府一倒,她面前又有了一個大機緣,若這個機緣能把握住,那她將真正直上青雲。

  總之,人生還長,慢慢來,以前她覺得三姐了得,這重生一世,三姐在她的眼裡已無足輕重。

  前世,她跟王靛糾葛一世,而今生,似乎王黛又漸漸闖進了她的地盤。總是讓她有些不舒服。

  一邊六姑娘在邊上聽著三姐四姐的話,只覺得彎彎繞繞好複雜,大體也不明白,不過,有一點清楚了,似乎四姐跟王家女之間糾葛不斷啊。

  哎呀,不管了,三姐姐和四姐姐的事情她永遠鬧不明白,還是紫微花開的好看,她摘點花插到花瓶裡。

  看著六妹妹碰碰跳跳的摘花,阮彤和阮秀相視一眼。

  不長大,最美好。

  …………

  京城南城門。

  在等著進城的時候,阿黛掀開車簾子,抬頭看那高高的城門樓。

  一路水路兼程,如今終於到京城了。

  此時正是漸近黃昏之時。

  京城的天空因著黃沙之故,沒有錢塘那麼澄靜。略有些暗沉的雲中夾著如水平線一樣金燦燦的光線,時爾幾朵黑雲漸掩向那金燦燦的光線,再映著那高高城城門樓,突然就有一種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感覺。

  京城氣象,果然風起雲湧。

  再看那有些斑頗的城牆,便有一種金戈鐵馬入夢來的感覺。

  隨後一行人進了城。

  「安置的地方可落實好?」前面的馬車上,趙四爺再問王繼善。

  「已經安置好了,我在帽子胡同那裡租了兩進的宅子,夠大家暫時落腳了。」一邊牽著馬,走在馬車邊上的王成道。

  他早在幾天前就到了京城,一切都安置好,今天是到城外接人的。

  「如此甚好,以後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我。」趙四爺道。

  王繼善點頭,這進了城,自要分道揚鑣了。

  ……

  帽子胡同曾是京城出名的巷子,因為當年這裡曾是儀賓府的所在,而隨著儀賓府破落,漸漸的整條街便成了雜居地,一些是本城的破落戶,一些是外地的客商,再加上一些原住民,但也因為這樣,整個帽子胡同便頗為熱鬧。

  坊的寬闊地帶就成了集市。

  而王成之所有租住在帽子胡同,是因為帽子胡同對於王家人來說是一份緬懷。

  因為,這裡正是王家當年作為儀賓府的祖地。

  只是做為後人,再重新走上這片祖地裡,朱門已不在,曾經門前的石獅已長滿了青苔,歪歪斜斜的倒在一邊的牆腳下。

  夕陽斜斜的照進巷子裡,挑擔的漢子,滿頭是汗的槓夫,以及落魄的書生自巷口匆匆而入。

  而王成租的兩進宅子就在巷中。

  院中一株四季桂,此時正是飄香時。

  阿黛一行正要進門時。

  就在這時,隔壁人家的門突然開了,門開之後,從敞開的門處就垂下一個門簾,將屋裡的情形擋的嚴嚴實實。

  看到這門簾一垂下來,立刻的,便有許多人圍了過來。

  「大家快來看啊,九娘要請神仙了。」立時的,四周的人群便圍了上前。

  「讓讓,讓讓,我昨天問了問題的,今天正好聽神仙解說。」此時一個漢子擠進人群。

  「還有我,老婆子我昨天掉了一隻金釵,還得請神仙娘娘幫老婆子找找,大家讓讓……」人群中,又有一老婆子擠上前道。

  如此種種的,沒一會兒,鄰家的門前就圍滿了人,便是王家這邊門口也被堵了起來。

  王家人好奇,請神之事,雖時有聽聞,但卻未曾真正見過,於是便也站在門口中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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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請神?口技

  「肅靜,肅靜,神仙娘娘們馬上就要來了,莫要吵了她們。」一個七八歲大小的男孩,拿著一隻掉了漆的木盆在門口一陣敲打,衝著圍觀的人稚聲稚氣的道。

  雖然一臉稚氣,但表情甚是嚴肅,一臉小大人樣,著實有些讓人發嚎。

  而此時,外面圍觀的人顯然已經習慣了,這會兒,小男孩話音一落,外面瞬間就靜了下來,那是真靜,靜的讓人似乎能聽見灌過胡同裡的風聲。

  所有人都靜靜的立在門外。

  門簾是由竹片所制,外面人看不到屋裡的情形,但漸漸的,屋裡的聲音傳了出來,而且越來越清晰。

  先是車轍碾壓路面的聲音,隨後便是下車的聲音。

  「哈,織女姐姐,今天你最早了,快來喝茶。」屋裡,立刻響起一個軟快歡喜的女聲,顯然應該就是請神的王九娘,緊接著就是茶杯到茶壺的撞擊聲,以及沖茶水的聲音。

  叮叮噹噹,清清脆脆的。

  「還不是我養的這只鵲兒,今天不知為何飛的特別快,我的車子緊趕慢趕的才跟上它。」回話的是織女,聲音略有些低沉,總帶著一股猶豫之氣。

  「哈,定是這七夕快到了,你家的鵲兒想帶著你見心上人了。」這時,一聲爽利的女聲插了進來。

  「牡丹姐姐來了,快坐。」那王九娘又是一陣歡喜的迎著。

  「唉……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摸素手,札札弄機杼。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那織女顯然是叫那牡丹勾起了愁緒,幽幽的誦起了這首七夕詩。

  「牡丹妹子,你就是慣會哪壺不開提哪壺,瞧這勾起了織女妹子的心事了吧,該打。」這時,又是一個溫和的女聲說起話來。。

  「都是我的錯好了。」那牡丹討饒的回話

  「仙姑來了,快坐下喫茶,就差你了。」王九娘又道,隨後便是拉凳子,落坐的聲音。

  「織女妹子,別理牡丹,她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不過說到七夕詞,到是那首兩情若得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更讓人回味。」那何仙姑道

  「仙姑,一根腸子通到底的是蓮花妹子,她今天沒來,我定要把你這話學於她。」此時,先前的牡丹姑娘嬌嗔的道,隨後卻又發出一陣嘻嘻笑聲,又聽得牡丹姑娘道:「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想著都十分的美好,織女姐姐,只此一聚,此生便足矣。」

  「哈,倒是我的壞心情壞了幾位姐妹的心緒了,不提不提,有正事兒呢。」那織女此時聲音帶著輕笑。

  之後便是喝茶的聲音。

  此時才輪到王九娘道:「三位姐姐,後街的金婆婆掉了一隻金釵,怎麼找也找不到,便托我跟三位姐姐問問。」

  隨著王九娘的問話,外面那要找金釵的婆婆便一臉的激動起來,那耳朵更是豎起來細聽著。

  「這個金婆婆呀,真是好糊塗,她前天早上起來,在水缸邊舀水的時候,看著水缸裡的倒影,發現頭髮沒有梳整齊,便把釵子取了下來順手放在一邊的窗格子裡,準備重新梳個頭再戴上,偏偏這時,她小孫子醒了,在屋裡哭鬧,她就忘了釵子的事情,回屋裡去照顧孫子,之後又下起了雨,她又把斗笠掛在窗邊上,正好把那窗格子擋住了,如今那釵子還不是好好的就擺在那窗格子裡嘛。」說好的是牡丹姑娘,頗有些好氣又好笑的聲音。

  而此時屋外,那金婆婆先是一愣,隨後重重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道:「哎呀,我真是老糊塗,可不就是有這麼一回事嘛……」那金婆婆說完,就急匆匆的往家裡趕。

  只一會兒兒,那金婆婆就握著釵子跑了回來,一臉歡喜的道:「找到了,找到了,這可是老婆子成親時的嫁妝,丟不得的,謝謝牡丹娘娘啊。」

  金婆婆說著,拿出一串銅錢,一個兩個的數了三十個放在小男孩手邊的木盆裡。

  小男孩笑眯了眼,

  眾人也都樂著。

  這樣的事情,已經好幾次了,熟悉的人已經見慣不怪,但第一次見的都驚訝不已。

  阿黛這時那表神就更有些回味了。

  雖然門簾將屋裡的情形擋的嚴嚴實實的,但阿黛氣機感應之下,屋裡情形卻是一清二楚。

  別看此時外面人聽著好似屋裡極為熱鬧,但真實的,屋裡哪有什麼織女,牡丹,何仙姑的?只有一個約十七八歲的布衣女子,應該就是那王九娘了。

  此時,她做著各種口形,一邊桌子上還有樹葉,銅錢等用具,放在嘴裡,能模仿出各種聲音,那聲音是維妙維俏。

  只是,這哪裡是什麼請神,這根本就是口技。

  阿黛還記得小時候看聊齋時,看到口技一篇也頗為神往,還弄過樹葉回來吹著,只是連響聲都吹不出來。

  沒想到這穿越過來,卻讓她看到了實實在在的口技。

  而顯然的,這王九娘口技之道怕已是出神入化了。

  只不過以口技冒充請神終是要被人拆穿的,而顯然,這位王九娘請神已不止一次了,再看觀眾信服的模樣,怕是還另有門道。

  阿黛於是繼續看著。

  「我的,我的問題呢?」這時,先前那漢子有些急的道。

  「別急,沒聽屋裡的姐姐們還在說話嗎,靜心聽著。」門邊的男孩又是小大人樣的道。

  那漢子連忙點頭,然後靜靜的聽著。

  屋裡的閒聊聲還在繼續。

  「三位姐姐,住在西三胡同的烏大叔因家計艱難,想出去做跑商,只是卻不曉得如今哪種生意最賺錢,想請三位姐姐幫著出個主意。」那王九娘道。

  「這等銅臭之事,我一慣是不喜歡的,就不獻醜了。」此時牡丹姑娘的聲音道。

  「這方面,我也是不懂得,還是仙姑說說吧。」織女的聲音也說著。

  「其實這事情啊根本就不需要我回答,那位烏果自己心中早有定計,之所以有這一問也不過是求個心安。九娘,你見了他便回他,這做事心中既已拿定了主意,就要一心一意,如他這般患得患失的,便是有神仙指導,那也是一事無成的,更何況,這世間哪有最賺錢的生意,只有最合適自己的生意。」何仙姑的聲音回道。

  「仙姑放心,想來此刻,那烏大叔已經聽到仙姑的教導了。」屋裡,王九娘回道。

  而此時屋外,那叫烏果的漢子卻有些神不思屬,此時嘴裡一個勁的喃喃著:「是了是了,要做什麼生意我早跟家裡人商量好的,只是因著沒有信心,總怕最後賒了本,因此就這麼的患得患失的,而生意之道,瞬息萬變,機會一至,便是要當機立斷的,如我這般猶猶豫豫,患得患失的,自是做不成生意的。」

  說到這裡,那烏果衝著門簾深深的一鞠躬:「多謝仙姑娘娘指導,在下知道該怎麼做了。」

  那烏果說著,走到那男孩的面前,一臉鄭重的放下在三十枚銅錢,然後轉身離開,原來有些弓的背影挺的筆直的。

  這是已有了自信。

  阿黛在邊上看著也是頗有些感觸,這位王九娘以口技假冒請神且不說,就單她回覆那烏果的一席話,這位姑娘也是頗有急智的。

  對於王九娘,阿黛更感興趣了。

  那烏果走後,此時,站在門簾最前面的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嬸子。

  「這位嬸子,你要問的是什麼?」邊上一個婆子好奇問道。

  「我的閨女嫁去太原了,前段時間收到信,說是懷孕了,我一算日子,應該已經生了,只是這天遙路遠的,消息很不靈通,對女人來說,生孩子可是個鬼門關啊,我這心裡擔心呢,想知道我那閨女是不是平安,也想知道生了個男娃還是女娃?昨兒個神仙抽到我簽了,今兒個來聽聽神仙娘娘的回信。」

  那嬸子道,然後又一臉急切和擔心的靜聽著屋裡的說話聲。

  阿黛在這邊聽著那嬸子說抽籤,有些不瞭解,便問了身邊一個嫂子。

  卻原來這王九娘請神每日只回答三個問題,但問問題的人多,自然只能抽籤解決,頭天抽的簽,第二天請了神回來由神仙回答,便是如今這種情形。

  此時,屋裡的王九娘像是知道那嬸子的心情似的,跟幾位神仙娘娘也不多聊,直接主題:「前街桂花嬸子的閨女杏兒姐嫁到太原,有了身子,生產的日期就是前兩天,桂花嬸子擔心杏兒姐的平安?又想知道杏兒姐這一胎生的是男是女?因此,便此三位姐姐幫忙看看。」

  「兩位姐姐都回了問題,那這回就我來了,京城離太原也不遠,正好我這鵲兒今天閒的慌,便讓它走一趟,去太原幫那位桂花嬸子看看。」說話的是織女。

  隨後眾人便聽到一陣扇翅膀的聲音,顯然是織女養的那隻鵲兒飛走了。

  眾人在外面等著,還未到盞茶功夫,眾人又聽得一陣扇翅膀的聲音,顯然鵲兒又飛回來了,隨後屋裡又響起一陣清脆的鳥鳴。

  織女道:「鵲兒已經看過了,那杏兒生了個大胖小子,母子均安。」

  屋外,那桂花嬸子聽得這話,一臉喜笑顏開。也拿出三十個銅錢放在小男孩身邊的木盆裡。

  此時夕陽已完全落山,胡同時便暗沉沉下來,隨後屋裡便響起了移動凳子的聲音,還有伸懶腰的聲音。

  「天黑了,我們告辭,下回再聚」是何仙姑的說話聲。

  「仙姑,織女姐姐,牡丹姐姐走好。」是王九娘的送客聲。

  隨後又傳來幾人的打趣,之後就是車轍聲漸行漸遠。

  請神致此落幕。

  而讓阿黛好奇的是,那位姓烏的商人且不說,就那金婆子的釵子,還有太原那邊的杏兒的生產情況,這王九娘是如何得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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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二嫗

  門簾被掀開,王九娘從屋裡出來衝著門外的眾人福了一禮。感謝大家的捧場。

  笑語之間,正好看到王家這邊,那王九娘顯然也曉得應該是最近要住進來的鄰居,點頭微笑了一下。

  阿黛等人也回了一個微笑,算是回應,畢竟出門在外的,還有個遠親不如近鄰的說法。

  人群嘻鬧幾句,就漸散去。

  阿黛一行也正要進屋。

  就在這時,胡同口又走來了一幫子人,為首的是一個紅光滿面的青年壯漢,約二十七八的樣子,那壯漢身著湖綢夏衫,昂首闊步的,頗有些身家的樣子,只是此刻臉色不太好看

  而身後,跟著一群幫閒,一個個手裡的拿著棍子,滿臉煞氣。

  「這些人是干什麼的?瞧這樣子,怕是要找誰麻煩吧?」一些尚未散盡的人心中惴惴的道。

  王家人初來乍到,這時自也提高的警惕,王成帶著胡大郎和胡二郎兩人就站在門邊,一邊一些路人也盡往牆跟邊靠。

  也就說話間的功夫,這幫人就到了那王九娘家的門口。

  「什麼請神,全是糊弄人的東西,大爺我的錢可不是那麼好賺的,給我進屋裡砸,大爺平生最恨這等裝神弄鬼。」那青年漢子衝著身後一幫子閒漢揮手道。

  立刻的,那幫閒漢便抄了棍子要進門砸王九娘的場子。

  「你們幹什麼?」那王九娘大急,想要去攔著,卻被兩個閒漢推到一邊。

  「大姐,大姐。」那小男孩見得自家大姐受欺,也慌急的上前,抱住了為首那個閒漢的腿,還在那閒漢腿上重重的咬了一口。

  「呀,這小狗!!」那閒漢一吃痛,便掄起拳頭朝那小男孩身上砸去。

  「小弟。」那王九娘大急,欲上前攔著,無奈卻被兩個閒漢攔住。

  「這位大爺,孩子不懂事,莫跟孩子計較,有什麼火有什麼氣,我老婆子生受著。」就在這時,橫裡一個身穿粗布衣的老婆婆衝了出來,檔在那小男孩身上,那閒漢幾拳頭全砸在那老婆婆身上。

  眾人都未曾看到老婆婆是怎麼突然就擋在那小男孩身前的。

  但阿黛看清了,心裡驚訝之餘,也算明白了之前王九娘請神的那些答案哪裡來的,

  因為這位老婆婆分明就是鬼,一個鬼要弄清一些事情總是有些特殊的法門的。

  難怪,要解答的問題都是頭一天選出,第二天再請神回答,這一天一夜的時間,正是這鬼婆婆去打聽的時間。

  而此時,阿黛看著這鬼婆婆攔著小男孩,任那閒漢拳拳到肉的打,心中便湧起一股敬佩之意。

  一般來說,鬼無形體,聶小倩那種是屬於特例,她是因為吸收了人氣。最後白骨生肌,算是由鬼成人了。

  而這鬼婆婆卻並不是特例,她先前救小男孩時,那形體就是虛的,只是這會兒卻故意凝成實體,由閒漢去打,這鬼凝成實體,本就是不容易,再受閒漢拳打,其痛苦必然加倍。

  這就好像硬把本來就受傷的傷口湊上前去給人打。

  本來,以鬼婆婆這種能在人間行走的鬼,自有一定本事的,要對付一個閒漢是沒有問題的,只是她這般顯然是不欲惹人注意,更是息事寧人。

  單單這份良苦用心,實讓人敬佩。

  阿黛本有心相助,但看到這情形,倒是不好冒然行動。

   而此時,王繼善也大皺眉頭,

  王家也是市井中人家,平日市井爭吵也不少,但錢塘那邊再怎麼爭吵,也大多不過口角之事,鮮有這樣直接衝進人家裡打砸的。

  果然各地氣象大有不同。

  只是這等情形,實叫人有些看不過眼。

  子不語怪力亂神,在王繼善看來,這王九娘請神也頗有可疑之處,但就算有錯,可以好好說嘛,總沒有這般棍棒相加的道理?何況是對一個孩子和一個老婆子?

  只是這初來京城,連東南西北都沒分情,實是不好強出頭。

  又看看周圍的人,大多是圍觀,也並無人站出來說話。

  王爹更是皺眉,京城氣象,這周圍鄰里關係似乎太過冷漠了,只是王爹又哪裡知道,這王九娘一家搬過來也不過月餘,因著請神關係,鄰里雖然走動,但感情到底淺。再加上那漢子帶著一幫子人,一看都是不好惹的主,都是普通百姓的,深恐招了禍,眾人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此也不過是人之常情。

  但讓王繼善對這等情形視若無睹,又實在是做不出來的。

  「大哥,你平日好交友,不如上前好言相勸一翻,做個和事佬。」阿黛這時在王成耳邊道,一時確實覺得這漢子一行過份了點,二也是有些佩服那鬼婆婆。

  「嗯,阿成就這麼做,好好說話,莫要激化了矛盾。」一邊王爹聽到阿黛的話,便點點頭,這麼著正和他意。

  王繼善又特意叮囑的莫要激化矛盾,因為處理事情,若是一個不好,激化了矛盾,可能給對方留下日後的禍患,若是那樣,反而不如不幫的好。

  這等事情,王成做來是熟門熟路,他開酒肆,本就是一個自來熟的人。此時便上前衝著那青年漢子拱拱手道。

   「這位大哥尊姓大名?小弟正好跟這王九娘是鄰居,也算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情份,大哥莫若賣個面子給小弟,男兒立於世,要麼建功立業,要麼賺錢養家,莫要跟小娘子打打殺殺的,沒趣味,不如打開天窗說亮活,這小娘子若有什麼得罪之處,讓她給你道個福,陪個罪就是了。一會兒小弟請大哥和眾兄弟吃酒,四海之內皆兄弟嘛。」王成衝著那青年漢子道。

  王成這一翻話,頗有些江湖氣。

  那青年漢子看了看王成,同樣湖綢夏衫,身後還跟著胡大郎和胡二郎,邊上,王爹一身儒衫,那氣質,跟平日見過的舉人老爺有些相似,那青年漢子一時也摸不著王家這一行人的來路。倒也不便太過得罪,京城之人,雖然一言不和拔劍相向,但同樣的眼界更高更寬闊一些,心中更有一份謹慎之心。

  要不然,京城之地,那什麼樣的身份都有,若是招子不亮一點,得罪了那得罪不起的,那真是死都不曉得因何而死。

  因此,對於摸不著路數的人,自不會無故得罪人。

  「不客氣,在下姓辛,叫辛豹。」那青年漢子也衝著王成拱了拱手,隨後衝著閒漢揮了揮手,打人的閒漢便住了手退到一邊。

  不過,辛豹自認在個理處,再加上身後也是有路子的人,雖然對王家一行有些謹慎之心,但並無任何氣虛,這會兒便氣哼哼的道:「這家小娘也不知用什麼邪門手段弄來請神之說,前天我聽著這異事,便好奇來看看,沒想,裡面的神仙就說我有病,要我趕緊去藥堂裡找大夫看,說的跟真的似的,我昨天去藥堂裡瞧了,藥堂裡的大夫說我好好的,倒惹了一通笑話,你說氣人不氣人?更可恨的是那老婆子硬是收了我三百銅錢,別人可都是三十。」

  王家人聽得這話,便看向那王九娘,看她有何解釋?

   此時那王九娘略白著一張臉走上前,先是衝著王爹和王成行禮道謝,隨後卻是衝著那辛豹道:「神仙並沒有瞎說,她說你有病,你就是有病,我未曾騙人,至於收你三百銅錢,辛大官人你開著鹽鋪子,那是一等一賺錢的行當,收你三百錢,收貧窮人家三十錢,這相較起來,給辛大官人的價錢實是很便宜了。」

  王九娘此時一臉倔強的道,鬼婆婆能看出人身上的病氣,這位漢子身上的病氣很重了,她提個醒,收三百錢無愧於心。

  「瞧瞧,瞧瞧,這位兄弟,不是我不給你面子,是這位小娘子自尋死路吧。」那辛豹見王九娘不但不認錯,反而還振振有詞的,便氣不打一處來。

  聽得王九娘這麼說,一邊的阿黛不由的細看那漢子,這細看之下才發現這漢子,身體果然是有些問題的。

  「這位大哥,你今年夏天可是吃了很多的冰?」阿黛突然上前問道。

  「嗯,今年夏天尤其熱,是吃了不少的冰。」那漢子有些奇怪阿黛怎麼曉得這事的,不過想著,今天夏天,京城酷熱,冰成了最熱銷的貨,但凡運冰來京城的沒有不賺個盆滿缽滿的,而京城人只要兜裡有子兒的,都要弄些冰吃,這姑娘猜中也不稀奇。

  「你前些日子可是得過暑熱之病?」阿黛這時又問。

  這下那漢子有些驚訝了,前些日子他是得過暑熱之病,不過病症並不嚴重,他便去藥堂抓過藥吃了,只一個晚上就好了,知道的人並不多,這姑娘跟他素昧平生,這是如何知曉的。

  「另外,大哥最近可是常常出汗,身體發倦,氣短口渴,夜不能寐?」阿黛又是一疊聲的問。

  「不錯,姑娘如何得知?」這下那辛苦豹有些狐疑了,莫不是自己讓什麼人盯上了?只是想著這些身體狀況,只有他心裡清楚,未曾於人言過,便是什麼人盯上那也探聽不出這些啊。

  「這位辛大哥不用多疑,小女子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小女子於醫道有些精通,這些情況是從辛大哥的面相上看出來的,若是小女子沒有看錯的話,那麼這位九娘姐姐提醒辛大哥實是一片好心,辛大哥的身體是真的有問題,要趕緊醫治。」阿黛一臉認真的道。

  「大哥,明顯的這兩家在做局呢,這大熱天,不出汗才怪,這天熱了,晚上自然睡不著,白天身體發倦,氣短口渴這也正常的很。」這時,邊上一個閒漢道。

  他們做閒漢的,平日裡這樣一唱一和的局見多了。

  「哈,果然是這樣,差點讓你們矇混過關了。」那青年壯漢聽得閒漢這麼說,一想,果然是這個理,這終日打雁的,今日差點讓雁啄了眼。能做鹽生意的,對於一些騙道上的手段也是有一些瞭解的。

  阿黛沒想到這幾人完全想左了,知道再多說也無用,於是道:「是不是作局得用事實說話,不如這樣,你可再等兩天,明日夜間有雨,到得後日氣溫會驟降,到時,你自會感覺不同了。」阿黛道。

  「好,那就再給你們兩日。」那青年漢子見阿黛說的頭頭是道的,倒是也有些把不准了,反正左右不過兩日的時間,且等了再說。

  說著,又讓兩個閒漢盯著這邊,然後揮揮手走了。

  於王成的酒局自要等到此事見分曉了再說。

  「謝謝這位老爺,還有郎君和姑娘。」等到眾人走後,這時那位老婆婆才拉著小男孩上前,衝著王家人道謝。

  王成和阿黛自是客氣一翻。

  而這時,王繼善卻盯著那老婆婆,之前老婆婆護著小男孩,王繼善並未看清她的臉面,這會兒一見之下,覺得有些面熟,好一會兒,王繼善卻突然的問道:「老人家,你可是二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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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16 08:58:11
第一百二十八章 族親

  那老婆婆聽到王爹的問話,便停了腳步,回過頭來看著王爹。

  「我是二嫗,先生是?」老婆婆這時也細看著王繼善,也覺得有那麼點眼熟。但她有些老糊塗了,便是做鬼也是有些糊塗的,所以怎麼也想不起來這是誰?

  「我是杭州錢塘的繼善啊.」王爹有些激動的道,本以為親族難尋,沒想到,這一到京城就碰上了。

  「杭州錢塘?」此時那老婆婆陷入了回憶。

  阿黛和王成相視一眼,這情形,兩人心中約模也有些數了。

  「是了,是王家在錢塘的那一支,繼善?應該是永民老爺那一支的吧,我記得你榮官兒週歲時,永民老爺還帶你來過一趟京城?」老婆婆這時終於想起來了。

  「可不正是,二嫗這記性還不錯。」王爹笑道。

  二嫗是王家的下人,但在王家沒有一個人把她當下人看,因著當年王家落魄,這二嫗對王家卻是不離不棄,其夫更是因王家而死,因此在王家後輩人眼裡,二嫗就是長輩。

  而她嘴裡的榮官兒正是王繼善堂兄,王繼祖的長子,當年週歲,王繼善隨著父親來京城一是恭賀,二也是走親戚。

  王繼善當年也十七歲了,見過二嫗幾面,再加上老年人變化小,所以王繼善還能認得二嫗,倒是這二嫗當年好像五十來歲,如今算起來得有七十多歲了。還能想起他來,真是不錯了。

  「哪裡,糊塗多了,繼善少爺若是不提,我這一時半會兒的還真想不起來。」二嫗立時笑著咪了眼道,神情有些激動。

  「對了,我永淳堂伯呢,繼祖堂兄和嫂子呢?榮官兒呢,這兩個可也是堂兄的子女?」王繼善忙不疊的問。

  「唉……」一聽王繼善問起這個,二嫗一聲長嘆。最後道:「你永淳堂伯他們早已故去,繼祖少爺和夫人也病故了,便是榮官兒也走了,這是九娘和正官兒是榮官兒的妹妹和小弟。」

  「怎麼會這樣?」王繼善兩眼赤紅,族伯,堂兄嫂子也不說,只那榮官兒也只比阿成大四歲,如今正值年華呀,怎麼全都走了?這讓人無法接受。

  「沒了,一場時疫,當年京城死了不少人,能保下九娘和正官兒已是老天爺保佑嘍。」二嫗抹著淚道。

  隨後二嫗便衝著王九娘介紹:「九娘,這是你錢塘的繼善族叔,快來見禮。」

  顯是叫二嫗和王繼善的對話勾起了傷心事,王九娘此刻兩眼也是紅通通的。聽得二嫗的話,深吸了一口氣,那王九娘才垂著眼斂見禮,只是神情略些平淡,倒是一邊的正官兒見了禮後就拿眼悄悄的打量著王家的人,眼中有些興奮和好奇。

  王爹這邊自也介紹了王成和阿黛給二嫗和王九娘等人相識。

  王成,阿黛,王九娘,還有正官兒又按著歲齒從新見禮。

  王爹仔細的打量著王九娘和正官兒,王九娘的眉目倒像繼祖堂兄,而正官兒長的象嫂子。於是連忙拿出一套筆墨和一對手鐲,作為見面禮,王家人來京城,本就打算著尋親的,這禮物自然早早準備好了。

  只是王九娘卻並不接過,只說這相見的突然,她也未曾為阿黛妹妹備下禮物,今日暫時就先認個臉,等得以後正式見禮時再收。

  隨後,王九娘便轉過身衝著一邊的二嫗道:「婆婆,族叔他們才來京城,這還沒安頓下來呢,就不要打擾了,有話以後再說。」

   聽得王九娘這話,那二嫗忙不疊的點頭:「可不是,可不是,繼善少爺才來京城吧,先安頓下來,有話以後說。」

  聽得二嫗和王九娘這般說,王爹自不好再堅持,便收回了禮物點點頭:「那好,等我這邊安頓好,我們兩家再好好聊聊。」

  二嫗點頭,王九娘福了一禮,便拉著正官兒回屋了。

  表情之間,有些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

  看著王九娘她們關上門,王家人也回了屋,王爹還兀自拿著手上的禮物出神。

  王成在一邊皺著眉道:「似乎這王九娘並不希望跟咱們相認。」

  「到底相隔時間久了,平日沒什麼往來,再加上她們那邊都是孤幼,咱們出現的又太突然,九娘有些防備心是正常的。」王爹倒底是經過世事的,自能看清這些。

  「對了,阿成,你還是要再打聽打聽當年你繼祖伯父家的情形以及九娘她們近年來的經歷。」王繼善叮囑的道,錢塘家裡還有一家人要照顧,再加上他在錢塘還有差事的,因此他在京城留不了兩天,以後京城一切事物是要阿成主持的。

  所以,京城族親這邊的事情自要阿成出面。

  想當年,京城王家雖然落魄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還是有些產業的,再加上當年王家畢竟是儀賓府出身,在京裡還有些人情關係的。

  而繼祖堂兄更是經商天才,憑著儀賓府的一些舊人情,遊走於京中幾家豪門之間,遊刃有餘,王家已有興旺之相,他爹當年就說過,王家的興起就落在繼祖堂兄的身上。

  怎麼到如今竟落魄成了這樣,便是時疫人走了,但產業呢?

  如此種種,總要打聽打聽的。

  「爹,我曉得,你放心。」王成拍著胸脯道。

  阿黛這時帶著胡家大嫂和胡家二嫂整理著行禮。

  只是氣機飛揚之下,隔壁王九娘和二嫗的對話便落入她的耳中。

  「婆婆,不好隨便認親的。」王九娘語氣有些不贊同的道。

  「九娘啊,我沒有隨便認親,那真是杭州錢塘王家的族人,跟你爹是最直系的族兄弟,兩家關係是最好的。」二嫗道。

  「再直系,那也只是族兄弟了,這知人知面難知心哪,當年,爹跟高家是多好的交情,可最終怎麼樣?」王九娘頗有些冷笑道。

  「高家算什麼,那都是些狼心狗肺的東西,若不是當年你父親的幫忙,高家能有今日?」二嫗恨恨的道。

  二嫗說著隨既一頓的道:「但你繼善族叔不同,你爹當年說過,族兄弟之間,你繼善族叔最是終厚仁義,再說了,以前沒人為你做主,高家的事情只能拖著,如今,認得族叔,有些事自可請他出面。」

  聽得二嫗的話,那王九娘便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婆婆,族叔家遠在錢塘,這京城之事,他們怕也是鞭長莫及,再說了,高家現在可是權貴之家了,便是繼善族叔出面他能拿高家怎麼樣?說不得還給族叔招了禍。」

  「也對。」二嫗聽得王九娘這麼說,便也點點頭,如今的高家,實不是一般人家能惹的起的,隨後卻又道:「只是,這親再怎麼也得認哪,你相信二嫗,你繼善族叔是個好的。」

  「婆婆,也不急,先看看再說吧。就算認,暫時也不要走的太近。」王九娘道。實是這些年人情涼薄,於人之間王九娘防備心更重一些。

  「那就先這樣吧。」二嫗一時勸不住九娘,只得先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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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16 08:58:32
第一百二十九章 遁去的「一」

  一壺濃茶,一爐清香。

  晚間,吃過晚飯,王爹便叫了王成和阿黛在跟前,讓王成說說這些天調查的情形。

  王成咋吧了兩下嘴巴,然後頗有些一臉驚嘆的道:「上回欽差還說咱們錢塘謠言滿天飛,民風不好呢,依我看呀,這京城未必比錢塘好在哪裡,更有過之而無我不及。」

  當然,也幸得這些,他才打聽了不少消息。

  「大哥,說正題。」阿黛在一邊呶呶嘴,實在是這初來京城,心中難免忐忑。自沒心情聽自家大哥這些感嘆的話。

  隨後王成便一一道來。

  王成到京城,先是找人打聽了恭王府的情形。

  自原恭王府世子過去,恭王府的情形就比較緊張,那趙家二房的大公子和二公子甚至從岩城回來,還帶了一隊侍衛,鎮守在恭王府,明面上說是恭王府世子新亡,怕引起肖小動亂,但那目的,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於是,京城人私下都猜著,誰最後能入主恭王府。

  而就在這時,趙昱被押解到京,這件小事本來並未引起別人的注意,可誰也沒料到,第二天,恭王妃就宣佈恭王府的承爵就落在了趙昱的身上,趙昱一夜之間從階下囚變為恭王府世子,而趙家二房兩子也在參加了趙昱入族禮後帶著衛隊回了岩城。

  一場大好的戲就這麼順順當當的落幕了。

  讓京城一干等著看大戲的人傻了眼。

  而就在京城人頗為失落之時。

  京城另一場大戲又上演了,那就是寧王府。

  寧王突然病故,造成家族幾房爭鬥,最後互揭短處,暴出許多醜事,皇帝震怒,於是整個寧王府紛崩離析。

  寧王府這一結局固讓人稀噓。也不由的讓京城人想起了之前恭王府的事情。

  恭王府也是好險哪,若非恭王妃以非凡的決斷之力定下趙昱為恭王世子,那說不得恭王府也要落得個跟寧王府一樣的下場。

  這時,不管是京城閒人,還是趙家自己人,也都為恭王府起一陣後怕之心。

  「現在京城人都說了,恭王妃此人實是有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手段哪。」王成把這段時間恭王府的情形一一道來,這些東西都是明面上的東西,調查起來並不困難。

  最後說了一下京城人對恭王妃的評價。

  此人好壞不論,手段通天是真的。

  阿黛聽來,雖然是一種八卦的形式,但也能感到原恭王世子亡故時,恭王府是何等的劍拔弩張。

  再想著京城人對恭王妃的評價。

  這恭王妃能在最短的時候,選出於她於整個恭王府最有利的趙昱承爵,別的不說,單這份眼力,這份決斷,就算是對她沒有什麼好感,但也不得不讓人佩服。

  可以說,所有的一切都在恭王妃的掌握之中。

  只是道法中,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於是便有了一個遁去的「一」,有這個「一」才世事的萬般變化,而如今附身趙昱的趙拓便是這個遁去的「一」。

  於是恭王府的這盤棋在恭王妃過繼趙昱開始,便漸漸走上了脫軌之路,其中變化萬端。

  這不得不說,天意莫測。

  而一邊王爹聽了這些,眉頭緊鎖,他本性忠厚,這種大家族的爭鬥實不是他所擅長,也只得多些叮囑。

  「阿黛,這些情況你心中有數,昱兒以前或許糊塗,但爹教過他一段時間,倒是看出他是一個心中明白之人,不管之前,咱們有沒有意思,如今既成定局,那以後你同趙昱就要相扶持,夫妻同心,便沒那過不去的坎。」

  雖說離阿黛成親還有一些時日,只是王繼善在京城留不了幾天,這些話自是早說早好。

  「爹,女兒曉得。」阿黛點頭。

  她既然踏上了京城,那等於就是答應了同趙拓並肩同行,攀登險峰,去領略險峰上的無限風光。

  只是趙拓此人太過深沉,她也須進得去,出得來。

  「說起來三妹在京城可也算是出名了。」邊上王成見得老爹有些愁緒,便又打趣的道。

  「怎麼講?」阿黛問。

  「這恭王世子一定,一些京中人家便掂記起恭王世子妃的事情了,聽說好幾家人蠢蠢欲動呢,可還沒等人開始行動,錢塘王家女成為恭王世子妃的消息就傳開了,現在京中許多人都在打聽你。」王成有些得意的道。

  阿黛眨巴了眼,突然就有了一種感慨,她尚未到京城,京城便開始了她的傳說,嗯,感覺不算壞。

  「不過,李致正大人最近有些麻煩。」這時王成又道。

  「怎麼回事啊?」王繼善連忙問道,李大人可是將他舉為茂才的,有知遇之恩,他這次來京,李家是必要走的一家。

  「是受寧王府的牽連,李大人的夫人是寧王府的庶女,寧王府這一倒,李大人這邊自也受了牽連,之前,京城有傳言說李大人之女李晴嵐要嫁京城高家長房之子高耀,兩家也都是默認姿態,可未曾想,寧王府一倒,高家那邊就有人揚言,絕沒有的事情。如今因著這事,李家叫好些人家看了笑話了。」王成嘆氣道。

  此時,便是他這等豪爽之人,也不得不感嘆世事多變哪。

  穿越以來,李晴嵐可以算是阿黛唯一說得過去的朋友。

  當初錢塘一別,阿黛還曾想著跟李晴嵐怕是再也未有見面的機會,沒曾想世事變幻,如今,她來了京城,想來是前世的緣份了,找個機會總是要見上一見的。

  不過,聽得自家大哥說起高家,阿黛不由的就想起之前聽到那叫二嫗的鬼婆婆跟王九娘說起的高家,不知此高家是不是彼高家,於是問道:「大哥,京城高家是什麼人家?」

  「這京城高家我還沒摸著門路呢。」王成道。畢竟才來京城,又是人生地不熟的,哪弄得清那麼多。

  阿黛點點頭,也不急,慢慢總會瞭解,她有瞭解的時間。

  不過,阿黛心神一動之間,就有一種感覺這個高家應該就是二嫗嘴裡的高家,以後跟她怕是有些牽扯。

  不過,京城雖然關係複雜,但大體也就是那幾個勢力家族,扯過來扯過去的差不離兒。

  「倒是這回寧王府的事情,阮家倒是逃過一劫。」這時,王成又道。

  這阮家跟自家還真是糾葛不斷,先是阮秀和阿靛的牽扯,後來阮家二爺又征對自家老爹,再加上恭王妃就是阮家女,也因此,對這阮家,王成是著重打聽的。

  「怎麼逃過一劫?」王爹問道。

  「在寧王府出事前,阮家有意跟寧王府結親,當時還託了李夫人探口風,談阮家三姑娘阮彤同寧王府長房長子紀楓的親事,可等到寧王府那邊也有意了,阮家這邊卻突然說是找了和尚抽了簽,說那三姑娘今年不誼談婚論嫁,這明顯就是推托之詞,當時,李夫人氣的甩袖就走,最後這事就不了了之了,結果沒兩天,寧王府就出事了。這些事是也在寧王府出事後傳了出來,如今京中人都說,阮家真是好運氣,要不然,怎麼也得受些牽連的。」王成道。

  「這些事,什麼運氣不運氣的,也不過是巧合罷了。」王老爹擺擺手道。

  而阿黛這邊卻沉思著。

  巧合?運氣?也許都不盡然,怕是阮秀有意有之吧。

  阿黛是曉得的,這阮秀是重生的,像這種大事,又豈能不想法子避開?阮家前後態度不同怕正是因為如此吧。

  當然,這也是阿黛的猜測。

  如此,阿黛聽完王成說的這些,於京城局勢也瞭解了個大概。

  王家人心中也有了個底。

  「對了,阿成,你來京城,可想好做什麼營生了?」問完京中局勢,王爹自要關心王成的發展之事了。

  來之前,王成同葛慶兩個可是想要在京城踢騰一翻的。

  「一時還沒想好,京城遠比錢塘複雜多了。」王成搖了搖頭,當然,這並不是氣餒,而是如今他的行事穩重多了,自要謀定而後動。

  說完王成又一拍大腿:「只可惜了,我未曾早先來京城,今年京城天氣極熱,窖冰十分的好銷,若是早些弄些冰來賣,說不定就能發一筆。」

  阿黛聽得自家大哥的話,又想起傍晚那辛豹的事情,那眼睛不由一亮,笑嘻嘻的衝著自家大哥道:「大哥,眼下倒是有一樁來錢的買賣,要不要做?」

  「什麼買賣?」王成連忙問道,阿黛是些主意的。

  「販賣綠豆。」阿黛道。

  一聽阿黛說這個,王成笑著搖了搖頭:「不成的,要是夏初時,天氣熱,綠豆是好銷的,可如今立秋已過,我打聽過了,京城這邊天氣涼的比錢塘早多了,而且如今又是綠豆豐收的季節了,如今綠豆價是見天的往下掉,這時候販賣綠豆,那是要虧本的。」

  「大哥,不盡然。」阿黛笑咪咪的搖頭。

  又繼續道:「我曾聽商祖白圭的經商之道,不外乎八個字,人棄我取,人取我與,如今的綠豆正是人棄之時,大哥正該我取,今年天熱,百姓食冰,用以冰解暑,卻是解表不解裡,由此內火必旺,天熱時,內外一致,人尚沒什麼太不舒服的地方,可等到天一冷,外冷而內熱,兩相交攻,便百病叢生,而到時,一碗綠豆粥便能起不戰之功,這是其一。其二,今天京城天熱,明年京城天會更熱,不如趁現在綠豆價賤,多收一點,到得明年夏天,同樣能賺一大筆。」阿黛道。

  「如此,那這生意做得。」一聽阿黛的話,王成便拍著巴掌,阿黛於醫道於天氣都有鬼神之能,王成自沒有不信的,再說綠豆也算是糧食,現在價又賤,就算是再虧也虧不到哪裡去,王成還能承受。

  這會兒一臉興奮的拍著巴掌決定了。

  所謂萬事開頭難哪,只要有一次踏上路了,下面的事情就好做了。

  王爹自在一邊點頭。

  於是事情就定了下來。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一陣敲門聲。

  沒一會兒胡大郎進來了,手裡拿著一張帖子,是公主讓人來送來的,說是公主聽聞王家人到了,明日為王家人接風洗塵。

  王家三人正看著貼子,沒想又聽到外面一陣敲門聲。

  這剛到京城的夜,倒是頗有些熱鬧。

  胡大郎又去應門,沒一會兒又拿了一張請帖回來,這回帖子是恭王府的人送來了,說是恭王妃聽說王家人到了,想見一見阿黛,因此,明日為王家人接風洗塵。

  初時接到公主的請帖,王家人還不覺得,可等到又接到恭王妃的請帖,王繼善便皺了眉頭。

  王家夾在公主和恭王妃之間,一個處理不好,便是兩邊都得罪,得罪人王繼善是不怕的,可無奈,阿黛以後要在恭王府生存,嫁的又是趙昱,就不得不投鼠忌器了。

  阿黛這時拿著兩張帖子在手裡看著,對比了一下,眼睛一亮,便衝著自家老爹道:「爹,不需為難,明日爹自去應公主之約,然後大哥陪著我去恭王府應恭王妃之約。」

  阿黛說著,把兩張帖子遞給自家老爹。

  王爹細看這下,大笑,三丫頭果然急智,公主帖子上,只說請王家一家人,而王繼善是家長,他到了便代表了王家一家人了,而恭王妃的帖子上主要是指要見一見阿黛,更何況恭王妃是孀居,王爹去見本就不合禮數。

  而王成不一樣,她是屬於晚輩,就沒那麼多的講究了。

  所以王成帶著阿黛去恭王府也合時宜。

  「好,就這樣。」王爹拍板。

  此時,胡家大嫂已燒好了熱水,王家人洗漱一翻,便早早的休息了,今天一到京城,便遇上這麼多的事情,不管是體力,還是腦力,都累狠了。

  這累極了,躺上床上反而一時睡不著。

  阿黛這邊睡不著,王九娘那邊也是睡不著。

  「姐,今天那個壞人還會來找我們麻煩嗎?」隔壁屋裡,一床,一桌,一椅,四壁皆空。

  正官兒此時站在門邊衝著王九娘問道。

  說起辛豹,便氣哼哼的。

  至於那二嫗,已不見蹤影,顯然又不曉得到哪裡打聽客戶的消息去了。

  「姐也不知道啊,只希望你那阿黛姐姐說的準了。」王九娘也有些忐忑的道。雖然二嫗大多數的時候都說的準,但也偶有不准的,以前也出現過,好在她急智,才糊弄過去。

  而她之日在辛豹面前咬死理,也是因為開弓沒有回頭箭。

  若非生活艱難,她也實不願用這等糊人之技生存。

   「嗯,那位阿黛姐姐說了,明天夜裡有雨,我看著,若是真下雨,那就是准了,壞人也定然不會來了。」正官兒堅定的道。

  這小子,倒是挺可愛的,阿黛想著,終是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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