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117|回覆: 21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有容]神算不出閣-百年好荷 1(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8Rank: 8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5-3-18 19:23:4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內容簡介:

身為振興堪輿家業的劉氏長女,她從小就知道少年得志非福事,
因此和老僕交換身份,豈料卻被商場老狐狸看破手腳,
說好只是幫他孫子看看命盤,怎麼會被陷害得連婚事都賠上?!
更何況他那「科學控」孫子左一句她貪他家的錢,右一句騙婚,
她都還沒說自己最討厭滿身銅臭的奸商咧!
只是看著向來鐵齒的他為了驟逝的祖父虔誠唱頌佛號,
她不禁為他感到心疼,也覺得這個男人值得托付終身……
而她不過是勸他婚姻不可兒戲,總要和最對的人才好,
他就氣起來抓著她直接就去登記,有沒有這麼隨便?!
很好,反正結婚只為完成他祖父的遺願,兩人也沒必要住一起,
沒想到她勘查風水時被墓穴的陰煞所傷,視力逐漸模糊,
需要以極盛的陽氣來破除,唯一符合條件的只有他,
他不知打哪得知此事,不但當起貼身男傭細心陪睡餵飯,
還說她老是一副不在乎、不需要他的樣子,讓他很受傷?!

楔子

 相傳擅長風水堪輿的劉氏一族在三百年前清朝年間出了個神算,還曾為當時國君排過國運流年,利用未卜先知的能力來趨吉避凶,深獲當時國君的倚重和信任。劉神算雖婉謝

  國師封號,國君仍倚重如昔。

  劉神算的榮寵境遇有人羨慕,也有人嫉妒。在當時,更是因為阻斷不少投機取巧之輩,而遭殫思極慮欲除之而後快。

  一名能力與之相當,深諳地理風水的地理師就曾讓人買通,在劉家祖墳風水上動了手腳,詛咒其絕子絕孫!

  劉神算得知後雖戮力補救,也只能將破壞程度減到最低,讓子孫不致滅絕。可惜劉氏一族承天護國靈脈已大為受損,根本無子孫得以承接神算靈力,之後子孫代代盡出平庸碌碌之輩。

  劉神算享年五十有六,彌留之際召來子孫,費盡氣力的道:「家道庸碌五甲子,三百年後……」

  一家子全神貫注的看著劉神算,就等那「三百年後」接了什麼,可……沒,他什麼也沒說,吊人胃口的——看了家人一眼,從容滿足的闔上了眼,勾起抹微笑,走了!

  劉神算雖未把話說全,可他死得十分安詳,因此子孫們深信,三百年後,劉家一定會重振家威。

  三百年匆匆過,劉家第十八代子孫得了長女。由世界各地趕回來看「靈脈再現」的族人,一見那看到人就躲得遠遠的劉家老大……

  資質平庸、膽小怕事。怎會是鐵板傳人?嘖!

  再隔兩年,老二出世,又是個女娃!好吧,天意如此,女神算也沾了個神算二字,觀世音菩薩也是女的。抓週日一床的法器、術書、龜甲……根本是公然作弊。然後意思意思的順手拿了個要回收的舊鍵盤擱在距離「起爬點」最遠的床緣。

  眾人還拿起其中能發出聲音的法器,不斷的又敲又打又擂的弄出聲音,想引起女娃的注意,沒想到,小娃娃硬是對眾人的鼓噪、瓦釜雷鳴聲充作未聞,直直的、堅定的朝舊鍵盤爬了過去……

  果然啊,期待越大,失望越大。

  再隔了一年,老三來報到。

  這個老三,長得粉雕玉琢、肥軟肥軟的很是可愛,見者皆愛不釋手。只是奇怪啊,惹哭她的沒一個有好下場,不是摔斷腿、得怪病,連喝水都可以嗆到住院,得要家人來抱才能止住哭泣……

  這女娃不會是衰神轉世吧?

  眾人接二連三的失望,不禁懷疑起三百年前,劉神算嚥氣前沒說完的話,不會其實是……家道庸碌五甲子,三百年後繼續衰吧?

  老神算,你回魂!好歹把話說清楚!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Rank: 8Rank: 8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5-3-18 19:24:09 |只看該作者
第1章(1)

  卯時初,東方露出魚肚白,一老一少一前一後的行走在坡堤上。隨風輕搖的蘆花襯著逆光人影,頗有幾許懷古味道。

  前頭的高瘦老人一身長袍馬褂,及腹的白長鬍子,見著的人心中莫不浮現「仙風道骨」四個字。後頭的年輕女子年約二十上下,一頭長髮用條帕子輕鬆的束起,隨興的唐風寬大白長衫,上頭繪了朵墨色粉蓮,深色內搭褲,腳下踩了雙平底鞋。

  女子有張討喜的瓜子臉,五官不特別出眾,卻細緻典雅得如同古畫中走出來的仕女,舉手投足溫雅柔和,有股說不出的飄逸靈氣。

  她步伐輕盈卻每一步力求踏實穩健,行進時雙手習慣負在身後,十足十的小老頭兒樣。

  較之前頭走起路來輕快利落的硬朗老人,旁人近看知道前頭是老人,遠看,會覺得後頭的才像年紀大的那一個。

  前頭的老人家一回頭……欸,一不留神,他家主子又遠落後在那頭了。刻意停在原地等待,見主子慢慢接近,他歎口氣道:「我說……小姐啊,咱們這『主僕』對調的遊戲要玩多久?」

  無論是看陽宅、看風水,卜卦論斷,厲害的角色明明是他家大小姐,他卻得假扮她。

  外頭赫赫有名……咳,他家主子更正,要說「小有名氣」的「劉老師」其實是個女娃!是真的女娃啊,他招搖撞騙多久,咳……是和小姐交換身份多久,「劉老師」就紅了多久,少說十幾個年頭了吧?

  別懷疑,他家小姐可厲害著,還不識字就能鐵口直斷了。

  「就玩到……我能合乎世人對『神算』這二字期待的年紀唄。」她笑笑,一點也不在乎沒人識得她才是劉老師。

  這年頭各行各業總會出現一些奇葩。美女、奇人、小時了了的……總會過度引人注目。要讓人家知道,在風水堪輿界的「劉老師」是個女孩,那些無聊媒體不知道要打擾她到什麼時候?

  祖師爺有明訓:少年得志大不幸,樹大招風至。

  劉神算就是不聽,風光一時,弄得家道中落了五甲子,差點成為劉氏一族的罪人。她呀,先人的話,她時時謹記、刻刻不忘。

  「小姐年紀輕輕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懂得韜光養晦,咱們劉氏一族也算沒白等這三百年。只是二小姐和三小姐……哎,到底是讓人擔心啊。」一個是小小年紀就搬出去住,現在聽說還為了便宜就住進了「鬼屋」;另一個則是被視為「衰星」,生人勿近,最近到美國依親。

  劉苔仍是笑笑。

  就是這個什麼都不打緊、什麼都無所謂的表情。劉德化有些急了!「小姐不能勸勸二小姐,不要住在那棟鬼屋嗎?」雖然跟在大小姐身邊多年,子不語的事見了不少,可他還是有點怕呀!

  大小姐說他八字特輕,容易撞見一些別的空間的朋友,要他要懂得見怪不怪。可是把膽子練大這碼事,他練了多年還是成效不彰啊!猶記得,遙遠年代他們進到南部某間厲鬼屋「談判」,光是看那些滿屋子亂飛的桌椅他就昏了。

  是說……劉家不是要振興了嗎?怎麼除了大小姐外,另外兩位還是……怪怪的。

  劉苔一笑,「只要懂得與鬼相處,有時鬼比人可愛。」

  「二小姐不是大小姐你啊!她是個活生生的正常人!」

  「喔。」微揚的鳳眼露出好玩的笑意。「原來我是『異常』的死人,讓你和我交換身份,真是抱歉啊。」

  劉德化一怔,「不是啦,我的意思……」

  「我懂。那一位……我一點也不擔心她。」那一位一樣是個活生生的「非常人」。她呢,就繼續任性吧,她這個大姊也不插手。

  「那三小姐呢?她到底是福星還是災星啊?我這一路看來,想追求她的,還真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有些事不願多談,劉苔半開玩笑的說:「比起她們,我比較擔心我自己吶。」

  就常理而言,身為風水師,想必早就把自己的命盤算透了。殊不知,真正的風水師是不能去窺視本命盤。一旦窺視,對自己有損的地方,必定用所學能力去趨吉避凶,如此一來,會亂了多少事?該遇到的沒遇到、該發生的沒發生,和自己有所牽扯的命盤也跟著離軌,那是件很可怕的事。

  她常告訴自己,一切的發生就是最好的發生。於是她從來沒去排過自己的命盤。隱約記得,遙遠的年代好像有個人說過她有「重婚」命格,也就是得嫁兩次才圓滿。

  這說法不管是真是假都真無聊!她連一次都懶得嫁了,還兩次哩!

  「大小姐擔心什麼?」

  劉苔涼涼的開口,「擔心……等一下的大陣仗。」

  「咦?」偷偷看了一下她背的小袋子。那裡頭只有篆刻用具,沒什麼法器吧?小姐早些時候有提到,辦完事情後她想到「緣齋」一趟。

  「也不知道怎麼了,接下了這個case之後,總覺得像有什麼事要發生,是好是壞也理不出個所以然。」通常只有事關己的時候才有這種感覺。她今天只是陪同池老爺看墓地,這是一門生意,和她能扯上什麼關係?

  說到這個案子也挺特別的,池老爺不是有個「御用風水師」邱隆嗎?怎麼還會費事的找上他們?

  所謂同行相忌,只盼別給她惹來什麼麻煩才好。

  聽劉苔這麼一說,劉德化毛了起來,忙說:「我們這一次只是去看墓地,不是去……『談判』吧?」小姐說,她只是個人,不是神,不過是擁有些管道和另一個世界的人打交道。那些眾生流連人世,甚至佔地不走,其實少有惡意,多少有其因果。替世間人和他們溝通只是「談判」,別老是「收妖」、「抓鬼」的說他們。

  鳳眸笑瞇了,劉苔輕聲道:「欸,怎麼知道呢?你知道的,很多時候會有突發狀況。」

  「突、突發狀況?例如……桌子會突然飛起來?」恐怖的經歷很難教人忘記!

  「唔,我們今天去的地方是山林野地,沒有桌子會突然飛起來。」

  「呼……那就好。」

  「但是有大樹會『突然』壓下來,幾噸的大石可能『突然』飛起來,也許還有山豬會『突然』衝過來……」

  「啊?不要啊……」

  「……四周林木參天,坡勢白虎高、青龍繞外,好一個林中之虎!此穴旺家旺業,後世子孫出將入相,池老爺命格撐得起此穴,他日百年可安居。」劉德化的聲音渾厚,心裡

  謹記著小姐的話……說話速度放緩,緩中有節奏,切記朗朗不遲疑。

  瞇著鳳眼看著池老爺將來的墓地,劉苔心中暗忖:好利的穴氣!佳穴是佳穴,只不過……水可載舟,亦可覆舟。「依照老師說的,此穴是否可對照之前看的那個『武魁穴』,此穴霸氣凌人,若陽宅方位不對,他日是否也將造成子孫不和或兄弟鬩牆憾事?」

  忽然感覺身後有道銳利目光,一回神,池老爺正看著他處,倒是站在池老爺身邊的中年男子,據說是池家二爺的男子,一直有著越來越明顯的不以為然。只是對方也沒瞧著她啊。

  可能是今天的心理狀態……特別讓她敏感。只是好怪,為什麼老覺得有人的目光如影隨形?

  劉德化一怔,知道大小姐在暗示他,於是鎮定的說:「苔兒學得真快!沒錯,這就是我接著要說的部份。池老爺,方便我們到貴府造訪嗎?」

  池家二爺可忍不住了。「當然不方便!之前那位邱老師,人家不過看了幾眼就能斷是否為佳穴,哪裡需要看陽宅?

  「還有,這個風水師一來就推翻邱老師之前看的方位和一些細節。爸,邱老師一直是咱們池家的御用風水師,不信他,怎麼就信一個名氣不如他的?」邱隆對於會勘墓地一事多有不滿,只是在父親面前沒敢發作。

  還有……如果真讓這不曉得哪裡冒出來的風水師從中作梗可就慘了!他給了邱隆一大筆錢,要他以他為主利的勘查墓地。池靜那小子,小小年紀就獲得老頭子的倚重,身居ceo高位,要是池家風水又偏他,那他這叔叔的未來可堪慮了!

  雖說池靜是大房長孫,好歹他是他叔叔,掌大權也該長幼有序!

  池老爺冷冷的看著次子。

  「這裡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了?」看著劉德化語氣一轉,「這個自然,劉老師……」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嗓音低沉渾厚,語氣冷銳孤高,此人祖德廣蔭,睿智鐵腕,必居上位。劉苔抬眼對上一雙冷眸,嚴格說來是一雙……瞧不起人的冷眸。也許,也不是瞧不起人,只是瞧不起「他們」這種人。

  「你這孩子,不是跟你說八點一定要回到家裡集合嗎?」池老爺輕斥。

  「公司裡有要緊的事,我先回去處理了。更何況這裡我陪您來過好多回了,自己可以過來。」池靜淡漠的看了一眼劉德化和劉苔。「這一位是爺爺您十分推崇的劉老師嗎?幸會。」

  他伸出手,仍是禮貌性的,看不出誠心,對於劉苔甚至連問都不問一聲。

  「我們要回家裡了,我和老師有話密談,你就先帶劉老師的弟子回宅子。」

  「爸,邱老師他……」池鴻鳴急急的想開口阻止。

  老太爺冷眸一瞥。「怎麼,邱老師給了你什麼好處嗎?這麼維護他?」對邱隆不再全然的信賴自有他的道理。

  劉德化一聽。這還得了!這池老爺感覺上就是個犀利的角色,萬一密談時問了很多事情他怎麼辦?他可是貨真價實的「冒牌貨」。「他是我的弟子,池老爺可放心。」

  「不,有些事……如果可能,還是希望越少人知道越好。」

  劉德化很想向劉苔投以求救的眼神,可不行!他得鎮定點!

  池靜看了自家祖父一眼。「既然這樣,我們先離開了。」

Rank: 8Rank: 8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5-3-18 19:24:29 |只看該作者
第1章(2)

  由預定地往外走,得走上一段彎曲黃土小徑才接得上柏油路。山裡濕氣重,只怕前晚還下了雨,小徑雖不至於泥濘不堪,但劉苔軟泥沾鞋還真是越走越重。

  她走路本來就慢,如今真稱得上是龜速了。在轉彎處,她看到了某個絕對稱不上友善的人。

  「能不能快一點。」池靜一向發號施令慣了,無論是秘書、部屬,為了配合他,做任何事都是竭盡所能的迅速。他看不慣那種慢吞吞,活著只是為了浪費生命的廢物。

  「我很盡力了。」劉苔拖拖拉拉來到他面前,撿了根樹枝,另一隻手突然撐在他身上。

  「喂,你……」

  「不好意思,借靠一下。」她慢吞吞如入無人之境的用樹枝刮著鞋子邊緣汲附的泥巴。刮完了一腳換另一腳,仔仔細細,絕不馬虎。

  池靜的耐心用罄前,劉苔總算放下撐在他手臂上的手。

  「行了,走吧。」欸……他額上跳動的是青筋嗎?她視力向來不太好,所以看不清楚的東西就當沒看到。

  他沒好氣的說:「我忽然很想知道,當後頭有人追殺你時,你的動作是不是還是如此遲緩?」

  「閣下是因為常有人追殺你,走路才這麼快的嗎?時時防著,怕一個不留神就被砍中?」

  「……」

  欸……臉更臭了,她真的很想朝他臉上噴花露水呢!

  她淡然一笑。「我這人還滿廣結善緣的,沒有這種困擾。」說完,動作還是慢慢的。真搞不懂這男人是怎麼回事,走路的速度又快了起來。

  慢吞吞的走出接柏油路的黃土小徑,池靜的車就停在不遠處,他已上車,就坐在休旅車駕駛座,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劉苔拉開了副駕駛座車門,他冷冷的開口,「不准就這樣上車。」

  「咦?」

  「你的鞋子會弄髒我的車子。」

  僵持了一下,劉苔不發一語的把鞋子脫掉,拎著鞋,光著腳丫子上車。

  纖白秀淨的巧足踩在黑色的踏氈上,黑白對比更顯出那雙美足的骨架巧致,看著那雙彷彿能放在他修長手上跳舞的美足,池靜心一跳,耳垂染紅的忙別開眼,順手丟了雙紙拖鞋給她。

  到底太過年輕,對於別人的無禮,劉苔還是有些懊惱。拉了安全帶繫上,她一路無語的生著悶氣。

  好一會兒,池靜看了一下她放在腳邊的袋子,「那裡頭是什麼?」

  駕駛座的方向傳來冷冷的聲音,劉苔怔了怔,看了眼倨傲的男人。「你在問我嗎?」

  「車子裡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不問你,我問誰?」

  「啊,是是是。」呵,光聽語氣就知道很不友善。「可就我知道,能回答你的話的人不只有我呢。」

  池靜瞇了瞇眼,不怒反笑,「跟在你那位神算老師身邊,別的本事沒學到,倒是學了一身唬人的好功夫。」

  劉苔笑了。「閣下不必拐彎抹角的罵我家老師,既然不信風水之說,大可不必大費周章的把人請來。」

  「我只相信科學,怎會信這些江湖術士,只是老人家就吃這一套。」爺爺不但信,自己也有興趣,還花了不少心血去鑽研。

  「閣下是找我傾吐心事?」若是平常時候的她笑一笑就帶過,可今兒個這男人太過無禮,她有興致氣他一氣。

  不可置信的看了這不知死活的丫頭一眼,他說東,她扯西,兩人看來沒什麼交集。「誰在跟你傾吐心事?」

  「車子裡就只有我們兩個人,除了你,還有誰?」現學現賣,成效不賴。

  池靜為之氣結。

  「依我看來,池老爺信風水,你都說服不了他了,跟我抱怨這些也沒用。」

  「我不是抱怨,只是表明立場!我不信這些怪力亂神。」

  「閣下不說,我也看得出來。在你眼中,我家老師臉上大概印著『神棍』二字,而我嘛,大概也隨喜的印上個『招搖撞騙、混吃等死』吧?」

  「哼!倒有自知之明。」

  「你要說的就是這些了嗎?要是說完了,那我要睡一下,昨兒個睡得不好,有些困了。到了的話煩請告知,謝謝。」說著,她挪了個舒適位置,大剌剌的睡了。

  這丫頭……就這樣?她一點也不生氣,也看不出「騙子」該有的羞愧!

  她明明沒說什麼逾越的話,為什麼他對她的話卻能有另類解讀?方纔她那一整段話就他自行翻譯後解讀……你脫褲子放屁的說了那麼多廢話,就只是要表明這個立場?屁放完了嗎?放完了就別浪費我的時間!

  方纔兩人過招,明明是他有氣勢多了,為什麼他此刻卻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氣?以往他不高興,只要端著一張冷臉,對手通常自動豎白旗,可這位呢?她像是對冷熱無感!他臉上溫度驟降,從二十度直滑零下二十度,她依然是那副「小老太婆」的道貌岸然樣。

  路上有些塞車,原本半個小時的車程,卻開了近五十分鐘。池靜開得心浮氣躁的,一回頭,看到她睡得可安好了,他更氣。他好想……找人起來吵架!

  劉苔實實在在的養了下神,伸了伸懶腰,這才發現車子似乎早停下了。旁邊那位互看不順眼的男人正看著她,看來,是還有沒說完的話呢。坐直了身子,等著有話要說的人開口。

  「方纔說的話,請不要跟我爺爺說。」

  劉苔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搭腔。

  「說了你不中聽的話,你不痛快就衝著我來。我爺爺身體不好,這些話別再讓他氣一次。」

  她淡淡的看他一眼。這麼無禮而目中無人的男人,沒想到還是個孝孫。嘖,本來是很想小小的懲戒他一下的……但誰教她對孝子孝孫沒轍呢!

  「知道不中聽,別人聽了肯定不爽,幹麼還說?」她伸手按了下安全帶的扣鈕,準備下車。

  池靜早一步的抓住她的手。「你還沒答應我。」

  劉苔拂開他的手。「我們學堪輿的人,學的是解決問題,而不是製造問題。你提醒的那些事,即使你不說,我也不會去亂嚼舌根。」

  「希望你說到做到。」

  「又來了!為什麼你說話的語氣老是喜歡帶著警告、懷疑和威脅呢?這時候道個謝對你來說,有這麼困難嗎?」

  「……謝謝。」

  「沒聽清楚啦!」她推開車門準備下車。

  「謝謝你!」

  「損人罵人時聲音宏亮,道謝的聲音像是沒吃飯,有誠意才怪。」

  這女人!池靜大聲的說:「謝謝你!」

  池老爺走過來時,正好聽到這句「誠意十足」的道謝。

  「謝什麼?」他們剛到,聽管家說池靜他們早到了,卻一直沒下車,於是他走過來看看。

  劉苔一笑。「沒什麼,我答應池靜要介紹女友給他,他在向我道謝呢。」

  被陰了!這丫頭!池靜啞巴吃黃連的有苦說不出。

  「這樣……好!好啊……」

  「我會竭盡所能的幫他的。」她向池靜眨了眨眼,他當沒看到的轉身回屋子。

  池老爺看著劉苔,又看看長孫,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Rank: 8Rank: 8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5-3-18 19:24:54 |只看該作者
第2章(1)

  請問一下,現在是什麼情況?

  方纔是把她推到池靜那部車,自己則和劉德化說著「難言之隱」;這回則是留劉德化在外頭,獨自找她辟室密談。這是交叉比對想印證什麼嗎?

  看起來就是狠角色的池家老爺子,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書房的桌案上擱著的是池老爺的生辰八字和一些「高人」批過的流年命盤。這陣仗不算大,卻是步步危機。

  「劉小姐和尊師還真是師徒情深。」

  「是,我們感情很好。」弄不懂老人家葫蘆裡賣什麼膏藥,她只得見招拆招。

  「我對風水略有涉獵,不敢說功夫深厚,可因為是興趣,多年下來也算習得些許毛皮。方才在山上,我留意了一下,注意四周方位,看龍穴砂水的是你,而『令師』只不過是看你的細微指點才有反應。本來這也只是個人推測,直到我和他共乘一車,問了他一些問題,他不是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知所云。個人大膽猜測,劉老師並非是『令師』,而是劉小姐你。」

  原來她感覺到如影隨形的目光是這位的!老狐狸!

  此人精明而謹慎,沒有十足的證據,他不會說得如此肯定。有人這般注意她,呵,榮幸吶!劉苔也不否認,以不變應萬變的說:「老祖宗教誨,少年得志不是好事,劉苔謹遵訓示,還望池老爺成全。」

  「好說、好說。」

  和這位交手,還真要把心眼發揮到最多。她接著問:「在此之前,冒昧的問,方才池家二爺口中的『邱老師』可是邱隆?」

  「正是。怎麼,你和此人有交誼?」

  「那倒沒有,他在這一行頗有名氣,聽過他的大名。」劉苔一笑,不再多語。一來,她不愛道人是非。畢竟,即使同一行業,有些人以牟利為首要,不是每個人都以助人為第一。二來,她不願落入同行相忌的口實。

  只是邱隆的出名是靠旁門左道。人人道他是神算,說的事准個十足十,要她說嘛,一個風水師無天生神通,又不好好修身養性,悟得真理以天人相應,卻鑽研旁門左道來譁眾取寵,實在不可取。

  老人家看了她一眼,「此人心術不正,有其本事卻吝於助人,凡事求利,可惜了。」沒說出那人和家中的不肖子走得太近,這才讓他另找風水師。

  「他以前是池家的御用風水師?」

  「是啊,大樓興建的動土時辰、方位,大過年後的動工時辰……我信這個,凡事請益。」

  「邱隆知道您找上我嗎?」

  「知道。」

  劉苔在心中一歎。看來,池老爺在無意間替她惹禍了!那位邱老師可是很記恨的。

  話題回歸到正傳。「池老爺私下揭穿我,不會只是要告訴我,您發現了我才是風水師這個秘密吧?」要揭穿他們這對「偽師徒」就不會私下找她了。

  池老爺一笑。「有三件事要麻煩你。」

  「您先說說看。」

  「不!你得先答應。」見劉苔遲疑,池老爺笑了。「你這麼一個丫頭片子,還怕我誆你去做什麼違背人倫道義的事嗎?」

  「這……」也對。池老爺家大業大,說財富有財富,說名聲也有名聲,誆她一個後生小輩……沒道理吶。一個老人家手握她「把柄」的小小請求,不答應也未免小氣!「既然是池老爺的請托,我答應就是。」

  他將桌案上的生辰八字往她眼前一推。「借助你的長才,這裡有我的生辰,我想提三個問題。」

  他的「麻煩」就只這個嗎?劉苔安了點心,花了些時間排紫微,再佐以易經卜算,她眉頭不自覺的皺起。

  池老爺開口,「我想問的第一個問題是……如果我今年逢大劫,可能逃出一線生天嗎?」

  「前狼後虎、左崖右壁、上白虎、下黑煞……」劉苔歎息,「插翅難飛。」

  這答案池老爺似乎早有心理準備,他臉上不見失望,又道:「第二個問題是,依你看,池家家業可長傳否?」

  「依您的名字看來……恕我直言,乃『武後』命格。不利子輩,因此生子非死即庸碌,生女才能是頂尖人才。可惜這名女孩該是來不及長大即夭折了。」不好說出口的是,夭折也不是壞事,以免和武後的太平公主一樣,將來和自己的侄子大動干戈!

  他歎息,對這名二十來歲的丫頭多了幾分佩服。

  「正是。」他有二男一女。長子,也就是池靜的父親,才貌出眾,可惜三十多歲就車禍身亡。二子……還真的是平庸之輩。他最疼愛的小公主,考上醫學院那年才十四歲,卻因病猝死。

  見老人家神傷,劉苔說道:「池老爺雖子女緣淺,孫子輩卻是頭角崢嶸,以此之勢,百年內所見,仍是一番大光景。」

  池老爺目光炯炯,臉上有了欣慰笑容。「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回答了兩個問題,最後一個問題……

  「池老爺的第三件煩心事是……」

  「依先生看來,我家靜兒命格如何?」他遞出了池靜的生辰八字。

  「是魁星命,上上命格。行如風、坐如鐘,公侯將相在其中。令孫嘛……為官能拜相,經商能是大商巨賈,他面相萬中選一,甚好!」只是脾氣壞了點、嘴巴壞了點,就是看他不順眼!

  「呵呵呵……甚好!甚好!那麼……他能托付終身嗎?」

  劉苔一怔。老先生是怕自己來日無多,想趕快把孫子的婚事辦上一辦,讓自己走得無憾嗎?只是他的問法……欸……別想太多。

  「當然、當然。」那個跩個二五八萬的男人,渾身散發著凜冽不可侵犯的冷漠樣……嘖嘖嘖,真的很想知道,這樣的男人最後會被什麼樣的女人給收服。

  不過,這男人「人氣」還真不錯,暗戀者不少。正桃花有兩枚。

  反正托付終身的人不是她,什麼人都好啦。

  「先生說的可是客氣話?」

  劉苔一笑。甚感榮幸啊,池老爺對她的稱謂,一路由「丫頭片子」、「你」,最後以「先生」尊稱,她想到「鎖麟囊」中的坐、請坐、請上坐。可見池老爺對她是看重信任了。

  她撇開主觀個人恩怨,以符合社會期待持平的說:「漢光武帝曾說,仕官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我想,許多女子看到池靜先生,也會有同樣的想法。」說好的三個問題算作了結吧?

  「嫁夫當得池靜嘛……好!好!」

  努力的陪笑,她很能分享別人的喜悅的。「所以……」她可以告辭了嗎?

  「就這樣說定了。」

  她可不可以離去也得說定嗎?

  「咦?說定了什麼?」

  「你方才不是說,嫁夫當嫁池靜?我認定那是你含蓄的表白。」

  「……」被暗算了!

  她……劉苔,怎麼可能因為一個老人的文字陷阱而把自己的終身賠了進去?

  她當然不是以終身清修為畢生職志,遇到有緣人她也願意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只是……這方式太兒戲了!她有一種被池老爺耍著轉的感覺。更何況,她對那一位長孫還真的談不上有好感。

  偏偏她又不能為自己卜上姻緣卦。說來荒誕,這還是她有生以來,這麼想去算命!

  算命的跑去算命?嘖!一想到整個畫面就荒腔走板!瘋了她。

  說到算命,她平了一夜總算熄了些的怒焰又高漲了起來,打從池家老爺子擅作主張,亂點鴛鴦譜沒多久,池靜就找上門了!

  找上門幹啥?他大少爺冷冷的丟了句,「來算命。」

  一個「科學控」會跑來算命?看來是來找她「算賬」的成份居高。

  「不必算了,你命好得很。」他那是什麼表情?大概也只有池家大少才能在面無表情的情況,又能擅用會說話的眼睛,把不滿情緒表現得那麼到位。

  嘖,他以為倒霉的人只有他啊?

  「那麼也該算一算,為什麼像我這樣篤信科學的人,怎會被逼著娶一個算命的?不!更正,是算命的跟班。」

  這個男人真的很失禮!算命又怎樣?她不偷不搶,靠的可是真本事。他不信所謂的「子不語」不代表不存在。

  「我也想問,像我這樣光風霽月的人,怎會莫名其妙的配了一個滿身銅臭的奸商。」她算命的又怎樣?配一個奸商她還覺得吃虧了。

  「我是奸商!」太失禮了,池靜有些動怒。

  「自己終於也承認了。」

  「誰承認?!奸商也好過像你這樣招搖撞騙!」

  「我到底騙了你什麼了?」

  「騙婚!你到底用什麼法子說服我爺爺答應這樁婚事?」

  繞了一大圈,終於切入重點。還有,什麼叫用什麼法子呢?他爺爺設陷阱給她跳,賤賣他的事不說,算是給他留了層臉皮了!

  「真的想拒絕,直接告訴你爺爺就好。」

  「說得動他,我就不會到這裡來了,你!由你去回絕他。」

  「我不能!」老狐狸手上有她的「把柄」!劉老師是個年輕女子的事一旦被揭開,她會一夕爆紅,往後恐無安寧日。最最恐怖的是,會招來什麼樣的禍事還不知道!當然,這也不是她沒有堅持拒絕的原因,只能算理由之一。因為事情看得輕鬆點才不會這麼累。

  「為什麼不能?」

  「就……就是不能!」池靜狐疑的看著她,「難道你……真的如同爺爺所說的那樣?」

  「哪樣?」

  「對我一見鍾情。」

  「最好是啦!」臭老頭!都什麼時候了,還不忘暗算她,太可恨了!

  「我告訴你,別以為你耍了什麼花招我就會乖乖中招!你這江湖術士的妖書惑眾騙得了老人家,可是騙不了我的!還一見鍾情哩,你是看上我家財產吧?就算是『一見鍾情』也是對錢,不是對人!也對,一個算命的能嫁入豪門,那也算在同業間大大露臉了。」

  劉苔百皙的臉染上了層薄紅,既惱火又氣憤。這個粗俗無文、含血噴人的暴發戶!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當然是看上你家的錢啦!不是為了錢,誰會看上你這腦袋裡裝了餿水的暴發戶?!」

  「你總算露出狐狸尾巴了!」

  「我還有另外八條尾巴,你小心了!」

  「九尾狐?」

  「你,給我出去!我這裡不歡迎你。」劉苔用力的將池靜往外推,好不容易推他出去,她順手抓起一把什麼往外丟撒。

  還想往回走的池靜被撒得一頭一臉。「你做什麼?這是什麼?」一粒粒的像細沙,頭髮裡還藏了下少。

  「鹽米。去煞、淨土或驅趕妖魔鬼怪專用。」

  「太失禮了!誰是妖魔鬼怪?!」

  砰了一聲,他怔了一下,不敢相信這女人繼撒鹽米後,居然當著他的面把門甩上?!

  回想起昨天的事,劉苔仍是氣憤難消。

  池靜離開她家時臉是鐵青的,她直到入睡前也還生著氣。

  她這個人最痛恨別人冤枉她、胡亂栽贓,硬要她背黑鍋。那可惡的男人一腳命中她的地雷區。

  池靜一副像是她自己送上門的已經夠令她懊惱,還左一句貪他家的錢、右一句騙婚的……氣啊!這種事怎能不氣?

  得先說呵,她這人不易動怒,即使動怒也通常能在短時間內自我平息,當然,只要是人,就會有幾回的火大失控!

  當她火到高處時,她就會做一件事。一件……既不光明正大,也就稱不上君子的事。

  想想繼上一回她做了那件「稱不上君子」的事,也過了好些年了!

  話說當年,三妹的某位追求者在告白當天,就被車撞進醫院後,他那不明事理的父母鬧上家裡,說福妹是災星,對著家裡又是潑屎潑尿,還辱罵嚇哭了的妹妹,說她那種掃把星該去當尼姑,不要出去帶衰人家。

  當晚……那對不明事理的父母入睡後,「夢見」被不明人士帶去跳了十幾回高空彈跳,嚇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之後還「夢見」在一棟三十幾層的大樓被鬼追,由一樓追上樓頂,又由樓頂被追下來,如此上下往返,直到天亮……

  一覺醒來,滿屋惡氣薰天之外,夫婦倆還渾身酸痛得好些天下不了床,像是真的被操得很慘。

  歟,沒錯,能入人夢境也算是她的特殊能力之一吧。可是,也不是每個人的夢她都進得去,最基本的條件就是能牽動她的情緒的人,這樣昀人就具備她入夢的條件。

  池靜嘛……他絕對具備!因為他牽動了她想痛毆人的情緒!

  池靜那傢伙真是太可恨了!可惡、下流……等等等等……停!不要再想那個男人了!

  劉苔勉強拉回注意力在客人的問題上。

  約莫一個小時後,客人在請教完事情離去,她立即吩咐道:「劉德化,點淨香逐煞。」

  劉德化邊焚肅柴,邊說:「小姐,這案子真的要接嗎?死者是橫死,墓穴煞氣又重……擺明是重喪穴!家道低落祖靈作祟,日子又挑不得,挑這天沖這位,挑那日又衝那位,這家子真是一整個倒霉。就我覺得還是放棄吧!」重喪穴!厚!一想起這個他就毛!所謂的重喪穴簡單的來說,就是一個穴要有兩個人,甚至更多躺進去。也就是死了一個,家中會接二連三出事!

  在二十幾年前他曾聽聞過,然後就是一個風水師想幫忙,沒幫上忙連自己也賠進去了。

  「能幫多少算多少。」

  「小姐啊!」

  「那老婆婆很可憐,夫死已經夠令她難過了,如今子又昏迷,只要一點差池,問題就很嚴重,更何況,柿子總不能挑軟的吃,咱們盡力而為就是。」

  「咱們不幫,也會有人幫。」

  「那老婆婆已經被拒絕六次了,我不認為在我們之後,有人會肯幫忙。」只是,為什麼這老人家說得出「重喪穴」這詞,還說,是有個風水師要她到這裡請求幫忙的?

  指點她「明路」的人是誰?

  劉苔揚起手托腮,卻發現有只指甲勾起了衣服上的細絲。她找來指甲剪將指甲修了修。

  拿著薰著煙的香爐在空間裡進行「逐煞」,將香爐擺在案上。看見桌上的指甲屑,劉德化拿了個小掃帚掃乾淨。大小姐說,頭髮指甲不能亂丟,要收集起來,統一擇日火化億。

  「我說小姐,這回的事你其實可以不插手的。」真的很怕,怕小姐會拿自己去保老婆婆一家!他久久等不到回應,一回頭……哎,又閃神了。「小姐……」

  劉苔回神。「嗯,什麼事?」

  「我覺得你這幾天怪怪的,老是心不在焉。」劉德化有些擔心。「老爺夫人環遊世界去了,以他們那種每到一個地方,住得慣就要待上個把月的習慣,這一、兩年怕是不會回來,你要是有什麼事,我怎麼和他們交代?」

  「我很好,會有什麼事?」

  「小姐啊,你和那位池家孫少爺之間……是不是有什麼事?」他和小姐交換身份的事被池老爺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一提到池靜,劉苔的臉紅得很詭異。

  「還能有什麼事?別再提他。」像是怕劉德化注意到什麼,她逃也似的離開家,臨行前丟下了自己的行蹤去處,「我到『緣齋』走走,有什麼事打電話給我。」

  劉德化不提,她自己當然也絕口不提,可不提,那一位的影像卻時不時的就會出現在腦海中。

  出現也沒什麼,有些時候,仇家嘴臉出現在腦海中的頻率比情人高!嘖,這是什麼爛比喻!

  她想說的是……池靜最近出現在腦海的頻率真的很高!出現也就算了,還……還……

  光裸著身子,三點全露的那種!啊……她怎麼會看到這麼恐怖的一幕?!有礙身心健康吶!話說,那一夜她入夢要去「惡整」池靜。

  她都已想好要帶他去鬼屋馬拉松體驗營了,結果丑跨寅時,大忙人也該睡了吧?等了半天入不了夢,池靜還沒睡,於是她又等……好不容易入了他的夢……

  媽呀!光溜溜的他竟然出現在她面前!那個男人……那個變態男人有裸睡的習慣例一

  啊……什麼「鬼屋馬拉松體驗營」?她嚇得彈回自己的軀殼,很沒用的醒來,打死再也不入夢!

  阿彌陀佛!魔障!可怕的魔障!最可怕的是……看了都看了,當下被嚇到也就夠了。可那晝面卻像是狡猾的電腦病毒藏在電腦中一樣,時不時就出來嚇人、搞破o壞!

  讓一具光溜溜的裸體不時的出現在她這名算命者腦海中,像話嗎?

  亂七八糟加莫名其妙!總之,短時間內她不想再見到那一位了!

  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接下池家case後,她會感覺像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原來是頭號冤親債主找上門了。

Rank: 8Rank: 8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5-3-18 19:25:23 |只看該作者
第2章(2)

  心情不好時,她總會到緣齋泡茶放空,或刻刻印章。有時候什麼都不想的讓煩事休兵,反而會有福至心靈的解決方法。

  緣齋位於鬧區一隅,距離她居住的地方不遠,偶爾的緣份下發現了它,成了她常走動散心的地方。

  緣齋的門面極不起眼,過於繁茂的蔓生大鄧伯花,幾乎讓人看不到那扇老舊木門。

  有熟客就建議老闆,為什麼不好好整理一下門面?好歹「緣齋」二個字讓人一目瞭然吧?老闆的答話也挺有趣。緣齋既為緣齋,有緣人自然走得進來,緣份這種事本來就不強求。

  不起眼的木門一推開,裡頭別有洞天,五、六十坪大的池塘上點綴著曲橋假山、池畔植柳養梅,主屋是仿唐式建築的二樓大房子。

  大房子佔地少說也有七、八十坪。很難想像在台北這樣的地段,有個隱僻的地方可以如此悠閒,大隱於市。

  唐式大屋裡頭有三、四十張矮桌。裡頭供茶飲、點心,簡餐有葷素,也有少數的古玩買賣,特別的是供客人訂製奇石篆刻。她偶爾的幾件隨興之作也擺在其中。

  特別席是曲橋上的小木屋,主人會在那裡招待特別的朋友。劉苔就是主人每回會招待至此的朋友。

  往木屋的橋上,主人別出心裁的立了七個小一號的轉經筒,劉苔每回上橋總喜歡揚手轉經,能不能消災解厄是一回事,她貪愛經筒轉動時的鈴聲……

  緣齋是個特別的地方,百鳳安聚、陽氣齊匯,到底是哪個高人指點過,抑或福地福人居?

  另一瑞的木屋有個高跳身影正和年輕的男主人談論著幾枚芙蓉篆刻,聽到轉經的聲音,直覺的抬頭往外看。

  外頭風不小,一個纖細的女人走在橋上逐步轉經,黑髮和白色寬大的棉衣在風中纏捲,女子幾度回頭注視著轉經筒,幾抹淺笑有著孩子般的淘氣。經筒和經筒間隔的偶見……彷彿是偶爾入夢的前世戀人……

  池靜瞇著眼看,分不清是現實,抑或在夢中。

  緣齋主人瞧了瞧學弟的神情,玩味一笑。「我還以為你只對工作有興趣呢,原來也會有女人能夠分去你的注意力。」

  倏地回神……他、他方才在想什麼?!前世戀人?有這種一湊在一塊就鬥個沒完的戀人?有病!池靜轉身回屋內掩飾不自在,但心裡奇道:劉苔……怎會在這裡?

  「你收藏的大部份篆刻幾乎都是她的作品。想來,這也是特別的緣份。」

  「咦?」

  「這一位是真有才情,二十來歲就有大師級的水準。雕刻刀在手上,連拿毛筆起草也不必直接就刻,書法造詣相當高。只可惜她似乎很忙,無法量產接工作。」

  劉苔是風水師的事沒敢跟池靜提,他最近似乎和一個風水師弄得極不愉快。怕他一氣之下遷怒,把人家的作品全丟了。

  那豪氣個性中不失飄逸的字是出自劉苔手中?他一直以為是個男子。「別讓她知道作品落到誰手上。」

  「為什麼?」池靜神色清冷不願解釋,張家穎卻故意的執意要答案,視線焦著僵持之際,木屋有人叩門,劉苔特有的清雅嗓音傳來。

  「張大哥,你在裡頭嗎?」

  池靜立即起身,眼睛搜尋著暫且可容身的地方。

  這位大少,眼底難得的有抹倉皇。光是看在這情形,他就對劉苔更加另眼相待了。聲音還著些笑意問:「喂,你去哪裡啊?」

  池靜拉開平時落閂時就成窗底緣的矮木門,閃到木屋外僅容一人站立的一隅。這地方他站得也挺膽顫心驚的,怕木板材質薄,還不知道能不能支撐他的重量。下頭……可是不知道有多深的池塘。

  「別讓她發現我。」

  外頭又傳來了叩門聲。

  「來了、來了。」這兩位應該是認識,可……不怎麼友好啊。

  門拉開,劉苔站在門口有些遲疑。

  「張大哥有客人嗎?」方才好像隱約聽到其他人的聲音。

  不習慣說謊的張家穎直接轉移話題的說:「你來得正好,來了一批貨,過來看看。」

  劉苔走了過去,看到桌上擺的玉石古玩,注意力馬上被轉移。「啊,是芙蓉古玉!」

  「有幾枚說是唐時古玉,還在監定。要看看嗎?」監定古玉,劉苔也有她特別的法子。

  她拿了一塊貔貅造型的芙蓉古玉放在掌心中仔細把玩,起身來到窗口,三指成點的捻高古玉,看看玉質的透光色澤。「真漂亮!是好貨呢!」

  看到她站到窗口,張家穎眉頭一揚。劉苔只要將雙手撐靠在窗緣,探個身往外看,某人的行蹤就敗露了。他呢……是想看好戲,可池靜不好惹哩。

  「這個壽桃造型的芙蓉玉也不錯呢,要不要看看?!」

  「嗯……」劉苔虛應,仍是看著手上的貔貅。

  她左手撐在窗緣上,右手拿著玉石,匆地支撐她身體重量的窗子像扇門一樣的往外推,她連反應時間都沒有的整個人栽進池子裡。

  張家穎愕然,移動步伐要救人,可在她由屋子裡飛出去時,池靜伸長手想拉住她,沒想到重心不穩也一併掉進池子裡。

  他眉一揚……順其自然吧!所謂,所有事情的發生就是最好的發生。

  「哇啊……救、救命!」劉苔自小怕水,根本不會游泳,她手腳亂無章法的在池子裡打著水花,無助於讓身子往上飄浮,反而沉得更快。雙手在水中亂抓,好不容易抓到了什麼。她像是個攀爬高手,馬上攀了好幾階,死也不肯鬆手。

  「你……放手!放手!我快不能呼吸了。」她雙手緊抱著他,看不出來這纖細瘦弱的女人,哪來這麼大的力道?他現在有一種被大蛇囚困住的感覺。

  「才不!一放手,不能呼吸的人是我。」是幻覺嗎?怎麼在這種時候會聽到池靜的聲音。她大概是最近被那人的裸體嚇瘋了,才會在這種時候還想那個人。

  「你這女人,這池子沒那麼深,淹不死你的!」他站直身子,水也不過到他下巴。

  抬眼往上,看到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劉苔怔了幾秒。

  「裸、裸、裸男!啊,裸男……」那可怕的影像又回到腦海!手像是被電到,立即鬆手,接著她的腳又踩不到底,馬上又尖叫的打著水花。

  池靜伸手又撈住她。「你是A片看太多啊?裸男?這裡沒人光著屁股!」你這女人是嚇瘋了嗎?

  「你你你……」池靜?!來不及細思他怎麼也會在水中,倒是先想到此刻她像只無尾熊一樣攀附在人家身上!她的手臂一環上他就習慣性的越抱越緊,很難受欺!

  「你就不能站穩嗎?」

  「我踩不到底!」

  「沒事幹啥長那麼小只?」她有一百六嗎?頂多一五七至一六一、二之間吧?

  小只?他把她當牲畜嗎?「你以為每個人都和你一樣長得像兵馬俑?!」

  池靜低頭看著需「仰賴」他,還不知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任性丫頭。這女人,他很有興致乘人之危的讓她吃一吃苦頭。

  「你你你……看什麼看?」

  「稱不上美人的你能夠引起我的注意是你的榮幸。」

  「幹麼拐彎抹角?直接挑明討厭我到無法漠視我這人不就得了。」

  「你倒有自知之明。」

  「因為那也是我的心聲。」

  他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原以為他的受人注目有太多的理由,他倒是從來沒想過是因為被討厭。這女人倒是有趣。

  「劉苔,你也是女人吧?」

  「怎樣,你要告訴我其實你也是嗎?」她平時很穩重的,二妹就常笑她是「小老太婆」,可遇到池靜,她身上所有的刺就會豎起來,擺出備戰姿態。不屑的看他,「欺負女人,算什麼男人!」

  池靜不理會她,繼續說自己的,「我出身一流的名門世家,長相也堪稱上等,從小到大讀的都是頂尖名校,就女人來說,要選擇的交往對像我該屬首選。要你承認對我一見鍾情有這麼困難嗎?」

  他就是認定池老爺的指婚,是因為她對假的「愛慕」一手主導的就是!她也是「受災戶」好嗎?這種站在金字塔頂尖的男人,看事情的角度都這麼狹隘嗎?

  「很抱歉,我這人眼光一向獨到,首先,我不愛有錢的男人,尤其是那種有錢富可敵國型的。這種人自大自負,認定錢在他手中,地球也得跟著他轉。成天頤指氣使的當老爺,疑心病特重,舉凡接近他的人都被他列入『貪圖財產』一邊,不想接近他的也被安上『不識好歹』。

  「錢嘛,夠用就好。更何況我自己也能自給自足,另一半養得起他自己就好。

  「再則,學歷越高越古怪。專才、專才,專業之外是蠢才!如果我是老闆或要找繼承人,這樣的人我不會放過。可如果我是要找男友或老公,說真的,這種人我絕對『跳過讓過』!

  「長相嘛,這種無法『保值』的東西我一向最不看重,而且折損率之高,十年前十年後就足以教人捶胸頓足。你沒看過嗎?十年前是帥哥型男,十年後是歐吉桑、糟老頭!我沒事找個這樣的人讓自己生氣幹麼?感覺上就像遇到詐騙集團。」

  說了一堆,他還真撿不到好處,「也就是說我這個人是集你所有最不中意的條件於一身嘍?」他大少還第一次被女人這樣嫌,嫌到無一處是好。他以為這輩子只有他挑剔別人的份哩。

  「是啊。」

  「你這女人……」

  「怎樣,惱羞成怒啦?!」完全忘了此刻在水裡,她的安危還操縱在別人手中。

  「你知道嗎?你現在得要仰賴我才能上岸去,對於恩人,你態度就不能好一點嗎?」

  她的火氣還在,依舊大放厥詞。

  「你大可選擇不救,我不想欠你這種人人情!」向這種人低頭?才不!反正她就是死巴住他,怎麼也不鬆手,倒是想知道,他要怎麼甩開她。

  「這樣……」他出其不意的往她腋下搔癢,她著了道的鬆手狂笑,咕嚕的喝了口水。

  下一刻滅頂的恐懼恐又讓劉苔花容失色的尖叫,「哇……救……救命。」

  池靜輕鬆的提住她的領子往自己拉了過來。「叫恩人。」

  「你這人真的很……」

  「下頭接的字眼只要又讓我不滿意,我不介意這恩人換人當!」

  手作勢要鬆手,她早先一步抱住他,都已經嚇得掉淚,就是倔強的不示弱。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性子?池靜又看了她一眼,心想,一個大男人這樣捉弄人也夠了,再多就不入流了。

  手托著劉苔的身子慢慢的走向池畔,張家穎早準備好兩條大浴巾遞上。

  「劉苔,沒事吧?」難得看她這麼狼狽的樣子,眼睛附近紅紅的,鼻子也是紅的,嚇哭了嗎?

  他現在確定這兩位一定認識,不認識還能在落水的情況下吵這麼久。池子大他是聽不清楚在說什麼,卻看得到兩人的樣子都很僵。

  劉苔搖了搖頭,穩了穩情緒後起身,快步追上走了十來步距離的池靜。「喂,你!」

  他睨了她一眼。「還要繼續吵?」

  「不吵了,也許……這是我們最後一次這樣吵架。」這陣子她受夠了。

  池老爺的亂點鴛鴦譜她雖拒絕,但多少也讓對方覺得沒有完全不留餘地,還留有希望。再加上一來和池家接近時,那股擾亂她心湖的磁場,這樣的感覺很特別,讓她十分在意。

  有些緣份命中注定了,就算逃也逃不了,就順其自然吧。這也就是池老爺拿事情威脅她答應和池靜的婚事時,她沒有堅決反對的原因之一。

  更何況,他若與她無緣,任池老爺如何固執,緣份又豈是固執得來的?而且,池靜又豈是省油的燈?

  二來,她不能為自己卜上一卦,卻看過池靜的生辰八字。這男人,也不是「非她不可」。如此一來,她就放心任由池老爺「胡鬧」了。

  綜合以上,與其因為這件事而得罪池老爺,弄得老人家不開心,何不就讓事情冷處理。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

  可瞧瞧,她為自己招惹了多大的麻煩。池靜根本是個災星!

  那句「最後一次」讓池靜不自覺的皺了眉,「什麼意思?」

  「我的老師說,你的一生中桃花無數,可大多是別人喜歡你的。」不想說,因為感情方面他為人正派,鮮少沽惹,因此沒什麼爛挑花。「有兩朵正桃花,也就是和你可以發展成姻緣的,出現的時間點很近。如果……我算是其中一朵,想必另一朵也要出現了,你就直接選擇她就是。當然,也許其實我連其中一朵都不是,這樣你的選擇就更多了。」

  池靜看著她沒多說什麼,原本還沒這麼生氣的俊臉一整個拉下來。

  「你真的以為你那個老師是什麼神算嗎?我要娶誰容得他多事?」心情極度複雜、極度的煩躁。劉苔說這話不正合他意嗎?

  莫名其妙給塞了個來路不明的「未婚妻」是給他很大的打擊,和這個未婚妻互看不順眼,打擊更大。他想盡法子要爺爺收回成命也是事實……總之,他就是由衷的拒絕這樁婚事。如今這個未婚妻顯然在暗示他不喜歡可以換人。

  他該高興、該如釋重負才對,但為什麼一整個惱火了起來?怒火竄得漫天高,比得知了爺爺不經他同意就決定了他的婚事更生氣。

  「也許他老人家只是沒說,你要娶誰都行,只要不是他徒兒就好。」把話說完,劉苔繼續往前走。

  她和他就到此為止吧!這個自以為是的大少爺,誰想要誰拿去。令人生氣的傢伙!以後不會再見面了吧!

  兩個人各裹著一件大浴巾,互瞪了一眼。「哼!」

  由另一頭奔來了一名矮壯的中年人,劉苔記得他,池靜家的司機。

  看他神色匆忙,可能有什麼要事要找池靜吧,她直覺的要避開,只見司機遼遠的就扯著嗓門,「少爺!少爺……我打您手機打了七、八通了。」

  「慌慌張張的,什麼事?」

  「老太爺……老太爺他……死了……島……」

Rank: 8Rank: 8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5-3-18 19:25:46 |只看該作者
第3章(1)

               
  池老爺啊池老爺……又遭你暗算了!劉苔也理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

  丑時剛過,佈置得哀榮備至的靈堂靜悄悄的,只有守夜的幾個傭人留在一旁打著盹兒的燒著紙蓮花。

  守夜燒紙蓮花的該是子孫,可就她看到的,幾乎都是池靜在守夜,其他的就只有傭人在了。

  劉苔和池家非親非故,即使她「老師」是池老爺御點的地理師。但在處理喪事的過程中,都是池家請來的葬儀社安排,和她也沒仟麼關係。起碼從大體入斂的吉時,一直到出殯當天的封棺、移棺這些時辰前,是用不到她的。

  但是為什麼她會乖乖的待在池家守靈?

  一來是防著邱隆動手腳。反正他也以為她只是「劉老師」的徒弟,所以沒防著她。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他倒是挺安份的。

  再來就是,池老爺雖沒留著最後一口氣等池靜回來,卻在彌留之際仍惦念著,「阿靜、劉苔……佳孫佳孫媳……」

  哎!到死了都還不放過她,教她有一種無語問蒼天的感覺!

  現在可好,死者為大,就算她有再大的不甘心、不願意又能怎樣?能不嫁嗎?

  輕輕的,劉苔歎了口氣。

  池老爺走得突然,雖說遺書後事采佛道教事宜,一切從簡。

  可池家非一般人家,對外雖宣稱不收奠儀、花圈花籃,但池老爺交友廣闊,為人處事成功,送來的輓聯花圈仍讓池家和附近巷弄陷入黃白花海。

  這幾天前來捻香的各界友人絡繹不絕,家屬得呈跪儀,向前來致意的友人回禮。

  照理來說,父死最忙的該是子女,可瞧瞧池老爺的那個兒子,還真是委託葬儀社委託得夠徹底,什麼時候看那位大爺,永遠閒閒沒事的待在:男納涼。倒是嫡長孫池靜大小事事必躬親,不信鬼神的他為了最親的爺爺,一句句的跟著僧侶頌唱著佛號。一句甸唸唸誠心,只願爺爺在另一個世界得到最大的平靜。

  這一切劉苔都看在眼裡,除了歎息還是歎息。

  晚秋一入夜格外清冷,她方才出來忘了搭件外套,現下還真戚覺到有點冷了。正要轉身回房拿件衣服,意外的發現池靜就站在不遠處。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才一個多星期,他瘦了好多,那雙銳利的眼也因為疲憊而顯得有些迷濛。

  「睡不著就起來看看。你呢?」劉苔走向他。「一樣是睡不著。」

  「睡不著也該在房間待著,跑到靈堂來你不怕嗎?我的那些叔叔、嬸嬸、親戚都很怕呢。」那些人也真有趣,人活著的時候無時無刻不找機會接近,巴不得能黏在身邊。如今,一個個躲得像老人家得了什麼瘟疫似的。

  她微笑道:「做這一行的還怕,不就真被你料中,真的是招搖撞騙了?」第七夜剛過子時,池老爺就回來了。那一夜輪到池靜守靈,老爺子就站在他旁邊看他幫他燒紙蓮花,他看一看他,又看一看她,然後心滿意足的笑了笑,似乎很滿意她的「認命」。

  那一夜他待的時間不久,很快就走了。

  池靜看著她,「風水……我還是把它歸類在怪力亂神,可你這個人……我好像開始可以相信爺爺的眼光。起碼他可以無視我所看到的你那劣根性的一面,直探你的美好。」爺爺走得太倉卒,他知道他來日無多,卻不知道是這樣的快,毫無心理準備下,說不慌是騙人。可那時劉苔一直陪著他,看著她那沉穩寧靜的眼神,他就獲得平靜下來的力量。

  明明是不對盤的兩個人,他卻在短短的時間內,在她身上找到安定的力量。在累極、忙時,在那些親戚們忙著計算利益的你爭我奪時,他已習慣的尋找著劉苔。

  「感謝你的謬讚。」他的臉色真的很不好看吶。「你看起來很累,要不要去休息?」

  池靜走到燃著紙蓮花的盆子,又扔了一朵蓮花去燒。「我爺爺其實很怕寂寞,聽老一輩的人說,往生的人通常會在晚上回來。如果真的回來卻發現沒有家人為他守靈,理由是人人都怕他……他會有多傷心?」

  這也就是即使不是輪到他守靈,他每天晚上仍不定時的在靈堂走動的原因?明明是鐵齒而不相信怪力亂神的人啊!劉苔的必有些疼。這個自大霸氣的男人:心底深處仍有著這樣傻氣的孺慕之情。

  池靜走出了大屋子,對著外頭的涼爽空氣深呼吸,然後突然開口說:「劉苔,雖然你曾罵我是奸商,可我還是得說,我們池家做生意向來規規矩矩,能賺的,我們不便宜人家;不能賺的,我們也不曾昧著良心做。」

  常言道,為富不仁,富不過三代。池家傳到池靜,何只三代,想來必是積善之家。「那是氣話,你不要放在心上。」劉苔有些訕訕的回道。

  「我爺爺是個大商人,一律講求行規,在商言商。他教導我,商內行規不可破,商外人情講三分。商人求利,『利』字乃是『禾』與『刀』合,以刀收禾是為利。所以刀要利,禾要飽。刀是逐利的方法、手段;禾則是指交易的東西。他常說,做生意的方法正派,賣的東西比人家好,這樣的生意人就成功一半了。爺爺他是商人的典範。」

  劉苔想起池老爺,交手後,一下就栽在他手上。思及此,不覺莞爾。這老人其實很可愛。

  池靜走到一個花圈前,白色石斛蘭環著中間秀逸的字跡,上頭寫著「道范長存」。看著看著,他伸出了手,撫著上頭秀逸的字。像是在心中反芻著爺爺在世時的事跡,一遍又一遍……

  「池老爺……是個很好的人呢。」

  池靜……壓抑了很久吧?幼年失怙,是祖父一手帶大他,如今老人家驟逝,他強打起精神的處理著事情,豪門巨戶間的貪婪逐利、人心複雜是市井小民無法知道的。大房長孫的冷靜大器形象不但外人在看,自家人更是放大在檢視。他不能有絲毫的軟弱失態,他必須是悍然堅強以符合大眾期待。

  在他這個雖名為裙孫,實則親如父子的祖父治喪期間,他一滴淚水也不曾掉過。他怎麼會不傷心,怎麼會不痛,可為了顧全太多事,他只能強忍著。

  伸出手觸及他的指尖,劉苔的心狂跳著,池靜微側著瞼看她,深呼吸,她牽住他的手。「輓聯上的詞代表著致送者想對池老爺的思念,我陪你……一同對池老爺於後世小輩的芳德做一趟巡禮。」

  池靜輕輕的回握她。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在花籃花圈夾道延伸的靈堂四周……哲人其萎、仁風安仰、大道可風、碩德永昭……

  這些字眼都像是在提醒他,他倚之如父昀爺爺不在了。池靜的眼濕濡了,他駐足在一面寫著「南極星沉」的花圈前,雙肩微顫,劉苔靜靜的陪著他。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恢復了一貫的冷硬嗓音。

  「劉苔……」

  「嗯?」

  「謝謝你。」

  「……沒什麼。」

  「還有,對不起。」劉苔奇怪的抬起頭看池靜。

  「對不起什麼?」

  「我知道你並不想嫁,可我不能不娶你。」牽著她手的力道倏地加重。

  她的心裡一陣刺痛。一想到他是在「無法反駁」的情況,不得已得娶她的,從他前陣子的反應就曉得她不是他心中人選,可當他這麼說時,她心裡還是會難過。

  池家老爺的後事在一個月前圓滿完成了。

  池靜和她在那秋風夜的「牽手情」後……再也沒有進展。

  牽手又不代表什麼,而且還是她主動去牽他的。而牽手的動機,僅僅也只是安慰吧?

  她忙於自己專業領域裡的各項服務,池靜是大企業頭兒,自然更是忙碌。一晃一個月過了,兩人甚至連通電話也沒有。池靜提過不能不娶她,如今他一忙忘了,她卻直惦著這件事。

  這婚事既不是建立在你情我願上,這麼說對死者是有些不敬,可對她來說,就只剩來不及拒絕死者請求的一件事。

  整件事對她而言,實在無法說樂見其成,因為那是在騙人的。可她為了承諾一定會做到。

  對男交悸事劉苔一向淡薄,活到二十來歲,長得古典秀雅的她,其實不乏追求者,只不過那些人一知道她是個老跑墳地、把靈骨塔當休閒娛樂的「風水師助理」,就一個個跑得比飛的快。

  也許她向來將職業當成她的天命,在這之外的事她也不怎麼在意。二十幾歲的女孩該是生活得多采多姿,享受著愛人與被愛的粉紅氛圍,但這些事好似都與她無關,要不是這一回池老爺的「迫婚」,她壓根兒沒想過結婚的事。

  昨天她打了通電話給池靜,秘書說他在忙,問她是誰,請她留下電話。

  她自稱是他的「朋友」,姓劉。結果等了一整天下來,他並沒有回電。早上她又打了一回,還是接不到他手上。

  好吧!人家沒時間見她,她就自己去找他。這幾天她比較有空,不然再過去她要處理的事很多又棘手,要見面也多有不便。

  依然是一身飄逸的穿著來到了他公司,她仍舊不得其門而入的在一樓大廳坐冷板凳。

  歟……大老闆果真不好等吶!她都來到這裡了,那位再沒空也得打聲招呼吧?看著時間飛逝,她決定不等了。請櫃檯轉達,說大老闆繼續忙吧,她要走了,有機會再見了。

  從大廳走到門口不過短短的二十來步的距離,劉苔的手機響了。一看來電顯示……池靜。

  「喂。」

  「不是要見我,怎麼就這樣走了?」

  「我找你,你似乎很忙……」

  「再忙也會有時間見未婚妻,你給秘書和櫃檯留那什麼話?朋友、姓劉?我姓劉的朋友何其多?」池靜的語氣稱不上客氣。

  原來大少爺是因為她留言的稱謂不夠「親密」這才拒接?未婚妻?是也可以這樣說,可現階段,說實話,她還是沒辦法對外人這樣介紹自己。「這樣啊……」

  「什麼叫『這樣啊』?你對我的話存疑嗎?」

  「那個,我只是還在消化你的話。」

  「我的話有讓你這樣消化不良嗎?當我的未婚妻有這麼難以啟齒嗎?」

  奇怪?聲音好近,不太像在講手機,反而像是在不遠處說話。劉苔一回頭,池靜就站在十步左右的距離。

  為什麼他咬牙切齒的模樣會讓她很想笑?她好像從這件事上,又多瞭解一些大少爺的脾氣了。

  池老爺在往生前,池靜不斷的對這樁不在他自己計劃內的婚事做垂死的掙扎。池老爺往生後,他在輓聯前說了他不能不娶,也就表達了「婚事」已在他的計劃裡。他認真的把她這個看不順眼的女人,也擺進他未來的人生。

  想想這一點,他和她還滿像的。

  劉苔笑了。「好啊,當然好。以後自我介紹,我不會忘了。」

  走出大廳的自動門,這才發現外頭下起了大雨。真是的,方才才想說不會又要下雨了吧?結果應驗了。

  「你找我有什麼事?」池靜跟她並肩站在大樓外,由側臉偷覷了她一眼。一個月不見,這張臉一點也不陌生。

  當然不陌生,因為他每天都有在「複習」

  爺爺驟逝,國內外的公司一堆事情待處理。他每天馬不停蹄的開會、當空中飛人……當靜下來時,他其實也會想到劉苔,也會想打電話給她。可是……該死的!為什麼她從來沒想過要打電話給他?

  她就這麼不把他放在心上嗎?比起他每天都有想到她這女人,心理真是越想越不平衡!

  「只是想提醒你,按民間習俗,如果我們百日內不結婚,就要三年後。」她想了一下。「我想過了,以你現在,應該沒心情準備婚事,我們就等到三年後吧。」

  劉苔狀似設身處地為他想的話,卻令他不自覺的皺了眉。「我現在的確沒心情辦婚事,所以一切從簡。現在結婚也容易,甚至不必到法院公證,只要去登記就行了。」三年後,一千多個日子,這當中的變數不大嗎?抑或,她等的就是這變數?他的眼微瞇了一下,心中實在不高興!

Rank: 8Rank: 8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5-3-18 19:26:05 |只看該作者
第3章(2)

  「那個……我們要不要再等一等?」

  「理由呢?」

  「婚姻非兒戲,總要和最對的人。」

  大樓外下著傾盆大雨,連站在大樓的騎樓下都多少會被波及。伸出手承接斜飛而入的雨絲,有只大手忽然抓握住她的手腕。

  她嚇了一跳,慢半拍的抬起頭看著臉色難測的池靜,不明白自己的話哪裡說錯了。

  「你的話是什麼意思?這句話是說我,還是說你自己?」最對的人?她以為是什麼原因讓他答應了這婚事?她以為他為什麼會對「稱謂」突然敏感了起來?像他這樣的人要在心裡為誰空出一個位置容易嗎?

  劉苔用力縮回自己的手。「我只是說出來參考,不接受大可不必如此。」有人說,女人心,海底針。要她說,男人心也不惶多讓。到現在,她還不知道哪裡惹到他了?

  「我不可能再等三年,就百日內去登記吧。」

  她雖然很想請他多考慮,想想還是算了。他的地雷埋在她所不知道的地方,誰知道會不會又踩中。幸好,她也大致翻了一下日子,如果下個月十二日去登記,那天她就算是新娘子。新嫁娘在當日是鴻運當頭,氣高三分,天煞避不過,避地煞、黑煞卻是綽綽有餘。

  之前她應下的那樁棘手案子,肇事兇手已經抓到,大體也該入土為安了。「那麼……下個月十二去登記吧。」

  「為什麼是下個月十二?」那天他不在國內。

  「日子不錯,對你對我都好。」

  「又是看了日子。」他嘲諷的看著她。「為什麼對你對我都好?在那天結婚能怎麼?百年好合、夫妻情深?」

  「有些事信不信由你。」

  「我就是不相信。還是那個日子充其量也不過對你有好處?」

  劉苔皺著眉。他以為她挑日子會只顧到自己嗎?她這個人再怎麼沒有悲天憫人的襟懷,在處理兩人的事情,無法取得雙方都好的情況時,她會把對方擺在自己之前。「不信就算。」

  「沒有更好的理由嗎?」那天他有個重要的合約要簽,在那之前就得飛往美國了。

  她看著騎樓外的雨景,沒試圖再說服他。

  劉苔骨架天生纖細,雖然不高,但身材比率極好,她姿態優雅,隨便一站就讓人覺得極其美麗瀟灑,說是輕靈飄逸也不奇怪。

  風一吹,她沾著雨絲的發輕揚,神情仍是淡定、一副氣定神閒,就是那副未染紅塵味的模樣令他不舒服。感覺她就是與他不同世界的人,稍不留意她就會消失無蹤。

  每每意識到這種奇怪感覺,他總是感到一陣莫名的心驚。

  不一會兒,司機把池靜的車子開了上來,他拉開車門,將她推進車子裡。

  「幹麼?要去哪裡?」

  「難得見面,原本想略盡地主之誼的。現在我改變主意,去另一個地方。」看著她松放在側的手,不自覺的握緊。

  「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結婚吧。」

  劉苔訝異的看著他,怒火在胸口點燃,她抿著唇、閉上眼沉默。

  「沒意見嗎?」

  「大少爺容得下別人有意見?」

  「只要非關怪力亂神的我就聽。」

  「那好,我們現在就事論事,不提子不語。」她睜開了眼,眼光冷利。

  「結婚後我們依然分住兩處,比照婚前的模式。這樁婚事只是在完成池老爺的遺願,無關咱們倆的私誼。真論起私人情感……這世上找不到像我們兩人如此沒有交集、比我們更不適合的人了。」

  「……隨便你!」池靜也冷漠的回應。

  看著窗外一幕幕掠過的景物,劉苔一把火仍是燃得旺。如果登記結婚能夠「結束」和這位可惡男人的交集,她會很樂意的快快簽名!

  登記後也算完成池老爺的遺願,她可以和這魔頭劃清界線了吧?!再也不要和這人有任何交集了。

  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到底是哪一位哲人大德說出這樣有哲理的話?

  一對男女因為愛到最高點,想攜手自首而結婚。大概沒有什麼人會在完全沒有感情的情況下就結婚的吧?

  別人結婚是為了長相廝守,大概只有他和劉苔是為了不再有交集才結婚。

  劉苔就這麼討厭他、看他不順眼嗎?當他的妻子有什麼不好?他可以提供豐富的物質享受,她還有什麼不滿足?她就這麼急著和他保持距離嗎?不!他們什麼時候親近過了?

  爺爺治喪期間的牽手情,他曾以為劉苔會安慰他,代表著有某個程度的喜歡。可之後呢?兩人的關係又快速冷卻,連打電話找他都用「朋友」二字,把兩人的關係拉得遠遠的。

  自從結婚登記後,兩人的關係更是凍到最高點!

  已近一個月沒聯絡!連一通電話都沒有!她是結了婚就等著離婚是不是?如果真是這樣,她想都別想!他不會離婚,永遠不會!

  他的個性果決,很少會抱怨什麼。在他的想法中,抱怨是婆婆媽媽的專利。就他而言,與其抱怨,還不如快刀斬亂麻。可他近來發現,他居然會一遍遍的埋怨劉苔,卻從來沒能把她踢出腦海!

  那女人最好不要被他逮到,要不他一定……咦?竟然說曹操,曹操到!

  劉苔就在不遠處的樹林裡散步,由葉縫篩下的日光襯得她白衣勝雪,隱隱散發著模糊的光影。

  即使沒看到她正面的臉,光看那身形和衣著,他也一眼認出是劉苔。看到她,他居然有些開心!

  「喂!你走那麼快幹什麼?」他快步的往前想追上她。「喂,為什麼裝作不認識?」

  他大步邁進,可走在前面的劉苔一直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他著急的快步跑了起來,在伸手可及的距離時,他扣住了她的肩,將她扳向自己。

  「你這女人真是……」下一刻,他被眼前所見的景象驚愕得說不出話。轉身的是劉苔沒錯,可她的眼居然緩緩滲出鮮血!他久久說不出話,張口要說些什麼,身子忽然一陣震動……地震嗎?

  「池先生!池先生……」王秘書輕晃著他,好一會兒他才轉醒。「您作惡夢了嗎?」

  池靜睜開眼後,隔了一會兒才分清現實和夢境。

  「……嗯。」方才是作夢啊?好真實的夢!

  他夢見劉苔的眼睛流血……是因為最近時常會想起她,這才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

  王秘書遞了杯水給他。「池先生要更衣了,晚上和xv的ceo有個飯局。」這回到美國來,簽下了一紙重要合約,只是這一兩天總裁似乎很疲憊,白天沒有睡覺習慣的他,居然在下午三點會在沙發上睡著,而且一睡就近三個小時!

  池靜虛應了一聲,忽然問:「今天幾號?」

  王秘書一怔,直覺的要回答。他又補了一句,「我問的是農曆幾號?」

  她忙著找出筆記本翻看。農曆?總裁今天怪怪的,無論是行事歷、公事方面所有的事,都是看陽曆,哪來的農曆?還好,很快的找到了。「今天是十二號。」

  「十二。」劉苔所謂的「對他對她都好」的結婚吉日?是因為方纔的夢境嗎?為什麼他會心神不寧?

  「十二日,有什麼事要處理嗎?」

  「沒有。」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王秘書,這幾天總公司那邊有我的私人電話嗎?」

  「目前為止……沒有。」總裁的手機即使在國外也能接通。私人電話一般而言是打手機,少有人會打公司電話。

  「嗯。」也是,那女人就算出了什麼事也不會找他幫忙吧?嘖!他忘了,那女人還有個「法力無邊」自謝為神算的老師,還能出什麼事?!他會不會太杞人憂天?

  「池先生?」

  「沒什麼事,你先出去,我換洗一下馬上好。」

  待王秘書走到玄關處,池靜突然開口交代,「訂一下明天的機票,我有事要提前回去。」

  她怔了怔。「……是。」不是還有一些事要處理?算了,老闆說的是!

  跟王秘書下完指令,他想到更改了行程,明天就回去,但回去之後呢?劉苔也不見得樂意見到他。池靜不禁皺起眉,懊惱的想起,結婚登記時,剴苔所說的話,以及她在「大喜之日」是沉著臉辦完手續的。

  想起來還是很不爽!他又改變主意道:「提前一天回去就好……」

  正要撥打手機處理這件事的王秘書怔了怔。「是。」不一會兒她以流利的英語交談著,結束通話後,她說:「回程的時間改好了。」

  池靜彷彿沒聽到她的報告,兀自想著心裡事。

  分住兩地,互不干預是他對劉苔的承諾,他回去只是要確定她是安好的,可見不到她、無法聽見她的聲音,如何知道她好不好?

  可是想見她,要找什麼理由?不期而遇?太假了;找她老師看風水,就可以順便看到她?他不信這套,他家也沒死人……誠實的告訴她,他作了不祥的夢,因為擔心,所以來看看她?什麼時候自己也變得如此迷信?不能接受這樣的自己!而且肉麻指數破表,連他自己都受不了!

  算了,不見面就不見面!真是恨透了他目前這三心二意的婆媽狀態。

  老闆今天的樣子真的好怪!就拿此刻來說,為什麼由他臉上表情能解讀出人種交戰?「池先生,回程的票訂好了。」她再度提醒。

  池靜回神。「出國前不就訂好了?」

  「可、可是,您方才不是說要更改?原本說明天要回去,後來又改成提前一天?」

  「有嗎?那些都只是選擇之一,我還沒做決定。現在我決定,不改回程時間,維持原狀。」

  「……」

Rank: 8Rank: 8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5-3-18 19:26:26 |只看該作者
第4章(1)

  初冬的午後來了場雨,雨勢不小,幸好來得快,去得也快。

  一家規模不小的花店前,站了一對登對的年輕男女。男的高大俊美,一身合宜的手工西裝,渾身充滿冷傲的貴族氣息,一看就知道來頭不小。一旁的女伴貌美如花,白色洋裝外罩著保暖的流蘇羊毛披肩,休閒中不失貴氣。

  「啊,這玫瑰真漂亮。」蔥白柔荑捻起了一枝紅玫瑰,低頭輕嗅,好個人花競艷,人比花嬌。

  「池先生也喜歡花嗎?」人美,連聲音也悅耳動聽。

  「比起花,我可能會比較喜歡綠色植物。」池靜沒有附和女子的喜好,也沒配合的說些恭維的甜言蜜語。

  開完會後和來訪的尤董約吃中餐,他們到了之後才發覺尤小姐早等在餐廳。

  飯後對方以吃太飽為由,想一起步行回公司,走到一半,尤老卻接到一通電話得先離開,麻煩他送女兒回去,才造成這有些「莫名其妙」的狀況。

  尤小姐出現在約吃中飯的餐廳,他和尤老是約在先,如果尤小姐正好在附近,人家父親叫她一起來用餐,那也沒什麼。他也曾在中午用餐時間,被爺爺臨時叫出去陪一群老人吃飯。

  至於後來,因為吃太飽而決定走路回公司,幫助消化。好吧!勉強合理。可散步到一半尤老因「急事」離開,只剩他得留下陪尤小姐散步,還得送她回去……就不由得他想太多了。

  上個星期尤老才提到這位令他驕傲的女兒,今天他就正巧來訪,然後又很剛好的可以見到他女兒,感覺上就像在埋伏筆、預告劇情。

  池靜不解風情、漫不經心的看著眼前的萬紫千紅。不明白為什麼十個女人有九個會喜歡花?他想起一個人……劉苔呢?

  他從美國回來第四天了,忍著不打電話給她,也努力不讓那夢境發酵而影響自己。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他仍在意著這件事。什麼事都可以扯上劉苔!連看個花都會想,她會喜歡什麼花?

  想起她一身素白,幾乎沒什麼多餘裝飾的素雅。

  他想起來了,有時她寬大中國風的衣服上會畫有一朵粉色或墨色的蓮花。

  前陣子他無意間看到報紙上的一篇文章。除了財經版,他其實不太看其他的文章,有一天卻看到了一篇只因標題上的「苔萏」兩字。「苔」,是劉苔的苔。原來是蓮花的古名。

  尤馨培一笑。「這玫瑰好新鮮,要不是我正好忘了帶錢,真想買一把。」眼神不斷的釋放她十分喜歡,可又遺憾的神情。

  店員走了出來,笑吟吟的說:「玫瑰今天才到,新鮮又漂亮,最適合送美麗的情人了。」

  她嬌羞昀紅著臉。「不是的,我們……不是情人啦。」

  「啊,那你們是夫妻嗎?」店員察言觀色,知道無論她的話對不對都取悅了美人。看來是女方喜歡男方多吶。

  尤馨培笑著看池靜,把發言權扔到他手上,也在試探他。

  像是不曾聽聞店員和尤馨培的對話,池靜好像是個局外人似的,他淡淡的開口問:「這裡有蓮花嗎?」

  「呃?」店員有些愕然。

  「池先生,蓮花是七、八月的花,花期早過了,現在是玫瑰最美。」

  「這樣啊?真可惜,我妻子很喜歡蓮花。」

  有兩朵正桃花,也就是和你可以發展成姻緣的,出現的時間點很近。如果……我算是其中一朵,想必另一朵也要出現了,你就直接選擇她就是……

  劉苔說的話他記得可牢了。兩朵正桃花?他可不是因為喜歡她才謹記這段話,只是不想被她那個什麼神算老師命中而已!桃花?門兒都沒有,他當路人甲乙丙!

  尤馨培一臉備受打擊的表情看著他。「你……」

  池靜一笑。「尤小姐喜歡紅玫瑰嗎?」他要店員包好一束,遞給她時說:「祝什麼好呢?就視兩家合作愉快,業績如同這玫瑰一樣又紅又亮眼。」

  「……謝謝。」她尷尬的收下,直想挖地洞,當然也沒勇氣多問他結婚的事。

  池老好像前不久才往生,在那之前也沒聽過池靜有什麼交往的女友,何以……爸爸真是!事先也不打聽清楚,害她出這種丑!

  一回到公司大樓外,池靜立即打手機讓司機送尤馨培回去,他轉身要進公司之際,忽然在不遠處的一名女子喚了聲,「姊夫。」

  他沒理會仍邁開步伐,準備進入公司。

  「池靜,池總裁。」

  他只好駐足,回眸看著三、四公尺外吟一名媚麗如花的女子正朝著他笑,看到不認識的女子對他微笑,他冷淡的頷首。

  「我們認識?」

  「是不認識,可怎麼辦,我還是得叫你一聲『姊夫』。」不拐彎抹角,她自我介紹,「我是劉苔的二姝,劉蓮。」

  劉蓮?怎麼她家的名字都這麼「固」?不是「流汗」就是「榴蓮」?不會還有叫流亡、流彈的吧?

  這一位穿著俐落的粉領族套裝,應該是「正常」的上班族,不會是什麼風水師的徒弟吧?

  「你好。」池靜走向她,雖然不知道劉苔的妹妹為什麼會找上他,心裡頭卻有股不祥的預兆。劉苔……發生了什麼事嗎?

  「你忙嗎?如果可以,請給我十分鐘的時間,說明來意後,我就離開。」

  兩人就約在公司附近的一家連鎖咖啡館,各點了一杯熱飲。

  劉蓮悠閒的啜了口熱巧克力。「啊……這種一杯要價百來塊的巧克力熱飲和外頭那種一杯三十塊的果然不同,果真一分錢,一分貨啊!」

  「你喜歡的話可以再點。」是劉苔的妹妹,他得禮遇些,可在品嚐熱飲前,她是不是該先將找上他的事說清楚?

  「真的嗎?真好!真的好香啊!」

  「劉苔……近來好嗎?」

  「姊夫,我只能再點一杯嗎?」劉蓮笑咪咪的說。

  「你只要先回答我的問題,十杯都沒關係。」

  「最大額度是十杯嗎?」

  他懂了,他把咖啡儲值卡遞給她。「秘書昨天才儲值,夠再買個幾十杯,這卡送你。現在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她啊,算好,也算不好,普通吧!」

  這答案存心吊人胃口嗎?「普通是怎樣,可以解釋一下嗎?」

  捧著暖手的杯子,劉蓮很認真的回答,「就好像之前有一則新聞,有個人被雷劈中,結果只是昏迷住院,幾天後醒來依舊生龍活虎的。你說,這是算好,還是不好?就我來解讀,被雷劈中當然倒霉,可還能毫髮無傷的醒來,這真的可以說是大難不死了。你說,如果有人問起這人近來好嗎?我該怎麼回答?只能回答『普通』嘍。」

  被雷劈中……倒霉透頂吧?普通?池靜在心中搖頭感歎之際,心尖突然打了個突。「被雷劈中的那個人,不會就是指你姊姊吧?」

  「怎麼會?不是她啦。」她匆然幽幽一歎,「真的是這樣就好了。」

  前一段話讓他心中大石落了地,下一段又將大石推回原位,還加碼。這丫頭到底想怎樣?「劉苔現在到底好不好?」

  「普通。」哎呀呀……臉色都變了,可見是挺在乎的嘛。「我們家家學淵源,什麼事都平常心看待,只要吊著一條命,管她瞎眼瘸腿都算普通,呵呵……所以姊夫,你不用太擔心啦。」

  她不另類的解釋「普通」二字還好,被她一解釋,他沒辦法平常心看待!「你到底……」

  「其實你真的不必太擔心,除了我姊之外,你大可往外發展。方纔我看到了,你替一個美麗的小姐開車門,那位小姐手上還捧了一束好美的玫瑰。紅玫瑰代表愛情,想必是你送的,既然心有所屬,何必多方招惹?」她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今天她來,自然不會只是「騙吃騙喝」。只是她這人天生有些小刁鑽,在確定眼前這人有資格當她的姊夫之前,她不會輕易說明來意。

  劉蓮一派輕鬆的丟出一些「考題」除了自娛娛人,也不無探其真心的目的。

Rank: 8Rank: 8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5-3-18 19:26:44 |只看該作者
第4章(2)

  池靜無法否認花不是他送尤馨培的,可還是磊落的說:「我和尤小姐的關係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是那樣也無所謂,你和大姊的婚事我聽說了。既然不是建立在感情上的婚姻,勞燕分飛是遲早的事。大姊說,也許你的另一朵正桃花要出現了。」方纔那一位是不是他的另一朵正桃花她不曉得,但長得是挺正的。

  她就這麼希望那一朵桃花出現嗎?池靜簡直要咬牙切齒了。

  「如果她想以此而擺脫我,那麼她恐怕要失望了。」深吸了口氣,「小姨子今天來,是替令姊打采情報嗎?如果是,那麼……」拿這種事來浪費他的時間,太過份了。說完,他打算起身離去。

  欽,這樣就要走人啦,她都還沒進入主題呢!

  「當然不是……事實上,我今天來找你的事,大姊並不知道。嚴格說起來,她還嚴重警告過我,無論如何不能找上你。」

  那是什麼話?!他該生氣的,可出現在生氣之前的情緒,卻是憂心。那女人……一定發生了什麼事,要不然她妹妹不會無緣無故找上他。「她發生了什麼事?很嚴重嗎?」

  「唔……普通啦。」

  又是那兩個明明夠普通,但被她說出口,卻讓人心底泛寒的詞。「怎麼個『普通』法?!」

  「就……快瞎了。」

  「快……快……」池靜驚愕得連話都說不全。

  「就是快瞎了。」劉蓮又再強調一次。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他不信怪力亂神,可這幾乎和他夢境吻合的事……為什麼會讓他這樣心驚膽跳?「劉苔發生了什麼事?」

  「她發生的事和她的工作有關,對你這凡事講科學的人來說是很怪力亂神的,你確定要聽?」

  池靜眉宇深鎖。「她的老師呢?她不是有個號稱神算的老師?他連自己的徒兒都救不了嗎?」

  劉蓮涼涼的開口,「你都將風水堪輿視為怪力亂神,怎會相信風水師的能力?話又說回來,再厲害的神醫都會醫死人,神算又豈會沒有無法避開的事?更何況……即使有法子避開,也得要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缺一,大勢去矣。」那煞穴是凶險,可以大姊的能力會避不開?

  剛開始大姊用的方法似乎對了,情況明顯轉好。可後來又漸漸變糟,尤其近日,情況很不妙!難道是有什麼「外力」介入嗎?真是如此,那可比純風水上的問題更麻煩!

  在她的想法,與其用原來方法一無進展,有個魁星丈夫可用,就不曉得大姊在堅持什麼!

  池靜不由得想到劉苔先前看的結婚吉時。那件事和這事情有關嗎?「這個月陰曆的十二日……」

  「她就是在那天出事的。原本,她只要在那天有件大喜事……例如剛好結婚,她就可以避開這個劫的,可惜啊可惜……」

  她是因為想避開這個劫,才提在十二日那天登記結婚的嗎?可那時,他卻拒絕了。池靜濃眉攏近。「看醫生了沒有?別盡往這些沒根據的事情上想,也許只需掛個眼科……」

  「看了兩三個所謂的名醫皆束手無策,更解釋不出何以她的視力一日比一日衰退。」劉蓮笑了笑,「要我申請診斷證明給你看嗎?」

  「沒有其他方法可以用了嗎?」他當然還是不信那些提不出證據的事,可這件事卻在他心上壓了個大石。他在意劉苔怎麼想他這個人?

  一個自私自利,只想到自己的可惡男人。

  他記得登記結婚那日,她臉上全然找不出一點喜悅,而她所說的每句話……

  ……結婚後我們依然分住兩處,比照婚前的模式。這樁婚事只是在完成池老爺的道願,無關咱們倆的私誼。真論起私人情感……這世上找不到像我們兩人如此沒有交集、比我們更不適合的人了。

  這些話在當時讓他火冒三丈,但現在回想起來,卻令人如此難過。當劉苔執意分住兩處時,是不是同時也築高心牆,把他踢出她的世界?

  「方法嘛……在你所謂的科學內無計可施,我們也只得在科學外求方法嘍。」這話直酸他,他豈會聽不出來?

  「你說說看。」

  「大姊的老師說,你天生好命格,既是魁星又帶福祿,磁場之好萬中選一、陽氣重,鬼神難近。」

  這只是「開場白」,他知道。不過,因為不知道所謂的「科學方法外的處理方式」,濃眉忍不住皺了起來。「然後呢?」

  劉蓮一笑。「萬中選一是難得,可這世上的人又何只幾億幾千萬?也就是說,這法子也不是非得要你不可。」她有些有意無意的挑釁著某人的敏感神經。

  「那又為什麼找上我?」一股氣悶得很,說得好像他的被取代性極高。

  「因為你是和我大姊登記結婚的人,有些事還是得讓你知道。」

  沉悶的情緒轉成惱怒,池靜心裡不痛快起來。「如你所說,我們只是『登記結婚』,而且婚前就協議各過各的,你今天來找我的事,不是多此一舉了。」

  她仍是不慍不火的一笑。「這樣啊……看來大姊還真對了。」

  池靜忍了忍,口氣不佳的問:「她又說對了什麼?」

  「其實這一趟我是瞞著大姊來的。她出了事,並不打算告訴你。要是她知道我來找你,一定很不愉快。」

  發生了那麼嚴重的事,劉苔還不打算讓他知道,她倒是把他這「丈夫」遺忘得很徹底。「哼!」

  「那好吧,告知的部份我也算告知了,之後有什麼話傳到你耳邊,可別事後發飆哦。」

  「等等……你告知了我什麼?」老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他仔細的過濾回想,劉蓮告知的事情中,有哪件會導致他發飆?有嗎?有這樣的事嗎?

  「我告知的事不少啊,例如,我姊快看不見了。」

  「然後呢?」

  「救她的方法需要一個陽氣重、八字重的男人。」

  池靜深邃的眼眸微瞇了一下,抓到關鍵字眼……需要一個陽氣重、八字重的男人。需要?那個男的如何被需要?莫名的,一堆由沒營養的電視劇、報紙、八卦雜誌看來的,什麼采陽補陰、陰陽調合、歡喜佛上身……全浮現腦海。

  一股酸氣冒了上來。「請教一下,那個陽氣重、八字重的男人需要做什麼事,才能讓劉苔的視力恢復?」

  「侍寢。」

  「什麼?」

  「咳!就是陪睡的意思。當然啦,能二十四小時都綁在一塊是再好不過了。」

  池靜一雙眼瞠大的表達著訝異,漸漸的微瞇了起來,幾乎要從縫裡噴出火焰。修長的大掌往桌子一撐,「……這怎麼可以?!」

Rank: 8Rank: 8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5-3-18 19:27:05 |只看該作者
第5章(1)

  被往生者墓穴的煞氣所傷,劉苔事先雖然有所防備,仍低估了它的嚴重性。

  因事先有防備,煞氣在當下只讓她感到一陣暈眩和刺眼,沒有立即失明之虞。只是在四十九日內若處理不當,所餘氣場讓煞氣包圍吞噬,後果則不堪!小則失明失聰,大則恐危及性命。

  事發至今已第二十天了。她的視力逐漸模糊,尤其近幾日更是嚴重到彷彿置身濃霧中。熟識的人明明就在幾步外,她卻只能由形影做判斷!

  她當然知道事情不能再等閒視之,也用了自己知道的、可行的方式處理,一開始是有其成效,只是後來……怎麼反而更嚴重了?

  她想到要找上等、且必須陽氣極重的魁星命格已有難度,兩人又要長時間生活在一塊!這世上去哪裡找這樣能配合的人?

  當然是有一個人,只不過她和那一位關係弄得很僵。更何況登記結婚當日,她的分居互不干預的宣言猶言在耳,她也拉不下臉請求。

  不信怪力亂神的池靜,這樣的事不肯伸出援手也就算了,也許還會說些嘲諷的話。這也就是,即使有這樣現成人選,她卻想都沒想過他的原因。

  劉苔將臉整個埋進水裡,溫熱的水在這樣略有寒意的初冬讓人渾身舒暢。在水中睜開了眼,她看著同樣放置在水中的手……沒有?!沒有看見手……一片黑壓壓的!

  為什麼看不到?!方才不是這樣的!

  吃了一驚的她將臉抬出水中,把十指拿到眼前又晃了晃。沒有,還是沒有!看不見十指的驚慌讓她有些無措!她小心翼翼的踩出浴缸,一腳踩在藥皂上,身子不受控的滑了出去……

  外頭的人聽見浴室裡傳出一聲低呼後,接著有一些瓶瓶罐罐打翻,之後則是低低的申吟聾傅出來。

  劉苔玉體橫陳的躺在浴室的磁磚上,疼痛讓她一時沒法子起身……

  忽然有人急忙的打開浴室門衝了進來,眼前的狀況讓池靜尷尬不已。

  一張小瞼皺得像揉過的紙團,劉苔微喘著氣低低的說:「蓮嗎?嘶……扶我起來,我的腰可能受傷了,自己沒法子站起來。」

  說完,就有一雙修長的手將她扶坐了起來。

  奇怪……有什麼地方怪怪的?

  「你不必太擔心,我沒事,瞧你抖的。」

  二妹這幾天回來陪她,小妹到美國去,劉德化八字太輕,她怕他受累,短時間內要他先別「上班」。因此出現在家裡的,只有二妹了。

  她依常理推斷是如此沒錯,卻萬萬沒想到劉蓮會找上池靜,而且很「阿莎力」的將看顧大責交到「姊夫」手上。

  劉蓮給了他鑰匙,說她這幾天很忙,希望可以請他幫忙看顧大姊,說真的,他很想拒絕,也不習慣照顧人。可下了班,他還是開了車過來。

  都晚上八九點了,整棟屋子除了一樓神明廳的兩盞蓮花燈外,就只有二樓的某間房透著亮光。

  他進了房間沒看到劉苔,和主臥房以著一扇門相通的另一個空間傳來水聲,想她應該是在洗澡。

  劉苔的房間果然如他所預測的四個字……乏善可陳。較一般年輕女子的房間,這裡更像男人的房間,而且是上了年紀的老男人房間。

  一張原木大床,原木地板、兩張明式太師椅和一張四方桌子,再來就是書櫃,滿坑滿谷的書!她的房間如果沒有那張大床,倒像是圖書館一角。

  書櫃上陳列的書大多和她的工作有關,走近要抽出一本來看時,突然聽見劉苔的尖叫聲傳來,他顧不得太多就闖入浴室中……

  「蓮,你可能要扶我到房間了,我的腰痛到沒法子打直。」

  池靜拿著大浴巾簡單的替她擦拭好身子,扶著她出浴室,將她安置在床緣讓她側躺下。在躺下的過程可能又觸及到腰部的傷,她又抽了口氣的「嘶」了一聲。

  「算了算了,我還是坐著好了。」連坐起來都得人攙扶,劉苔手在捉住池靜想坐好時,這一回她終於察覺不對了。「你……不是蓮!」

  她隨手拉起被單遮掩。方才一直隱約嗅到古龍水的味道,她以為是錯覺,又加上身體的疼痛便她無暇顧及其他。而今觸及肩膀,那寬厚的肩絕對不是女子所有!在眼前的,絕對是個男子!那古龍水的味道……池靜?!

  「你是……池靜?」

  她那是什麼表情?有那麼不可思議嗎?「是又怎樣?」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誰讓你上來的?!」驚訝之後是羞憤!她現在可是衣衫不整噯。

  「劉蓮呢?你找她過來!」

  「她說她最近忙,找我過來照顧你。」

  這丫頭!都說她的事別讓池靜知道了。「我沒事,可以照顧自己。」

  「你連從浴室到臥室三公尺不到的距離都沒法子自己走了,還能怎麼照顧自己?」

  「我可以!」

  「那好!我看你方纔那一跤摔得不輕,只怕要看個醫生了。你說能照顧自己,我也不為難你,你只要自己能夠穿戴整齊,我馬上離開這裡。」

  「你……」

  「怎樣?」

  「你明知道我受傷了!」

  「是啊,我『明知道』你現在連動都不太能動,也『明知道』你無法自己穿戴整齊,更『明知道』你無法照顧自己。」

  「……我不要你管!」

  他深吸了口氣壓抑住怒火,突然將一團布塞到她手上。

  劉苔怔了一下,一番摸索後知道這團布是什麼,她的臉飛紅了起來。「你到底、要做什麼?」

  池靜不理會她,逕自打著手機。「喂,莊醫生嗎?我有個朋友跌傷了,方不方便出個診。住址在……」他說了幾個大目標,沒想到莊醫生居然知道「劉神算」住所。結束通話後,他看著劉苔,她則倔著一張臉。

  「那位醫生家距離這裡不遠,車程約莫十分鐘。你再不換上衣服,等會兒打算光裸著身子看診嗎?」

  「池靜!誰說我要看診的?」這人憑什麼替她做決定?

  「我說的。」

  「醫生是誰叫來的誰就讓他看。」

  「我沒病,他來是看患者。」

  「我不要看!」

  「過了兩分鐘了。你剩八分鐘換衣服。」

  「我會讓他不得其門而入!」她是主人,她不讓人進來,誰敢進來?

  池靜乾笑了一聲,當她虛張聲勢。「又過了一分鐘了。」

  過了一會兒,兩人仍僵持著,劉苔看不到池靜,可瞪人的眼神還是凶狠著。她是有些虛張聲勢,眼睛看不見從來沒像此刻讓她那麼無助!她火氣燃得漫天高,那又如何。她連打通電話搬救兵的能力都沒有。

  不一會兒池靜的手機響了。「喂,這麼快就到了?好,我馬上下去開門。」結束通話後,他轉身要下樓。

  「池靜!」劉苔喚住他,語氣又氣又急的,還帶了幾分的無奈。「拿去!幫我換上!」她氣呼呼的把內褲交了出去。「快啊你!」

  傷勢沒什麼大礙,不過劉苔的腰是真的閃傷了,只怕要有三、四天不良於行。莊醫生開了消炎止痛的藥,且留下幾張緩和酸痛的藥布。

  為了吃藥,她勉強讓池靜餵了幾口面。吃過了藥,她側躺在床上又是無止境的沉默。感覺另一邊的床緣陷了下去,池靜就坐在那一端吧?

  「還很不舒服嗎?」聽見他溫柔的問道。

  指哪裡不舒服?如果是心理的話,那真的是十分不舒服!方才因為不想光著屁、股看醫生,緊要關頭才讓他替她穿衣服。那時她只著急著要衣著整齊,沒心力注意太多、想太多。

  可待一切處理完後……她裸身讓池靜替她著衣的「毛骨悚然」感受就回來了!

  那男人真的……手拙得要死!運動胸罩他可以前頭穿到後頭去,一件內褲可以穿了又脫,脫了又穿,只因為他不但內外弄顛倒,前後也不對,怪不得她老覺得股溝怪怪的,原來是蕾絲花跑到後頭當雞毛撣子!要不是感覺他也很緊張,她還當他惡質到連這種時候都能捉弄她!

  正因為看不到,所以感覺也就特別靈敏;因為看不到,沒有其他的事物分神,在黑暗中才會不斷的想到尷尬的事情……天!

  「還是很不舒服的話,要不要去住院?」池靜再次提議。

  劉苔吶吶的開口,「沒事了,我好多了。」也許是止痛藥起了作用,她不像方纔那樣,痛到連話都說不出來。就這一點,她還是得感激池靜。

  「劉苔,你的眼睛……」劉蓮說,快看不到了,可他覺得情況更糟,她沒道理在一開始就把他和劉蓮弄錯了。答案只有一個,她根本就看不見,當然無從辨認。

  「看不見是遲早的事,只是沒想到來得這樣快。」到底是她太相信自己的能力,還是低估了那煞穴的威力?她以為只是大大的影響視力,再糟也只是瞎了左眼,全盲是她始料未及。那麼「始料未及」的事,會不會不只如此呢?

  「我……真的可以幫上忙嗎?」

  「大總裁日理萬機,不必刻意為了我做些什麼。」

  劉苔語氣淡淡的,較之方纔她為了穿衣服的事和他爭吵,他還比較喜歡那個倔強任性的劉苔。那表示她還會生氣,願意和他吵。而眼前的劉苔……太平靜,平靜得像把他當陌生人看似的,他無法忍受劉苔這樣的對待!

  「你應該很怨我吧?劉蓮說了,十二日那天,你原本想藉喜事避煞的。」故意挑著劉苔的敏感神經說,他寧可她生氣、怨恨,痛罵他一頓也好,就是無法忍受她不理他。

  「你不應該這麼想的,只相信科學的你,怎麼會有這麼可笑的念頭?你應該堅持你當初認定那是怪力亂神的想法。」

  「說到底你還是在怨我。」池靜口吻悶悶的。

  劉苔默然不語。怨嗎?她對池靜有所埋怨嗎?埋怨這詞,合該是用在有一定交情的人身上,沒有情份,哪來的多餘情緒?她對池靜有這樣的情緒嗎?

  「我從來不做後悔的事,所謂的後悔,必定是回首過去。而我只往前看,因為那才實在。」與其成天活在後悔中,想著如果當初如何如何,現在也不會如何如何……過去都過去,蓋棺論定了,與其這樣,還不如想著如何收拾局面。

  「那你今天來這裡又是做什麼?」

  「陪睡。」池靜語氣輕鬆的回應。

  劉苔的臉瞬間爆紅,想都不必想就知道劉蓮一定跟他說了什麼。「不必了!既然是怪力亂種的事,不勞你這『科學控』來幫忙。」真想回過身去罵他,可恨她現在連轉個身都有困難!才這麼想,池靜像心有靈犀似的,拋的身子像「貨物」一樣被搬到另一端,池靜就在她方纔的位置躺了下來,側躺著臉對著她。

  「我不習慣對著別人的背說話,這樣好多了。」

  嗅到池靜身上和她一樣的沐浴乳香味,劉苔皺起了眉,有些氣惱。這個人……

  到底離她有多近?她直覺想拉開距離,可她才動,腰傷又痛得她冷汗直冒。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13 13:02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