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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安琪]總裁變心有理-搶婚一族 5(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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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4 20:34:4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內容簡介:

  五行集團中唯一的女總裁紀夢棠,美艷動人又緋聞不斷;
  甚至眾人傳聞,另外四位總裁都是她的入幕之賓!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些大膽火辣言行背後的意義──
  就算他的溫柔已經撫平了男友重重傷她的痛,
  她還是要那個男人看著,她是自己的主宰,沒人可以左右!

  年紀輕輕就已神乎其技的「神醫」康焱丞,
  因為小時候的家庭變故,而對愛情失去信心;
  那個為了重傷的男友來求醫的漂亮女孩,一定也會變心!
  所以他提出一個「挑戰」,如果她接下他就醫好她男友;
  原以為她也通不過考驗,沒想到她竟然點頭答應──
  世界上真有不變的愛情嗎?他倒要瞧瞧!   

楔子

  深夜時分,夜遊的女神紀夢棠步下汽車,略顯疲憊地走進這間位於天母的高級公寓。

  她輕移蓮步,丰姿綽約地走進雄偉的羅馬門柱迎賓階梯,腳上的CD新款高跟鞋敲擊在天然大理石鋪設的地磚上,發出清脆的篤篤聲。

  她刷卡進入挑高且氣勢磅礡的大廳後,直接走向專用電梯。在電梯裡,她慵懶地以蔥白的手指梳理自己微亂的大波浪髮絲,忽然,一股被人監視的詭異感令她十分不自在。

  她緩緩抬頭,直瞪著上頭的監視器嘲諷地冷笑。不必費心去猜,她也知道是誰正透過監視系統盯著她!

  他可以控制她的行動,監視她的行為,但別想碰觸她的心!她的心藏在一個很隱密、很安全的地方,他這輩子休想找到!

  她萬分不情願地走出電梯,故意以最慢的速度走向那扇精美堅固,而且是這層樓唯一的住戶大門,準備按電鈴。

  她有鑰匙但從來不用,一方面是因為不承認這裡是她家,另一方面則是,她喜歡讓某個高高在上、尊貴無比的人,親自來替她開門。

  她剛舉起手,纖細白嫩的手指還沒碰觸到造型特殊的電鈴,大門就被人由內打開。

  她挑起秀眉,滿不在乎的美眸,直盯著那個站在門內、正以不贊同的目光,怒瞪著她的男人。

  其實如果摒除怨恨,以客觀的眼光來看,他的確是個英俊至極的男人。

  狹長銳利的眼,挺直的鼻樑、薄而譏誚的唇,勁瘦而高挺的身材,他整體給人的感覺略偏陰柔,卻又是那般俊美!

  她知道有許多女人瘋狂暗戀、追逐著他,他若肯給她們一點好臉色,相信那些女人絕對願意前仆後繼地跟隨他,直到天涯海角……她不懂,他為何要與不情願的她糾纏這麼多年?他可以有更好、更心甘情願的選擇呀!

  「為何這麼晚才來?」從男人嚴厲的語氣,不難聽出他的怒氣與責備。

  「康焱丞,別得寸進尺!別忘了,我只答應你每個週末過來,從未允諾幾點以前會過來。我人既然來了,就算遵守承諾了!」她揚起下巴,將昂貴的皮包甩在肩上,繞過他逕自走進門。

  低胸禮服下豐滿的酥胸,隨著腳步的移動輕微顫動,雪白的大腿則在開高衩的黑色絲絨長禮服間若隱若現,輕易點燃男人的火焰——還有一觸即發的怒氣!

  「妳喝酒了?」在她走過身旁時,他突然伸手攫住她,因為他敏銳的鼻子清楚聞到她身上飄來的香水味——還有酒味。

  高雅的香水混雜著淡淡的酒氣,其實並不難聞,但他不喜歡她身上沾染這些氣息——因為那代表她可能和某個男人在酒吧廝磨了一晚,直到現在才姍姍來遲。

  「為什麼喝酒?」他皺眉質問。

  「如果不喝酒灌醉自己,我怎麼忍受得了你碰我?」紀夢棠甜美地抿唇微笑反問,但出口的的言詞卻是那般毒辣。

  但康焱丞絲毫不以為意,他知道這是她宣洩心中不滿的唯一方法,如果不將心中的怨與恨發洩出來,她一定會瘋掉。

  他微歎口氣,淡淡說道:「我不喜歡妳喝酒,以後別喝了。」

  「那是我的自由吧?康焱丞,當初我們說好,我只出賣自己的週末,並沒有出賣自己的一生,所以你管得未免太多了!」他根本不該限制她的行動自由,她高興和誰喝酒、和誰玩樂,他都無權干涉!

  「妳是我的女人,只屬於我,我不允許妳和其它男人太過親近!」他拉住她纖細的手腕,嚴厲地命令。

  「我不屬於任何人,我只屬於我自己!」紀夢棠用力甩開他的手,冷冷地掉頭走進臥房內的浴室。

  她褪去衣物,扭開水龍頭,讓溫熱的水流沖刷在她身上,帶走一身的疲憊與酒氣,卻帶不走滿心的傷痛。

  她閉眸仰頭,讓水珠恣意噴灑在她臉上,一滴鹹鹹的透明液體,混雜著蓮蓬頭灑落的水流自眼角緩緩往下落。

  一滴接著一滴……連她自己都分不清楚,到底哪些是水,哪些是淚……

  她終於忍不住滑坐在濕涼的地板上,縱容自己放肆地哭泣。

  若不是五年前那一夜,她怎會變得如此痛苦?

  這到底是誰的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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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4 20:35: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五年前

  寒颼颼的夜,冷風不斷吹著。

  一輛125CC的摩托車,從山下往陽明山的方向疾馳而去,摩托車上坐著兩個約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吆喝!」男的將下巴昂得高高的,沿路發出志得意滿的呼喊聲,而清麗漂亮的女孩則是縮著身子,一臉恐懼地抓著他背上的衣服,不斷軟聲央求:「仲威,拜託你騎慢一點!」

  高仲威是她的學長兼男友,是她剛考上大學那年在迎新舞會上認識的,他日日接送的慇勤,和噓寒問暖的溫柔體貼讓她動了心,所以一直交往到現在,但他有時也會有些小缺點,譬如現在——

  「妳要我怎麼冷靜得下來?我通過台大企研所的考試了耶!」男孩對她的話置若罔聞,依然自顧自地以高昂的語調呼嚷道:「那個考試,比妳所能想到的任何考試都要難,像我這樣一次就考上的人,恐怕沒有幾個吧!」

  高仲威生平最大的優點——或許也是缺點,就是對自己有莫大的自信,甚至可以說是自負。他相信自己,篤定自己沒有做不到的事,他年輕氣盛、心高氣傲,因為自己有自傲自負的本事!

  只是他並不知道,這樣的自負有可能帶領他邁向成功,卻也可能毀滅他——例如現在!

  「你一向優秀,可是——還是慢慢騎好了,反正我們不趕時間,安全比較重要啊!」

  女孩苦口婆心的勸道,但反被嘲諷地嗤笑:「搞了半天,原來妳是不相信我的技術呀!夢棠,我們好歹交往兩年了,妳還信不過我嗎?」

  「我不是信不過你,而是這裡的山路彎彎曲曲的,還有你剛才吃飯時喝了一點酒,我怕……我們回去了好不好?」

  「哎喲!妳怕什麼?我就算醉得眼茫茫,技術還是一級棒,不信妳看——」

  高仲威不但不聽勸,反而像刻意表現似的,使勁一催油門,125CC的機車瞬間加速到九十,整輛車好像快飛起來,震耳欲聾的風聲不斷從紀夢棠耳邊呼嘯而過,讓她怕得不斷尖叫:「慢下來!快點慢下來啊!」

  「妳真是膽小鬼!哈哈哈……」

  不知是酒精麻痺了高仲威的判斷力,還是他真的對自己的騎車技術太有自信,他瘋狂地將油門催到快底,在人煙稀少的山路上縱情奔馳。

  忽然——在一個急轉彎處,一道刺眼的車燈急速朝他們衝來,高仲威的酒意瞬間醒了,這才發現自己竟然逆向行駛在對向車道上,那輛疾衝而來的小貨車不斷朝他按喇叭。

  已經嚇傻的他完全無法反應,還是女友在後頭尖叫著告訴他:「快轉開!快轉啊——」,他才急忙將摩托車的把手一轉,躲開那輛小貨車,可是這回阻擋在他們面前的,卻是岩石與雜草遍佈的山壁。

  眼看山壁就在眼前,這回就算想躲也無處躲,他們雙雙閉上眼,放聲尖叫,接著砰地一聲,摩托車筆直撞上山壁,巨大的衝擊力讓兩人宛如煙火般彈射出去,但命運截然不同。

  彷彿被兩條線操縱似的,紀夢棠摔落在一旁的草叢中,而高仲威卻是以極高的速度撞向山壁上的岩石。

  「仲威……」紀夢棠覺得渾身的骨頭似乎全斷了,疼痛感不斷傳來,連移動一根手指都讓她痛得不住呻吟。

  不僅如此,她的意識逐漸模糊,但她強撐著身子爬起來,想看看男友的狀況,可惜最後一絲氣力已用盡,她手一軟再度跌回草叢中,徹底陷入昏迷。

︿︿︿︿︿

  紀夢棠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寒冷的空間裡,四週一片雪白,她想移動手腳卻不行,她不禁猜想:

  這裡是天國嗎?我死了?

  一個類似開門的啪嚓聲響起,接著是輕微的腳步聲。這讓她明白,自己不是在天國,天國不需要開門,天使也不可能有腳步聲。

  「咦?妳醒啦?」一張圓圓的面孔出現在她的上方,一名長相可愛的護士正俯身注視著她。

  「這裡是——」紀夢棠試著開口,卻發現自己嗓音嗄啞粗糙,像乾渴許久。

  「來,先起來喝杯水。」護士扶她起身,倒了半杯水給她。

  她用微顫的手捧著茶杯,飢渴地啜飲那半杯水,護士小姐急忙道:「喝慢點,小心嗆到喔!」

  「謝謝!」紀夢棠微赧地輕聲道謝。

  等她喝完那杯水,護士小姐才告訴她:「這裡是醫院,妳在仰德大道出車禍後便被送到這裡來。而妳很幸運,只受到輕傷,調養幾天就能出院回家了。」

  「出車禍?」出車禍那一刻的回憶在這瞬間全湧上來,她想起那聲砰然巨響,還有他們的尖叫——

  仲威?!仲威呢?她急忙拉著護士的手追問:「那麼仲威——我的男朋友高仲威,他怎麼樣了?」

  「他……」護士小姐默默看了她半晌,沒有立即回答。

  她的沉默讓紀夢棠渾身發冷,不斷顫抖。

  「難道他……他死了?」淚水毫無預警地落下,紀夢棠不想哭啊,卻無法控制自己。

  「沒有,高先生並沒有死。但是……」

  「但是什麼?」紀夢棠屏住呼吸,緊張地問。

  「他的脊椎在車禍時受了傷,雖然還需觀察才能確定復原的可能性有多少,但是有極大的可能他會四肢癱瘓,一輩子躺在床上。」護士充滿遺憾與同情地說道。

  「不——」紀夢棠不敢置信地放聲尖叫。

  仲威全身癱瘓了?怎麼可能?他是那麼陽光、熱情,又對前途充滿希望的大男孩,怎麼可能就此癱瘓,必須終生躺在床上,永遠也不能出門,當然更別提進修、結婚了?

  「不……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他是那樣心高氣傲的人,怎麼可能忍受這種事呢?他一定會受不了的!

  她捂著臉,難掩悲痛地低泣,淚水不停地流,濡濕了她的掌心和臉頰。

  護士小姐難過地看著她,卻不知該怎麼安慰。

  紀夢棠哭了好一會兒,稍微宣洩心頭的悲痛之後,抹去眼淚央求護士小姐。

  「他清醒了嗎?能不能麻煩妳告訴我他在哪裡,我想去看他。」

  「這——」護士小姐有點為難。「妳才剛清醒,身體的狀況還不是很好,最好先休息兩天,等好一點再去看他也不遲。」

  「不!現在他一定很難過、很惶恐,我必須去陪著他!我不能讓他一個人承受這些痛苦——求妳帶我去!」

  她拉著護士小姐不斷拜託,護士小姐不忍,終於答應帶她去看高仲威。

  高仲威還在加護病房,雖然已脫離險境,但是頸椎損傷合併周邊神經傷害,痊癒的可能性幾近於零,他恐怕難逃終生癱瘓的命運。

  紀夢棠在護士小姐的帶領下來到加護病房外,高仲威的父母親正走出來。他們一看到紀夢棠就變了臉色,因為他們向來不贊成兒子和這無父無母的孤兒交往,現在果然出事了!

  「就是妳這女人害的吧?仲威說,是妳要去陽明山看夜景,才會在仰德大道出車禍。都是妳這個克父克母的掃把星害的!」

  失去理智的高母,不但怪她害她兒子出車禍,甚至連當年紀夢棠的父母意外身亡都怪罪在她頭上。

  「妳給我走!滾得愈遠愈好,別再靠近仲威一步!」

  高母伸手用力推她,剛甦醒不久、還需要護士小姐攙扶的紀夢棠,哪禁得起高母這般對待?她一時沒站穩,身子一顛差點跌倒,氣得護士小姐對高母說:「這位太太,紀小姐也受了傷,而且才剛清醒,妳怎麼這樣推她呢?」

  「受傷?哼!妳看她一點事也沒有,連根手指頭都沒斷,而我可憐的仲威因為這女人的緣故,以後可能得終生躺在床上,連路都不能走,我只有這個兒子啊,妳要我們兩個老的以後怎麼辦?我恨她,我早要仲威別跟她交往,他偏不聽,他會變成今天這樣,全是這女人害的!」

  高母的指責,字字句句鞭笞得紀夢棠抬不起頭來,只能壓抑地低聲啜泣。

  「看來他們是不會讓妳見他的,我們先回去吧!」護士小姐氣不過高母咄咄逼人的態度,逕自拉走紀夢棠,邊走邊安慰道:「妳別理會高太太說的話,她已經失去理智了。」

  「不……或許真的是我的錯!是我害仲威癱瘓的!」

  紀夢棠知道,高母的話有許多情緒性的字眼,但是她要求上山去看夜景,卻也是不爭的事實。如果她不曾要求,他們就不會發生車禍,那麼仲威就不會癱瘓了。

  「哎!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誰料得到會出這種事?妳也不是故意的呀!」護士小姐拍拍她的肩,要她別難過了。

  紀夢棠臉上掛著眼淚,但已擠出一抹笑容道謝。「謝謝妳!對了,我都忘了問妳的名字。」

  這個護士小姐人這麼好,將來她一定要好好謝謝人家。

  「我叫周沛如啦,以後妳有任何問題,儘管找我知道嗎?」

  周沛如的善心和親切,讓紀夢棠在受傷之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溫暖。

  他們回到病房,遠遠就見四個身材挺拔出色的大男人,神色焦急地等在病房門口。

  他們一見紀夢棠回來,立刻迎了過來,有的關心詢問,有的則藉由輕斥來掩飾心中的擔憂。

  周沛如從沒見過這麼帥的男人,而且還一次四個,不由得偷偷流口水。

  不過她隨即低斥自己:不行!妳有男朋友了,不可以見異思遷,對不起她最愛的阿娜答!

  「嚴錚哥、穆沇哥——還有祖燁哥、縉培哥,你們怎麼都來了?」紀夢棠既驚又喜,她沒想到他們會特地拋下繁重的工作來看她。

  他們五人從小一起在育幼院長大,她打小就備受四位大哥哥照顧,現在他們都已經離開學校進入社會工作,卻依然時時關心她、照顧她,她真的很感動!

  「廢話!唯一的妹妹受傷了,我們怎能不來看看?」袁祖燁首先用指賞她一記輕輕的爆栗。

  「噢!」她撫著被敲的腦袋,心中卻是無限溫暖。

  「高仲威的事我們聽說了!無論如何,妳都要堅強起來,他已經倒下了,妳不能也跟著倒下,接下來妳得好好想想,未來該怎麼辦。」嚴錚以兄長兼父親的身份說道。

  「我知道,謝謝!」他們的出現像替她打了一劑強心針,她逐漸冷靜下來,鼓起勇氣面對殘酷的未來。

  沒錯!她要堅強起來,這時候仲威最需要她,她千萬不能喪氣。

  「不過——夢棠,妳要不要趁機和高仲威分手?說真的,我不是很欣賞這個年輕人。」自以為是、好高騖遠!穆沇早想勸她和他分手。

  「說得對,我也不喜歡他!他好像永遠鼻孔朝天,很瞧不起人似的,而且他和妳交往的態度,簡直像施恩般,我早想叫妳甩了他。」袁祖燁第一個跳出來附和。

  「我也這麼認為。」封縉培也點頭。「況且醫生說警方從高仲威身上測出酒精反應,證明他有喝酒,所以一切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不!你們——你們怎能這麼殘忍?」紀夢棠真不敢相信,他們居然要她不理癱瘓的他,還跟他分手?

  「我不能接受你們的建議!他會受傷我也有責任,我不可能拋下他!如果你們來是要逼我離開他,那麼你們回去吧!」

  紀夢棠失望又難過地掩面痛哭,光是今天流的眼淚就不知有多少,她的眼睛已經哭腫了,讓大家見了分外不忍。

  最年長、穩重的嚴錚開口道:「你們別逼夢棠了,感情的事旁人很難論斷是非公道,就讓她自己決定吧!她知道該怎麼做,我們只需要給她鼓勵就行了。」

  「謝謝你,嚴錚哥。」紀夢棠感激地望他一眼。他們都是她的好哥哥,她實在不願和他們發生爭執。

  「妳的脾氣打小就拗,我們早知道勸妳也沒用,所以妳自己好好想想吧,無論如何,我們都支持妳!」穆沇笑著揉揉她的發,不再試圖要她改變心意。

  「對啦!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站在妳這邊,要是有困難,別一個人悶在心裡,儘管來找我們,我們一定會幫妳處理。」

  「謝謝你們!我會堅強的,你們放心吧,無論發生任何事都擊不倒我,因為我是紀夢棠啊!」

  「那就好!」見她又恢復信心與精神,大家才安心離去。

  這一夜紀夢棠輾轉難眠,想到癱瘓的高仲威,還有現在他不知道怎麼樣了?是悲傷、難過?那是自然的!但生氣、怨恨呢?

  他——會恨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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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4 20:36:26 |只看該作者
  幾天後,傷勢逐漸穩定的高仲威被轉送到普通病房,紀夢棠終於等到一個高父高母不在的機會,偷溜進病房去看他。

  「仲威……」她看到躺在病床上,戴著呼吸器、全身插滿管子的男友,心疼的眼淚立即落下。「仲威,你要不要緊?」

  因為頸椎外傷造成橫隔膜功能不健全,他目前還需借助呼吸器來幫助呼吸。

  高仲威是清醒的,他見到紀夢棠不喜反怒,勉強蠕動雙唇,從呼吸器裡吐出憤恨的斥責:「妳來幹什麼……我被妳害得……還不夠慘嗎?」

  當他清醒之後,發現自己幾乎全身癱瘓,成了真實的廢人,震驚憤怒的他根本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他幾欲瘋狂,想將身旁的東西全部摔碎,諷刺的是,他連這樣的能力都沒有,現在他只能發脾氣,向週遭的人宣洩心中的不滿。

  「仲威……我……」紀夢棠好難過,她沒想到不只高父高母怪她,就連仲威也這麼想?「那天我一直勸你不要喝酒啊!還要你騎慢一點的……」

  「這麼說來,妳是說我咎由自取了?好,紀夢棠,妳夠狠!現在我癱瘓了……妳就把過錯全推到我頭上!」

  「不是的!仲威,我——」

  「妳出去……我不想見到妳,既然妳認為這一切全是我的錯,那妳就讓我一個人在這裡承受苦果!妳出去——」高仲威既虛弱又憤怒地咆哮。

  「仲威,你不要激動——」

  「哎呀!妳這個女人怎麼跑進來了?」

  這時,暫時外出的高父高母回來,看見紀夢棠偷溜進來,立即氣得破口大罵。「我們才出去買個東西妳就偷溜進來,妳是不是真想害死我們仲威呀?」

  「快給我們滾出去!」高母用拔尖的聲音高嚷著,並且將她攆出去。

  即使警察說她兒子是喝酒肇禍,她依然堅持,這樁事故是紀夢棠這個掃把星引起的。

  「伯父伯母,我——」砰!病房的門當著她的面被甩上。

  她悵然失意地回到自己的病房樓層,正好在走廊上巧遇剛替病人量完血壓的周沛如。

  「嗨,紀小姐!」周沛如走到她身旁,發現她垂著肩膀,臉色鬱悶不樂,於是小聲地猜測道:「怎麼樣?他們還是不讓妳見妳男朋友?」

  「不,我趁他們出去的時候,和仲威見面了。」想到高仲威的態度,最令她傷心。「我沒想到,連仲威都認為是我害了他……」她忍不住悲傷,掩面哭了起來。

  「怎麼會這樣?」周沛如傻眼了,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周小姐——」紀夢棠抹去眼淚,冀盼地問:「仲威他有沒有辦法復原,甚至下床自由行動?」

  「這……脊椎外傷就目前的醫學來說,還是難以痊癒的重症,而且以本院醫師的能力來說可能也沒辦法。」

  「以本院醫師的能力來說?妳的意思是說——其它醫院的醫生,有能力可以醫治仲威?」紀夢棠驚喜地問。

  周沛如捂著嘴,一雙眸子慌亂地四處轉動。「啊——不……對不起!都是我胡言亂語,妳聽過就算,不要當真!」

  「不!妳既然這麼說,就表示一定有人有這個能力,求求妳幫我,我一定要救仲威!」

  「這……可是……」如果她偷偷替醫院的病人介紹其它醫師被上頭知道了,海刮一頓就算了,嚴重一點說不定還會被解聘哪!況且那位醫師的性格實在是……

  「我拜託妳,周小姐!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靠妳了,求求妳!」

  「我……唉,好吧!」周沛如心軟了,左右看看沒人注意她們,才又壓低嗓門說:「我是認識一位神醫,醫術神乎其技,任何疑難雜症都難不倒他。據我所知,脊椎外傷的手術他也動過好幾次,如今那些病患都已康復了。」

  「真有醫術這麼高明的醫生?」紀夢棠聽了好高興,仲威有救了!

  「嗯,我男朋友也是個醫生,目前就在那位神醫的私人醫院工作。可是……」

  「可是什麼?」

  「那位神醫脾氣非常古怪,他不隨便替人家看病的。」

  「啊?」不替人看病,還能稱為醫生嗎?

  「一來他不收急診病患,二來他看病全憑心情,高興就看,不高興就不看。」

  「什麼?!」這是什麼醫生?他到底是不是真心想替人治病?「哪有醫師是這樣的,動不動就不替人看病?」

  「所以啦,我跟我男朋友都認為,他根本不是真心想救人或賺錢,而是純粹開醫院來玩的。」

  「開醫院來玩?」紀夢棠快昏倒了,她開始認真考慮,要不要讓仲威接受這種古怪醫師的診治?

  「不過他的醫術真的是沒話說,若是在古代,一定是華陀扁鵲之流的名醫,他是不醫人則矣,如果肯動手醫,可以說沒有治不好的人,因此排隊等著上門求診的人還是多得不得了。」

  「真的?那我一定要仲威上門求診,就算他脾氣再怪,我也不在乎!」就算那位神醫拿掃把趕她,她也不會退卻!

  「可是……就算妳去了,他也不見得會答應醫治。而且不答應醫治還算好,答應之後,問題才真的來了。」

  「什麼意思?」紀夢棠不解地望著周沛如。「他要求天價的診療費嗎?」

  「不一定,端看他的心情而定。我常常覺得,他彷彿有另一雙眼,能夠輕易看透人心。他會在短短的會面時間內,找出妳心裡覺得最重要的東西,然後毫不留情地取走。

  妳若愛錢,他就會要妳付出所有的財產作為醫療費;妳若愛名,他就逼妳用名位來換取親人的健康;妳若為情,他更會要求妳和愛人分手……總之,為了治好親人的病,大家都得付出慘痛的代價。」

  「竟有這樣的醫生……」紀夢棠聽了,面色不由得凝重起來。

  如果她前去求診,那名古怪醫師又會提出什麼樣的要求呢?

  周沛如望著她,小心翼翼地問:「紀小姐,這樣妳還要去嗎?」

  「當然!」紀夢棠毫不猶豫地回答,面容堅定,毫不動搖。

  無論那名醫師提出什麼樣的要求,她都不會放棄醫治男友的最後一絲機會。

  「周小姐,請妳把地址告訴我吧!」

  「好,既然妳這麼有心,那我一定幫妳。」周沛如將地址抄給她,並且說:「我也會請我男朋友幫忙,他叫許寬厚,而那位神醫的名字是康焱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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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4 20:37:5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紀夢棠出院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按照周沛如給她的地址,去找那位脾氣古怪的神醫康焱丞。

  不過周沛如給她的地址怪怪的,眼看著嚴錚派來接她的司機將她愈載愈遠,路也愈來愈狹窄,放眼望去,四周幾乎連棟房子都看不見,剛才甚至還經過一座亂葬崗。這裡真的有醫院嗎?

  她不由得怪異地詢問司機:「是這裡沒錯嗎?」

  「夢棠小姐,我也不知道,不過按照地址來看,應該是這一帶沒錯。」

  「是嗎?」紀夢棠疑惑地轉頭注視窗外,四週一片荒煙蔓草,會不會周沛如記錯地方了?

  就在她這麼懷疑時,司機突然說:「我看到房子了!」

  「欸?」

  「就在前頭,妳看--門牌的地址也相同。」

  「太好了!」紀夢棠趕緊下車,並請司機等她,接著便走向那棟連外觀都下太像醫院的建築物。

  她推推門把--門沒鎖,她大膽地走入室內,裡頭的格局和擺設確實像醫院,她想找個人來問問--可是空洞寂靜的室內一個人都沒有!

  冰冷的水泥牆建築好像向她壓迫而來似的,令她快要窒息了。不得已她只好拉開嗓子,朝空蕩蕩的走廊盡頭大喊:「請問--有人在嗎?」

  沒人回應,於是她又喊了一次。「請問,有沒有--」

  「人在這裡,吵死了!」

  一名身身材挺拔、神態慵懶的男子從一個房間內走出來,然後停在門口,高而瘦的身體倚著牆,修長的手指探入口袋取出一根煙點上,打量的雙眼直盯著她。

  這女孩很美!清麗完美的五官、純淨無瑕的肌膚、一頭飄逸的長髮披在肩上,更顯出她的荏弱氣質,尤其那水靈靈的眼睛更美,即使她臉上滿是憂愁與緊張,依然未損她的美貌。

  她應該還很年輕吧?十九?二十?再過幾年,她會是顛倒眾生的大美人!

  「這裡是醫院。」紀夢棠輕聲提醒他。

  醫院全面禁煙!

  「那又如何?」男子冷笑,滿不在乎地吐出一口煙霧。

  紀夢棠見他態度狂傲,不由得暗想:態度這麼囂張,他該不會就是那名脾氣古怪的醫生吧?不過,不可能呀!

  周沛如說那名神醫醫術高超,所以她認為他年紀應該很大了,說不定早已頭髮花白,而眼前這個男人看來似乎不超過三十歲,所以他應該是其它醫護人員--說不定,他根本就是周沛如的男朋友!

  於是她立即問:「請問--你就是許寬厚,許先生嗎?」

  「許寬厚?不!我不是。」男子嗤笑著將煙丟在地上,用腳踩熄。「他到山下載藥品去了,等一下才會回來。」

  「噢……」周沛如的男朋友不在,紀夢棠遲疑著,該不該請這個脾氣看起來忒大的男人引薦,讓她見見神醫康焱丞。

  這時,外頭傳來汽車的煞車聲,男子勾起嘴角,閒適地道:「妳要找的人回來了。」

  沒多久,一個梳著整齊的西裝頭、戴眼鏡、模樣敦厚的年輕男人抱著一個大瓦楞紙箱快步走了進來。

  那個人看見紀夢棠站在走道上明顯愣了一下,原先出現的高傲男人淡淡地告訴他:「寬厚,這個女人要找你。」

  「喔?妳是--」許寬厚放下紙箱,歪頭看看她,突然恍然大悟。「啊!妳就是沛如介紹的,那個脊椎傷患的家屬吧?」

  「是的!我叫紀夢棠,我想見康焱丞醫師,請你幫我引薦。」

  「幫妳引薦?」許寬厚怪異地瞄了眼依然倚靠在門邊的淡漠男子。

  「呃……妳還沒見過康醫師?」他雖是對著紀夢棠發問,但眼睛卻不時偷瞄那個男人。「我再幫妳問問,康醫師願不願意接這名病人……」

  「讓她進來!」那名俊逸高挺的男人聳聳肩,轉身走進那扇門內,許寬厚立即像鬆了一口氣似的,高興地對紀夢棠說:「康醫師答應見妳,妳快進去吧!」

  「他答應見我?」他是什麼時候問的?

  紀夢棠更加狐疑,總之這間醫院就是充滿著古怪!

  走進門內,紀夢棠才發現那是一間病房,有診療桌、診療台、還有超音波等醫療儀器,絲毫不輸給一般的醫院。

  但讓她驚訝的不是這裡的設備精良,而是剛才站在門口抽煙的男人,竟然穿上醫師的白袍,坐在診療桌前。

  「你怎麼坐在這裡?康醫師沒來,你就坐在他的位置上,這樣太失禮了吧!」

  「那妳認為我是誰?」男子似笑非笑的眼帶著淡淡的嘲諷。

  紀夢棠再次打量他一番,才認真回答:「我想你應該是這裡的實習醫師,和許醫師一樣。我猜得沒錯吧?」

  「妳只猜對了一件事,那就是我確實是個醫師,但不是實習醫師。」

  「那麼你已經是正式的醫師了?」她充滿驚訝,因為他看起來如此年輕。

  「你該不會是--康醫師的兒子吧?」

  紀夢棠這番話,差點讓那名男子失聲笑出來。「妳到底以為康焱丞幾歲?」

  「大概五、六十歲了吧!」要從小醫師熬成大名醫,最起碼需要二、三十年的時間吧?況且他的規矩那麼多,一定是個脾氣古怪的老頭子!

  紀夢棠繼續猜測著:「他應該身材瘦小、頭髮花白……」

  「妳該不會還想說他陰沉鬼祟、卑鄙猥瑣吧?」

  「我沒那麼說啦!」紀夢棠不好意思地搖頭,畢竟她沒見過人家,剛才關於外貌那番話純粹只是她的猜測,至於性格嘛--她不好評論。

  「如果他確實陰沉鬼祟、卑鄙猥瑣,那妳還想請他看病嗎?」他故意試探。

  「就算真是如此,我也沒有選擇。」她一定得醫好仲威,她不能讓他的下半輩子都躺在床上!

  男子定定地凝視她幾秒,才又道:「妳有帶病患的病歷來吧?先讓我看看病歷再說!」

  「呃……可是康醫師他--」紀夢棠下意識抱緊裝有病歷的包包,一副怕他伸手來搶的樣子。

  「妳連求診的醫師都搞不清楚怎麼看病?我就是康焱丞!」他冷哼著公佈自己的身份。

  「咦?!」他就是康焱丞?!「不……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他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因為你……太年輕了!」

  「太年輕不能當醫生?」他嘲諷地嗤笑。

  「不是的!而是……」也不能怪她不相信,他看起來真的不像周沛如口中那個怪神醫,不但太年輕,而且俊逸得不像傳言中那名怪脾氣的神醫。

  「需要我出示證明嗎?」康焱丞冷冷地瞅她一眼。

  「不--不用了,我相信您就是康醫師!」

  紀夢棠不敢再有半分懷疑,立刻取出高仲威的病歷影本,正想交給他,忽然外頭傳來一陣刺耳的喧嚷聲,接著診室的門被人打開,一名相當美麗的中年婦人闖了進來,對著康焱丞哭喊:「求求你!康醫師,求你救救我丈夫!他不能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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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4 20:37:57 |只看該作者
  紀夢棠吃驚地看著她砰地跪倒在康焱丞腳邊,抱著他的大腿開始哭天搶地地哀求。「求求康醫師,救救我丈夫!」

  「丁太大,請您別這樣!康醫師正在看診。」許寬厚滿頭大汗,正努力設法「請」走這位不速之客。

  「不!康醫師若不答應救我先生,我死都不起來!」那位婦人緊抱著康焱丞的腳,死也不放。

  紀夢棠看見這一幕,整個人都傻了,也相當於心不忍。「康醫師,她……」

  她忘了自己的處境,還想開口替婦人求情,但康焱丞瞄都不瞄她一眼,逕自問紀夢棠。「病歷?」

*「可是--這位太太她……」

  「這時候妳還有心思管別人的閒事!如果妳放棄診治機會的話,那麼現在就請回吧!」

  「啊,不!」想起高仲威,紀夢棠不能放棄。她立刻從包包裡取出病歷,急忙道:「病歷在這裡,請您過目。」

  「康醫師!你為什麼只幫她不幫我?救救我丈夫啊--求求您啊!您要我做什麼都行--」婦人不斷在一旁哭號。

  康焱丞對她的哭嚷哀求無動於衷,不過倒是覺得煩,於是朝許寬厚吼道:「寬厚,把她趕出去!」

  「是!」許寬厚不敢遲疑,立刻將婦人拉出診室外。「丁太太,康醫師已經決定不替丁先生看病,就不會改變心意,您還是請回吧!」

  「不、不然,至少讓我先生清醒一下吧?我有話對他說--」

  「丁太大,請回吧!」

  許寬厚怎敢違背康焱丞的命令?只能請走依然哭鬧不休的婦人,關上門後,診室裡總算再度恢復平靜。

  紀夢棠望著診室的門,想到剛才婦人無助的哭號,連她這個旁觀者都忍不住心軟了,而康焱丞這位大名醫居然絲毫無動於衷,他果真如周沛如說的那般冷血……

  「病歷呢?」

  康焱丞不耐的聲音再度傳來,紀夢棠才發現病歷還在自己手上沒交給他。她驚慌地連連道歉後,趕忙將病歷送到他手上。

  康焱丞沉默地接過病歷,開始凝神翻閱起來,而紀夢棠則緊張萬分地屏息等他看完,真怕自己會像那名婦人那樣,被他趕出門去。

  診室裡有好片刻寂靜無聲,只有翻閱病歷時的啪嚓聲。

  紀夢棠趁機偷偷打量他,不管看幾次,她還是難以置信,眼前這個年輕人就是傳說中的神醫康焱丞。他穿著天藍色的襯衫,頎長的身軀玉樹臨風,翻閱病歷表的手掌白皙潔淨,五指優美修長……他看起來真的不像鎮日在病毒、壞死的組織或損壞的內臟之間打轉的古怪醫生,倒比較像儒雅的文人或是科技新貴。

  康焱丞看完病歷後,將病歷合起放在桌上,唇角一揚,浮現一抹充滿興味的笑意。

  「這個病例很有意思,患者頸椎C3、C4受損,造成頸部以下全身癱瘓,這可以說是不可能痊癒的嚴重外傷,我有興趣接受這個挑戰。」

  「真的?!」紀夢棠聽了當然很高興,但同時也很懷疑。

  「可是我聽說脊椎損傷的病人是很難醫好的,尤其仲威幾乎全身癱瘓,現在治療他的醫院也表示康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你怎麼有把握自己一定醫得好他?」

  「脊椎屬於中樞神經系統,是人體所有組織中最脆弱的組織,脊椎一但損傷,確實不容易復原,但這不是絕對的!

  即使脊柱損傷,造成大腦與周邊神經系統的通訊中斷,但脊柱裡仍有許多的神經原還依然存活著,所以只要保有這些神經原的功能不會消失,進而將受損的神經接回去,那麼就算過程艱苦而複雜,想要痊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您的意思是--就算仲威已經幾乎全身癱瘓,但還是有救?」

  「患者才剛受傷,還在黃金搶救期內,再者依我研判,病患的神經傷害屬於不完全性損害,也就是患者日後還有復原的可能,如果現在放棄才是真的沒救了!」

  「太好了!」紀夢棠高興得差點跳起來,沒想到他這麼快就答應替仲威診治。「那我會盡快把他送過來,謝謝您肯醫治他!」

  康焱丞發現她笑起來更美--只是不知道等會兒她還笑不笑得出來?

  「別高興得太早!我只答應先替他檢查,可還沒答應要醫治他。」康焱丞冷冷地打碎她的美夢。

  「為什麼?我以為你要我送他過來,就是--」

  「妳應該知道,我替人看病是有條件的。」康焱丞的微笑看起來平和親切,但卻讓紀夢棠有種全身發冷的感覺。

  她甩去那種詭異的感受,強擠出笑容道:「當然!只要您願意替仲威診治,不論要多少錢,我都會想辦法的。」

  康焱丞卻是詭譎地笑著,緩緩搖頭。「我不要錢,因為妳不在乎金錢,所以就算全部給我了,妳也不痛不癢吧?」

  「那你是想……」那種渾身發冷的怪異感覺再度襲來。

  而且,周沛如所說的話彷彿錄音帶似的,不斷在她腦海中回放,

  他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出妳心裡最重要的東西,然後毫不留情地取走……為了治好親人的病,大家都得付出慘痛的代價……

  他會要她付出什麼代價呢?

  「這個高仲威--是妳的男朋友吧?」

  「是……」

  「那妳就是為情了?」康焱丞在她身旁打轉,盯著她的幽深瞳眸,令她更加忐忑不安。

  「如果你不要錢,那麼請問--你到底要什麼條件,才肯答應醫治仲威?」

  「妳真的愛他嗎?」康焱丞不正面回復她的問題,依然問些對紀夢棠來說無關緊要的問題。

  「當然!」她毫不猶豫地回答。

  「即使救他,會讓妳失去他的愛,妳依然願意救他嗎?」他的話簡直像猜謎似的,紀夢棠實在莫名其妙,但她的答案依然不變。

  「是的,即使將來他變心,我依然願意救他。」無論如何,她一定要救他!

  康焱丞不再提出問題,他默默地凝視她,眼中有抹類似火光的東西燃起,不過紀夢棠才驚訝地想再看清楚一點,那抹炫目的光芒就消失了。

  「可是……你問的這些問題,和你開出的條件沒有任何關聯吧?」

  「當然有!」康焱丞笑了,但那笑容清冷淡漠,沒有什麼溫度。「如果妳真的愛他,應該願意為他付出一切吧?我想知道,妳能為他犧牲到什麼程度。」

  「只要你能治好他,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紀夢棠依然如此堅定地回答。就算他要她一輩子在這裡打雜做清潔工,她都願意。

  「很好!那麼我要妳--和我交往。」

  「什麼?!」

  紀夢棠拍拍自己的耳朵,心想:一定是我聽錯了!她的身體才剛康復,這陣子又為了仲威的事擔憂勞心,所以睡眠不足、精神錯亂了。

  他怎麼可能提出這種荒謬的要求呢?

  「妳不必懷疑自己的耳朵,妳沒聽錯,我確實要妳和我交往。」康焱丞說得無比輕鬆自然,彷彿剛才他只是請她幫忙掃個地而已。

  「為什麼?」紀夢棠驚駭不已,幾乎說不出話來。「你……喜歡我?」

  「不!」康焱丞低低一笑。「妳確實長得很美,然而世上沒有任何女人能讓我不擇手段非得到不可。我不愛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既然你並不是喜歡我,那為什麼--」

  「妳愛高仲威,不是嗎?正因為妳愛他,所以我要妳和我交往。我想知道,世人所歌頌的愛情,究竟能讓人犧牲奉獻到什麼程度,會不會讓我這個不知道眼淚為何物的冷血狂,流下一滴感動的眼淚。」他訕笑。

  他鄙視親情、唾棄友情、嘲弄愛情,在他心中,人類的一切感情都是虛假不實的,說穿了,所有的情感都只是精神或物質的交換,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會無條件為他人犧牲自己的幸福。真正的奉獻--只是一種宗教的狂熱行為,除此之外,所謂的感情全是騙人的玩意兒!

  所謂的情或愛,在涉及切身大事時,都會突然變得現實起來。這些年來,他看過不少所謂的孝子孝女、恩愛夫妻,還有摯愛手足全變了樣。他不願被騙,也不願世人再受到情愛假象的欺瞞……

  紀夢棠駭然望著他淒冷的面孔,此時她終於明白,周沛如為什麼會告訴她那些話,因為這個人實在太特異獨行,可以說--他根本是個冷血的偏執狂!他當醫生不是為了拯救人命,而是想操縱人命、玩弄人性,他可能會在你落入陷阱時伸手拉你一把,可是交換的代價卻是--你的一條手臂。

  無論能不能得救,求診者都會痛苦不已,這正是他的目的……讓別人痛苦,看別人掙扎,滿足了他心底的變態欲望。

  這個人根本不是神醫,而是魔鬼!

  「不……」她怎麼會找上這個魔鬼呢?

  而康焱丞以為她所謂的不,是指不願答應他的條件。說真的他有點失望。「我以為妳還能撐得更久一點呢。」他譏諷地搖頭,表示失望。

  「我沒說不答應……」紀夢棠面色蒼白,淡如薔薇的粉色雙唇絕望地呢喃。

  她知道自己沒有選擇,即使千萬個不願意,但為了讓男友仲威有一絲康復的機會,無論什麼事,她都會去做!

  「那麼妳是答應了?」那抹詭異的光芒再度出現在康焱丞眼底。他試驗過無數對情侶,很少有人過得了這關試煉。

  如果最終將會失去情人,還有誰肯無條件為對方付出?愛情的天秤上,如果一人抽身離開,那麼另一方注定墜入地獄……

  「我能不答應嗎?」紀夢棠淒楚地含淚冷詰。他等於掐住了她的要害,逼得她不得不妥協。

  「別說得好像我拿刀逼迫妳似的!」康焱丞冷冷地注視她絕美而痛苦的容顏,

  「請妳弄清楚一點,這不是脅迫!我提出我的條件,妳自然有權選擇接受或拒絕,如果妳現在扭頭走出這扇門,我絕不會阻攔妳,但妳不要認為自己受到我的迫害。畢竟今天讓妳如此痛苦掙扎的源頭,是妳摯愛的男友還有妳所謂的真愛,而不是我!」

  「雖然我是因為愛我的男朋友,才會如此被你玩弄於股掌間,但你能否認自己完全沒有一絲罪孽嗎?若說我的愛是罪魁禍首,那麼你就是劊子手,我的愛因你而毀滅,你是撒旦!」

  康焱丞漠然聳了聳肩,淡道:「很多人都這麼說!為了確保妳我的權益,我會擬定一份契約書,屆時再請妳簽名。」他又取出一根煙,悠閒地抽著。

  「期限呢?」紀夢棠閉上眼,身軀因痛苦而微微顫抖。

  「既然這項約定是因高仲威而起,那麼自然是到他痊癒為止。」

  紀夢棠猛地睜開眼,反應激烈地質問:「萬一你為了想拖延時間,故意不醫好仲威,那我該怎麼辦?」

  「如果妳希望我醫治高仲威,那麼最好信任我,否則只是徒增煩惱與痛苦!我若答應治好他,就一定將他醫好,絕不會為了私心故意拖延治療的時間。」

  紀夢棠萬分沮喪,就算她不信任他,也沒有第二條路好走。明知道一但走上就是不歸路,但是她卻無法選擇。

  「那麼,一直到仲威痊癒為止,大概要花多少時間?」

  「這點我現在還沒辦法給妳肯定的答覆,不過從病歷上研判,起碼要四、五年的時間,他才能像一般人一樣正常行走。」

  「四、五年?要那麼久?!」紀夢棠忍不住驚呼。

  「小姐!他不但脊椎受損,周邊神經也有許多斷裂,現在的他就像一具斷了線的皮偶,若要修補,豈是一兩年就能輕易完成的?再說神經的生長很緩慢,即使我今天就用顯微手術把他斷裂的神經管接合起來,管內的神經生長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間完成。

  況且我說的四、五年,也包括做復健的時間,用五年的時間來換回一輩子的健康,我認為非常值得!」

  「原來如此……」紀夢棠喃喃自語。她對醫療確實完全外行,一心只希望男友快快復原。

  「我倒覺得,妳與其浪費時間做這些無謂的揣測,倒不如好好想想妳和高仲威的未來--當然前題是如果你們還有未來的話。」他冷冷訕笑。

  「你--我恨你!」紀夢棠毫不掩飾地表達自己對他的怨恨。

  「無所謂!如果妳要將自己寶貴的時間全用來怨恨我,那也無不可,妳高興就好!」

  他再次展現冷血無情的一面,他不在乎別人恨他,反正他也從沒指望過誰真心喜歡他,她想恨他,那就恨吧!

  「我會的!我可以告訴你,我將一輩子愛著仲威,而且我就算死,也不可能愛上你!」

  「我也不奢望妳的愛,妳若愛上我,我反而會感到失望。好歹讓我見識一下何謂無怨無悔的真愛吧!我不在乎妳是否愛我,反正妳屬於我,只要我一聲召喚,妳就必須立即過來--」

  「我拒絕這樣的要求!」紀夢棠恨恨地瞪他。

  「雖然我答應和你交往,但絕不是無條件任你予取予求,我只能利用週末相你碰面,其餘的時間你不能隨意召喚我,更不能擅自對外公開我們交往的秘密,否則我寧願以死贖罪,也不願仲威接受你的診治!」

  康焱丞不發一語,微瞇著眼,透過繚繞的薄煙,凝視她充滿恨意的堅決面孔。

  這女人,性格出乎他意料的嗆!如果他不答應她的要求,她真有可能會為高仲威殉情。

  她死了,對他半點好處也沒有,反而讓他少了很多樂趣,反正天天對著一個女人,他也會膩的,她所提的每個週末會面一次,對他而言,未嘗不是個好的選擇!

  「很好,看來我們總算達成共識了!」康焱丞毫不在意地聳肩一笑,在煙灰缸裡捻熄香煙,然後起身道:「妳可以走了!找個時間把高仲威送過來,順道簽下契約書之後,我就會開始替他做治療。」

  「我會盡快把他送過來的!」雖然恨他,但現在,她只能選擇相信他。

  她開門離去後,康焱丞不自覺走到窗前,凝視那抹悵然遠去的蕭索背影。

  紀夢棠……看來柔弱得像朵水蓮卻尖銳得像株仙人掌,又強韌得像不畏寒冷的忍冬花,這個特別的女孩深深引起了他的興趣!

  無妨!未來的日子,還有很多時間讓他好好研究,她還有哪些獨特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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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4 20:38: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仲威,這裡就是我所說的康氏醫院,是我特地向人打聽的。康醫師是很有名的神醫,曾經治好無數被其它醫院放棄的病患,你好好在這裡治療,我相信他一定會治好你的。」

  紀夢棠離開康焱丞的康氏醫院之後,悲喜交加地再度去找高仲威,向他們提出為他轉院的要求。

  當然一開始,高仲威和高父高母完全不相信她,還叫她滾出去,但她毫不灰心地一再勸說,並請來周沛如證明這件事確實是真的,他們才半信半疑地信了。

  反正最糟的結果,頂多是像現在這樣終身癱瘓躺在床上罷了,還能壞到哪裡去呢?如果醫不好,他活著也是生不如死。

  於是在他們的同意下,紀夢棠將他轉入康焱丞的醫院,直接住進他所安排的頭等病房。

  這時高仲威才懊惱又愧疚地說:「夢棠,對不起!我這麼責怪妳,還把妳趕出去,妳卻不計前嫌地四處替我找醫生,妳一定累壞了吧?我……真是謝謝妳!」

  「別這麼說啊,仲威!」紀夢棠握住他的手,安撫道:「我是你的女朋友呀,不管為你做什麼,都是我心甘情願的,更何況只是找一位醫生。」她有些苦澀地笑著,自然不敢對他提起康焱丞的要求。

  「對了!剛才我被推進來,一路上好像都沒看到什麼人,這間醫院沒有其它病人嗎?」高仲威一直覺得這間醫院怪怪的,好像跟一般的醫院不一樣。

  「沒什麼病人是自然的,因為康醫師雖然醫術奇佳卻脾氣古怪,從不輕易替人看病,所以這間醫院才會空蕩蕩的,沒什麼病人出入。」紀夢棠下意識地回答。

  「不輕易替人看病?那他為什麼答應替我治療?」高仲威驚訝地問。

  「這……那是因為……」

  紀夢棠沒想到他會這麼問,白著臉愣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笑著回答:「我求了他很久,大概是受不了我的騷擾,所以才答應替你治療吧!」

  「是這樣的嗎?」高仲威喃喃自語,心中還是有幾分懷疑。事情的經過,真的像她說的這麼簡單嗎?

  「對了!仲威,你安心在這裡接受治療,我只要有空就會過來看你、陪你,你不必擔心會寂寞。」

  「夢棠,妳實在太好了,要是換成其它人早就離我而去了!」對於她的不離不棄,高仲威感激不已。

  說真的,如果今天立場對換,全身癱瘓躺在床上的人是紀夢棠,他都不敢保證自己是否會一直陪在她身旁,但她卻毫不猶豫地做了。

  他激動地許下諾言:「夢棠,我愛妳!等我身體康復之後,我們馬上結婚!」

  對於他的承諾,紀夢棠只是笑著沒有說話:心裡又是甜蜜又是苦澀。

  一但他知道她成了另一個男人的女人,還會如此愛她嗎?

  將來究竟會如何,此刻她並不知道,不過聽了這句窩心的話,她也算稍感安慰了!

  這時,康焱丞帶著許寬厚,還有紀夢棠首次看見的兩名護士走進來。

  「病房住得還舒適嗎?」

  他雖然對著高仲威問,但一雙銳利的眼睛,卻是似笑非笑地盯著愀然變了臉色的紀夢棠。

  「非常舒適!康醫師,謝謝您的安排!」紀夢棠勉強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並且昂起下巴瞪著他,表達心中的憤恨。

  「原來這位就是康醫師!」高仲威沒想到自己的主治醫師如此年輕,不由得感到驚訝,不過最令他覺得意外的,還是女友的反應。「夢棠,妳說話的語氣好像不太好,這樣對康醫師會不會太失禮了?」

  「怎麼會?我沒有特別不禮貌的舉動呀!況且康醫師為人豪爽、不拘小節,他不會介意我用最率真、自然的態度來對待他的。你說是吧,康醫師?」

  紀夢棠無法在高仲威面前表現得太明顯,只能不斷用眼神凌遲康焱丞。

  康焱丞對她想殺人的眼神視而不見,依然一臉漠不在乎得令人生氣。

  而許寬厚則是上前對高仲威說:「現在我們要替你做X光片檢查及核磁共振照影檢查,護士小姐會推你過去檢查室。」

  「現在就做檢查?」面對全新的治療,高仲威顯然很緊張。

  心疼的紀夢棠趕緊上前握住他的手,安撫道:「不要緊張,我會陪你過去!」

  不知為什麼,紀夢棠握著高仲威的手這一幕,讓康焱丞覺得很刺眼。

  「不!親屬在一旁只會影響檢查結果,請妳在病房等。」

  「什麼?!」紀夢棠氣炸了,這個惡魔甚至連她陪伴在男友身邊這麼寶貴的時間都要狠心剝奪!

  「Miss張、Miss李,把病人推走!」康焱丞不理會她的憤怒震驚,逕自扭頭對院中僅有的兩名護士吩咐。

  「是!」兩名護士不敢耽擱,立即把高仲威推出病房。

  康焱丞連瞧都不瞧氣鼓鼓的紀夢棠一眼,隨後跟著走出病房。

  紀夢棠氣得渾身發抖,兩隻秀氣的小拳頭握得死緊。號描目中無人的傲慢偏執狂!

  許寬厚在一旁見了,真不知該覺得好笑,還是該感到無奈呢?這兩個人究竟怎麼了?好像在嘔氣似的!尤其是康醫師--

  雖然康醫師總板著臉,但比起老是掛著嘲諷笑臉的模樣要好多了,而且他總不能幸災樂禍或是隔岸觀火嘛,於是趕緊替康焱丞緩頰。「其實康醫師也是想早點替高先生檢查,早點做治療。」

  「你老實告訴我,康焱丞的醫術究竟如何?他真的能治好仲威嗎?」她會不會把自己賣給撒旦之後,才發現撒旦根本只是披著白袍的庸醫?

  「紀小姐,康醫師能讓高先生復原到什麼程度我不敢推斷,因為我的醫術還沒有到那麼精深的程度。我只能告訴妳,康醫師真的是我見過醫術最高明的醫生,沒有任何人的醫術比他更好!其實康醫師的父親也是醫生--大約在十多年前,他父親康之廣曾是全台赫赫有名的名醫。」

  「他的父親也是醫生?」紀夢棠倒真有點好奇了。

  什麼樣的父親,會教出這種性格怪異的孩子呢?

  「那時他的父親在知名的大醫院任職,還曾擔任一些高級政要及企業聞人的主治醫師,醫術非常精良。康醫師可能就是遺傳到他的醫學天分,很早就展露出醫學上的長才。

  人家需要七年才能讀完的醫學院,他五年就輕鬆念完了,接著以三年的時間前往美國攻讀研究所及博士學位,後來陸續在幾所知名的大醫院實習,最後才回到台灣自行開設醫院。」

  「那麼你知道他父親現在人在哪裡嗎?」她想,如果康焱丞能夠醫治高仲威,那麼他的父親應該也辦得到才對,或許去求他父親會比較好!

  「他父親……早在十幾年前就過世了。」

  「什麼?他父親過世了?」算起來他的年紀應該不大吧?

  「是的……聽說是發生意外,和妻子兩人葬身火窟……」

  外頭還有謠言說縱火的人就是康焱丞,但他堅決認為不是。康醫師或許不是仁心仁術的好醫師,但確是有人性的,也有感性的一面,和他共處三年多,他相信康醫師的為人!

  「是嗎?」

  「總之,到底發生什麼事我不清楚,只知道他過世了。」

  而康之廣過世後,身後留下的龐大保險金及遺產,讓康焱丞不到三十歲就開設了這所醫院,而他則是因為仰慕康焱丞的醫術,才會死忠跟著他。

  「那麼,我只能求助那個魔鬼,沒有其它的希望了?」紀夢棠失望極了,原以為能夠……

  看來,她終究是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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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4 20:39:34 |只看該作者
  傍晚,紀夢棠和高仲威道別後,離開他的病房。

  她獨自走在幽長的走廊上,腦中紊亂地思索著這陣子發生的事。不經意抬起頭卻發現一道修長的身影,正瀟灑地倚著牆注視她走來,顯然正在等她。

  她走到他面前站定腳步,以冰冷的眼神詢問他有何貴幹?他噙著嘲諷的笑容,將一個牛皮紙袋交給她。

  「這裡頭有一些文件,妳回去看一看,如果沒有問題就請在上頭簽名。另外,這個週末請妳到這個地方來找我。」他又遞給她一張用藥品便簽書寫的住址。

  「不是在這裡見面?」紀夢棠訝然問。

  「這裡可是醫院!妳該不會以為我平常住在這裡吧?不過妳若喜歡在這裡,我也願意--」

  「住口!」紀夢棠羞得滿臉發紅,又氣得渾身發抖。「我不像你那樣沒有道德良知與羞恥心!週末我會到這個地方找你,你可以停止你的嘲弄了!」

  她捏緊那張紙條,高傲地扭頭就走,加快腳步筆直地走向大門。

  康焱丞凝視她宛如被激怒的貓瞇般豎得直挺挺的背脊,嘴角再次浮現一抹有趣的笑容。她實在是個耐人尋味的小東西!

  她--很愛她的男友吧?

  想起那個名叫高仲威的男子,他不由自主皺起眉頭。

  高仲威配不上她!雖然今天他才第一次見到高仲威,但他直覺萌生這個想法。

  論外貌,高仲威俊朗帥氣,與她十分登對,至於性格--目前他還看不出有何缺陷,然而說不出什麼原因,他就是覺得配高仲威,對紀夢棠來說太可惜了!

  她值得更好的男人!

  至於那人是誰?他不知道!總之不會是他。他只把她當成一隻有趣的小獵物,只想抓在掌中要弄一番,等他膩了自然會放她離開,屆時她高興和誰在一起,他根本不想管。

  然而想到她柔順地依偎在某個男人懷中,那幅畫面奇異的刺眼,康焱丞滿心不舒坦。但他告訴自己:現在她是他的小寵物,想到她屬於另一個人,難免令人心頭不快,等他厭了膩了,就不會在乎她和誰在一起了!

  因為他不可能愛上任何人,絕不可能!他對親情的想望、對愛情的憧憬,全在十多年前那場大火中消失了。

  那場意外讓他認清一個事實,就是不要讓任何人在自己的心目中太過重要,因為那會讓一個人失去理智,繼而做出瘋狂的事。

  他絕不要讓自己變成那樣!

  絕不!
  週末的夜晚,沉寂的城市彷彿沸騰般活躍起來,捷運車廂裡滿是趕著去約會的情侶,或是出外尋找樂子的年輕人。

  紀夢棠哀愁的身影,在這些滿臉笑容的人群中只顯得格格不入。今晚她是以赴死的心情獨自前來赴約。

  下了捷運,她宛如幽魂般,渾渾噩噩地走向康焱丞的住處。

  她按照地址,來到一棟被設計成雄偉羅馬建築的高級公寓,走進大廳,在一樓的迴廊處有一座可愛的小噴泉,噴泉的水池旁種滿綠色的植物,在燈光的映照下頗有歐洲雅致浪漫的氣息。

  但她根本無心欣賞,逕自通過迴廊走向前方的警衛室。警衛通報過後,恭謹地送她進電梯,並替她刷過磁卡後,又默不作聲地回到警衛室,態度相當平靜。

  紀夢棠在心裡冷哼:八成是因為經常有女人深夜來找他,所以警衛才見怪不怪吧!

  走出電梯,她毫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康焱丞住的那戶--因為這棟高級公寓每層樓只有一戶,所以根本不需要費神去找。

  她正想伸手去按電鈴,大門已由內側開啟。

  他怎麼知道她來了?她有點驚訝地望著康焱丞,他穿著白色的浴袍,一副準備就緒的模樣,紀夢棠窘恨得咬緊下唇。

  「妳來得正好,我剛好準備要洗澡。」

  他示意她進入屋內,然後順手關上門,落了鎖。

  紀夢棠聽到落鎖的喀嚓聲,渾身寒毛立即豎起,並且下意識地離他好大一步,彷彿一沾染到他的氣息,就像染上致命的病毒一樣。

  她過度的反應,讓康焱丞嘲諷地一笑。「我沒有AIDS或是SARS吧?」

  「我只是不喜歡別人靠得太近!」紀夢棠僵硬地辯解,他更加嘲諷地望著她,擺明不相信她的「解釋」。

  「可惜的是,妳永遠無法擺脫某些人的親近,譬如--我!」

  康焱丞冷不妨捧起她的下巴,雙唇倏然貼上她的,在她的震驚中佔領她口中的芳津。

  紀夢棠很想昧著良心說,他的吻難以忍受得令人作嘔,但事實上並非如此。他的唇瓣溫熱而乾爽,嘴裡有著淡淡的煙草味但並不難聞,他的唇瓣像羽毛般摩挲她的,輕柔緩慢,他的吻--意外地溫柔。

  這個吻很快就結束,紀夢棠還在震驚中,還沒完全反應過來他已離開她,臉色平靜自若,還像個盡責的主人般細心叮囑著:「冰箱裡有啤酒等飲料,妳可以自行取用,若想看電視也請自便,總之,把這裡當成自己家,想要什麼就自己動手。」

  紀夢棠氣死了,這個男人居然在強吻她之後,表現出一副索然無趣的樣子,實在可惡至極!

  「這裡永遠也不會是我家!」她惡狠狠地瞪他,犀利地回嘴。

  康焱丞聳聳肩,無言地表示:隨便妳!

  他轉身走向浴室,嘴角才緩緩浮現笑意。

  她的唇甜得不可思議!他喜歡她的唇--或許是太喜歡了。他皺起眉,不喜歡這種失控的感覺。

  他不會允許任何人控制他的心!父母血淋淋的教訓,他不該忘記也無法忘記,那場悲劇宛如連續劇般,夜夜在他夢中回放。

  當時的痛楚就像火焚的痕跡般,依然清晰地烙印在他身上。

  他進入浴室後,褪去浴袍,身上赫然出現宛如樹根般隆起的暗紅色燙傷疤痕,從右上臂直到右邊腰際,明顯半身曾遭火焰灼傷。至於他的左胸則有一道明顯的白色疤痕,看起來像--刀疤!

  這些傷是他十四歲那年,從親生母親那裡得來的「臨別贈禮」。

  那時她可以說完全瘋了,父親對家庭的冷漠與從不間斷的外遇,讓深愛父親的母親因而瘋狂,又因瘋狂而失去人性。

  那幾天,她終日像幽靈般在家中遊蕩,嘴裡喃喃自語。

  那一夜母親終於付諸行動。他醒過來時人已在醫院,身上大片面積灼傷,胸前還有一道不淺的刀傷。最慘的悲劇莫過於警方告訴他父母同時葬身火窟,而悲痛的他卻掉不出一滴淚。

  至此之後他性格回變,以往天真開朗的少年變得譏諷、不信任人性,成為醫生後更看盡人生百態。有人信誓旦旦敬愛父母,但等他們一死卻忙著爭遺產;有人口口聲聲說疼愛子女,卻不願拋家棄產救治怪疾纏身的孩子;更有夫妻日夜呼喊著深愛對方,可是一方意外成為植物人之後,另一半再也沒出現過。

  人間真的有情嗎?他不是懷疑,而是根本不信!

  自然,不信感情的他心中也不可能有愛,這是無庸置疑的。

  他不會允許任何一個女人走入他的心,父母的悲劇絕不可能在他身上重演!

  他扭開水龍頭,淡白色的疤痕逐漸在水霧中隱沒。
 康焱丞去洗澡後,既緊張又慌亂無措的紀夢棠不知該做什麼,可是又必須做點什麼,否則她可能會忍不住奪門而逃。

  她打開電視,從第一台轉到第一百台,胡亂轉節目看,可是沒有一個畫面能夠吸引她的目光,最後心煩意亂的她索性關掉電視,起身打量這間房子。

  這間房子不小--大約有七八十坪吧,明亮寬敞,佈置得相當舒適,康焱丞似乎偏好現代化的設計,許多傢俱裝潢都選用銀色金屬製品,看起來不太像住家,反倒像展示館或是--手術室?

  這男人果然變態,連居家佈置都和常人不同!她哼然一笑,沿著有地燈照明的走廊一路向後方走去。

  她稍微看了下,發現這間房子坪數雖大,但房間的數目並不多,總共才三個房間--主臥房、客房和書房,當她推開書房的門扉時,立刻被裡頭廣大的空間和豐富的藏書震懾。

  大約四五十坪的空間,全部鋪上淺灰色地毯,除了一面是整片采光極好的落地玻璃窗之外,另外三面牆全是一座座超級大書櫃,書架上擺滿了書,還有些書沒位置放而堆放在角落。

  一張櫻桃木古典書桌擺在書房的正中央,桌上有計算機和一盞檯燈,整間書房看起來就像一間小型的圖書館。

  從剛才參觀到現在,她發現一件事--康焱丞是個相當注重整潔的男人,屋裡的物品不但擺放得相當整齊,而且一塵不染,和一般男人邁遏的習性不盡相同。

  像高仲威,他雖不算不愛乾淨,但很喜歡亂丟東西,有一次她去他的房間,差點沒被那滿坑滿谷的書籍、衣物、雜物嚇死。

  高仲威一面把東西扔到地上騰出一個位置讓她坐,一面叨叨念著媽媽怎麼沒來收拾房間……他並不像康焱丞這麼愛乾淨。

  等等--妳現在在做什麼?妳怎麼可以欣賞康焱丞呢?她驚恐地喝斥自己。像他這等脾氣古怪的人,有潔癖也是正常的,她沒必要為了這等小事讚美他!

  她重新凝定心神,步履輕巧地走進書房,沿著一落落書櫃好奇地掃視架上的書籍。她想知道這個男人平日都看些什麼書?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嘛!

  她詫異地發現,他閱讀的涉獵範圍實在很廣,從醫學、化學、生物、經濟、科技、軍事、甚至文學都有涉獵,她偷翻了幾本,發現有些原文書艱深難懂,她自認不笨,卻半個字也看不懂。

  這是哪國文字?根本不是英文嘛!他真的看得懂嗎?

  「那是德文書。」康焱丞的聲音從書房門口傳來。他已洗好澡,換上一套長袖的運動衣和運動短褲。

  紀夢棠詭異地瞄他一眼,現在才九月初,氣溫還很高,並沒有冷到需要穿長袖吧?

  她不知道,因為身上灼燒疤痕的關係,他從不穿短袖上衣,那就像是他心頭最深的秘密,不會輕易讓外人知曉。

  「你懂德文?」反正也看不懂,她將書塞回架子上。

  「嗯,還有法文、西班牙文、拉丁文和日文。妳不能否認,有些書翻譯得實在太爛,我想乾脆自己學會看原文,比較不會被譯者誤導,扭曲原作者的真意。」

  他說得宛如吃飯那般簡單,紀夢棠卻聽得目瞪口呆。

  「你是天才嗎?」學習多國語言對他來說好像不費吹灰之力,說學會就學會?

  「就一些無聊的測驗數據來說--是的,我的智商超過兩百。」

  「兩百?!」紀夢棠再度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總算知道,為什麼他有能力做其它人做不到的事了,他根本是個難得一見的天才!

  「現在妳應該相信,我有能力醫治妳的親愛男友了吧?」他嘲諷地一笑,幽深黝黑的眼眸直盯著她。「現在,我們該上床了!」

  上床?!聽到這兩個字,紀夢棠渾身一震,兩手因緊張而顫抖。

  「我還不想睡!我、我想看電視,我……」

  「明天再看吧!」康焱丞靠近她,近得讓她能聞到他身上沐浴後的清新氣息,也能感受到他身上輻射出的熱度。

  不……她開始渾身顫抖。

  他的手伸向她,將她攔腰抱起,大步走向臥房。

  她感覺自己被放在一張柔軟的床墊上,絲棉柔細的質地,宛如觸摸般滑過她裸露的肌膚。

  她顫抖地緊閉著眼,等待她最恐懼的時刻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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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4 20:40:2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睡吧!」

  紀夢棠萬萬沒想到,康焱丞將她放到床上後,竟是說了這句話然後逕自翻身上床,找個舒服的姿勢入睡去了。

  「咦?」睡覺?!她驚訝地睜大眼。

  「怎麼?妳還有所期待?」黑暗中,他幽闇的眼嘲弄地盯著她。

  「不--」她用力搖頭,面頰緋紅地拉起絲被蓋住自己。

  低低的笑聲傳來,令她又氣又窘,她怎麼知道他會故意耍她!

  康焱丞知道自己這般嘲弄她太不道德,但他無法不去享受逗弄她的樂趣。她美得像朵嬌艷的花卻有副嗆辣的脾氣,毫不畏懼他。她很有自己的主見,雖然妥協卻不屈從,他第一次見到這麼特別的女孩!

  他沒發現,自己注視她的眼光太溫柔了,無論她如何犀利回嘴,他都像寵溺一個鬧脾氣的小孩,從不動怒。

  如果察覺到這些,他可能會立即把她推開。

  「我會的!」紀夢棠翻身背對他,捲起絲被將自己像蠶寶寶一樣密密實實地包裹住。這樣應該可以預防他半夜突然「獸性大發」吧?

  身後又傳來他的低笑聲,簡直快把她氣炸了,她索性將絲被高拉過頭,嘟起小嘴不再理他。

  「妳會把自己悶死的。」他帶笑的聲音透過絲被傳來。

  「不用你管!」她使起小性子,執意像只蝸牛般躲在自己的殼內,拒絕探出頭來。

  他假裝困擾地自言自語。「可是這樣我很困擾欸,萬一妳悶死在我床上,我這張上好的床不就報廢了?而且還得替妳收屍,想想實在麻煩。萬一妳家人來找我索賠,又得額外多付一筆開銷……」

  「放心!我無父無母,也沒有兄弟姊妹,不會有人來找你索賠!」她氣得拉開被子,翻身大嚷。什麼收屍?這個人的嘴實在太壞了!

  「妳是孤兒?」康焱丞的眼中出現同病相憐的疼惜。「真巧,我也是!看來我們應該會很合得來。」

  「不好意思,我篤定我們一定不合!」瞧他們哪次見面不吵架?會合得來才有鬼!

  「是嗎?」康焱丞的眼中依然透著淡淡的笑意。雖然她依然語氣不善,但更少她不再把自己藏在被子裡,否則他還真怕她悶死,到時他就少了個有趣的伴了。

  「睡吧!」他輕聲說道,率先閉眼休戰。

  紀夢棠防備地瞪著他好久,確定他沒有任何襲擊她的意圖,才再次閉上眼睛。

  原以為自己一定會失眠一整夜,但不知是她累壞了,還是他的床太溫暖舒適,原本打算不睡的她,閉上眼睛靜靜躺著,竟然過不了多久就不知不覺睡著了。

  康焱丞一直由背後凝視她隱藏在被子下纖瘦的身影,彷彿守護著她似的,直到她呼吸深沉平穩睡著了為止,他才合上酸澀的眼讓自己好好休息。

  這一覺,紀夢棠睡得很沉,但將近凌晨的時候,身旁一陣怪異的低吼聲驚醒了她。

  她嚇了一跳,迅速睜開眼轉頭一看,發現仍在睡夢中的康焱丞雙手不斷在空中揮舞,嘴裡還喃喃不知嘶吼著什麼,看來應該是做惡夢了。

  「不要!不要那麼做……求妳……」他的頭不斷在枕上左右搖晃,滿頭大汗,面容痛苦,完全沒了清醒時譏誚嘲弄的可恨模樣。

  她爬起來,猶豫地看著還在夢中不知與搏鬥的他,不知道該不該叫醒他。

  她本來想狠下心不理他,但是他好像很難受,所以她一直掙扎,這樣不理他好嗎?她遲疑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決定叫醒他。

  「喂,醒醒!」她試探性地伸出一根手指頭輕推他的肩膀,但他沒醒過來繼續在夢中掙扎。

  她沒辦法,只好挪近幾吋,加大音量叫他。

  「喂--你醒醒!」這回她用手掌大力推他,他總算睜開眼睛了,不過才一張開眼,卻是迅速抓住她的手,厲聲質問:「妳為何還不放過我?!」

  「好痛!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的力道大得像快把她的手腕扭斷,她痛得眼眶浮現淚花,卻抽不回自己的手。

  「妳--紀夢棠?」康焱丞好像終於清醒了,一發現自己抓著她的手,立即像燙著般迅速甩開。

  他撐起身子,用手抹去滿臉的汗水。「發生什麼事了?我做惡夢?」

  「嗯!你叫得很大聲,好像很痛苦……」

  這是一定的,自從家中發生遽變之後,他沒有一夜不做惡夢。

  「抱歉吵醒妳了,繼續睡吧!」康焱丞輕聲致歉後翻身下床。

  「嗯。」她假裝拉攏被子,一面偷偷用眼尾的餘光偷瞄他的動靜。

  她見他走到落地窗前,在咖啡絨長椅上坐下,隨手從一旁的矮几上取煙點燃,然後凝望著窗外,默默地抽著。

  裊裊升起的煙霧讓微弱的燈光顯得更昏暗,她只能看見他蕭索孤獨的背影,還有那點特別明亮的紅色煙頭,他的表情她根本看不見,但難以解釋為什麼,紀夢棠就是能感到他的身影所透露出的悲傷氣息。

  為什麼他的背影看起來讓人覺得好可憐?

  有人說:可憐之人必有其可恨之處。難道可恨之人,也有其可憐之處嗎?

  認識他已經一個禮拜了,但她還是無法捉摸他是什麼樣的人。

  說他卑劣可惡?但他並沒有不顧她感受地強自奪取她的身體。說他陰沉詭譎?有時他又笑得像個頑皮的大孩子。說他譏誚諷刺?但有時他又溫柔得讓人不知如何是好。說他豪爽開朗?偏偏又讓她窺見他陰鬱孤寂的一面。

  她忽然覺得這個男人好難懂喔!他不像她的男友高仲威那般簡單明瞭,當初交往時,高仲威的優點缺點、興趣好惡,她很快就摸清楚了,但是相識一個禮拜,她卻覺得自己根本還沒看進這個男人的內心世界。

  她有種直覺,他的心裡一定隱藏著極為駭人的秘密。

  她惶然迷惑地躺回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落地窗透出明亮的光線,紀夢棠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又睡著了。

  空氣中飄散著食物的香氣,好像類似煎蛋的香味。

  「妳醒了?早餐剛做好,快來吃吧!」康焱丞端著早餐走進來,放到落地窗前的小玻璃几上,拉開窗簾,正好可以看見遠山和灰濛濛的城市。

  「我先去梳洗。」紀夢棠有些羞赧地跳下床,溜進浴室裡。

  浴室的鏡子裡,反映出一張透著桃色紅暈的臉龐。

  奇怪!昨夜他們明明什麼事也沒有發生,為何她會有一種似新嫁娘的嬌羞感?最誇張的是,原本很痛恨他的自己,對他居然提不起一點恨意了。

  是昨晚他孤獨的背影令她感到同情?還是因他沒有奪取她的身體而心生感謝?總之,今天的他看起來似乎沒那麼可憎了。

  梳洗過後走出浴室,看見他又坐在長椅上凝望著窗外沉思。這樣的孤寂身影,總能觸動她內心那一處,讓她深深感到憐惜。

  聽許寬厚說他的雙親死於一場火災--他是在思念他的父母嗎?

  她不忍打擾他的凝思,便放輕腳步慢慢地走過去。然而無論她的腳步再輕,敏銳的他依然立即發現。

  他迅速轉過頭,看見她立即露出淡淡的笑容。「妳好了?快過來吃早餐吧!」

  他臉上的淺笑化解了一切悲傷的氣息,剛才蕭索的身影彷彿是她的錯覺。

  「謝謝!」她在柔軟長椅的另一端坐下,望著精緻瓷盤裡色彩鮮艷的食物。

  瓷盤的正中央放著精巧的鮪魚三明治,左邊是鮮黃中摻雜著艷紅的培根炒蛋,右邊則擺放了一些西生菜和切片的西紅柿,不但配色極好,而且營養滿分,紀夢棠霎時飢腸?轆起來。

  「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這些全是你做的?」

  「不像嗎?」他又是淡然一笑,身先士卒咬了一口鮪魚吐司。

  「因為我不怎麼喜歡外食,所以還滿常下廚的,我個人是覺得味道還不錯啦,就不知妳怎麼評價了?」

  r我嘗嘗看。」她用叉子舀起一些培根炒蛋試了試味道,發現出乎她意料的美味。「味道很好,非常好吃!」她真誠地讚歎道。

  「謝謝!」

  他也吃了培根炒蛋,滿意地點點頭,並催促她試試鮪魚吐司。她嘗了之後也極力誇讚,這頓早餐吃得意外地平和愉快。

  餐後,她搶著洗好盤子,接著他便提議出去走走,她問去哪裡,他只神秘地說跟他走就知道了。

  結果--他帶她去爬山!

  軍艦巖位於市郊的陽明大學校區內,他顯然常來,駛入校園停好車之後就如同識途老馬一般,帶著她往長長的階梯上走去。

  紀夢棠沒來過這裡,半新鮮半疑惑的她,認份地跟著一步步往階梯上爬。她自認體力不錯,平常也偶爾會運動,但幾百階的長梯還是讓她爬得臉紅氣喘,香汗淋漓。

  反觀康焱丞呢,他一步一階走得平穩又快速,不過只要一發現她落後太多,就會停下來等她跟上他。

  走了約二十分鐘,一塊形狀神似軍艦的天然巨岩就出現在眼前。

  康焱丞輕鬆幾個大步就跨了上去,倒是沒有攀巖經驗的紀夢棠,只能小心扶著巖壁戰戰兢兢地往上爬。

  忽然,一隻大手伸到她面前,示意她將手遞給他。

  她猶豫著,該不該接受他的好意。

  他感受到她的猶疑,唇角一勾,惡劣訕笑道:「怎麼?我的手有刺,還是妳怕我把妳推到山下去?」

  他的嘲弄又回來了!她怎會曾經以為他可憐?他根本可惡至極!

  為了證明自己並非怕他謀害她,紀夢棠板著臉將自己的手伸向他,但小嘴卻氣得噘起。

  「抓緊!」康焱丞握牢她的手,一鼓作氣將她拉上來。

  他的掌心乾爽而溫暖,牢牢地握住了她,奇異地帶給她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他將近三十了吧?成熟而穩重,不像高仲威,雖然二十二歲也大學畢業了,卻還是不定性,感覺很不成熟……慢著!她這又是在幹什麼?她為何老是拿仲威和他相比呢?

  深深的罪惡感襲向她,一跨到岩石上,她立即鬆開他的手,像為了贖罪似的,和他保持一大段距離。

  「生氣了?」康焱丞毫不在意她的刻意保持距離,走到她身旁輕笑道:「妳知道自己鼓著臉的模樣,很像一隻胖嘟嘟的河豚嗎?」

  河豚?胖嘟嘟?!紀夢棠真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把「胖」這個字用在她身上!從小到大她的身材都是最標準的,尤其現在,她還是大學裡大家公認的校花哪!

  「別氣!妳看那邊--」他按住她的肩,指著遠處的風景給她看。

  紀夢棠順著他的手指望下去,立即驚奇地睜大眼。「好漂亮!」

  從這座山眺望下去,山下的風景清晰可見。遠山朦朧宛如薄紗,城市裡的建築透著灰藍色的色彩,淡水河蜿蜒流過像是輸送城市營養的血管,紅色的關渡大橋橫亙其間,橋上有許多汽車像小螞蟻般緩慢移動。

  她從以前就很喜歡居高臨下看夜景,迷濛的燈火總能令她心情平靜,沒想到不只夜景璀璨迷人,白日登高望遠的景致也這麼棒!

  望著她驚奇愉悅的小臉,康焱丞知道自己猜得沒錯,她果然喜歡這裡。

  見她笑得開懷,他的嘴角也不由得悄悄揚起。

  雖然他喜歡嘲弄她,愛看她粉嫩的雙頰因氣惱而透出漂亮的紅暈,但他更喜歡看她笑。當她開心時,大大的杏眼會閃閃發亮,她的笑容足以使世上最嬌艷的花朵為之失色!

  紀夢棠不經意轉過頭,發現他專注的深深凝視,不由得羞紅粉頰,渾身不自在起來。但好強的她可不願讓他發現她的羞澀不安,於是故意昂起下巴,凶巴巴地質問:「你在看什麼?有什麼好看的!」

  「當然好看!妳不覺得自己很美嗎?」康焱丞淺笑著反問。

  「那--那是當然的!」即使她本來對自己沒這麼有自信,也在他的刺激下變得更厚臉皮,最好讓他噁心吐死,那她就解脫了。

  「妳對自己有自信,我覺得非常好。」他最欣賞她這一點,昂然好強像個打不倒的女戰士。

  這天,他們在山上看了半天的風景,中午下山覓食,下午則到街上亂逛,最後走進書局,買了一堆書籍雜誌回家,在書房消磨了一個晚上,連晚餐都是叫外送披薩,在書房邊看邊吃。

  她看了幾本喜歡的書,直到深夜才有點不安地回到房間。

  這晚,康焱丞依然沒有對她做出任何她不願意的事;深夜,紀夢棠躺在床上,望著背對她逕自入睡的寬瘦背影,心中茫然迷惑。

  當她答應他的要求時,以為他定會迫不及待地要求同床--噢!他們確實是「同床」了,卻什麼事也沒發生。

  原以為他一定會迫不及待地享用她,所以她早已做好犧牲的準備,可是來了之後才驚訝地發現他並沒打算碰她,只是像朋友一樣招待她。不!或許比朋友還深一點的感覺,應該說像情侶吧。

  她覺得很奇怪,既然他提出交往的要求卻不打算掠奪她的身體,那麼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

  要一個朋友?情人?還是家人?抑或是--他根本只是想要一個說話的伴?

  她不懂!總之,康焱丞這個男人真的太難懂了!

  星期一早晨,吃過他準備的早餐後,她便與他道別前往學校上課,接下來的五天她是完全自由的,不會受到約束。

  一個禮拜後,她同樣在週末時準時赴約,他也依然對她待之以禮,偶爾兩人出去逛逛,有時則在家看書、看影帶,或是天南地北的閒聊,就這樣相安無事地過了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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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4 20:41:26 |只看該作者
  兩年後

  兩年的光陰改變了很多人、很多事--康焱丞變了,紀夢棠變了,高仲威變得更多!白雲蒼狗、滄海桑田,瞬息萬變的短短兩年間,確實能讓人有莫大的改變。

  「糟糕,這麼晚了!」紀夢棠一從應徵的公司出來,就急忙趕往康焱丞的醫院看高仲威。這兩年來,她只要一有空就會到醫院看他,從來不曾怠惰,而今天她剛好到一間知名國際服裝公司面試,和面試的名設計師聊得太久,仲威怕要生氣了。

  她一面看表,一面邁開被緊身窄裙包裹的長腿,加快腳步走向高仲威的病房。

  上個禮拜她從學校畢業了,也順利考上研究所,因為研究所的課較少,所以她想找個打工的工作,不為錢只為了累積實務經驗。其實嚴錚他們都表示,歡迎她加入五行集團,他們會特別為念服裝設計的她開一間服裝公司,讓她盡情發揮所長,不過她卻拒絕了。

  她覺得自己的能力還不夠,還不足以獨當一面,所以她打算先到外頭的公司打工一陣子,等磨練夠了再說。

  不知該說她幸運還是怎麼回事,昨天突然有位返台設櫃的知名國際級服裝設計大師親自打電話給她,問她願不願意到公司上班。

  她受寵若驚,問他是怎麼知道她的電話,以及為什麼請她,他都笑而不答。

  今天前去面試,和那位名設計師相談甚歡,他看了一些她帶去的作品,也給予相當高的評價,希望她下個禮拜一就去報到。

  她能找到這麼棒的打工工作,高興得直想和人分享,如果告訴仲威,他會替她高興嗎?她走到高仲威的病房外,卻正好遇到康焱丞。

  「妳好像很開心?什麼事這麼高興?」他淺笑著問,同時欣賞地打量她,嗅聞她身上飄來的淡雅香氣。

  兩年了,她出落得更美了!她將留長的黑髮梳成公主頭,整齊地披在肩上,讓只抹上口紅的小臉顯得素淨美麗。而一身合宜的黑色窄裙套裝,將她的身材襯得更加曲線玲瓏。現在的她看起來就像個標準的Office  Lady。

  「我找到工作了喲!」

  這兩年來,她早已忘了那份契約,而真心把他當成朋友。他們很聊得來,雖然有時他還是嘲諷成性、喜歡逗弄她,有時又莫名地陰沉疏離,但她還是把他當成可以分享心事的好朋友。

  「被錄取了?」康焱丞關心地問。

  「當然錄取了!這可是對方主動找我的,只要我答應就沒問題。對方可是知名的服裝設計大師錢寧程,能被他網羅,我覺得好高興喔!」

  「是嗎?」他的眼中掠過一抹安心,但紀夢棠並沒有發現。「恭喜妳了!」

  「謝謝!對了,一直忘了謝謝你,仲威最近更有起色了,這都是你的功勞!」

  「我一向信守承諾,我只是遵守諾言罷了。」他依舊是一臉淡如清風的淺笑。

  「不管怎樣,還是該謝謝你!噢,我該進去看仲威了。」

  「妳還真是癡心不悔呀!」他忍不住譏諷。

  「你不會是嫉妒吧?」紀夢棠開玩笑地朝他吐吐舌頭,推門進入病房內,微笑著帶上門。沒錯!經過兩年的時間,他們依然愛拌嘴。

  她從未想過,康焱丞對她的感覺會有如此大的轉變--如果她對自己夠誠實,就會發現自己也是。

  病房的門一關上,康焱丞臉上的笑容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略帶無奈的哀傷笑容。每回他都只能站在這裡,目送她走向心愛男人的身旁,卻無力阻止!

  經過兩年的時間,他改變了--他不再是那個嘲弄愛情、輕蔑愛情的男人,因為他愛上了夢棠!

  打定主意不愛任何女人的他,卻在見到她的同時就產生不一樣的感覺。只是當時他不承認那是愛,還故意用契約的方式來羞辱她,然而隨著時光的流逝,兩人相處愈久瞭解愈深,他發現自己--愛上她了!

  她美麗迷人、她俏皮可愛、她口齒犀利、她才華洋溢、她堅強有原則……林林總總,讓他在不知不覺迷戀上她,然而真正對她傾心的原因是因為她的專情。

  他原先以為女人絕對耐不住寂寞,男友全身癱瘓躺在床上,連翻身下床都辦不到,有哪個女人受得了日日面對一個癱瘓之人?

  所以他故意訂下那份協議,想故意為她製造機會--一個背叛的好機會,讓她順理成章擺脫那個男人,投入他懷中。只是當然他隨後會甩掉她--一如她無情地甩掉癱瘓的男友。

  然而他錯了!這兩年來,她的愛與包容令他刮目相看。她對高仲威的執著與不離不棄令他感到驚訝,又因驚訝而深深感佩,種種前所未有的激賞,讓他不自覺動了真情,等他驚覺到時已陷得太深,無力阻止自己繼續沉淪。

  說來可笑,愛--原是絕對不被他允許的荒唐行為,但他根本管不住自己!他無時無刻不想見到她,雖然他們每個週末都會見面,但他的相思依然愈來愈深、愈來愈濃。

  他捨不得再惡意嘲弄她,也捨不得對她冷顏相待,偶爾和她鬥嘴,也只是存心逗她玩的。

  他關心她的一切,更憐惜她得在學校和醫院之間兩頭奔波--尤其每個週末她還得到他那裡去。曾經因為心疼她的辛勞,他想過要放棄那份束縛她的合約,然而自私的魔鬼霸佔著他的良知,不許他輕易說出「解約」這兩個字。

  這個約定是聯繫他們之間唯一的橋樑,約定既存,他才能每個週末都見到她,聽她說話、看她微笑。一但這個約定消失了,她可能永遠不會再出現在他家,他或許還見得到她--但只限於醫院。

  在醫院裡,她只有一種身份--就是高仲威的女友,是他不該覬覦的女人!但叫他怎能忍受這種只能遠遠望著她,卻無法靠近她的折磨?

  種種思索之下,讓他的私心戰勝了良知。他寧願讓她將來恨他,也要繼續霸佔著她。

  在高仲威完全康復下床行走之前,他不會將她還給高仲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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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4 20:46:2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仲威!」

  紀夢棠淺笑著走進高仲威的病房,想和他分享自己獲得錢寧程青睞的事。

  「妳到哪發浪去了?」然而高仲威一見到她,扭曲的薄唇吐出的卻是這等傷人的話。

  「仲威?!」紀夢棠倒抽一口氣,震驚地望著坐在床頭的他。

  經過兩年的手術和治療,康焱丞替他接回斷裂的神經,修補破裂的脊椎,雖然他還是不能下床行走,但他的上半身已經能夠活動,而且能夠自行坐起來了。

  然而長年癱躺在病床上磨光了他的耐性,他變得脾氣暴烈且憤世嫉俗,稍有不如意就向身邊的人發洩,而那些可憐人若不是他的父母,就是紀夢棠。

  當初說過會永遠感激她的話,他早就忘得一乾二淨,每回她來,他總是對她刻薄挑剔,不是惡毒地嘲諷就是酸溜溜地挖苦,讓她難受萬分。

  「仲威,你怎麼這麼說呢?!」他的話太傷人,紀夢棠的眼淚立即像水滴般滴答落下。

  「難道不是嗎?瞧妳那張嘴抹得那麼紅,裙子短得要命,活像送往迎來的應召女郎,還有妳身上灑了這麼多嗆死人的香水,不是發浪是什麼?」

  康焱丞在門外聽見這番惡毒的話,雙拳捏得死緊,心口陣陣抽疼,幾乎想衝進去痛罵不知感恩的高仲威,然而他不能!

  一方面是礙於醫師的身份,不方便介入別人的「家務事」,一方面是他答應過紀夢棠,絕不洩漏他們之間的秘密協議給第三個人知曉,所以他一直守口如瓶,沒對任何人說過這件事。

  即使他唯一的門生許寬厚,他都未曾提起一個字--雖然他隱約感覺到,寬厚可能已經察覺到他和紀夢棠有某種特別的關係。

  於是他竭力忍住沒有衝進病房,只是咬緊牙根站在門外,默默忍受心愛的女人在門的另一側受委屈。

  「仲威,請你說話時稍微顧慮一下我的感受!我今天穿成這樣是因為面試,不是去玩樂!」

  她嚴肅地說完,接著面容一緩,微笑著柔聲說道:「仲威,你知道國際服裝設計大師錢寧程嗎?他竟然主動打電話給我耶,我剛才和他碰過面,他要我下個星期一就去上班,我想我一定能從他那裡學到不少寶貴的經驗。」

  高仲威身上的刺依然沒有收起。「哼!妳這是在向我炫耀嗎?順便諷刺我這個整天躺在床上,哪兒也去不了的無用之人!」

  「不是這樣的!我--」紀夢棠又氣又累又傷心,他為何每次總要曲解她的意思,將她說得像個現實虛榮、淫蕩下賤的女人?這種事並不是第一次發生,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反覆重演,她累了,再也承受不住了!

  「夠了!我真的--受夠了!」

  她哭著轉身衝向門口,高仲威這才緊張地喊道:「夢棠妳別走!別離開我!」

  高仲威軟聲祈求,完全沒有剛才的惡毒與威風。

  紀夢棠停下腳步卻沒有轉過身,只是低著頭低聲啜泣,任由淚水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她體恤他終日躺在病床上的痛苦,所以總是盡可能地讓他高興,不與他爭執,但他卻得寸進尺,不斷地用更難聽的話語來譏諷她。

  「夢棠,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這麼說妳,我只是……很怕失去妳!」他哽咽地說著,眼淚也落了下來。

  「我完全沒有安全感!妳這麼美,外頭一定很多男人想追求妳,我雖是妳的男朋友,卻只是一株枯萎的野草,別說保護妳,就連下床走路對我來說都是奢望。我說這麼難聽的話,全是因為害怕失去妳,不是故意要傷害妳,妳原諒我吧!夢棠,過來我身邊--」

  他朝她伸出手,但紀夢棠既沒轉身,也沒走向他。

  因為他沒有安全感,就可以任意說那些難聽的話來傷人嗎?她是人,不是木頭啊,她會痛也會受傷,他為何只因為自身的不如意,就把氣出在她身上?她活該這樣被糟蹋作賤嗎?

  最近她一直在認真思索一個問題--她對高仲威的愛究竟還剩下多少?她真的害怕,自己對他的感情已經所剩無幾。

  這兩年來,他的表現太令她失望!因為他身有殘疾,所以大家都無條件地順從他、寵讓他,無論他說了多麼過分惡毒的話,也沒人會和他計較,所以他才愈來愈不在乎他人的感受,像個任性的孩子般亂發脾氣。

  見她不言不語也不轉身,高仲威知道這回她真的動了氣,語氣也更加卑微。

  「夢棠,妳別生我的氣好不好?我現在什麼都沒有只剩下妳了,如果連妳也不理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我真恨我自己,為什麼對妳亂發脾氣?或許……我該請康醫師停止治療,讓我癱瘓一輩子算了!」他猛捶自己毫無知覺的大腿。

  「不--」紀夢棠一聽,急忙轉身勸道:「你不能放棄治療,多少人為你盡心盡力、勞累奔波,你不能辜負大家對你的關心!」尤其是她,她為他所作的犧牲不是他所能瞭解的!

  「妳都不要我了,就算我好起來又有什麼用?」高仲威像個撒嬌的孩子,甚至眼眶含淚。

  「我怎麼會不要你?只要你肯繼續接受治療,我也會像現在這樣常常來看你,我不會讓你孤單寂寞的!」

  「真的?妳永不離開我?妳能保證,妳會永遠愛我嗎?」高仲威急切地問。

  「當然!仲威,我當然愛你,我也不會離開你,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哪兒也不去。」

  「太好了!我也愛妳,夢棠!」高仲威像個孩子般高聲呼喊。

  康焱丞一直站在病房外,默默聆聽他們之間的對話。

  這扇門內是一對恩愛的情侶,而他呢?只是一個連門都無法踏入的外人。

  他淒愴一笑悄然轉身,將兩手插入醫師白袍的口袋裡,沉重的腳步緩緩走向走廊的另一端。
  開始打工之後,紀夢棠才知道什麼叫做分身乏術、焦頭爛額。

  為了求取好的工作表現,不讓青睞她的設計大師失望,同時也為了學習更多實際的經驗,她不管什麼東西都去學,任何事都願意做,從不喊苦。

  研究所開課之後,她得同時應付課業和工作兩頭,雖是打工,但她認真努力,不願讓人以為她是存著好玩心態來晃晃的。

  偏偏最該鼓勵她的高仲威依然三天兩頭鬧脾氣、使性子,她在公司、研究所和醫院間來回奔波,還不時得安撫她那任性男友的脾氣。

  現在她不只像蠟燭兩頭燒,她覺得自己根本已耗盡所有的元氣與活力,再也沒有法子支撐下去了。

  在這種忙碌緊繃的生活中,週末和康焱丞的相眾,就成了她逃避現實與放鬆心情的唯一時刻。

  體貼的他總會為她準備一大浴池倒了精油的熱水,讓她先泡個澡舒緩壓力,還佈置一個舒適溫暖的空間,插一束花、放點輕音樂、準備一壺熱的水果茶和點心,放兩本她愛看的書……他總是認真地想讓她開心,他的用心讓她很感動!

  「嘗嘗這個。」

  這個週末,紀夢棠窩在他的書房裡,舒服地躺在他為她添購的貴妃躺椅裡,興味十足地啃著金田一。

  「來,喝點精力湯補充元氣。」康焱丞走近,手上端著一隻托盤,上頭是一碗白色瓷碗裝盛、呈橘黃色的湯。

  「這是什麼?聞起來好香喔!」她深吸一口氣,貪婪地嗅聞帶著淡淡洋蔥香的氣息。

  「其實就是蔬菜湯,我用高湯熬了一下午,蔬菜幾乎都煮化了,妳別小看這碗湯,它可是許多營養的精華。」

  「我可沒小看它,這碗湯看起來就很好喝。謝謝!」她放下書拿起湯匙,舀了一口試喝,發現味道棒極了,濃郁且香醇。

  「好好喝!」她享受地舔去唇瓣上的湯汁,然後拿著湯匙一瓢接一瓢地往嘴裡送。

  康焱丞望著她滿足的小臉,疼寵之情溢於言表,只要仔細一看就能明白他眼眸中的深情,只是--紀夢棠從未發現。

  或許她是刻意不去挖掘,也不願深思:他為何對她這麼好?她只是習慣性地去接受他的給予。

  當然有時一絲懷疑也會飄過她的腦海中,但她會立即抹去它。她有點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他對她只有朋友之情,僅此而已!

  深夜,康焱丞沒有入睡,他望著身旁熟睡的人兒,忍不住悄悄伸出手輕輕將她摟進懷裡。也唯有在這個時候,他才縱容自己偷偷地抱她。

  不知有多少次,他幾乎忍不住想吻她、擁抱她,甚至佔有她,但他卻都忍下來了。他不想破壞他們之間好不容易穩定的關係,所以他可以隱藏自己的愛意,隱忍自己想要她的欲望。

  而她呢?她可曾感受到他對她的一絲心意?

  他輕歎一聲,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睡吧!寶貝。」

  他閉上眼睛後,紀夢棠卻忽然睜開眼。

  原來剛才康焱丞將她摟進懷裡的時候,下經意把她吵醒了。她對他的舉動感到震驚下已,但還是繼續在他懷中裝出熟睡的樣子,直到他呼吸平穩地入睡為止。

  她瞪著緊貼著自己臉頰的溫暖胸膛,沒想到他竟會偷抱她。難道他……

  無法否認,他的胸膛非常溫暖舒適,令人充滿安全感,她雖無從比較,但她直覺應該不會再有比這更舒服的胸膛了。

  然而這個胸膛下屬於她,她也不該眷戀!她心中產生了罪惡感,以及對高仲威的歉疚感。

  他還躺在病床上無法下床行走,而她卻躺在另一個男人懷中,並且偷偷喜歡上被他擁抱的感覺--她對不起仲威!

  濃濃的愧疚感,讓她立即挪開被摟著腰的手臂,躺回自己枕上,翻身背對他。

  仲威還在醫院療傷,她萬萬不能在這時戀上另一個男人,那形同出軌,她不能對他這麼殘忍!

  雖然有時他的尖酸刻薄和無理取鬧令她深感無力與傷心,但她還是愛他的--她想。她不畏辛勞兩頭奔波,即使再忙再累也要上醫院來看他,如果不是深愛他,又是什麼讓她如此堅持呢?

  正因為她認為自己仍深愛高仲威,所以不能接受康焱丞對她的好,她更不能在仲威危難時拋下他,所以--她不能再貪戀這種美好,她必須遠離誘惑,遠離他!

  第二天一早,康焱丞照例做了早餐,但因沒胃口所以她沒吃。那一整天,她舉止怪異彷彿視他如瘟疫般躲著他,他一靠近,她就有如驚弓之鳥般跳起來。

  問她怎麼了,她直說沒事,卻依然處處迴避著他。

  她不再吃他為她精心準備的食物、不再看他特地為她挑的書,而且盡量避免和他待在同一個空間裡。甚至還希望能搬到客房去,當然這個要求被他拒絕了。

  與她共眠是他唯一能親暱碰觸她的時候,即使沒有更近一步的親密關係,他也甘之如飴,然而她卻想殘忍地奪去他唯一的撫慰?

  不!他不會應允的。

  就這樣,他們的關係改變了,她對他不再有以往的熟稔自在,而是刻意保持疏遠,簡直像陌生人。

  她愈躲康焱丞愈想抓牢她,而他愈想抓牢,她就躲得更厲害……他們就像玩捉迷藏,一個追一個躲,不過肯定的是兩人之間的距離已愈來愈遠。

  紀夢棠這麼顯著的轉變讓康焱丞難以承受,他終於能夠體會當年母親因愛而瘋狂的感受了。因為這時他就有個衝動,想要不擇手段地永遠佔有她!

  不過他有一點和母親截然不同,那就是他絕不會傷害自己心愛的人。他只想找個方法把她一輩子鎖在自己身邊,不讓她離開。

  他眼神陰鬱地望著遠方,喃喃低語:「我一定得做點什麼,否則我一定會失去她……」

  他不會讓她逃開的!就算最後她會恨自己,他也不能在此刻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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