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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霧矢翊]妻心如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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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 23:46:52
第89章

  阿竹聽到嚴青菊定親的消息時,呆滯了很久,等反應過來時,十分捉急。

  當初因為昭萱郡主的事情,她特意地打探過鎮國公府和鎮國公世子的事情,得出的結論是:鎮國公府整就是個混亂的根源,鎮國公世子整就是個苦逼又活該的娃。

  鎮國公府的後院不必說了,亂得簡直是不堪入目,差點沒讓她的三觀再重組一回,下限繼續掉光光。而鎮國公世子——好吧,這位其實雖然苦逼著,但也是個狠人,而且不是什麼良善人,光是私生子就有兩個,現在後院的通房還有一個正揣著肚子呢,等正妻進門,便將揣包子的通房提為姨娘,幾個孩子一併給認下。

  若是按照尋常的人家,正妻未進門,這庶長子就出生了,簡直是啪啪啪地打臉啊,所以即便貴為世子之尊,也沒有好人家願意將女兒嫁給他。而鎮國公世子唯一好的地方在於,他有軍功,而且在皇上面前是掛得上號的,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有時候現實便是如此,任他私德再壞,只要入了皇帝的眼,皇帝願意抬舉他,手中又握有軍權,那麼前途便是光明的。所以靖安公府一個庶女成為世子妃,其實也算是她高攀了。

  安陽長公主當初之所以會想要將昭萱郡主許給鎮國公世子,想必也是看中他手中的權利及前途不可限量,只要紀顯聰明一些,再有安陽長公主幫襯,未來就算新帝登基,未嘗沒有爭得個從龍之功的機會。至於庶長子這點,安陽長公主並沒有放在眼裡,若是不喜歡,屆時隨便丟到鎮國公府後院給口飯吃便行了。

  安陽長公主所謂的幸福,是建立在權利上的,她認為紀顯有權有帝寵,女兒能像她一般尊榮無限,所以便挑選了紀顯。

  想到這裡,阿竹撓了撓牆,煩躁得不行。

  就在阿竹煩得去撓牆時,陸禹下朝回來了。

  陸禹今日上了早朝後,又在宮裡呆了會兒,並沒有去衙門,直接回府了。回到家裡,便見到小妻子伸著爪子在撓牆的樣子,看得他有些忍俊不禁,直接走過去,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多大的人了,還幹這種事情,你以為你是珮兒麼?”

  “……”

  阿竹煩得不想理人,所以情緒難免有些低落,但仍是盡自己的本份伺候他洗漱更衣,接過丫鬟沏好的茶放到他面前。

  陸禹將厚重的朝服換下後,終於松了口氣。五月份的京城白天已經熱得不行,紫黑色的親王朝服色澤濃重,穿起來就覺得透不過氣,在外面行走一圈後,也熱得不行。

  喝了口茶後,他將旁邊顯得有些漫不經心的人拉到懷裡,抓了她的手來看,那蔥削似的手指根根嫩白纖細,柔若無骨一般,手掌心軟軟嫩嫩的,抓在手裡,仿佛他微微一用力,就能捏碎這些手骨頭。又瞧了下她的指甲,指甲蓋透著健康的粉色,修剪得十分圓潤,不過指甲倒是有些長了,該修剪了。

  捏了捏這小指頭,指甲薄得透明,剛才沒有撓斷真是幸運。他看著她有些漫不經心的臉,忍不住又捏了捏這張臉蛋,怎麼看都可愛。

  等到發現這位王爺在拿著指甲刀給她修指甲時,阿竹下意識地道:“王爺,昨晚才……還有兩天呢。”

  “……”

  陸禹抬頭看她,目光泠泠然的看得她猛地反應過來說了什麼,頓時想挖個坑將自己埋了。

  阿竹垂下腦袋,一副我錯了的表情。自從成親後,每次指甲一長,就得被剪掉,省得晚上夫妻夜生活時她撓傷他。昨晚才滾了床單,依他的規律安排,要過兩天才會再來一發。剛才因為煩惱,所以她嘴欠地說出來了,這種事情知道就好,說出來的話……

  “……今晚準備準備,本王讓你熱呼呼的。”他咬著她的耳墜,聲音有些惡狠狠的。

  阿竹:qaq我錯了還不行麼?

  幫她修了指甲後,陸禹又拍拍她的腦袋,說道:“以後別去撓牆了,你指甲薄,當心崩斷了有得你疼。”他可是記得她極為怕疼,新婚之夜還哭得唏哩嘩啦的,晚上他不小心力氣大了點,弄得她疼了,眼睛又開始蓄水了。

  阿竹繼續垂首,壞習慣被這位王爺知道的結果就是這麼糟心。好歹這位還是男神,她也想將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呈給他看啊,哪知道一個不小心,窘事就被他發現了,太心塞了。

  見她提不起精神來,陸禹索性起身,將她拽了起來,離開了延煦堂,往竹園行去。

  竹園顧名思議都是竹子,紫竹和湘妃竹生長茂盛,進去後清風拂過,聽著那沙沙聲心情也跟著沉澱起來。竹林中有一間由竹子建成的三層竹屋,登上第三層,可以將整個王府盡收眼底。

  竹林周圍地勢開闊,除了這間竹屋,十丈之內無任何的遮避物,在這裡說話也不用擔心被人偷聽,真是個好地方。

  丫鬟上了茶點吃食後,便退下去了,守在竹屋外不遠處。

  “有什麼可煩惱的事情?”

  陸禹倚坐著竹欄杆,吹著清涼的風,含笑看著她,清朗精緻的眉眼,帶著笑意時融化了春光,讓人心都忍不住跟著飛揚起來。

  阿竹克制住自己要做出撓臉這種幼稚的動作,歎了口氣道:“還不是鎮國公府向四妹妹提親的事情。鎮國公世子……並不是個好人選。”她可不想自己的姐妹剛嫁過去就喜當娘了,這也太糟心了,而且還有鎮國公府的那些三姑六婆一大堆的極品,難道嫁過去就要做個戰鬥狂人不成?

  好歹她也是疼了嚴青菊一場,自然不希望她嫁得如此糟心。只是她是出嫁女,沒法插手娘家太多事情。

  “確實不是個好人選!”陸禹附和道,“今兒……父皇也特地詢問了我這事。”

  凡事只要涉及到皇上,阿竹的腦洞便會大開,目光像雷達一樣掃向他,整個精神都亢奮起來,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要著了道之類的。

  “王爺怎麼說?”阿竹小心地問道。

  “本王自是不知道的。”他微笑道。

  “……”

  估計那會兒承平帝想抽他,裝什麼傻呢?連她這麼沒有政治覺悟的人都覺得紀顯手掌軍權,和他結親會讓人想歪,皇帝不想歪才怪。

  “本王確實不知道。”他繼續道:“紀顯是父皇的人,父皇的選擇才是他的選擇。所以你不必擔心,待過些時日,且看著吧。”

  紀顯現在還在西北營那邊,無軍令不得擅離職守,就算他得到消息也不能趕回來,估計鎮國公府也是看在這點,才敢明目張膽地將他的婚事定下來。所以,這事情還得看皇帝的反應,就看承平帝什麼時候會將紀顯召回京。

  半晌,阿竹才反應過來他透過安慰自己也解釋了這件事情皇帝的態度,扯了扯袖子,阿竹認真地道:“會不會讓王爺為難?”

  他淡淡一笑,眉宇間一片清淡,“為難又如何?世間為難之事可多了,不少這麼一樁。”

  阿竹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猛地撲了過去,雙手吊在他脖子上,歡歡喜喜地道:“禹哥哥真好~~”

  陸禹知道她的壞習慣,興奮了的時候,就愛像只小狗一樣撲人,被她撲過幾次後已經有了經驗,完全不會在被她撲倒了,笑著將她窩到懷裡的身子抱住,低頭在她軟軟的臉蛋上咬了口,笑道:“胖竹筒這般熱情,今晚禹哥哥好好疼你。”

  “……”

  為毛每當她覺得這位無比的男神時,總要耍一耍流氓呢?

  *******

  得了陸禹的准信後,阿竹趁機回了趟娘家。

  柳氏得知她又往娘家跑,戳著她的臉蛋嘮叨個不停。阿竹面上聽了,心裡不以為然,不過等知道老太君竟然被祖父氣暈後,阿竹也嚇了一跳,趕緊又往春暉堂奔去。

  阿竹到來的時候,老太君正挨著炕眯著眼睛打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錯覺,總覺得老太君臉上的皺紋更深了,就像風乾的橘子皮,快要裂開來一樣,看得她心裡有些心酸。老太君都這把年紀了,正是應該頤養天年的時候,卻要為不肖子孫操心,若是她像鎮國公府的紀老太君一樣,什麼都不管,說不定還能活得更有滋潤一些。

  方嬤嬤見阿竹進來,想要叫醒老太君,被阿竹擺了擺手打斷了。

  阿竹坐在腳踏前,看著老太君打盹,只覺得心裡是無比的安心。

  有些事情,並不需要宣諸於口,大家皆心照不宣。阿竹的政治覺悟不夠,甚至不敢亂想,只能將一切掩埋在心裡,見機行事。現在皇帝雖然已經老了,但身子仍算健康,齊王、秦王等虎視眈眈,端王被推到風口浪尖,但皇帝態度曖昧,沒有個明確的表示,沒人敢胡亂押寶。只能說,承平二十四年那會,魏王齊王遭圈禁一事嚇破了很多人的膽,雖然至今兩人已經被放出來了,但也沒有朝臣敢在太子未立時站隊了。

  就要阿竹沉著臉沉思時,老太君醒了。

  老太君模模糊糊地發現腳踏前坐了個人,等發現是阿竹時,蒼老的臉上露出抹笑容,慈藹地道:“是王妃回來了,怎麼不叫醒老婆子?”

  阿竹起身坐到老太君身旁,拉著她微涼的手,抿嘴笑道:“祖母,聽說您生病了,阿竹擔心。”她真的擔心,老太君是靖安公府的鎮府之寶,她活到這把年紀,看的事情明白,眼光也與眾不同,有她在,家族能避開很多危險。

  老太君笑道:“王妃無須擔心,老婆子還要多活個幾年呢。”

  曾祖孫倆說了會兒話後,老太君突然道:“王妃這會兒回來是為了菊丫頭的婚事吧?”

  “嗯。”

  “王妃無須擔心。”老太君拍拍她的手,寬慰道:“鎮國公府雖然不是什麼好去處,但菊丫頭也不是任人欺負的。”

  這安慰太泛了,阿竹沉默了下,方道:“婚期定在什麼時候?”

  “七月份有個好日子,不過得等鎮國公世子回京再說。”老太君淡淡地說道。

  阿竹已經兩次聽到這種隱晦的提醒了,不由得精神大振,頓時覺得情況其實也沒有那麼糟糕。

  老太君一直盯著她,見她神色有些變化,心裡有些滿意地點頭。老太君心裡有數,同時這兩天也想了很多,發現情況其實也沒有那般糟糕,特別是承平帝疑心病重,這幾年喜歡玩平衡之術,好幾位皇子的勢力互相牽制著,紀顯這顆棋子就不知道他要怎麼安排了。

  端王背後有皇后和貴妃,但皇后所在的武安侯府素來中立,即便家族裡出了個皇后,也謹守本份,只聽令于皇帝,甚至為此而曾經看著皇后出事沒有反應,讓皇后從此也對娘家有了隔閡。反觀貴妃所出的懷恩侯府,看著顯赫,不過是個空殼子罷了,在朝堂上能說話的人不多,反而顯得端王勢單力薄。

  老太君慢慢地想著,突然間又有些疑惑,總覺得無法揣測明白承平帝的意思,這些年來她冷眼看著朝堂的走勢,端王除了帝寵外,竟然無絲毫的優勢,反之秦王這幾年勢如中天,隱隱壓了端王一頭。

  阿竹在老太君這兒呆了好一會兒,怕累著她,便識趣地離開了,轉而去了青菊居。

  青菊居裡,嚴青菊正捧著花樣子繡花,旁邊的丫鬟幫忙分線,看起來就像個正常的閨閣少女,安靜而嫻雅。

  見到阿竹到來,她喜得直接拋了手中的活計,跳起身拎著裙子跑過來。

  真像只搖著尾巴求關注的小狗。

  阿竹摸摸妹子的狗頭,發現這妹子笑得甜蜜蜜的,心裡歎息,鎮國公府那麼亂,這妹子真的能適應麼?

  “三姐姐,喝茶,哎,丹冠,快去廚房看看有沒有三姐姐喜歡吃的炸山藥酥,叫人做來。”

  嚴青菊忙得團團轉,還是阿竹看不過去將她拉到身邊坐下,然後將所有的丫鬟都揮退後,又摸摸她柔美的小臉蛋,說道:“我聽說祖父和四叔為你定親了,你還好罷?”

  嚴青菊聽得眼圈一紅,低首搖了搖頭,說道:“有三姐姐關心,我沒什麼的。而且,其實也沒有那麼糟糕,若真的嫁過去,我只要守好自己的本份就行了。”

  看她說得那麼可憐,含笑帶淚,楚楚動人,阿竹差點都要為她怒髮衝冠,找欺負她的人拼命了。等回過神來,不禁扭頭——尼瑪連作為女人的她都忍不住憐惜她、想要為她出頭了麼?這是何等的魅力?

  然後又想到鎮國公世子,雖然私德不修,但上過戰場,也是個鐵血男兒,也不知道會不會折服于妹子這種聖母白蓮花的魅力。

  阿竹又呆了一會兒,陪著妹子一起說話,見她神色恢復得差不多了,方起身離開。

  嚴青菊站在院門口,看著被簇擁而去的阿竹,眼神慢慢變得幽深,直到丹冠喚了聲,方轉身離開。

  回到房,嚴青菊捏著針,繼續先前的活,半晌,突然問道:“丹寇,鎮國公世子十五歲上戰場時,是隸屬蔣將軍麾下吧?”

  丹寇努力回想了下,這些天為了搞清楚鎮國公世子的生平,她也使人去打聽過,很快肯定道:“是啊!若不是有蔣將軍提撥,鎮國公世子還沒那麼快就得到賞識立功呢。”

  嚴青菊點了點頭,看著繡框,拿著針慢慢地繡起來。

  ******

  又到了進宮給婆婆們請安的日子。

  按例,阿竹先去了鳳翔宮,請完安後,照例去了偏殿探望養病的昭萱郡主。

  昭萱郡主正在喝藥,似乎每次阿竹來都會看到她在喝花,整個大殿彌漫著苦澀的藥味。阿竹仔細看了看她的臉色,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回她發誓一般說要好好喝藥好好養身子,現在臉色沒有那般蒼白了,只是整個人仍是瘦得一看便知道病體沉重。

  昭萱郡主用清水漱了口後,將身上披著的薄被風裹住自己,見阿竹已經穿上夏衫,襯得整個人粉嫩嫩的,心裡有些羨慕,羨慕過後,又嘲笑道:“沒想到兜了個圈子,最後倒是你們家撿了個麻煩。”

  阿竹低頭喝茶,不想說話。

  昭萱郡主顯然心情極好,捏了捏阿竹的手,笑道:“我娘當初便是看中了紀顯的能力和前途。他是舅舅的人,只聽舅舅的話,其他皇子都拉攏不到他,若是我嫁給他,這輩子仍能這般風光。”提到安陽長公主,她心裡仍是疼得厲害,卻已經能坦然面對了。

  “長公主用心良苦。”阿竹附和道。

  昭萱郡主噗地笑起來,“什麼用心良苦?鎮國公府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我娘當初是直接打算等我嫁過去,借皇帝舅舅的名義,將世子弄上鎮國公的位置,再將那些敢起什麼歪心思的賤人都收拾了的。也只有我娘能這般簡單粗暴地行事了,你那四妹妹看著就像朵小花似的柔弱,屆時還不知道會不會被人啃得渣都不剩呢。”

  那可是朵戰鬥力杠杠的小白花,宅鬥能力同樣杠杠的,若是信了她的外表柔弱可欺,那就輸了。

  阿竹笑而不語。

  昭萱郡主又壓了壓聲音,小聲同阿竹道:“你放心,秦王最近風頭太盛了,舅舅正想要使個法子打壓他呢。”然後又坐直了身子,咯咯地笑道:“聽說前幾天,你給武安侯府和懷恩侯府的小姐下帖子請她們過府遊園,你也真是夠壞的,沒有打起來吧?”

  阿竹淡定微笑:“怎麼會呢?那兩府的姑娘都是規矩又守禮的,我還希望下回再請她們過來說話呢。”

  昭萱郡主被她逗得不行,戳著她的臉道:“你就裝吧!當心安貴妃生氣!”

  阿竹望天,她覺得安貴妃正憋著一股子的氣想朝她發火呢。不過不怕,她有特殊滅火技巧,端王一出,誰與爭鋒。

  ******

  過得半月,皇帝將遠在西北營的鎮國公世子召回京。

  鎮國公世子一路風塵僕僕,在驛站簡單清理了下,整理衣冠,直接進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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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鎮國公世子被召回京之事,很快便被人悉知了,眾多關心此事的朝臣勳貴等皆忍不住將目光投向了乾清宮。

  鎮國公世子在乾清宮呆了半個時辰才離開,而且還是被乾清宮的內侍總管王德偉親自送出來的。

  對於日理萬機的皇帝來說,撥出半個時辰見個臣子也算得上是榮幸了,而且還得到王德偉親自送出來,可想而知鎮國公世子此時聖眷極濃。不過皇帝和鎮國公世子說了什麼,還真沒人知道,而當時在場的還有乾清宮的內侍總管王德偉——得了,這位嘴是最嚴的,只要不該透露的事情,就算是最得皇帝信任的端王也休想從他嘴裡挖出一丁半點。

  紀顯剛離開乾清宮時,便見到相攜走來的康王和秦王。

  “哎喲,這張臉——可不是鎮國公世子嘛。”康王笑呵呵地說道,指著他的臉道:“好一陣子不見了,你的臉好像仍是沒變多少,看著真是嚇人。”

  紀顯目不斜視,給兩位王爺請安後,便身姿如松柏般筆直,顯得十分英武。

  鎮國公世子紀顯身形魁梧高大,比之秦王還高出半個頭,五官英挺粗獷,一道刀痕從右臉頰斜橫過左臉,可能是當初受傷之時並未有條件處理好這傷,使之癒合得十分糟糕,肉色的疤痕像條肉蜈蚣橫過臉,說話的時候那刀疤像條會動的蜈蚣一般,十分嚇人。又因他滿身煞氣,配上這張臉,還真是挺嚇人的,據聞他就曾經嚇暈過幼兒和婦人,還鬧出了好大的烏龍。

  “皇兄!”秦王有些尷尬地喚了聲,然後又歉意地看向紀顯,說道:“抱歉,皇兄不是有意的。”

  紀顯目光落在秦王身上,拱手道:“兩位殿下客氣了,臣並未在意,康王殿下說的也是事實。”

  康王聽到有人附和自己,高興得手舞足蹈的,配上肥碩的身體,蠢得讓人不忍直視。

  秦王臉色黑了黑,決定不理會他,笑著對紀顯道:“紀大人先前是從乾清宮出來吧?聽說鎮國公府為紀大人定了親,在這裡本王要恭喜紀大人了。”

  鎮國公府那點兒破事,京城大半的人都知曉,秦王如此說也有試探之意,紀顯雖然礙於孝道不能做什麼,但卻極厭惡鎮國公府干涉他的事情,這會兒他人遠在西北營,卻被家人瞞著給他定了親,想必他也不滿吧?

  紀顯微微一哂,又拱手道:“多謝。”

  秦王瞳孔微縮,紀顯這態度明顯是要與靖安公府結親了?

  等紀顯離開,秦王仍有些失神,紀顯這會兒從乾清宮出來,也不知道先前他是不是已經表過態了。秦王神色微黯,心裡莫名地又生起一種焦慮感。到底紀顯今兒進宮說了什麼,他那皇父又有什麼反應?

  “九弟,走了。”康王笑呵呵地道,根本沒有想太多,興奮地道:“老七的婚禮快到了,這回希望他別又倒楣地遇到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了。快,咱們先去稟報父皇,然後去禮部和那群官員好生說道說道,定要將老七的婚禮辦得風風光光的,順便收點兒媒人錢……”

  聽到他嘮嘮叨叨的,等聽清楚了他後面的幾句話,秦王臉色一黑,忙停了腳步,說道:“大皇兄,臣弟突然發現還有些事情,先走一趟,等會再去乾清宮,你先去吧。”

  若是他頭腦發昏真的跟著大皇兄進去說這種事情,絕對會被他們皇父揍出來。

  果然,康王進去不久,直接抱著腦袋滾了出來,乾清宮附近守衛的侍衛都看到康王是被奏摺砸著滾出來的。

  *****

  一匹黑色駿馬在鎮國公府門前停下,馬上的騎士勒緊韁繩停下,然後以一種瀟灑的姿勢下了馬。

  “世子!”

  等在門口邊的一名小廝見到下馬的騎士,激動地撲了過來。

  紀顯將韁繩丟給了小廝,無視門前的侍衛,大步進了鎮國公府。

  一路上,見到紀顯的鎮國公府下人皆忍不住往旁避開,生怕不小心惹著了他。而且世子身上那種血腥煞氣,連個大男人也無法和他對視太久。

  鎮國公府的管家紀忠得了訊兒忙迎過來,鞠躬哈腰,陪著笑臉道:“世子是何時回來的?也不派人通知一聲,好讓老奴稟報公爺和老太君一聲……”

  紀顯明顯有些不耐煩,虎目一瞪,紀忠便覺得遍體生寒,差點兒腿肚子一軟,直接跪下。幸好,紀顯並未為難他,只問道:“老太君和公爺可在?我剛回來,先回去洗漱稍會去給他們請安。”

  “啊……在的、在的,不過……”紀忠被瞪了一眼後,趕緊改口道:“世子先去洗漱,老奴去稟報老太君和公爺。”

  紀顯無可無不可,原本往後院的腳步一轉,便回了自己所居的院子。

  管家擦了擦腦門上的汗,心裡詛咒著那些偷懶的下人,連世子回來都不通知他一聲,腳步卻不停地往老太君那兒行去。

  紀顯回到房裡,便見下人已經準備好乾淨的衣物和洗澡水,桌上還有豐富的飯食。一路趕著回京,早就餓得狠了,先前又忙著進宮,更沒有吃多少東西,這會兒見到一桌吃的,才發現自己餓得不行。當下揮退抖抖縮縮的丫鬟,也不需要她們布膳,自己拿了筷子便開始用膳。

  在紀顯吃了七八分飽時,先前牽馬的小廝——紀山回來了。紀山今年十六歲,身材有些矮小,不過一臉的機靈勁兒,紀顯能在回來時便有溫熱豐富的飯食可用,也是紀山吩咐人悉心準備的。

  “世子爺,奴才剛才遇到了管家,管家說老太君身子不適,今兒讓你不必去請安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至於公爺……他也和老太君一個意思。”紀山小心地看著主子,發現他沒有動怒,方松了口氣。

  紀顯冷冷地笑了一聲,吃得八分飽後便不用吃了,丟了筷子,便去淨房洗去一身汗。這五月份的京城,實在是熱得不像話,一會兒時間,身上就臭哄哄的了。

  待他洗了個冷水澡,換上輕薄的夏衫後,紀顯直接去了書房。

  “打聽到了?”紀顯端著茶,目光凶煞地看著紀山。

  紀山小心肝抖了下,雖然他對主子是忠心耿耿,但是主子那眼神還是讓他有些受不住,忙點頭道:“打聽了打聽了!”小心看了他一眼,方道:“聽說靖安公府的四姑娘從小在嚴老太君跟前長大的,和其他三個姑娘一樣像嫡女一樣教養著,規矩氣度都不差,女紅針黹、管家中饋等無一不精……”

  “閉嘴!”紀顯不耐煩地打斷他,橫眉豎目地道:“性情如何?模樣如何?別跟我說那種沒根據的話。”

  紀山嘴巴都苦了,心說我的世子爺哎,人家一個養在深閨裡的姑娘,他哪裡知道是什麼模樣,性情怎麼樣的?靖安公府又不是鎮國公府,靖安公夫人治下極嚴,奴才的嘴也極嚴,根本沒法辦打聽到那位四姑娘的事情啊。

  “這個、這個……聽說四姑娘性情溫婉,人也不錯的……可能就是柔弱了點兒……”

  “閉嘴!”

  紀山不說話了。

  紀顯坐在書案前沉思了會兒,冷笑道:“想必他們為了掣制我,絕對不會給我娶個厲害的妻子回來,這靖安公府的四姑娘是個庶出的,再怎麼樣也比不得嫡出的氣盛,估計還有一副柔弱可欺的性情,才能任她們搓圓揉扁!”

  紀山不敢吭聲,不過心裡倒是認同了主子的猜測,那些人早就巴不得將主子拉下世子之位,怎麼可能給他挑個身份高貴又厲害的妻子?至於會不會丟臉問題,鎮國公府早就不在乎臉面了。

  紀顯明顯不太想在這事情上糾纏太多,又道:“明日你再去打探打探,不讓你去打探她如何,你得給我打探清楚她的行程,我想親自瞧瞧她是何等模樣的。哼,若是個軟弱無能的,受不住死了,也是她沒福氣。”

  紀山趕緊應了聲。

  等紀顯揮手讓他下去時,紀山忙道:“世子,潘氏肚子有三個月了,您要不要去瞧瞧她?”剛好三個月前主子回來一趟,沒想到就讓她一舉懷上了。

  紀顯冷冷地看著他,看得紀山忙自己滾出去了,不敢再說什麼。潘氏雖然憑著肚子露了臉,但說到底還是個通房,最不濟以後也只是個姨娘,不需要為她得罪主子。

  *****

  翌日,紀顯晨起去練功房煆煉了半個時辰,出了一身汗,又去沖了個冷水澡,看時間差不多了,才去老太君那兒。

  老太君這裡已經齊集了紀家所有女眷,紀顯掃了一眼,他那爹並不在,想必現在還在哪個姨娘的床上。

  屋子裡的女眷們看到他,特別是那張臉時,明顯地抽了口冷氣,小些的孩子嚇得差點要哭出來。紀顯直挺挺地站著,緩緩掃視一眼,兇狠的目光嚇得好幾個小的孩子真的哭了出來。見到他們哭,他的眉頭擰了下,然後又無動於衷。

  “好了好了,你們帶他們下去吧。”紀老太君頭疼地揮手道。

  紀老夫人笑呵呵地開口吩咐道:“聽老太君的,你們幾個將孩子帶下去吃些東西,別餓著了他們。”然後慈愛地看著紀顯道:“顯哥兒難得回來一趟,快過來坐。”

  紀顯聽話地坐在紀老夫人下首位置。

  紀老夫人是已逝的紀老太爺的繼室,一生未曾生養過孩子,原本在鎮國公府中沒什麼地位,不過一張嘴能說會道,在府裡也有幾分人緣,紀老太君特別地倚重她,連鎮國公也敬重她這繼母幾分。

  等屋子裡的孩子和女眷都走得差不多後,紀老太君咳嗽一聲,說道:“靖安公府的四姑娘是個不錯的孩子,我和你祖母、母親都極喜歡,便為你定下了。”

  紀顯不語。

  紀老太君瞥了眼這孫兒,看到那張臉,又有些不喜,繼續道:“七月和十月都有個好日子,顯哥兒想要挑哪個月成親?”

  紀顯沉默半晌後,說道:“七月份太趕了,十月份吧。”

  紀老太君微皺眉,十月份太久了,外一生出什麼意外可怎麼辦?正欲再說,衣袖被旁邊的兒媳婦扯住,發現她給自己使眼色,便將到嘴的話咽了下去,轉而道:“你再考慮一下,如果要改回七月也行。”

  說了這些,一時間又有些無語,紀老太君不願意與他多呆,揮了揮手讓他下去了。

  等紀顯離開,紀老太君便問道:“華哥兒在哪裡?今兒怎麼不見他?”

  老夫人陪笑道:“華哥兒昨兒出城訪友,因太晚了,便在城外宿下了,現在還未回來。”

  紀華是現在的鎮國公和繼夫人所出的嫡子,也是紀顯的弟弟,極得老太君喜愛。雖然都是嫡親的曾孫子,但比之命格凶煞又克家人的紀顯,老太君更疼愛紀華,心裡也希望紀華能繼續這鎮國公府。

  當然,對於紀老夫人來說,心裡也是希望紀華繼承鎮國公府的,蓋因紀華之母——即現在的鎮國公繼夫人沈氏是紀老夫人娘家侄女,比起沒有血緣關係的紀顯,紀華才是她的命根子。

  等紀老夫人從老太君那兒出來後,便尋了紀華身邊伺候的丫鬟閉月問道:“華少爺去了哪裡了?”

  閉月有些惶恐,忙道:“奴婢也不知道,少爺沒有說。”

  剛才對老太君所說的紀華去訪友之事純粹是騙她的,紀華和其父鎮國公一般喜好美色,屋子裡的通房姨娘不少,他身邊伺候的丫鬟幾乎沒有幾個沒被他沾過的,連他妻子的陪嫁丫鬟也都被他睡了個遍。晚上他出去鬼混沒有回來,大多是去那種銷金窟鬼混了。

  想明白這點,紀老夫人有些生氣,心裡埋怨侄女沒有將紀華教好,抬腳便往鎮國公夫人的屋子去。

  *******

  紀顯回來後的第二日,皇帝的旨意便下來了,將他從西北營調入神機營。

  聽到這個消息,所有人皆倒抽了口氣,看來紀顯依舊聖眷不衰啊,神機營擔負著“內衛京師,外備征戰”重任,是京師三營之一。也不知道這紀顯到底做了什麼,竟然能深得皇帝如此信任。

  京中世家勳貴子弟多如狗,若是不走科舉出仕,便只能在皇帝面前露臉,紀顯便是如此,看到紀顯囂張得幾乎連鎮國公府也不放在眼裡,那些世家勳貴弟子都羨慕不已,心裡也琢磨著,如何在皇帝面前露露臉。

  阿竹聽到這個消息時,也同樣皺起了眉頭,不知承平帝這是何意。

  不過,好消息是,紀顯和嚴青菊這婚事是定下了,在紀顯回來第十天,便讓人去選了吉日,將婚期敲定,定在十月初十。

  八月底嚴青蘭出閣,嚴青菊定在九月,也不算得趕。

  陸禹下衙回來,看到阿竹對著視窗的一叢湘妃竹發呆,探手過去,直接捏了捏她的臉,另一隻手也攬住她的腰。

  “哎呀!”

  冷不防地被人拽住,阿竹往後仰倒,被人穩穩地接住時還有些心悸,正想磨牙抗議時,突然他咦了一聲,將她抱了起來,目光在她身下掃了掃,將她抱到了旁邊的軟榻上,說道:“身子虛就別太累,聽說這種時候站多了腰疼。”

  阿竹頓時滿臉通紅,有什麼比你的大姨媽來時,你心目中的男神一本正經地和你討論什麼站姿腰疼不疼的問題更尷尬?

  陸禹支著臉打量她,揉了下她的腦袋,將她的綰著的髮髻都弄散了,方問道:“喝紅薑糖水了?”

  “……沒有。”

  聽罷,陸禹直接叫來甲五,讓她去廚房叫人煮碗紅薑糖水過來,然後又伸手覆在她的小肚子上,慢慢地揉著,詢問了她今日的飲食,知道她沒有吃寒涼及冰的東西,滿意地點頭。

  阿竹被他揉著肚子,那種脹疼感減輕了很多,但被他如此詳細地詢問著日常,又覺得自己嫁的不是老公,而是個愛管她的爹。

  “真乖,以後繼續保持!”陸禹滿意地親了下她的臉蛋作獎勵,含笑的眉眼,看起來真是賞心悅目得緊。

  當然,陸禹會如此詳細地詢問,還是五月初阿竹經期時,因為天氣太熱,又因為嚴青菊定親一事,難免疏忽了,吃了冰鎮的水果,讓她肚子疼了一回,陸禹知道後,眯著眼睛看了她很久,看得她心驚肉跳的。

  晚上睡覺時,阿竹慢慢地蹭上床,越過床邊的男神,直接滾到床裡頭。

  “睡那麼遠做什麼?過來?”陸禹單手撐著臉,拍拍身邊的位置。

  阿竹有些心塞,吞吞吐吐地道:“臣妾身子不乾淨,不宜同床,王爺……”話還沒說完,便被他探手扯到了懷裡。

  陸禹嘲笑道:“不過是怕第一個晚上弄髒本王的衣服罷了,沒事,本王不介意這點小事。”

  阿竹漲紅了臉,覺得沒臉見人了。上個月大姨媽來時,晚上睡覺時,她便弄髒了他的衣服。其實阿竹心裡也很想哭啊,明明她以往都沒有出過這種事情的,但偏偏上回就出了這種窘事,原因大概是她被他抱著睡,睡姿不正,所以漏了出來吧。

  所以,歸根究底,還是他的原因。

  女人的月事對於男人來說是一種污穢,一般來這種東西,夫妻是要分房睡的。但阿竹發現這位王爺未免也太坦然了一些,堅決不肯分房睡,害她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被他拉著躺下後,一隻大手便蓋在她肚皮上,暖暖的手心揉著,緩解了不適,讓她開始昏昏欲睡起來。不過腦子裡還惦記著事情,強迫自己清醒一些。

  “王爺,鎮國公世子和四妹妹的婚事就這麼定下了?皇上沒說什麼嗎?”

  “有什麼好說的?”陸禹揉著她的小肚子,說道:“你就是愛胡思亂想,不用擔心,紀顯的份量還不夠,父皇不會質疑我什麼。”怕她以後都要這樣提心吊膽,心裡多少有些心疼,親了親她的小耳朵,又道:“不必如此小心,只要我不作為,父皇暫時不會懷疑我的。”

  阿竹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為何他能如此篤定地說這種話?難道有什麼秘密不成?下正想再問時,他已經像對待個小孩子一般,哄著她入睡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阿竹嘀咕著,總覺得他的態度奇怪,到底是拿她當妻子還是當孩子看?

  半晌,陸禹低頭看她入睡的臉,小嘴微張,呼吸輕輕淺淺的,已經無法從這張妍麗的臉蛋尋找她小時候的輪廓了,不過——以前只要看到她,心情總會很好,到現在每次看到她時,心裡總會洋溢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柔情。

  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感情,但他選擇了順著心意先將她抓到身邊,禁錮在身旁,誰也搶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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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轉眼便到了周王成親的日子。

  早上,阿竹探頭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夏季晝長夜短,絢爛的朝霞將天空業渲染得分外美麗,不過這種豔麗的色澤配上炎熱的天氣,只讓人感覺到心浮氣躁。

  “天氣那麼熱,當新娘子很辛苦吧?”阿竹用手中的團扇朝自己扇了扇,她是怕熱的體質,一到夏天,動一動都會出汗,冬天倒是沒有那麼怕冷。

  鑽石端了冰鎮好的綠豆湯過來,笑道:“可不是,雖說屋子裡能放冰盆,花轎裡也可以放,但路上走動幾步,那厚厚的嫁衣還不得熱出一身汗來?作新娘子的在這種日子可遭罪了,還是春天和秋天成親是好日子。”

  阿竹心有戚戚然,突然想起張閣老所說的,四月初的天氣不冷不熱,正是結婚的好日子說得也是挺有道理的。

  接過鑽石呈上來的綠豆湯,阿竹喝了口,湯裡放了些冰糖,淡淡的甜味加上冰鎮過後的口感,喝一口全身心都舒爽起來。天氣熱,早上時候,她一般沒什麼食欲,只吃了一點兒東西,事後再喝一碗冰鎮的綠豆湯,方覺得緩過來勁來,而不是一直提不起精神。

  對於她一到夏天情緒就不高的情況,鑽石已經見怪不怪了,反倒是陸禹看著不習慣,覺得失了活力。所以在早晨上朝之前那段時間,特別愛作弄她,直到她呆滯的目光轉為靈動,才滿意地抬腳離開。

  對於那位王爺總能端著清冷高貴的男神樣對她耍流氓,阿竹已經木然了。估計這個世界上,能看到他這一面的人不多,多的也只以為他是個清高又愛擺譜的王爺罷了。

  喝了綠豆湯,阿竹的精神已經抖擻起來,想著呆會要去周王府觀禮喝喜酒,忙讓人去將賀禮帶過來檢查一遍。雖然知道有耿嬤嬤和丫鬟等看著,不會出什麼差錯,但阿竹仍是喜歡在行事時再過一遍手,以防不測。

  檢查了賀禮後,阿竹便將它放到桌上,在等待時間時,不免想到周王世子陸珮。

  在婚禮接近時,周王沒有再將他送過來,而是送到宮裡給惠妃,今日婚禮,生怕府中一片忙亂照顧不周,所以昨兒周王已經將兒子送進宮給惠妃照顧了,估計明日周王夫妻進宮謝恩時,順便一起帶回來。

  鑽石和翡翠見她邊翻著端王府的帳冊,邊漫不經心地想事情,以為她對周王世子仍是念念不忘,不由笑道:“王妃和王爺成親也有兩個來月了,王妃若那麼喜歡孩子,何不和王爺生一個?”

  阿竹嘴角抽搐了下,不好說那位王爺其實挺懂得避孕的,也不知道他是打哪兒學來的,加之她也覺得十五歲生孩子太早了,所以便含糊地道:“這得看緣份。”

  “王妃,懷孕一事除了緣份,也可以人為的。”鑽石興奮地道:“奴婢以前就聽鞏嬤嬤說過,宮裡有些厲害的女官可以根據女子的月事和吃食之類的安排一翻,很快便會有消息了。”

  雖然她說得含含糊糊,但阿竹仍是聽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就是看女人的生理週期安排受孕的好日子嘛,這個她懂啦。

  見她仍是無動於衷,鑽石簡直要捉急。端王現在獨寵自家姑娘是好事,應該趁著這機會先生下嫡長子,以後就算有側妃小妾進門也不怕了。而且以端王現在的年紀,應該要有子嗣了,以前他沒成親無人敢說,現在他都成親娶妃了,子嗣問題便要提上行程了。

  鑽石時常陪阿竹進宮給皇后貴妃請安,皇后是養母不會說什麼,但安貴妃可就有意見了,才成親一個月,安貴妃已經等不及了,時常明裡暗裡地說子嗣的事情,想來她也急了。

  發現這姑娘急得不行,阿竹看了不忍,安慰道:“沒事,看緣份吧。”那位王爺自己都不急,她就算要急,能直接推倒他麼?鑽石的顧慮她也明白,只是十五歲太早了,就換十六歲吧。

  端王如今的地位,確實需要個子嗣,阿竹即便明白十六歲生孩子風險挺大的,但在這時代女人十六歲生孩子是正常事情,她也不能太任性,真的等它個幾年。所以,再給自己一年時間,等到十六歲,便生一個。

  決定了後,阿竹心裡便開始琢磨起自己的吃食來,怎麼說也得將身體給養得成熟一些,別再像個小女孩兒一樣,豐胸細腰長腿什麼的,一樣都不能缺。嗯,明天開始,她要天天喝木瓜牛奶!握拳!

  有了目標,阿竹又精神抖擻起來,雙眼亮晶晶的。

  陸禹下朝回來,看到她這樣子,心裡有些奇怪。每當她雙眼發亮時,就是有什麼事情吸引她的注意力,讓她全力以赴了,雖然看著是活潑可愛,但是有種被排除在外在感覺。

  “怎麼了?”陸禹將她拉到身邊,忍不住又輕輕捏了捏她的臉蛋。

  阿竹笑容可掬,說道:“今天是七皇兄成親的日子,也不知道這七皇嫂是什麼模樣的。”

  “你不是知道了麼?”

  那是你自說自話,誰知道是不是真的?阿竹對他的話不置可否,他所說的清寧郡主是小時候,誰知道她長大了有什麼改變?

  因為今日是周王成親的日子,所以宮裡給這些皇子放了半天假,允許他們去湊個熱鬧。等時間差不多了,陸禹方攜著阿竹一起出了門,坐馬車去了周王府。

  到得周王府,剛下了馬車後,陸禹已經變成了那副高不可攀的男神樣,視線往人群淡淡一掃,不在任何人臉上停留。

  阿竹其實很早就注意到這情況了,他這種清淡的模樣,視線從不在人群中停留,雖然看著特別的不食人間煙火,但也特清高了,怨不得人人都要說他清高擺譜,也特不將人放在眼裡了。幸好,除了這點,若是有人來同他打招呼,他也不會不理,態度還算是溫和從容的。

  “十皇弟、十弟妹!”

  一道開朗的男聲響起,阿竹抬頭望去,便見到秦王攜著秦王妃過來了,除了兩人外,秦王妃身後還跟著一名容貌秀美的女子,是秦王府的側妃馮氏。

  陸禹朝兩人淡淡頷首,等周圍的僕人行了禮後,方說道:“九皇兄和九皇嫂也來了,正好一起進去罷。”

  秦王視線在兩人身上一掃而過,然後笑道:“好啊,今日是七皇兄的好日子,咱們兄弟幾個不醉不歸。”然後親熱地攜著陸禹走進秦王府。

  “十弟妹,咱們也一起吧。”秦王妃也熱情地拉著阿竹,一起跟著他們走進去。

  阿竹靦腆地笑了笑,也沒有甩開她的手,扭頭看了眼,秦王側妃馮氏低眉順眼地跟了進來,身後是跟著的僕婦丫鬟。

  婚禮還未開始,阿竹被帶到了女眷所在的一處偏廳喝茶,這裡來了很多皇室的女眷,在坐的都是王妃、郡王妃、公主、郡主之類的,只有幾個勳貴家的女眷,英國公夫人便是赫然在例,同時還攜了英國公府的兩個姑娘。

  阿竹輩份比較小,忙和那前長輩見禮寒暄,幸好今日人多,大夥都是微笑著點頭打了個招呼,然後便由人將她帶去旁邊坐著了。

  阿竹和秦王妃坐在一塊,雖然這是因為秦王妃與她都是九、十皇子妃,但似乎也有秦王妃隱隱被人排斥的原因。阿竹暗暗觀察,有些不解,秦王妃嫁進皇室不過三年,性格是個爽朗的,也沒有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怎麼會這樣呢?

  正觀察著,一道人影走了過來,阿竹抬頭看去,發現是石清溪。

  “端王妃,臣女可以坐這兒麼?”石清溪謙和地問道。

  阿竹笑著點頭。

  石清溪挑了她下首的位置坐下,左右看了看,小聲地問道:“請恕臣女無禮了,今兒難得見到您,想問一問昭萱郡主的身子現在如何了?她進了宮後,我已經很久未見到她了。”她知道端王妃和昭萱郡主的交情,問別人不如問端王妃,所以才有現在這一遭。

  阿竹有些驚訝,她還以為石清溪和昭萱郡主從小打到大,總是一言不和就生氣,還以為她不關心呢。或者,女人的友誼這種事情其實挺難說得通的,便笑道:“已經無礙了,若是她知道你這般關心,她會很高興的。”

  石清溪略略有些不自在,低聲道:“也沒什麼,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長公主的事情……請她節哀。”想到了讓她噁心的昭華郡主,石清溪下意識地看向人群。

  突然,一道柔美的聲音插進來,“妹妹在和端王妃說什麼呢?”

  聽到這聲音,石清溪眼中露出明顯的厭惡,阿竹抬頭看去,便對上一張精緻絕倫的臉,美得她生平難見,那雙盈盈水眸眨也不眨地盯著你看時,仿佛連魂都被勾去了。連女人都無法抗拒她的美,何況是男人,這簡直是男人心目中的女神,女人心目中的敵人。

  “姐姐怎麼來了?”石清溪磨牙道:“這裡不是家裡,姐姐還是別隨意亂走比較好。”

  石清瑕一臉受傷的表情,抓著帕子的手輕輕捂著胸口,仿佛被她這話傷透了心,喃喃地道:“妹妹怎麼說這種話?還不是見你突然不在,我有些擔心,才過來尋你的?這位是端王妃吧?請原諒……”

  “行了,別擋在這裡作態!”

  這句話是原本漫不經心地喝茶的秦王妃說的,只見她端坐著,用一種無限睥睨的眼神看著石清瑕,出口的話卻極其傷人,“像你這種會作態的女人本王妃見得多了,說多了都是錯,別出現在本王妃面前就行了,傷眼!”

  石清瑕臉上滑過難堪,眼淚奪眶而出,掩著面離開了。

  這角落裡的一幕很多人都瞧見了,不過沒人當回事。作為個王妃,難道對個勳貴府的庶女說兩句也不行?更何況這庶女長得還那麼讓女人有危機感,自然不會有人為她出頭了。

  英國公夫人和旁邊的武安侯夫人說話,眼角都沒有施捨一個過來。

  阿竹面上鎮靜,心裡有些呆。首先為石清瑕的壞人氣而呆滯,能混到這種程度,她做人有多失敗?不,應該說,石清瑕的姨娘做人有多失敗,才連累得她變成這般?京城的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哪家後院出個醜事,若是沒及時掩住,還真是不過半日整個勳貴圈都知道了。

  其次是秦王妃,這嘴也太不留情了,對方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而且也沒有惹到她。難道就是因為她這種太過爽利的脾氣,無意中說的話得罪過人,所以才會被隱隱排斥?

  石清溪再三給阿竹道了歉後,沉著臉離開了。

  沒人理會石氏姐妹間的事情,婚禮很快便開始了。

  這次主持婚禮的仍是懷王,懷王是承平帝最小的弟弟,也是唯一沒有在成年封王后就藩的兄弟,掌管著宗人府,朝堂上沒什麼說話的份兒,但是對於皇子們來說,他的輩份也挺大的。

  禮成後,新娘被送入了洞房。

  而作為新郎官的周王雖然穿著一襲大紅色的新郎官服,看起來卻沒有多少喜色,神情淡淡的,面對眾人的賀喜也回了禮。這一幕看在眾人眼裡,免不了要暗暗笑上一聲,怨不得皇帝不太愛理他的事情,這位性情也太扶不上牆了。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果然如此。

  阿竹又隨眾人去新房看新娘子,這情景就像當初她成親時一樣。

  秦王妃和她走在最後,便聽得秦王妃說道:“周王模樣看起來沒有多少喜意,真是……”搖了搖頭,她突然想起什麼,又對阿竹道:“聽說周王世子叫你姨母,可有這回事?”

  阿竹靦腆地笑著點頭。

  阿竹的外表真是又嬌又軟又萌,長得十分具有欺騙性,再做出這副靦腆的模樣兒,看著真心讓人不忍心欺負。秦王妃一瞧她這模樣,忍不住又道:“清寧郡主我見過幾回,倒是個爽利的,不過她隨父母在外地遊歷,性子活潑了些,估計是不太見過世面。”

  “……”

  秦王妃你夠牛,連這種話也說得出口,阿竹一時間被她噎得不行。

  說著,便到了新房,一屋子的人擠在一塊兒,就算有冰盆子,仍是感覺到呼吸有些不順暢,再看穿著一襲大紅色嫁衣的新娘子,額角也泌出了細秘的汗珠了,讓阿竹也感覺熱起來。

  阿竹仔細打量正和康王妃說話的新上任周王妃祝蘋,只見一張可愛的蘋果臉描繪了豔麗的妝容,額間繪著紅色的花鈿,更添幾分俏麗,臉上帶著新嫁娘特有的羞澀,輕聲細語地應對著眾人的打趣。

  在介紹阿竹時,康王妃突然道:“聽說端王府的園子修建得可漂亮了,十弟妹改日有空也請咱們妯娌幾個過去遊園玩耍,正好又有新妯娌,不若一起請咱們都去聚聚?”

  康王妃和誰都能搭話,阿竹已經習慣了她的長袖善舞,當下笑道:“若是幾位皇嫂喜歡,我自然是樂意的,不過現在天氣熱,你們確定想要在這大熱天的遊園?”

  “那就等秋天金菊都開了後再去也行。”康王妃反應極快,又拉上了幾位王妃,得到她們的附和,開心地笑著道:“到時候十弟妹可別怪咱們不小心糟蹋了你的園子。”

  阿竹笑得更靦腆了,“哪有什麼糟蹋不糟蹋的,你們願意來,我才高興呢。”

  看到她這模樣,眾人也笑了起來,一團和樂融融。

  阿竹低首,儘量將自己的存在感降低,不過仍是敏感地察覺到周王妃好奇審視的目光,阿竹朝她友善地笑了笑。

  在新房呆了一會兒,眾人便又去前院吃宴席了。

  剛坐下不久,便有人來報,諸位王爺開始拼起酒了。

  原本安靜坐著的靖王妃突然皺起了眉頭,招來身邊的一名丫鬟,說道:“王爺身子不好,你去著人看著,別讓他喝太多酒。”

  丫鬟應聲而去,其他人見怪不怪了,靖王給人的感覺就是病入膏肓,隨時都有可能發生什麼意外,偏偏他卻拖著這病弱的身子,活到這年紀,不可不謂奇跡。而靖王妃這般吩咐,其實也是為了讓人擋住康王,免得康王仗著兄長的名義,喝高了誰也不理,都亂灌一通。

  結果證明,靖王妃此舉是十分必要的,當男席那邊傳來康王耍賴灌眾人喝酒時,康王妃的神色有些尷尬,不過仍是笑著,說了幾句話,很快便將氣氛給圓回來了。

  秦王妃慢條斯理地吃著丫鬟處理好放到碗裡的食物,看康王妃的目光有些憐憫,本就是個伶俐人,卻嫁這麼個總會拖後腿的蠢丈夫,使得她不得不比其他人更多一倍的努力,方能在皇家站住腳。

  想罷,便對旁邊坐著的阿竹道:“你瞧著罷,明天康王又得挨罵了。”

  阿竹眨了眨眼,挨誰的罵?是康王妃還是皇帝?

  就在阿竹疑惑時,男席那邊又有消息傳來了,好幾位王爺都喝醉了,且病弱的靖王不意外地喝了兩杯酒又病發了。

  阿竹:=口=!這婚禮可真是夠亂的!

  更混亂的是,當她們趕去男席那邊時,便見到陸禹無比高貴冷豔地一腳踹在秦王的屁股上,將他踹飛到一個小廝懷裡,然後直接將那小廝壓倒在了地上。

  這是神馬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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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驚呆了,呆呆地看著那位踹了人的王爺一撫衣袖,面上一片雲淡風清,無任何的不適。

  “王爺,您沒事吧?”秦王妃驚叫著,忙過去揣扶起丈夫,和小廝一起將人扶起來後,發現對方滿臉通紅,一身的酒氣,顯然喝高了。

  秦王好半晌才站直了,暴怒地叫道:“老十!”

  “九皇兄喝高了,有些愛胡言亂語,九皇嫂還是帶他回府吧。”陸禹淡淡地說道,雙目清冷,使之氣質也變得清淡,看起來竟然有些不近人情。

  “胡說,本王才沒有喝醉!陸禹你敢和本王繼續喝麼……”秦王嚷嚷著,直接揮開了想要抓住他的小廝和秦王妃,邁著有些踉蹌的步伐朝陸禹行去。

  “王爺!”秦王妃又抓住了他,喝道:“你們還不過來扶王爺去歇息?”

  在小廝過來時,周王府的管家也適時地道:“秦王妃娘娘,請讓秦王殿下到偏廳歇息,醒酒湯已經備好了。”說著,心中暗暗叫苦,真不知道這些尊貴的主子們怎地挑今日在這裡拼酒,不醉不歸什麼的,真是要人命啊!

  秦王妃滿意地點頭,見秦王仍有些掙扎,直接一個手刀敲了過去,於是世界安靜了。

  眾人:=口=!秦王妃真勇士也!

  秦王妃露的這手將所有人都鎮住了,眾人根本沒想到秦王妃會這般勇猛,直接將人給劈暈了。果然傳聞是正確的,秦王妃在西北邊境長大,得老定威侯寵在手心中,如男兒一般長大,不僅騎射了得,聯手上功夫也不錯,莫怪長得人高馬大的,不同于京中姑娘的嬌俏可愛。

  這般一想,在場男人看向秦王的眼神不禁有些同情,聽說這王妃還是他自己挑的,想必當時沒有看清楚吧。

  “王妃,您竟然敢……”秦王側妃馮氏又驚又怒,心裡卻有些欣喜,王妃竟然敢做這種事情,等王爺醒後生氣吧!看這回不磋磨死她!

  秦王妃看了她一眼,馮側妃馬上不敢言了——王妃連王爺都敢下手,她不敢對上她。

  秦王妃氣定神閑地對陸禹施了一禮,說道:“十弟,剛才多謝了。”

  陸禹淡淡點頭,說道:“九皇兄喝醉了,不怪得他,倒是二皇兄又病發了,可能有些糟糕。”

  秦王妃微皺眉,感覺有些頭疼,感覺丈夫不是這般魯莽之人,難道真的是喝醉了?但現在說什麼都說不清了,只得尋了個藉口,拎著馮側妃一起去了偏廳,先瞭解情況再說。

  這些事情不過短短的時間,等秦王妃虎虎生風地離去,靖王妃已經在詢問人靖王在何處,其他人紛紛瞭解情況了。

  懷王此時也正在指揮現場,見靖王妃焦急,便笑呵呵地道:“靖王妃莫急,靖王這是老毛病了,喝了兩杯酒受不住,已經喚了太醫過來了。康王等幾位也喝了些酒,現下都在屋子裡坐著,沒什麼大事,呵呵。”

  懷王笑呵呵的,一張白晰微圓的臉笑成了個白麵饅頭,看得靖王妃很想一拳揍上去。這懷王心寬體胖,什麼事情在他眼裡都不是大事,但對於靖王妃來說,丈夫又發病了,就是大事。

  問清楚了情況,靖王妃便忙去尋人了,康王妃過意不去,也跟上去了。其他的王妃見自己丈夫不在,估計也被移到屋子裡,同樣跟了過去。

  陸禹袖子一斂,目光往人群中掃去,最後定到阿竹身上,說道:“王妃,過來。”

  阿竹忙走了過去,然後被他攜著手,跟在那群女人身後,慢悠悠地走著。等到了安置這群天潢貴胄的偏廳,看到那群喝得滿臉通紅的王爺,醜態畢露,再看站在門口中,恍若那天上明月的端王,在場的王妃心裡都產生一種微妙的不平衡感。

  幸好,周王府的管家夠給力,在他們喝醉了時就讓人將他們弄到這兒來了,方沒有在那些前來喝喜酒的勳貴朝臣面前失態。只是,秦王被端王踹了一腳的事情——算了,等他明日清醒再說吧。

  胖子康王正抱著酒罈,嘴裡胡言亂語著,邊喝邊高叫著什麼,簡直是鬼哭狼嚎,沒有丁點作為皇子的儀態。靖王在裡頭的屋子裡正被太醫搶救著,靖王妃進去了,其他人不好進去看,都留在廳裡。魏王、齊王也喝高了,還在拼命地繼續喝著,沒胡言亂語,只是誰敢接近就踹誰,只有平王因為腿有疾,喝了點酒,安靜地坐著,臉色如往常般陰沉沉的。

  康王妃看到丈夫這德行,又想起他沒輕沒重地灌靖王酒害得靖王病發,氣得直接走過去,一巴掌拍了過去。

  阿竹:=o=!三觀又碎成渣渣了!康王妃這般彪悍真的可以麼?

  阿竹目瞪口呆,今兒秦王妃、康王妃都讓她意識到,這時代的女人不僅是賢良淑德,該兇悍的時候也挺兇悍的,除非你真的不要臉面休了她們。想著,又忍不住抬頭看了眼今日同樣動作驚人的陸禹,也不知道秦王哪裡得罪他了,竟然趁著他醉酒,踹了他一腳,害得他出如此大的洋相。

  陸禹原本旁觀著自己的兄弟各種醉態,發現身旁的人的目光,低首看向她,似是明白她在想什麼,拍了拍她的腦袋,說道:“咱們回家了。”

  阿竹愣了下,難道不需要先確認靖王的病情再離開麼?想著,她提醒道:“王爺,二皇兄……”

  陸禹微側了下頭,說道:“二皇兄只是多喝了兩杯酒,一時嗆住喘不過氣來,等他的氣順了便無礙。”

  是這樣麼?明明先前下人來報,似乎很嚴重的樣子。阿竹覺得有些奇怪,目光往裡面的屋子探了探,發現屋子裡挺安靜的,也沒聽到靖王妃發出什麼聲音。阿竹仍是不放心,而且面子要做全,便走到門邊喚了一聲。

  “十弟妹?”靖王妃走了出來,發現是她時,微微詫異。

  靖王妃是個長相清秀的女子,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並不怎麼出色,她的出身也不怎麼顯赫,想來是因為靖王的身子情況,也沒幾個大家族捨得將自家精心培養出來的閨女嫁給個短命鬼,所以這靖王妃才會挑個家世不顯的姑娘。

  阿竹詢問了靖王的病情,靖王妃笑了笑,說道:“是老毛病了,勞煩十弟妹關心。”

  阿竹恍然,怨不得大夥都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只在外等著消息,其一是人太多進去怕吵到,其二是太習慣了,就不必去作態了。

  微微靦腆地笑了下,阿竹又關心地詢問了幾句,方和各位妯娌告辭離開。

  陸禹站在門口看著,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不過見到阿竹回來,臉上微微露出抹笑容,又同周王府的管家說了幾句話,便抓著阿竹離開了。

  剛走出垂花門,便見到不遠處站著一個光看背影就覺得無限美好的姑娘。仿佛是聽到了聲音,她緩緩地回首,當看到走來的陸禹時,似乎被嚇了一跳,有些驚慌地後退一步,差點踩著了自己的裙擺跌倒,幸好有身後的丫鬟及時扶住她,只是滿臉的驚嚇,一雙眼睛濕漉漉的,難以用言語描述那雙眼睛的美麗。

  阿竹腳步一頓,看著那美得冒泡的妹子一翻舉動,真是又添了幾分難以言喻的風情,讓她都忍不住看直了眼,恍惚了下才回過神來,正欲抬頭看看她旁邊的那位王爺有沒有看迷了眼睛時,一隻手掩在她眼睛上。

  那乾燥的手掌心並沒有因為這炎熱的夏季而出汗,反而透著一種清爽的感覺。

  只是,他掩她的眼睛是什麼意思?

  “走了。”

  阿竹乖乖地被他牽著走,等他放開手,忍不住又扭著看向一旁垂著頭、姿態楚楚可憐的妹子,再次抬頭看他,面色如常,仿佛瞎了眼睛一樣,根本沒看到路邊有個美若天仙的妹子差點跌倒呢。

  好吧,這男人眼睛可能有問題,連她身為女人都忍不住多看幾眼,他卻沒有絲毫的動靜,讓她忍不住懷疑那位石清瑕妹子其實長得也不怎麼樣。再扭頭看了眼,那妹子也抬頭看過來,一雙眼睛水盈盈的,看著她又忍不住想要捂胸口了。

  長得太美了,真是犯罪。

  “別東張西望的!”陸禹皺著眉看她。

  阿竹嚇了一跳,不敢再看了,溫順地跟著他離開,他們身後是何澤和鑽石跟著,兩人其實也被石清瑕的美貌值給震驚了下,等聽到王爺的聲音,方回過神來。

  鑽石暗暗拍了下胸口,慶倖他們家王爺沒有給那英國公府的庶女給勾去,女人長得這般美麗,真是太討厭了。而何澤暗暗翻了個白眼,不管這位石大姑娘是不是故意的,都白瞎了她的好樣貌了,這位臉盲根本無動於衷,反而因為勾得他們王妃多瞧兩眼,王爺心裡有些不快活了。

  剛到門口,便見定國公府的世子夫妻也正欲要登車離開。

  “端王殿下、端王妃。”齊曜趕緊過來行禮,笑道:“二位也要回府?”

  昭華郡主神色有些複雜,笑容更是勉強,特別是自己要對昔日得給自己恭敬行禮的阿竹行禮時,心情更複雜,勉強笑道:“一段時日不見,端王妃出落得越發的可人了。我還未多謝端王妃這些日子常去探望妹妹,幸虧有端王妃寬慰,萱兒的身子方能如此快地恢復健康。”

  阿竹笑道:“郡主客氣了。”

  陸禹冷淡地與齊曜寒暄兩句,便攜著阿竹上了馬車。

  因陸禹的身份,齊曜夫妻自然是恭送他們登車離去。等端王府的馬車離開,齊曜回頭看向妻子,發現她神色複雜,不禁關懷地問道:“郡主身子可是不適?”

  昭華郡主笑容更勉強了,搖了搖頭,和齊曜一起上了定國公府的馬車後,方說道:“夫君不必擔心,其實只是見著端王妃,想到一些事情,心裡有些意難平。”

  齊曜以為她是因為她想起在宮裡養病的昭萱郡主,拉著她的手道:“郡主莫憂心,聽母親說,她前兒進宮拜見皇后,聽聞萱兒妹妹現在已經能走去慈甯宮給太后請安了,想來身體恢復得不錯的。”

  昭華郡主心知他誤會了,不過也不想解釋什麼,聽著車輪輾壓過青石磚的聲音,不由得想起了她十八歲那年,母親親自為她去與端王提親。為何他不願意娶她,反而娶一個對他沒什麼實在幫助的公府小姐呢?嚴青竹到底有什麼好的?看著嬌俏溫婉,其實和妹妹一般,像個猴子一樣會翻牆爬樹,會滿地打滾,沾得一身泥巴,徒惹得母親生氣。

  若是母親沒有死……恐怕母親知道端王最後娶的是被妹妹抬舉的嚴青竹,估計也會生妹妹的氣吧?就如同養了個白眼狼……

  想罷,又歎了口氣,咽下滿心苦澀。抬頭看向丈夫英俊的臉,齊曜有才有貌,但性格卻過於軟弱,容易聽信他人之言,無什麼主見,常被婆婆定國公夫人三兩句話便挑動了,若非她還有皇帝舅舅護著,婆婆指不定早就挑動丈夫和她離心了。對比端王,真的是差太多了。

  等回到定國公府,昭華郡主精神不高,原本應該去給定國公夫人請安的,齊曜憐惜她,便讓丫鬟將她送回房裡歇息,自己去了母親那兒請安,順便為妻子說說情。

  昭華郡主這會兒有些意興珊闌,懶得理會時常愛暗地裡挑她刺兒的婆母,讓丫鬟褪下了滿頭首飾後,便趴在榻上不想動了。

  丫鬟青枝見主子心情不好,暗暗有些焦急,她今日陪主子去周王府,自然知曉她為何如此,想了想,便道:“郡主,給您說件好笑的事情,您先前不是讓奴婢回去尋英國公夫人麼?離開時奴婢正好瞧見英國公府的石大姑娘站在通往外院的垂花門,看著是在等人呢。”

  昭華郡主沒什麼心情地聽著,顯然對英國公府的那個庶女沒興趣,儘管她長得讓女人很有危機感,但她相信英國公府不會蠢得將主意打到定國公府裡,石清瑕如何與她無關。不過等聽到青枝接下來的話,她驚訝了。

  “你說她可能是特地在那兒等端王的?”

  青枝好笑地點頭,“當時端王和端王妃一出現,她就擺出那副姿態,莫說男人,就連身為女人的奴婢心裡都憐惜她了,恨不得跑過去扶住她。她膽子再小,也不至於聽到個聲音就要摔倒吧?奴婢覺得,她估計是想進端王府。端王現在還沒側妃,若她真的進了端王府,以她此等絕世之貌,估計能將端王妃打壓下去。”

  昭華郡主嘲笑道:“憑她也想進端王府?”心裡又有些不舒服,仿佛生了一股無名業火。

  青枝也嘲笑起來,“英國公夫人不待見她,怎麼可能會帶她到貴妃那兒露臉,而且誰不知道安貴妃想抬舉懷恩侯府的姑娘。她想要進端王府,只好自己使法子讓端王見著她動心了。”

  昭華郡主皺眉,又問道:“端王當時有什麼反應?”

  “奴婢在後頭,沒有瞧清楚。”青枝搖頭,她哪敢上前去探查。

  昭華郡主說不出的失望,不過也沒再糾結這事。反正她此生和端王是沒有可能的了,知道了也是徒增煩惱,便不再理會。

  *******

  坐在馬車裡,阿竹看著某位王爺原本白晰的俊臉一點一點地紅了,明白他酒勁又上來了,心裡有些擔心。

  天色有些晚了,但被暴曬了一天的地面仍散發著可怕的餘熱,使得馬車裡也熱得不行。阿竹的手被他抓著把玩,抽了幾次被瞪後,便沒膽再抽了。

  “胖竹筒剛才在看什麼?都看得入迷了。”清潤的男聲溫和地問道。

  阿竹默默地看他,心裡差點想要飆淚,她很膽小啊,別用這種冷冰冰的目光配上這般溫和的語氣對她啊,感覺真是無比的違和。

  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每次面對他時,總覺得那位少年明明看著如同清潤的君子,卻給她一種違和感,不敢輕易地接近他,每次都小心翼翼的。

  他捏了捏她的手,又問道:“那個人有什麼好看的?”

  “……挺好看的。”阿竹誠實地說,等說完後,很想直接抽自己一巴掌。

  果然,聽到她的話,他面色不改,但眼神又冷了。

  嚶嚶嚶,好可怕!

  背脊發寒,維持著高度危機感,馬車很快回到端王府。

  阿竹擔心他喝醉了,想叫何澤過來扶他下馬車,沒想到他已經撩起袍子踩著凳子下了馬車,然後探身將她抱了下去。

  裙擺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形,阿竹差點驚叫出聲,幸好很快便及地了,雙腳踩在地上,感覺無比的踏實。然後又被他拉著回了延煦堂。

  無視沿途恭迎請安的下人,回到延煦堂後,他的臉已經像喝高了的人一般紅了,阿竹湊近了時,能聞到酒味,不過卻沒有那種酒醉之人的噁心味道,多虧這位王爺夏天出汗不多,不然味道真的讓人受不了。

  甲五貼心地端來早就煮好的醒酒湯,阿竹伺候他喝了醒酒湯後,又讓人去準備清水來,伺候他擦身子。喝醉酒不能洗澡,只能擦拭身子去了那味道。

  看他懶洋洋地倚坐在床上,眼神卻再無掩視,冷冰冰的,阿竹心肝又顫了下。她今日才知道,原來這位王爺生氣的時候,是如此的可怕。問題是,他為毛會生氣?總不會是她看了別的女人幾眼吧?這個理由自己都覺得可笑,那麼一定有別的事情惹他生氣了,難道是和他今日踹秦王那腳有關?

  將所有的丫鬟趕出去後,阿竹自己擰了乾淨的巾子為他擦身體。

  喝醉酒的男神就乖乖地坐在床上,任由她一件衣服一件衣服地脫掉,那滋味可真是難得,手都有些不爭氣地抖了起來,想想就有種小激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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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 23:48:05
第93章

  給個喝醉酒的男人擦身體是個技術活!

  阿竹現在終於充分體會到這項技術活有多難,顯然她是生手,還不能勝任。上回歸寧回娘家,這位王爺也喝醉了,不過顯然沒有這次醉得厲害,喝了醒酒湯後照樣活蹦亂跳地去書房了。

  忙得一身汗後,終於幫他擦乾淨身子,味道也去得差不多了,看他清清爽爽地躺在床上,反而是自己臭哄哄的,阿竹便有些想要掐他一把。不過她不敢,生怕將他掐醒後,又睜開眼睛,拿那雙冷冰冰的眼睛看人,看得她心底都發冷了。

  平時她就覺得他的眼睛總是透著一種清淡的冷意,只因他的五官過於俊美柔和,氣質也太美好,弱化了那種清冷的感覺,但當他直勾勾地盯著人時,還真是有點兒受不住。溫潤又清冷,矛盾的氣質,揉和在一起卻又奇特地和諧,方能塑造出這麼一個男人。

  見他已經睡下了,阿竹低頭嗅了下自己,感覺好像也沾了酒味似的,有些受不住,喚人準備了洗澡水,也去淨房洗了個溫水澡。雖然是大熱天,洗個冷水澡也使得,不過阿竹不敢洗,柳氏總在她耳邊嘮叨著女子的身子有多弱要愛重,泡冷水澡會傷身什麼的,被她嘮叨得多了,阿竹自然也乖乖聽話了。

  終於洗得一身清爽回來,阿竹讓丫鬟收拾了房間後,便讓她們退下歇息去了。她走到窗前,推開窗戶往院子外看去。已經打過一更鼓了,但天空還未完全黑下來,天邊仍透著紫紗般的光亮,襯著廊下的燈籠,多了幾分幽靜之感。

  一股熱風吹了進來,雖然燥熱,卻也解了幾分暑意。

  阿竹深吸了口氣,然後又折回桌子旁,拎起水壺倒了杯溫水喝了,方折回床前。

  床上的男人閉著眼睛,看起來像是已經睡著了,先前那股揮之不去的惡寒感已經沒有了,終於安全了吧。

  時間還早,阿竹還沒睡意,坐在床邊發了會兒呆,目光便轉到床上的男人身上。難得一次他睡著她清醒,讓她產生了打量他的興趣,湊近他的臉就著燈光仔細觀察他的五官,如此近距離之下,他肌膚的毛孔都能一清二楚,發現這男人的肌膚還真是細膩,感覺有點不像男人的,怨不得平常時候能感覺到他臉上就像渡了層柔光一般溫潤。

  作為男神,自然要有一副好肌膚,打上柔光,高高在上,這才是男神嘛。

  想到剛才將他扒光又為他換上寢衣的事情,阿竹臉上微紅。才成親兩個多月,她還沒法做到老夫老妻的模式,不過和他白首攜老的感覺不錯,前提是……他能一直這般。

  想到了什麼,她臉上原本洋溢的笑容慢慢斂去,目光變得遊移。

  在她盯著他的臉出神發呆時,卻不知道被她研究的男人已經醒了,目光裡沒有絲毫的醉意,直勾勾地盯著她,等發現她的目光渙散,便知道又不知道神遊在哪裡了。

  驚叫一聲,阿竹原本坐著的身子被人拉著摔到了他懷裡,直接趴在他身上,抬頭便對上一雙眸冷光湛湛的鳳眸。

  怎、怎麼醒了?=o=!

  直接將她嬌小的身子往上一提,然後他偏首便咬上她的嘴,粗魯得與他形象極不符。即便已經被他咬過很多次了,但仍是覺得麻疼麻疼的,只怪她的肌膚也挺薄的,經不過他啃。

  阿竹嗚嗚地叫著,雙手掙扎。雖然有些懵懂,但是結合幾次經驗,她已經發現這男人似乎只要脾氣不對,就愛咬她。咬著咬著,又變成了扣著她的腦袋的深吻,吻得她胸腔都快要爆炸了,肺活量支撐不住了……

  在她覺得自己要窒息時,終於被人放開,然後被人抱著滾了一圈,被壓到了床上,壓得她一口氣又喘不上來。

  “……胖竹筒。”

  他的聲音有些含糊,正咬著她的脖子呢。

  “禹、禹哥哥,我疼……”她結結巴巴地說,聲音有些小,顯然對著這男人時的撒嬌技能還未滿,自己都覺得自己撒嬌的方式不太對。

  又在她肩膀上咬了兩下,男人終於善心大發地放開她,半撐著身子俯視縮在他身下的人,燈光下,她滿臉紅暈,看起來嬌嬌豔豔的,眉目如畫,在他眼裡,卻是全天下最可愛的人。

  見她可憐兮兮的,陸禹在她眼瞼上親了下,笑道:“胖竹筒真是不乖呢,那女人很好看麼?”

  “……”

  一瞬間,阿竹簡直糾結得撓頭發。他這是什麼意思?真的是惱她看別的女人?若是她說石清瑕不好看,是個人都會唾棄她的虛偽。若是她說石清瑕好看,萬一引起他的興趣怎麼辦?兩難啊。

  “嗯,怎麼不說話?”他捏了捏她胸前的小籠包,見她臉上的紅暈更盛,眼神也開始變得灼熱。

  “不、不好看,禹哥哥比她好看多了!”阿竹馬上諂媚地道。

  他眼神一冷,哼道:“本王又不是女人,你竟然拿個女人和本王比較!”

  “……我錯了。”這喝醉酒的人也太難伺候了吧?

  他低下頭輕輕地蹭了下她嫣紅的臉蛋,彼此的呼吸都有些粗,氣息灼熱。

  明明他的臉上帶著笑,但那雙眼睛卻染上一種陰暗的情緒,猶如隱藏在黑暗中的凶獸,甚至有幾分陰鷙,氣息也同樣變得陌生,不似以往的清淡內斂,反而極具侵略性,仿佛要擇人而噬,壓迫得她快喘不過氣來。

  那種令人惡寒的危機感又一次襲上背脊,還有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從尾椎骨往上躥,瞬間讓她很想蜷縮起身體,將自己縮成一團。這是她面對極致的危險時的表現,仿佛這樣就能讓她安心一些。只是他將她的四肢壓得實實的,讓她根本沒辦法保護自己。

  發現她有些顫抖,他收斂了些氣息,小心地將她抱住,攬著她的腰密實地擁入懷裡,仿佛要鑲嵌進懷中一般。

  這種只要看到她受到驚嚇就忍不住要心軟可憐的感覺是什麼?

  陸禹歎了口氣,摸摸她的背,聲音清清潤潤的,說道:“胖竹筒別怕,我又不會對你做什麼?怕什麼呢?”

  發現他的聲音正常了,阿竹方放鬆了身體,伸手摟住他的腰,心裡有些委屈。她也不知道自己怕什麼,只是那一瞬間,他給她的感覺太危險了,嚇得她身體都不聽使喚。她不認為自己是膽小的人,但是……

  陸禹將氣息斂得更平和,摸著她的背脊骨,心裡不覺有些憐惜。明明平時看著那般大大咧咧的,卻有著難以想像的敏感一面。即便平時他表現得再平淡無求,但從小在宮裡長大,上過戰場,殺過人,收斂不住脾氣時,難免會有些駭人。他平時收斂得極好,少有失控之時,卻沒想到會讓她察覺。

  真是個可憐的小東西!

  擁著她嬌小的身子,他想,他娶的這個小妻子,明明遮掩得那般嚴實,竟然還有人覬覦,真是不開心。或者,只因為她是他的妻,凡是屬於他的東西,都有人想要搶走,才會有人膽敢用那樣的眼神看她,更不開心了。

  阿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發現危機解除,心臟那種悸動終於平息了。她很想問問他先前到底生什麼氣,總不會因為她多瞧了石清瑕兩眼而生氣吧?或者是因為秦王……這個她倒是不敢問了,這種時候她主動去提個男人,不是傻缺麼?

  過了好一會兒,發現他只是這般擁著自己,一隻手在她背後輕輕地撫拍著,阿竹打了個哈欠,慢慢地睡著了。

  睡到半夜,當身體被一道力量貫穿時,她終於清醒了,瞪大眼睛看他。

  “王爺……”

  他將她兩條纖長的腿架起,聲音啞啞的,笑道:“阿竹乖,一會就好~~”說罷,還親了親她汗濕的臉。

  接下來,便是狂風暴雨一般的侵略,她就像在暴風雨的海面上飄蕩著,意識沉沉浮浮,最後已經苦逼得不行,還有心思想著:原來男人喝醉酒特別的激動,簡直讓人沒法活了!

  等暈過去後,她終於明白了以往他有多克制,內流滿面地想著,他還是繼續克制吧,不然真的要人命啊!

  天濛濛亮,阿竹便被叫起了。

  身體像散架一般,腰肢酸軟,兩條腿軟得像麵條,差點爬不起來。

  而讓她受此大罪的罪魁禍首又恢復了那種溫文爾雅的男神體貼樣,溫柔地將她扶了起來,對她呆滯的模樣也沒有像以往那般作弄她了,大手為她順了順腦袋上翹起的幾根呆毛,去端了杯放得溫了的濃茶到她嘴邊。

  喝了一杯釅釅的濃茶後,阿竹終於清醒了,一臉驚嚇地看著他。

  陸禹坐在床邊,身上穿著宮稠所制的寢衣,絲滑清涼,長髮披散而下。見她一副受驚嚇的模樣,再看她滑開的寢衣裡頭那些可怕的痕跡,不禁摸了摸鼻子,有些赧然,將她摟住道:“以後會克制的,別怕!”

  阿竹苦逼地看著他,就像被欺負壞了的小白菜一樣,大概是還未完全清醒,所以還有膽敢和他討價還價,“真的?以後不會這樣了?”

  “儘量!”

  儘量什麼的……根本是沒法保證啊!

  阿竹繼續苦逼,看得他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捏捏她的小肉手道:“胖竹筒怎麼這般可愛呢?”

  不,她不可愛,所以你別再疼惜她了,真是太可怕了!

  發現身體已經被清理過了,連某個不能說的地方也沒有再漏某些液體,雖然有些濕濕潤潤的,不過阿竹仍是開心了幾分。只是下床的時候,差點腳軟得趴倒在地上,還是旁邊的男人大手一撈,將她撈住扛了起來。

  “你坐著,先緩緩勁兒。”陸禹繼續體貼地道。

  阿竹抬頭看他,一副吃飽喝足的大貓樣,心裡又苦逼了。生物鏈中,雄性一旦身體得到滿足,一夜不睡都能容光煥發,反觀雌性,明明不用怎麼出力,卻像被蹂躪了幾天的苦白菜,難道這真的不是所謂的采陰補陽麼?

  阿竹呆坐著,有些木愣愣地看著拿了套衣服為她穿上的男人,見他手指頭勾著一件湖藍色的肚兜,表情更空白了,機械式地聽著他一個命令一個動作。

  等兩人打理好自己,丫鬟進來時她都沒什麼反應,整個人看起來比平時更遲鈍了幾分,鑽石和翡翠有些擔心,心說難道自家姑娘苦夏的情緒更厲害了?

  阿竹覺得自己現在情緒有些不對,她知道自己必須快點整理好自己,不然這種狀態進宮,一定會出差錯的。所以,坐在馬車裡,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眼睛轉了轉,又松了口氣,抬頭便對上一張俊美雅治的臉龐,他微微看過來,神色清淡內斂,全無一絲負面情緒。

  仿佛昨晚那個可怕的男人只是她的錯覺,這個從容內斂、高不可攀的男人才是他真正的樣子。

  “終於醒了?”陸禹含笑地看著她,伸手扶了下她頭上的釵環,笑道:“今日是周王妃進宮謝恩的日子,等請完安,你便回府裡繼續歇一歇,其他的事情不必理會。”

  阿竹點頭,沉聲道:“王爺放心,我省得。”

  陸禹微微挑了下眉,自然發現她的異樣,不過沒有說什麼,等到了宮門前,攜了她的手便下車。

  進了宮,兩人便分開了,一人去上朝,一人去後宮。

  阿竹目送他離開的背影,半晌方坐上宮裡的轎輦,往後宮而去。

  坐在轎輦上,阿竹又開始神遊天外了,她想著從五歲起遇到的陸禹,少年時的陸禹、成年時的陸禹、青年時的陸禹、現在的陸禹……終於明白了這位簡直就是個扮豬吃老虎的。

  果然,什麼清淡雅治、什麼謫仙無欲、什麼男神……都是一種偽裝罷了,他也有陰暗的一面,也有野心,有可怕的脾氣。他深得帝寵,地位看似牢固卻不堪一擊;他上過戰場殺過人,被人暗算過,他也同樣暗算過旁人,當年的魏王和齊王被圈禁,也是他的手筆。

  所以,那位真的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善男,反而是個惡男。

  摸了摸胸口,這裡還有昨晚被他情動之下咬出來的痕跡,頓時又滿臉通紅,抽出袖子裡的小摺扇煽了煽,仿佛要將以前的印象都煽飛,然後重新凝聚三觀,重新認識那位元王爺。

  不管他是好是壞,現在他是她的丈夫,如此就足夠了。

  她總不能永遠活在象牙塔中,在他營造的溫室裡生活,發現他讓人膽寒的一面,也不是那麼難受的。

  到了鳳翔宮,阿竹的情緒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在內侍過來時,微笑著進了鳳翔宮。

  今兒是周王妃進宮謝恩的日子,皇后已經免了其他嬪妃的請安,殿內的人員如同當日阿竹進宮謝恩時的人,或許此時多了個病態的昭萱郡主,正和十八公主坐在一塊兒。

  周王和周王妃現在應該在乾清宮等待皇帝召見,估計還要等一會兒方過來。阿竹給皇后和安貴妃請了安,又依次給四妃見禮後,便被十八公主叫到她那兒坐下了,昭萱郡主朝她笑了笑,不理會周圍人的目光,讓人給阿竹沏了茶過來。

  阿竹打量了殿內一眼,發現康王妃、靖王妃、秦王妃等臉色不太好,估計也是昨天婚禮鬧的。

  安貴妃見十八公主和昭萱郡主待阿竹與眾不同,臉色微緩。十八公主和昭萱郡主現在都極得帝心,這兒媳婦與她們關係好,自然對陸禹也好。不過安貴妃想到十八公主和昭萱郡主是親皇后的,心裡又開始不快活。只是,等她的目光看向淑妃、德妃、賢妃、惠妃時,心情又忍不住大好。

  果然這種心情是建立在:看到你過得不好,我便開心了。安貴妃現在便是這種心情,昨兒周王婚禮上,諸位王爺喝醉一事她也略有耳聞,靖王病發一事習以為常了,沒什麼好說的,就是她兒子踹了秦王一腳,讓秦王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了個臉,讓她很開心。

  這時,淑妃果然忍不住了,嘲諷地道:“貴妃姐姐真是好福氣,養出這般好的兒子。端王年紀最小,卻連兄長都能教訓,可真是讓妹妹羨慕。”

  安貴妃言笑晏晏,彈了下金色的指甲套,說道:“端王雖然是本宮生的,但卻是皇后姐姐養大的,本宮也拿他沒轍呢。”

  “……”

  一句話,不僅頂得淑妃氣得七竅生煙,同時也將皇后拉下水,而且還得到一個巨有力的擋箭牌。難道你敢說皇后教養出來的皇子不好?別忘記了秦王從小到大什麼時候該進學了,都是皇后安排的。

  其他三妃及諸位王妃都不怎麼奇怪,大家都知道安貴妃人是蠢了點兒,但卻懂得傍著皇后生存,別人說的話她可能不怎麼聽,但是皇后的話她卻一定會聽,明面上她似乎很討厭皇后,但是一出了什麼事情,第一個找的就是皇后,連皇帝都沒得她這般信任。也不知道這種人是蠢還是精明。

  淑妃揉著帕子,瞪了眼旁邊充當木頭的秦王妃,決定稍會再同她算帳,又道:“話不是這般說,皇后娘娘自是會教孩子,但端王這會兒長大了,開始親近生母,可能也是受了人挑唆吧。”

  安貴妃頓時柳眉倒豎,這賤女人難道以為端王昨兒踹秦王的事情是她挑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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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 23:48:24
第94章

  陸禹走出乾清宮,旁邊隨行的還有康王、齊王、魏王、平王、秦王等人。

  可以說,除了昨天因為喝了兩杯酒便病發、導致今天不能起床的靖王,所有成年的皇子都來了,承受了他們皇父一頓疾風驟雨般的怒罵,又將他們都轟出了乾清宮。

  他們走出來時,正好碰到內侍正引著過來謝恩的周王夫妻經過。

  周王看著這群兄弟,明明不是他的錯,但卻覺得心裡有些過意不去,不禁道:“幾位皇兄和皇弟沒事吧?”

  眾人看了眼旁邊站著的新上任的周王妃,紛紛搖頭。

  沒事才怪,宿醉本就難受了,即便喝了醒酒湯也無濟於事,今兒一早又要爬起來參加朝會,朝會結束後,還要被他們皇父拎過去臭罵一頓,身心都被虐了一遍,精神更不好了。

  周王妃站在丈夫身後,看著丈夫與眾位皇子說話,目光掃過,自然發現這些人的精神狀態極差,心裡哼了聲,覺得他們都活該。不過也有看起來完全沒什麼事的人,目光轉了轉,周王妃很快便發現斂袖站在旁邊的端王,長得真好看,比起那些王爺萎靡不振的模樣,一派的溫潤明澤,讓人眼前一亮。

  “老七你不用擔心啦,父皇罵人雖然詞彙量驚人,但聽多了也就那樣了。”

  胖子康王笑呵呵地一個肉巴掌拍在周王肩膀上,差點將他拍得一個趔趄,看得周王妃心裡有些不滿。康王從小到大不務正業,而且學什麼都一事無成,所以已經被罵習慣了,除了宿醉難受了點兒,他還真是沒有什麼負面的情緒。

  這裡有負面情緒的大概就是秦王了,他昨兒被端王在眾目睽睽之下踹了一腳,面子裡子都丟了,偏偏他們皇父根本不管誰對誰錯,將所有人都罵了一頓,看著公平,其實最是偏心。

  魏王不耐煩看周王這副小受樣,揮了揮手道:“好了,沒什麼事情老七便帶你媳婦進去給父皇請安吧,咱們到鳳翔宮等你。”

  周王也怕讓承平帝久等了,忙帶著新婚妻子過去。

  等周王夫妻一走,現場的氣氛又有些僵硬,秦王用一種吃人一般的目光盯著端王,端王依然清淡從容,根本沒將他當回事。從早上兩人相遇開始,便是這種情景了。

  康王笑呵呵地道:“好了,走吧。”

  康王率先走了,平王腳上有些跛,悶不吭聲地跟著走了。魏王淡淡地看了兩個最小的兄弟,仿佛也懶得理會兩個弟弟置氣一般,倒是齊王眯著眼睛,饒有興趣地看了兩人一會兒,輕笑道:“九弟、十弟,都是兄弟,沒什麼好生氣的,咱們也走吧。”

  秦王恍似未聞,盯著端王一會兒,然後冷笑一聲道:“十弟昨日真是好威風,哥哥受教了。”

  陸禹眸色冰冷,聲音卻是依舊溫雅從容,淡淡地道:“不客氣,臣弟也是見皇兄喝高了,怕皇兄再做出什麼事情來,才會出手阻止。皇兄應該沒有忘記你曾說過什麼話罷?”說罷,不再看他,抬步離開。

  秦王留在最後,神色陰沉地看著陸禹的背影,縮在寬袖下的手捏成了拳頭,青筋畢露。好半晌,他才恢復平常的神情,唇角一挑,帶著幾分爽朗颯爽,連眼中的陰鷙恨意同時抹去。

  ******

  鳳翔宮裡,原本只屬於兩個女人的戰爭到最後拖了好幾個人下水,簡直可以稱為一場撕逼大戰了。

  阿竹再次開了眼界,發現這後宮的女人耍嘴皮子真是厲害,一句話便有好幾種暗喻,她還未琢磨得透徹呢,旁邊又有人開始挖坑了。而讓阿竹覺得最厲害的還是婆婆安貴妃,這位簡直是手段粗暴到沒手段,一切靠著地位碾壓,你給我挖坑也沒關係,我是貴妃,傍著後宮的大姐頭,除非你想要讓大姐頭出手收拾你,不然你就等著被碾壓吧。

  以上,為阿竹腦補!

  等宮女進來通報幾位王爺到來時,安貴妃已經碾壓完了四妃,優雅地端著茶喝了口潤唇,聽到宮女來報,笑道:“眾位王爺到了,來得正是時候,淑妃妹妹這般擔心秦王,也好看看秦王有沒有傷著。”

  淑妃面上帶笑,低著頭,掩飾了眼中淬毒的神色,心中憤恨:你就笑吧,等以後端王失勢,看你怎麼笑出來!以為靠著皇后就能走到最後?一個不能生蛋的女人最後會怎麼樣還真難說。

  在各懷心思中,康王打頭,帶著下麵的幾位兄弟進來了。

  康王肥碩的身體實在是太有存在感,幾位王爺進來給皇后請安時,眾人目光一下子便忽略了其他人,直到康王略略挪開身子,才露出最後走來的秦王和端王。

  皇后抬起眼皮看了眼殿下的眾人,目光掃過在場的諸位王爺,發現眉宇間都有宿醉的萎靡,便道:“本宮聽說了,你們昨兒怎地喝得如此大醉?”

  康王作為長兄,笑呵呵地回答:“自從十弟的婚禮過後,難得又有皇弟成親,估計下回想要再喝皇弟的喜酒,還要等個十幾年,直到小十一長大才行,所以兒臣一時激動,便拉著眾位皇弟一起喝酒了。”

  殿內的人皆有些忍俊不禁,皇后笑道:“挨你們父皇罵了吧?”

  “可不是?也不知道父皇生什麼氣?雖然咱們是放縱了點兒,但也是適可而止,就是老二不小心喝了兩杯酒,又病發罷了。”

  “……”

  這話實在是太欠揍了,若是靖王的生母靜嬪在這裡,指不定要咆哮他了。

  皇后面不改色,仍是微笑道:“這可不行,須知縱酒傷身,以後莫要如此了。靖王還好吧?”

  這時,齊王上前一步道:“兒臣今晨出門,著人去二皇兄府裡問過了,二皇兄沒什麼大礙,不過要臥床靜養幾天。”

  齊王府和靖王府比鄰而建,所以齊王回答這話是最恰當不過。

  皇后聽罷,似是松了口氣,又道:“秦王可是無礙?端王昨兒怎麼能如此對兄長呢?”雖然是責備,但聲音溫和,聽不出什麼責備的意思。

  陸禹聽到皇后點他的名,微笑便道:“兒臣當時也實在是沒法子,九皇兄喝醉了,還要拉著人一起喝,二皇兄也被他灌了一杯,才會病發。九皇兄自幼弓馬騎射都極好的,力氣也大,兒臣沒辦法,便想著讓他醒醒酒,誰知道不小心會踹了他一腳。幸好當時有下人在旁,九皇兄方沒有摔著。”

  正殿裡聽到他解釋的人嘴角抽搐了下,當時在場的人極多,也看到確實是秦王拽著端王要和他拼酒,後來不知怎麼地端王退開了幾步,見秦王正撲過來,轉到他身後朝著他屁股踹了一腳。這種解釋也使得,但是直接踹人也太那啥了吧?

  這般想著,再看殿中央的男子,唇角含笑,姿態清雅,讓人見之忘俗,光是視覺上就是一種享受,甭管他這話對不對,不覺就信了他幾分。

  秦王臉皮有些扭曲,瞥見眾人的神色,再看向端王,眸色冷了冷。他就知道,這個只比他小一歲的弟弟,從小就是個會作戲的,虛偽之極。

  “母后,當時兒臣確實喝得有些高了,十皇弟倒是好酒量,所以這事情也不怪得他。”秦王一副寬宏大量的神色說,眉目一片開朗,坦坦蕩蕩,讓人覺得他是個心胸開闊的,不覺添了幾分好感。

  皇后聽罷,笑道:“如此便對了,你們都是兄弟,你們皇父若是知道,也會開心。”

  如此,便將昨天的事情揭過不提。

  又說了會兒的話,周王夫妻終於來了,以這種速度,估計皇上並沒有留他們太久,由此可見,對於周王,承平帝並不怎麼待見的。在場人心知肚明,不過面上卻未顯露分毫,皆是笑盈盈地看著周王帶著新婚的妻子進來。

  周王妃有些緊張,剛才面對皇帝時還算好,至少那位怎麼說也是有點血緣關係的舅舅,且對她的母親安慶長公主也極為寬容,連帶的對她也有幾分慈愛,不然也不會因為母親進宮說項便答應了這樁婚事。

  她知道周王其實是不願意娶她的,不過沒關係,她看上這個男人了,她自己喜歡就行。

  周王妃在心裡給自己打氣,緩緩地抬頭,按照旁邊的唱名的宮侍,給長輩敬茶、平輩見禮。

  等茶敬了、禮也行了,皇后按規矩說了些夫妻間相扶持的話後,便讓眾人散了,又帶著周王夫妻去慈甯宮見養病的太后,順便將昭萱郡主和十八公主捎帶過去,好讓太后開心開心。

  安貴妃和淑妃一起走出鳳翔宮,兩人身後各帶著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婦,在鳳翔宮門口分別時,對視了一眼,皆朝彼此笑得甜蜜蜜的,一個嫻淑溫婉地說“貴妃姐姐好走”,另一個笑靨如花說“淑妃妹妹改日去鳳藻宮喝茶啊”,等各自回過身,神色都冷了一冷,心裡冷哼一聲。

  淑妃帶著秦王夫妻和女兒景宜公主一起回了永全宮,進了永全宮大殿后,她便神色陰沉地坐在上首位置,眼神淩厲地看著秦王妃。

  景宜公主見母親生氣,忙給兄嫂使眼色。可惜秦王心情也不好,並不理會妹妹的眼色,而是坐在一旁悶頭喝茶緩解宿醉帶來的頭疼——哦,對了,還有後頸的微疼。

  秦王妃臉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姿態甚是悠然,一點也沒有害怕的跡象,讓景宜公主看得好生敬佩。秦王妃接過宮女呈上來的茶,親自端給淑妃,笑道:“母妃神色不好,怎麼了?可是惱昨兒的事情?沒事,臣妾也是怕王爺會和端王發生衝突,方會出手的。幸虧如此,王爺才沒有出什麼狀況。”

  秦王一口茶差點嗆在喉嚨裡,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的王妃,心裡暗罵著蠢貨。

  淑妃同樣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顫抖著手指指著她,怒得直拍桌子,罵道:“你還有理了?你瞧瞧整個京城,有哪個女人像你這般,竟然膽敢直接出手劈暈自己丈夫的?說出去還以為哪裡來的無知山野女子,連三從四德都不知曉,女戒讀到哪裡去了?你可知道如此害得秦王面子裡子都丟盡了,害得本宮還要給人笑話……”

  淑妃一改人前的嫻淑溫婉,指著秦王妃的鼻子破口大罵,顯然已經忍很久了。

  景宜公主見母親動怒,心裡也有些不滿秦王妃,不過心裡也慶倖先前將殿裡的人都趕出去,不怕丟人。她知道母妃對秦王妃一直很不滿,讓她發洩一下也好。

  秦王妃平靜地聽著婆婆破口大罵,漫不經心地掃了眼,發現丈夫面無表情地看著手裡的茶,這姿態不言而喻,顯然是覺得婆婆罵得對了。等到淑妃罵到她犯了七出之罪的無子時,秦王妃終於開口了。

  “母妃,昨日的事情兒媳不覺得自己有何不對,當時情況那樣,若是任由喝得醉醺醺的王爺去和端王理論,誰知道端王會不會再補一腳?我觀端王當時的神色好像有些不對,不知道是不是王爺喝醉了酒說了什麼話得罪他了。”說罷,又看了秦王一眼,眼尖地發現他面上劃過不自然,心裡更有底氣了,背脊挺了挺,繼續道:“而且,孩子一事,得看緣份,改日兒媳去枯潭寺請座觀音娘娘回來,每天三支香燒著,一定很快便能懷上的,母妃就放心吧。”

  秦王妃自信滿滿,仿佛只要她出馬去請座觀音回來燒香拜佛,馬上就能一舉懷上兒子。

  淑妃差點被她氣得吐血,捂著胸口喘不過氣來。

  秦王也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抬眼看向自己王妃,即便坐著,也給人一種英姿颯爽之感,挺直如松,那張臉眉毛太粗,眼神太利,身材高挑……怎麼看都不是他心目中的美人之選,心裡說不失望是假的。

  不過,王妃的背景他其實挺滿意的,特別是舅兄在西北掌著軍權,可是他的底氣,秦王暫時沒有想要換王妃的想法,也不能讓母妃指責太多惹惱了她,便道:“母妃,您歇口氣,昨兒的事情,兒臣確實也有不對,並不全怪王妃。”

  淑妃一聽這語氣,如何不知道兒子這是向著兒媳婦了,頓時心酸得差點要掉眼淚,果然兒媳婦都是和婆婆對立的,是個來搶她兒子的可惡女人,讓她心裡更氣了。氣憤之余,便想到安貴妃,心裡恨恨的,再對比安貴妃的兒媳婦端王妃,那麼個生嫩的小姑娘,可比這個會武功的好拿捏多了,心裡頓時後悔得不行,當初就怎麼給兒子挑了這麼個王妃呢?

  悔啊!

  *****

  悔恨的淑妃不知道,安貴妃也在自己的宮殿裡,捂著胸口怒瞪著一臉無辜的兒媳婦,差點被她氣個半死。

  她抖了抖手,捏緊了手中的象牙扇子,努力平歇怒氣,方開口道:“倒是個伶牙俐齒的,本宮還不知道你如此能說會道!”

  阿竹一臉驚訝地道:“母妃為何這般說?您若是感覺到空虛寂寞,便召你喜愛的表妹進宮來陪您便是,想來母后也不會管的。”

  “本宮不空虛寂寞!”安貴妃磨牙,儼然忘記了先前挑起這話題時,便說自己沒有孫子可抱,感覺到空虛寂寞了。“本宮只是讓你和你舅舅家的表妹們親香,可看看你做了什麼?”

  阿竹更不解了,說道:“兒媳常給表妹們下帖子請她們到府裡聚聚,難道是兒媳招待不周,所以表妹們生氣和母妃抱怨了?”

  那你也不能每回都趁著端王不在時請她們到端王府啊?端王休沐在家時怎麼不請?安貴妃憋了一肚子的氣,先前打了個勝仗的滿足感已經沒有了,只想抓花兒媳婦那張嬌嫩的臉蛋。端王一定是被她這妖精似的臉蛋給迷了,才會這般維護她。

  這時,陸禹已經喝完了一杯茶,說道:“母妃,天氣熱,肝火太盛對身子不好,您歇口氣。”

  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安貴妃就覺得他在偏袒端王妃,頓時心裡有些酸溜溜的,一種“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的情緒由然而生,差點心酸得要掉眼淚。不過見他關心的神色,安貴妃也不敢朝他發脾氣,只得勉強道:“本宮沒事,只是近來身子不太爽利,難免影響了心情。”

  陸禹聽罷,繼續關心地道:“可請了太醫來瞧瞧?這些宮人是幹什麼的,連母妃身子不爽利也不叫太醫?”說罷,掃了殿內的宮女嬤嬤一眼,不怒自威,嚇得那些宮女嬤嬤撲通一聲跪到地上。

  安貴妃怕他發怒要懲治鳳藻宮的人,忙道:“太醫每隔三天都會按例來請脈,只是說有些苦夏,並無什麼大礙的。”

  陸禹神色微緩,又道:“往年夏日都去皇莊避暑,今年因為七皇兄成親一事,父皇便沒有去皇莊,若是真的太熱,母妃便讓內務府多送些冰塊過來去暑。”又關懷地說了幾句話,陸禹方道:“既然母妃身子不適,兒臣便告辭了,母妃好好歇息。”

  安貴妃愣愣的,好像沒有什麼挽留的藉口了,只能看著兒子帶著兒媳婦離開了。等他們離開,安貴妃差點折了手中的象牙扇,她還沒有開口詢問兒媳婦的肚子有沒有消息呢!

  現在端王妃的肚子是她最關注的事情,秦王成親三年有餘,卻仍是沒有嫡出子嗣,這件事情她嘲笑了淑妃很久,現在她也有兒媳婦了,自然希望兒媳婦一進門便有消息,這樣才能繼續嘲笑淑妃。

  安貴妃抿了抿嘴,決定下次兒媳婦再次進宮請安時,便要問一問,得趕緊催他們生孩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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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 23:48:40
第95章

  離開皇宮,坐在回端王府的馬車裡,阿竹的精神便有些萎靡。

  昨晚折騰得太狠了,睡眠時間少得可憐不說,今日還要精神高度集中,看著一群女人耍嘴皮子宮鬥,然後到了鳳藻宮,又聚精會神應付婆婆安貴妃的蠻不講理,讓她覺得腦仁都繃得疼痛了。

  都是睡眠不足惹的禍。

  陸禹看她臉色不好,連脂粉都無法掩蓋眉宇間的痕跡,便伸手將她摟到懷裡,除去她頭上的幾株發釵,摟著她的上半身,撫著她的背脊道:“累了就眯會兒眼,到了府裡我再叫你,可好?”

  他的語氣過於溫柔,神色也有些纏綣,極為可親。阿竹抬頭看了他一眼,和以往沒什麼不同,仿佛昨晚那個眼神冷厲的可怕男人已經成為了過去式一般。

  他待她果然是不同的。

  這般想著,身子便自動偎進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便閉上了眼睛,手指無意識地抓住他親王朝服的寬大的袖子。他待她與眾不同,如此就夠了——不,或許不夠,人都是貪心的,她怕自己貪得更多,到時候怎麼辦?

  陸禹輕輕地笑著,眉眼溫柔,輕輕地拍撫著她的背,仿佛懷裡抱著的是絕世珍寶。

  可不是個珍寶嘛!

  陸禹連自己也想不到,他會選擇她為妻,而且成親後,並無任何的不適,反而覺得如此極好。十五歲時遇到她,還是個胖墩墩的小女孩兒,只當成了個有趣的小胖妞,每次遇見時能第一時間清楚地識別出她的模樣時,也讓他驚喜又愉悅,覺得自己原來也能對一個不常見面的人一眼即認出,實在是件愉快的事情。

  決定娶她,是在她十二歲的時候,當她脫離了小時候的胖乎乎形象,開始抽條兒,身上多了種少女的清甜韻味時,突然發現昔日注視著的小胖姑娘已經長大了,再過幾年就能嫁人了。既然她要嫁人,他也覺得能第一時間認出她,真是天作之合,便開始由原本的漫不經心化為了關注,直到她十五歲及笄,第一時間將她娶回來。

  她的十二歲到十五歲,三年的時間足以讓他思索著這個決定是否草率,以及其中的利弊,拒絕了安陽長公主的提親並不曾後悔,他已經不需要一個太有野心的妻族來保證他的未來,靖安公府足夠識趣便行了。當然,最重要的是,他樂意娶她。

  娶一個會讓他不自覺微笑想要疼愛的妻子,比一個能在父皇面前說得上話的妻子更讓他滿意,無關乎政冶利益或者是合不合格,只因為他想娶罷了。

  她的呼吸開始變得輕淺,他的指腹輕輕地摩挲著她熟睡的臉蛋,這麼小心地碰著,都覺得滿心愉快歡喜快要溢出心口,這便足夠了。他看了她十年,她的一舉一動熟悉如常,即便這世間再有能讓他辯識清楚容貌的女子,卻也不會再讓他產生這般感情,進而想要再娶。

  所以,她出現的時間真是太湊巧了,湊巧得這世間不會有第二個人以這般的方式進入他的眼。

  “啪!”

  突然手背被拍了一記,陸禹低首看去,發現她擰著眉,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顯然不滿意他對她的搔擾,影響了她的睡眠。看她蜷縮著身子,小小巧巧的,在他眼裡,就像只可憐的小奶狗,不禁又生出一種作弄她的興趣。

  當她睜開泛著水霧的惺忪睡眼看他時,他若無其事地將捏紅她臉的手收了起來,微笑道:“小懶蟲,到家了。”

  “……別又給我取綽號。”阿竹嘀咕著抗議,覺得臉蛋有些麻疼,不由得捂著臉摸了摸,又看向笑得雲淡風清、高貴優雅的男人——尼瑪這男人又捏她了,每天早上都要捏醒她,這是什麼壞毛病?

  心裡一氣,加之之還未完全清醒,直接撲了過去狠狠地一咬。

  馬車裡傳來了重物撞壁的聲音,馬車外正恭迎主子下車的侍衛丫鬟面面相覷,然後頭皮都有些發麻。兩位主子在裡頭幹什麼?不會是打架了吧?鑽石翡翠等丫鬟更是心驚肉跳,她們家姑娘那麼嬌弱,王爺一根手指頭都能摁死她了,若是打起來,必輸無疑啊。

  在所有人擔心中,馬車車門終於開了,穿著一襲紫黑色朝服的男人率先走下來,袖擺一拂,已經整齊順滑的衣料更加筆直。然後他轉身扶著車裡的人走了馬車。

  當看清楚他們王妃的模樣時,所有人都一愣。這發上的頭面釵環呢?怎麼變成這樣了?看起來不像是出什麼意外的樣子啊。

  阿竹不知道下人的猜測,抿著嘴,被陸禹拉著回延煦堂,努力讓自己的表情變得嚴肅認真,以免又讓心虛等等情緒襲上心頭。沒辦法,等她發現自己剛才做了什麼時,恨不得挖個洞將自己埋了,特別是陸禹舉起手,顯示出她五歲時在他手腕上咬出的痕跡時,更讓她羞愧難當。

  當年的那個咬痕已經淡得只留下極小的痕跡,要湊近了仔細看才行,但他卻十分無恥地擼著袖子展示給她看,表示她真是無理取鬧。阿竹氣得一口氣梗在心口裡,到底是誰無理取鬧啊?每天都被掐醒還不允許她咬一口了?

  果然,男神一秒變流氓什麼的,簡直是考驗人的承受力,心塞!

  回到延煦堂,兩人都出了一身的汗,丫鬟已經備好了乾淨的水,在夏日時一天三次洗澡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只要有條件,一天十次都沒人敢說什麼。

  阿竹洗了個澡,精神振奮了不少,正想找點事兒做時,陸禹直接將她押到床上休息了。

  “乖,你昨晚歇息時間太少,下午沒什麼事情,多歇息。”陸禹揉揉她的腦袋,溫柔體貼地說。

  陸竹臉色有些僵硬,嘀咕道:“還不是怪你……”

  “嗯?”

  見他挑起一邊眉毛表示疑惑,阿竹最終還是沒膽再指責他,乖乖爬上床休息。整個身體平躺在床上,才發覺自己真是累得荒。

  發現他坐在床邊,阿竹有些驚訝道:“王爺沒事麼?”

  陸禹笑得十分高華淡然,“有些公務要處理,不過等你睡著後再說。”

  阿竹看了他好一會兒,越看越覺得這男人五官完美得過份,簡直是三百六十五度無死角,堪稱視覺的享受。只是,被他用那雙清泠泠的鳳眸看著,她似乎神經都發緊了,根本睡不著啊。阿竹心裡有些無奈,想來這是昨日的後遺症,想要消除,還須得過個幾日。

  “王爺,昨日……”阿竹斟酌著語氣,想要弄清楚情況又不挑起他的疑心,發覺還真是難,她的這點兒手段在他前面根本不夠看。

  陸禹何等敏銳,自然知道她想問什麼,攏了下她的發,笑道:“昨日與秦王有些不合,又喝多了,所以脾氣難免控制不住,無須要擔心。”

  “他惹禹哥哥生氣了?”阿竹問道。

  “對,以後你若瞧見他,無須客氣,當作沒見著他。”他臉上掛著笑容,但眼神卻極冷。

  阿竹沉默了下,笑道:“王爺放心,我省得,以後儘量避開他。反正我一個內宅婦人,和他打交道也不多。”

  果然,聽了她這話,他眉宇間的神色更愉快了。阿竹終於確定,心裡松了口氣。

  待阿竹終於睡著了,陸禹坐了會兒,便去了書房。

  書房裡,早有一名四旬左右的中年男子等在那兒,他長相清瘦,頜下留有美須,穿著文人的青色直裰,看起來斯文儒雅。

  這人是端王府的幕僚華菁,北方人氏,承平五年時的進士,極有才華,見解獨特。因為一些私人恩怨,放棄了官場,碾轉到江南。後遇到少年時的陸禹,因為得陸禹救命之恩,便隨陸禹來了京城,成為端王府的幕僚。

  陸禹進來的時候,華菁正坐在書房一角喝著茶,看手中的邸報。近期朝中無大事,邸報上多是一些朝中索事罷了,華菁定期觀看,也只是從中找些樂子。不過很快地也發現了一件事情。

  華菁給陸禹行了禮後,便對陸禹道:“王爺,明年內閣位置恐怕有變動。在下觀這半年來的動向,恐怕張閣老最多到明年便要致仕,屆時空出一個位子來,也不知道會是誰繼任,還有這內閣首輔之位,恐怕又是一翻激烈鬥爭。”

  陸禹淺抿了口茶,神色清楚,說道:“父皇心裡已有定數,可靜觀之。”

  華菁有些感興趣地道:“莫不是王爺得了什麼消息?”

  陸禹笑盈盈地道:“父皇心思不是本王可以隨便揣測的,不過這內閣首輔左不過那幾個人。”說罷,微微眯起眼睛,琢磨起來。

  華菁見他思索,便也不再出聲,而是看起了江南來的信件。

  等到陸禹又端起茶喝時,華菁抖了一份信件,對陸禹道:“王爺,江南可能要出事了。”在陸禹看過來時,他也不賣關子,說道:“江南的鹽政越發的亂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插手其中。王爺可要出手分一杯羹?”

  陸禹接過華菁分類出來的信件看了看,微微笑起來,聲音溫潤清雅,“無需如此,反正最後父皇也要肅清江南鹽政,徒勞折了人,得不償失。”

  從這信裡的內容中,不意外可窺見齊王、秦王等人的痕跡。陸禹不是善男信女,江南鹽政混亂正可以讓他借機除了幾位兄長的勢力。但也不能撥除得太徹底,將自己的風頭完全蓋過所有人,免得屆時反而自己成了那出頭的椽子。

  華菁聽罷點頭,一動不如一靜,以靜制動是最好的,特別是乾清宮的那位帝王漸漸老邁多疑,皇子們小打小鬧沒什麼,但手伸得太長,皇帝不介意親自砍了。以端王現在的地位,確實不宜做太多。

  帝王之寵有時候是保命之物,但大多數時候也是催命符。

  *******

  周王的婚禮結束後,京城似乎又恢復了平靜。因為夏日炎炎,天氣過於炎熱,仿佛將人的精力也奪走了,京城中的各種宴會也少了許多。

  阿竹苦夏的情緒一直維持著,人也懶洋洋的不想動,喜歡窩在室內放著冰盆子的地方納涼歇息,那副懶惰的樣子,不知情的還以為她懷上了,犯了孕婦的懶勁兒。別說,因為她這模樣,還真是鬧了個大烏龍。

  柳氏對女兒的子嗣問題是最關心的,她怕阿竹像自己一樣,子嗣困難,所以在阿竹成長過程時,十分注意她的身子保養,連丁點會導致女子體虛宮寒的東西都不會讓她碰,希望她以後別像自己一般,成親近十年,才懷上第二胎。特別是阿竹嫁的丈夫是當朝王爺,更重子嗣,馬虎不得。

  所以在女兒成親兩個月後,柳氏便開始暗暗地關注起來,有一回過端王府來探望阿竹,發現她懶洋洋的樣子,還真是以為她懷上了,高興了一陣子,等到了七月,阿竹的月事如期而來,發現是白高興了一場,真是說不出的失望。

  不說這些,自從周王成親後,陸珮便沒有再被送過來了。周王府裡迎來了新的女主人,周王世子便有了母親照顧,自然也不用時常送到宮裡或者端王府了。阿竹暗暗著人打聽了會,發現新上任的周王妃雖然脾氣嬌縱了點兒,但是她對周王百依百順,連帶對周王世子也不錯,衣食住行上與往日沒什麼區別。

  不過,阿竹也聽說了周王府的一些事情,周王妃進門幾天後,便懲治了周王府的一名侍妾。不過是名侍妾罷了,而且周王妃懲治的名義是那侍妾不尊敬周王世子,所以也沒有人在意。等周王妃將周王府的好幾個侍妾一起收拾了後,眾人終於發現周王妃這是打著周王世子的名義開始修理周王身邊的女人了。

  妒婦啊!

  京城所有男人聽到這種事情,面上一臉不屑地表示,這周王妃就是個妒婦。而京城中的女人面上也一副周王妃真是有失女人的賢德,但心裡卻羨慕得眼睛都冒綠光了,她們也好想像周王妃一樣,將家裡的那些小妖精們都收拾修理了,大快人心啊。

  “王妃,這樣不好吧……”周王妃身邊的奶嬤嬤有些膽顫心驚,覺得他們王妃嫁過來才一個月,就將周王府的侍妾收拾得還剩下兩個老實的,莫怪外頭會覺得王妃是個妒婦。

  周王妃嬌俏的蘋果臉上滿是驕傲的神色,不以為然地道:“有什麼不好的?我是王妃,她們不過是些卑賤之人,也敢和我平起平坐?我可不會像以前的嚴青桃,軟弱無能,是我的男人,就不准其他人沾染!”

  奶嬤嬤差點給自家王妃跪了,急道:“王妃說什麼呢?小心王爺聽到了心裡不高興。公主也叮囑過您,嫁了人後就不比在家裡了,為人妻子當拿出氣度來,要賢慧大度。”

  周王妃撅起嘴,不高興地道:“我又不在他面前說,反正都是個死人了,遲早會過去的。”

  周王妃自己也知道,這樁婚事最初完全是她自己瞧上了周王,雖然大家都說這個男人有些溫吞又長情,實在不是個好良人。但是她卻覺得他很溫柔又有愛心,和時下那些男人不同,才會想方設法地嫁給他。

  現在終於得償所願了,周王妃自然要小心地維持,不會在周王對她產生感情之前得罪他。而已逝的前周王妃嚴青桃便是周王心中的逆鱗,周王妃才沒那麼傻現在就挑明情況呢,自然要先順著周王啦。她就不信,活著的人還比不過個死人了!

  奶嬤嬤無奈,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

  就在周王妃收拾了那些女人時,沒想到宮裡的惠妃聽到後,狠狠地氣了一把,轉頭便賞了兩個宮女過來。

  周王妃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置信,惠妃竟然會這麼坑兒媳婦的,頓時氣得差點擼起衣袖進宮找惠妃評理。

  周王妃身邊的丫鬟嬤嬤差點嚇得半死,好不容易方將她勸停了,又忙讓人將安慶長公主請過府來,勸勸周王妃。

  安慶長公主接到周王府的消息時,差點暈厥過去,氣急敗壞地趕來了周王府,將蠢女兒給鎮壓了。

  “娘,她算老幾啊?不過是周王的養母罷了,竟然敢插手養子後院的事情,真不知羞!”周王妃氣得半死,恨死了那兩個被她丟到角落裡的宮女了。

  安慶長公主看著被寵得嬌縱的女兒,感覺到額頭的青筋突突地跳著,再一次發覺自己和丈夫將她寵壞了,脾氣嬌縱,連婆婆都敢頂,哪個男人受得了她?而且誰不知道周王事母至孝,就算惠妃只是養母,也容不得她來頂撞。

  安慶長公主費了好大的勁兒連哄帶嚇方將女兒安撫住了,然後語重心長地道:“你也和人家端王妃、秦王妃學學,她們與宮裡的貴妃和淑妃婆媳相得,也算是有幾分本事,你只要學得她們幾分,也算是厲害了,何愁沒有太平的日子可過?”

  周王妃半信半疑,決定相信母親的話,反正母親不會害自己。

  然而,就在這時候,秦王妃去枯潭寺請了座送子觀音回府供拜的事情傳開來時,周王妃覺得,秦王妃估計和淑妃的婆媳關係也不是那麼相得的。

  等她發現端王妃做的事情時,更覺得母親的話一點也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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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 23:48:55
第96章

  阿竹也聽說了秦王妃去枯潭寺迎了一尊觀音回秦王府供拜的事情,而且還是大張旗鼓,鬧得人盡皆知。

  所以,當聽到秦王妃為求子,每天早中晚三支香供拜觀音的事情時,阿竹也是醉了,心說對著觀音求子無可厚非,但是不需要男人出只精子就能懷上麼?秦王妃……看起來不像這麼天真不靠譜的人啊?

  接下來的事情確實證明了阿竹的想法,秦王妃並不是天真的人。

  阿竹還聽說了秦王當時正在吏部,當得知這件事情時,當場黑了臉,甩袖便回了秦王府。至於後來發生什麼事情,便無人得知了,只是聽說了秦王受傷了,請了兩天假沒見人。而不知打哪又傳出淑妃不滿秦王妃嫁入皇家三年無子,所以苦逼的秦王妃便只能將希望寄託在佛祖身上了。

  這消息一傳出去,秦王妃頓時成為京中所有人同情的對象,連秦王受傷的事情也掩蓋過去了。孩子一事,確實要講究緣份的,秦王妃作人媳婦,也不是不想生,所以才急病亂投醫去請觀音回府來供拜。這種事情很多官家女眷都做過,沒什麼特別的,秦王反應這麼大,就讓人覺得有貓膩了。

  特別是秦王受傷的翌日,淑妃便十萬火急地將秦王妃叫進了宮,並且將秦王側妃馮氏也叫了進去,等過了幾天,秦王府又多了個沈側妃,這事情更讓人對秦王妃無比同情。秦王雖然府裡又添了個美人,但京中的女眷們都暗暗地譴責他,同情起秦王妃來。於是秦王妃這幾年的形象直接一變,從個沒有丁點女子美德的悍女一躍成了讓人同情的對象。

  秦王府又添了位沈側妃,秦王妃傷心麼?

  阿竹在宮裡遇到秦王妃,發現她依然如往常般,身姿筆挺,行動如風,眉宇開闊,無丁點的怨婦之氣,仍是英姿颯爽得讓人羨慕。左看右看,秦王妃似乎都沒有丁點的傷心,反而有些無所謂。

  這讓阿竹有些驚奇,大凡世間女子,都不會希望丈夫身邊有太多女人,特別是小妾這種會爭寵會掠奪正妻利益的存在,正妻要寬容大量、不爭風吃醋什麼的,都是扯淡。秦王妃怎麼看得如此開?

  阿竹進宮給婆婆請安時,安貴妃極有興致地當著她的面全面冷嘲熱諷永全宮,還說道:“還以為請尊觀音回府就能懷上了麼?都三年了,估計也是個不能下蛋的,真可憐。”

  安貴妃表示,看到淑妃丟臉,她就開心了。

  阿竹對秦王妃其實挺有好感的,雖然秦王妃嘴皮子偶爾是得罪人了點兒,但卻沒什麼壞心思,即便這事情鬧出了個笑話,但也不影響她活得更滋潤的事實,簡直是女人理想的生活方式,並不需要仰仗著男人的臉色過活,聽說連秦王都拿秦王妃沒辦法,誰讓秦王妃手頭上功夫厲害不說,背景也同樣厲害,秦王不敢讓自己王妃太沒臉。

  阿竹特羨慕那種能在男人面前挺直背脊說話的女人,一個不高興,還能反攻回去,渣男也被抽成狗什麼的,而且這位妹子也不是那種不講理的蠻橫之人。

  於是總結起來,秦王妃簡直就是她的女神。

  所以,阿竹對自己的女神十分關注,不過不能讓人知道她有這種逗比的想法,她都是暗搓搓的關注,索性秦王妃和她也少有交集,所以沒有人發現她這點小心思。

  真的沒有人發現麼?

  “中秋節有宮宴,屆時宮宴結束後,若是時間早,帶你去遊河看花燈,可好?”

  當阿竹的男神這麼問她時,她頓時喜形於色。哎呀,中秋宮宴,依秦王和端王排行,所以桌子也是接近的,到時候她左邊坐著男神,右邊坐著女神,不要太幸福。

  幸福來得太突然,阿竹簡直太高興了,撲過去摟住男神的脖子,親了親他的臉。

  陸禹順勢將她抱起,寬大的裙擺在半空中飛揚,嚇得她雙手攀住他的肩膀,等驚嚇過後,便是一陣歡快的笑聲。候在屋外的鑽石和甲五等人相視一笑,主子們感情好,下人才不會遭罪。

  陸禹將她轉了幾個圈,然後順勢將她壓到榻上,捏了捏她的臉蛋,神色高深莫測,“本王最近發現,你似乎只要有什麼聚會便挺高興的,每次進宮給母后和母妃請安也很精神,為什麼呢?”

  當然是因為這樣能遇到她的女神啦!即便沒交集,看兩眼她颯爽的英姿,她也挺高興的。人生總要有個追求愛好嘛!

  阿竹驚訝他的敏銳,眼睛都瞪圓了,等反應過來自己的表情漏餡了,想要補救已經來不及,被他捏著下巴,惡狠狠地盯著,盯得她心臟都有些負荷不住。男神雖然顏值高,但是這般冷冰冰盯人時,太凶厲了,她受不住啊。

  “沒、沒什麼,因為夏天就要結束了,天氣轉涼,臣妾感覺到很高興,覺得在外頭也不那麼辛苦了。況且參加聚會可以放鬆放鬆,挺好的。禹哥哥,難道你不喜歡我孝順母后她們麼?”最後一句,問得怯生生的,滿臉無辜,心裡卻為自己的演技點個贊。

  陸禹將她從頭審視到尾,對她的答案不置可否,又道:“好像自從秦王妃從枯潭寺迎了尊觀音回來供拜,你就有些不對勁兒……莫不是你也想要生個孩子?”

  “……”男神你的腦洞也挺可以的啊!

  阿竹發現他自動給自己解釋了,心裡暗暗松了口氣,沒人知道她逗比的內心想法真是太好了。不然被人發現……總感覺有些不妙。

  見阿竹垂下眼睛不說話,陸禹斂去臉上的神色,將她擁進懷裡,低頭蹭了蹭她的臉道:“你還小,再過兩年吧。乖,聽話。”

  每次聽到那個“乖”字,阿竹沒蛋也疼,總覺得他將自己當孩子般看待。她是發育慢了點兒,但心理年齡可不小了。想了想,便道:“母妃最近也在催了,聽她的語氣,似乎是希望咱們能趕在秦王妃之前生個孩子。”

  陸禹聽罷,著實愣了下。秦王成親三年有餘,除了側妃馮氏生了個庶長女,便無其他子嗣了,所以秦王急切的話並不感到奇怪,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母妃原來會這般急。

  “沒事,改日本王會和母妃去說。”陸禹親親她的臉頰安撫道。

  阿竹吃驚地看著他,遲疑道:“母妃會不會惱你?”而且作母親的估計不會樂意見到兒子太過寵兒媳婦吧?天下的婆婆的心理其實挺奇怪的,她們見不得兒子和兒媳婦太好,但是若是旁人欺負自己兒媳婦,又會憤怒得馬上維護反擊。

  陸禹微微一笑,“母妃要是惱我早就惱了,放心吧。”

  阿竹見他笑得自信,雖然有些忐忑,不過他從未說過大話騙她,也忍不住相信他。而且,他話裡的意思也讓她明白,他此舉不僅是為她身子著想,似乎沒有因為她現在不能生,而納側妃的念頭。如此一想,不禁心花怒放,直接撲了過去,再一次踢倒了榻上的矮幾。

  陸禹說到做到,也不知道他去和安貴妃說了什麼,等阿竹再進宮去給安貴妃請安時,安貴妃明顯有些氣怒,但卻也不再提她肚子的事情,反而像是和自己生悶氣一般,連說淑妃的八卦也懶了,直接將她打發走了。

  阿竹摸不著頭腦,回去問陸禹,他只是笑了笑,說道:“母妃是個明理之人,你只要讓她明理就行了。”

  看著他溫文爾雅的笑容,阿竹不知為何,心裡打了個冷顫,突然想給宮裡的安貴妃點蠟。

  生出一個自己控制不了、反而要被他控制的兒子,作母親的也很心塞吧?

  雖然安貴妃很心塞,但是這種自己佔便宜的事情不占白不占,阿竹即便同情安貴妃,也不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去安慰安貴妃,只能由安貴妃去找淑妃、惠妃等刷存在感,看她們不快活讓她自己快活一下了。

  阿竹嫁入皇家四個多月,看的事情多了,突然也有些明白了宮裡這些女人的日常。

  總的來說,皇后的位置不可悍動。這其中除了皇后有手段外,也因為她用了三十年的時間堅持如一換來的,即便無子,卻連太后也挑不出她丁點毛病,可見皇后隱忍這般多年也不是白忍的。

  皇后之下,便是安貴妃了。這位是個愛折騰的,又沒什麼腦子,而且十分愛面子愛刷存在感,喜歡和其他的女人攀比,忙著和四妃鬥個不停,其樂無窮。

  宮裡的女人似乎都有兩種模式,年輕的時候比帝寵,等老了的時候,皇帝那根老黃瓜已經不吸引她們了,比的是兒子及地位。

  皇后、安貴妃、四妃等這些在妃位以上的妃嬪都是幾十年這般熬過來的,只要她們不犯蠢,估計這地位便不會變,也不怕有人拉她們下來,那些鮮嫩的宮妃,她們也懶得理會了,皇帝愛寵哪個便寵誰,她們只要看好自己的兒子便行了。

  所以,安貴妃特別地愛找四妃的碴來證明自己,刷刷存在感。等她被四妃忍無可忍地聯合起來下絆子時,發現事情要糟糕了,安貴妃馬上去朝皇后求助,皇后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在端王的面子上,將她保下來。於是這麼多年來,便形成了這種模式,四妃聯手也沒辦法將安貴妃拉下貴妃之位,還讓她好好地呆在上頭,真是說不出的難受氣悶。

  或許,這其中還有深宮生活太過於無奈枯燥,女人求的不是帝寵地位後,便是那份自在了。皇后、貴妃和四妃之間的相處,一時間在阿竹看來真是微妙又神奇,讓她大開了眼界。

  中秋宮宴很快便到了。

  承平帝在瓊林苑設宴,除了宮妃皇室外,還有滿朝文武百官,整個宴會極其盛大。

  這是阿竹嫁入皇室參加的第一個宮中宴會,差點將她這土包了鎮住了。而讓她高興的是,果然秦王和端王的位置是並排在一起的,她左邊坐著女神、右邊坐著男神,雖然女神的位置離得遠了點兒,仍是讓她心情說不出的舒爽。

  秦王妃朝阿竹頷首致意,兩人見面都是在公共場合,明面上的禮節都做得十足,看起來矜持又得體,仿佛就如同尋常的妯娌般。所以秦王妃不知道阿竹在暗搓搓地視她為女神,而阿竹也不知道,秦王妃羨慕著阿竹的天生麗質,嬌小玲瓏、氣質弱柳如風般,真是個可人兒。

  中秋宮宴,除了太后依然養病不能出席外,宮裡的妃嬪都出席了,還有皇室和宗室之人,文武百官及一些排得上號的宗室,人數多得讓人眼花繚亂。

  宴會開始時,承平帝先是舉杯說些以酒敬眾臣的話,而下方諸人也忙舉起酒杯感謝皇上的仁慈之類的,互相恭維一翻兼敬酒後,宴會終於開始了,宮中樂師及舞姬載歌載舞,周圍燈火輝煌,好一派歌舞昇平之景。

  酒過三巡後,承平帝突然拍拍手掌,音樂停奏,舞姬退去,所有人的目光皆盯著承平帝,想看看他要做什麼。

  承平帝也沒幹嘛,只是先說了下他繼承大統三十餘載的感觸,然後又言皇子們皆長大了,他也老了之類的,聽得在場的心臟都跳了起來,心弦被狠狠地拉扯著。

  最近內閣輔臣聯名建議皇帝策立太子,不過每回摺子都被皇帝留中不發,讓人越發的猜測不透他的意思。現在他突然說這種,難道他心裡已經有了人選,現在要公佈了麼?想罷,眾人在擺著一副傾聽狀時,還要用眼角餘光看著席位上的諸位皇子,想看看他們未來的老闆會是哪位皇子。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承平帝發完感言,便不再多說了,仿佛人已經有了醉意,單手拄著額頭,乾清宮內侍總管王德偉躬著身子上前,小聲地喚了聲陛下。

  “皇上可是醉了?”

  安靜的現場,唯有作為大夏國母的皇后出聲道。

  承平帝仿佛如夢初醒,放開了手,眯著眼睛看向下方眾人,然後道:“朕欲封十一皇子為代王,諸卿意下如何?”

  “……”

  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皇帝,心裡頓時被一種疼蛋之感襲中,或許此時所有人心裡都在瘋狂刷屏:褲子都脫了,您就讓我們看這個?什麼代王?一個黃口小兒封作代王?你不是拿咱們取樂麼?

  皇后的神色十分平靜,安貴妃卻是不可思議地看著皇帝,滿臉受傷,有兒子的四妃也極為震驚。

  而下方,所有皇子也同樣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覺得他們都被自己皇父糊了一臉血,特麼的讓人想要狂暴。

  秦王僵硬的目光轉了轉,轉到了被宮女抱著的十一皇子身上,那位才五歲的小弟弟滿臉無辜茫然,顯然他的年紀還不足以讓他明白“代王”的涵義,慢慢地,他的目光變了,兇狠而嗜血,額角青筋畢露。

  就在他差點控制不住自己要出席叫“父皇”時,秦王妃一個手肘過去,秦王只覺得胃酸都出來了,疼得他躬起了腰,惡狠狠地瞪著自己王妃。

  阿竹本來也在呆滯,但眼角餘光瞄到秦王妃的動作時,看到秦王疼得臉孔扭曲,她也覺得有些疼,然後又下意識望向陸禹。只見萬千燈籠及火把聚成的光線下,他的臉龐光潔而柔和,神色甚至未有多大變化,唯有那雙眼睛有些晦澀,然後慢慢地恢復了清冷。

  阿竹下意識地伸手過去拽住他的袖子,然後被他反手握住,那力道甚至讓她覺得生疼,明白他此時的心情也是不好受的。

  好了,今天承平帝突然來這麼一遭,確實嚇著了滿朝文武百官及勳貴,眾人心裡都在狂刷著屏:皇上您特麼地來刷臣呢?還是刷臣呢?還是刷臣呢?

  而承平帝確實就是這麼任性,發表了震撼宣言後,讓人將十一皇子抱了過來,在文武百官面前上演了一副父慈子孝的天倫之樂。估計在場唯一欣喜的便是十一皇子的生母——婉嬪,還有和婉嬪娘家之人了。

  中秋宮宴就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結束了。

  阿竹仍在消化著這件事情中,難免有些心不在蔫。而和她一樣心不在蔫的大有人在,就算看到她這種狀態,也未有人會理會,反而覺得是應該的,畢竟這個中秋宮宴,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王爺,你走錯方向了。”

  阿竹聽到這道平靜的女聲,下意識地抬頭望去,便見到她的女神輕飄飄地就將魂不守舍的秦王拽了過來,路過他們時,還十分友好地打了個招呼,對阿竹道:“十弟妹,聽說端王府的園子極美麗,正好到了秋天,天氣也比較涼爽了,真想過去看看呢。”

  這是秦王妃第一次提出想要來端王府拜訪,阿竹表情有些愣,然後抿唇一笑,溫和地應了。

  秦王妃也回了一笑,便拽著秦王離開了。

  等秦王夫妻離開,阿竹抬頭看向身邊的男人,發現他正好也低首看自己,發現她的視線,他手手指便在她脖頸之處輕輕地撫弄了下,牽著她的手出宮了。

  這個夜晚,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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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 23:39:22
第97章

  代王,替代正統王位繼承者稱王的皇帝,即名義上的皇帝,也可以理解為代理皇位者。

  多麼有意義的一個封號。

  阿竹覺得,今日的中秋宮宴,皇帝將所有人都刷了一把,而且將整個朝堂甚至所有人的心都攪亂了。對於這種情況,她不免也會像世人那般想著,一個五歲的小鬼,真的能成事麼?上頭還有好幾位成年的皇子,皇帝又已經年邁了,真的能等到代王長大麼?屆時恐怕還不被年長的兄長給吞了?

  用那句話來說,能不能活到成年都是個未知數呢。

  不過,很快阿竹的精神便振奮起來,因為她發現,十一皇子現在變成了那個風口浪尖上的苦逼人物,端王暫時退出了人們的視線,再也不是所有皇子欲除之而後快了。所以,這會兒,連素來不會與其他王妃搞什麼妯娌聯誼的秦王妃都有心思向她拋出橄欖枝了。

  不過嘛,也不能否認先前承平帝的舉動真的挺讓人震撼的。阿竹又悄悄抬頭看了眼馬車對面的男人,發現他靜靜地挨坐在馬車壁上,光線太暗,她也瞧不出他此時的神態,只覺得這種安靜太讓她不習慣了。

  突然,陸禹出聲道:“去朱雀街。”

  充當車夫的何澤應了一聲,馬車又調了頭,往朱雀街而去。

  “王爺?”阿竹疑惑地叫道。

  “先前不是答應過你,等宮宴結束,帶你去河邊看花燈麼?”他的聲音清潤溫雅,優美之極。

  阿竹聽聲辯色,發現他的心情已經恢復了,也不知道是想通了,或者是終於消化了先前的事情。不過不管如何,心裡卻是松了口氣。這位王爺生氣時渾身氣息凜冽,即便知道他不是生自己的氣,還是讓她有些吃不消,如此極好。

  她笑著應了一聲,十分乖巧地道:“禹哥哥真好。”然後將自己挪了過去,伸出爪子去拉他的手,很快便被他的大手握住裡,嘴角勾了勾。

  因為是中秋,所以今晚整個皇城解了宵禁。此時的朱雀街燈火輝煌,以朱雀街為首,連著好幾條大街皆是如此,若是從夜空中俯視,整個皇城是一片燈火輝煌的不夜城。

  讓何澤將車停到一處空地,陸禹便攜了阿竹走進人群。

  人群中人來人往,有年輕的夫妻,還有帶著孩子的夫妻,或者是成群結伴的友人,他們看雜耍、猜燈謎、買小玩意、吃路邊小攤……人來人往,好不熱鬧。阿竹和陸禹走在人群,很快便淹沒于人群,成為這人流中最平凡的一員。

  以往看花燈什麼的,都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擁著,直接送到街市旁的客棧廂房上看便是了,阿竹還是第一次走在人群中,又驚奇又興奮,緊緊抓住旁邊男人的手不放,努力克制著自己興奮的情緒,但不斷張望的神情仍是出賣了她的心情。

  陸禹眉眼溫和,拉著她走到一處賣花燈的小攤,笑道:“你想猜燈謎麼?”

  大概是燈光太好、氣氛太美,阿竹難得使了小性子,“你猜,我享受成果。”眼睛一轉,又指著燈架上掛在最上頭的一個八寶琉璃花燈道:“禹哥哥,我想要那個琉璃花燈?”

  琉璃工藝雖然已經發達,但是能將花燈做成這樣,想必也是件珍品,價格不非。果然那攤販主人一聽,馬上笑道:“這位夫人,這花燈老朽可是不賣的,用來壓箱底的鎮攤之物,你們若想要,須得猜中最難的二十道燈謎才能得到,已經有很多文人書生嘗試過了,最後皆鎩羽而歸。你們確定要試?”

  阿竹頓時有些躊躇了,若是這位王爺沒猜出來,可不是很丟他的臉?到時她的這個始作俑者……估計下場會挺慘。正準備找個藉口推了時,何澤已經上前付了燈謎的錢了,攤販老闆忙去將旁邊掛著的燈謎取下來。

  陸禹低首看她,捏了捏她手掌心的軟肉,笑道:“既然你喜歡,便去試試罷。我讀書雖然不多,但也有幾分機智,嘗試一下也沒甚。”

  阿竹一瞬間只能擺出一副囧囧有神的表情看他,什麼叫“讀書不多”?若是連通讀了禦書房大半的藏書,還有天下最有學問的大儒教導的皇子都叫“讀書不多”,那天下間的讀書人都該羞憤自殺了。

  再看何澤,這位逗比的侍衛一臉興奮,顯然對他的主子十分的信任,讓阿竹心裡莫名也產生一種信任之感。

  猜燈謎的過程就不一一贅述了,當花燈老闆一臉便秘地取下那盞八寶琉璃燈時,阿竹歡歡喜喜地接過,興奮得拽住陸禹的手直跳,看他的目光十分的崇拜。這些燈謎涉及的範圍太廣了,有四時節氣,還有富貴花卉,歷史名人名事,甚至有海外洋物,卻被他一一道出,從中可知他的涉獵之廣,簡直是個通才。

  看她崇拜的小眼神,若是有尾巴一定要搖起來了,陸禹忍不住笑了起來,手指輕輕地撫過她的後頸肌膚,先前在宮中那口堵心的氣終於散去,只覺得此情此景,十分美好。

  正在這時,旁邊傳來了一道女聲:“阿欒,我要那只花燈,快點去猜燈謎,幫我贏來……哎,你也知道我不愛讀書嘛,自然看不懂了。你讀的書多,上吧!”

  這聲音極熟悉,加之那句“阿欒”,讓陸禹和何澤都有些意外,循聲望去,便見到隔壁的攤子前站了一對夫妻。女的身材高挑修長,英姿颯爽,男的英俊爽朗,貴氣逼人,站在一起十分相襯。不過此時女的一直拽著那男人的手,那男人一臉不耐煩,使勁兒地甩都甩不開,簡直是一臉氣悶。

  就在男人氣悶時,抬起眼睛,也看到了隔壁攤子上的陸禹夫妻,頓時表情一愣,眼睛眯了眯,露出一個虛偽的笑容。

  “原來是十弟,這麼晚了,還有興致來逛燈市,真是好心情。”秦王慢吞吞地開口,整副心神都被此時出現在燈市上的人吸引了,連被秦王妃拽來此地的怨氣也消散了許多,上下打量陸禹片刻,嗤笑一聲。

  雖然秦王今兒心裡也十分的憤怒難受,不過想起以往他們那皇父對這個弟弟的疼惜,越是如此,越是打臉,讓他都忍不住要仰天大笑起來。

  陸禹微微一笑,淡聲道:“九哥也是好心情。”

  阿竹自動給他們翻譯:同樣被皇帝刷了一頓,竟然還有心情帶老婆過來逛燈市,心胸真是寬廣,也未免太不將事兒放心底了!

  秦王臉色有些黑,他此時恨不得直接回秦王府,尋那些幕僚一起商議著如何將新鮮出爐的“代王”弄死弄殘,以泄滿身怨氣,哪有空來逛什麼燈市?可是他那武力超群的王妃,竟然直接拑住他的手腕命脈,將他拽了過來,簡直不能忍。

  秦王妃看到他們也有些意外,笑了笑後,盯著阿竹手中的花燈,又對秦王道:“阿欒,你看十弟妹的花燈,一定是十弟給她贏的。你也給我贏一個吧,我相信你的文采。”

  秦王臉色更黑了,差點想弄死這個除了武力沒有丁點腦子的蠢貨,恨聲道:“十弟自幼便好學,成天泡在書房裡將所有的書都看得十之八九,且他記憶力不錯,看上兩遍便能熟記於心,猜個燈謎自然是手到擒來,若是栽個跟頭才惹人笑話呢。”

  聲音這麼酸,估計從小被這弟弟在讀書上打壓得極厲害吧?阿竹有些同情地想著。

  秦王妃哦了一聲,看了看陸禹,誇讚道:“原來十弟還是學富五車!沒事,我也相信夫君同樣是學富五車之人,快快,我要那個花燈。”

  見秦王臉色都僵硬了,陸禹勾了勾唇角,何澤也背過身去光明正大地嘲笑,唯有阿竹再次看著秦王妃,雙眼亮晶晶的。

  她的女神果然厲害,不會對男人低聲下氣,反而理所當然地指使他,看到秦王那副吃癟的苦逼樣子,她就很開心~~

  “你們還不走在這裡幹什麼?”秦王沒好聲氣地說,忍不住掃了眼阿竹,嬌俏可愛,再對比自己旁邊人高馬大的王妃,秦王頓時心裡極度不平衡。

  陸禹眼神一冷,慢條斯理地道:“我知道九哥的騎射武功了得,不過少見九哥猜燈謎,有些想看看呢。可惜我還有事情,只能下回再看了,九嫂,失陪。”

  這簡直是神補刀,秦王瞬間心臟被插了幾刀。什麼騎射武功了得,還不是被個女人制住?這老十太討厭了,從小到大就是這副虛偽的嘴臉!

  秦王妃隨意地揮了揮手,和他們道了聲再見,就拽著秦王又湊到攤販前。

  離開了攤販,阿竹手中拎著那盞八寶琉璃花燈,眉宇飛揚,笑呵呵的,打算等回去她要將這盞八寶琉璃花燈放到多寶閣上珍藏。

  陸禹見她高興,心情也極好,邊走邊和她低聲交流,說道:“九嫂嫁給九哥真是可惜了。”

  哦哦哦,男神在讚美她的女神!阿竹又是一陣激動,面上也掛著微笑,說道:“九嫂看起來人不錯。”

  聽罷,陸禹想起了秦王妃嫁給秦王三年來所做的事情,頓時忍不住點頭:可真是不錯,簡直就是個專業拖後腿的豬隊友!秦王妃娘家掌著軍權,秦王看上定威侯府的軍權,方會挑上秦王妃,卻不知道秦王妃是何樣的人,娶回來後雖然得了一門有利的姻親,但是也被秦王妃壓制得喘不過氣來。

  想罷,看向旁邊挨著他而行的阿竹,又忍不住笑了。

  何澤到旁邊賣零食的小攤子上買了一些小吃給兩位主子。阿竹混在人群中,發現邊吃邊走路也不會太顯眼,原本在宮宴上只吃了些水果本就餓了,現在正好,不禁贊道:“何侍衛真是貼心。”

  何澤面上僵了僵,抬頭看向主子,發現他正眯著眼睛看自己,忙道:“這是屬下應該做的。”轉過頭,心裡在嚶嚶泣著:王妃請你有點眼色,別亂誇人,王爺會吃醋啊!上回王妃叫漏了嘴,一句“何哥哥”,讓他被主子丟到莊子裡操練了三天,真不是人幹事!

  阿竹十分寶貝她得到的這盞八寶琉璃燈,去河邊放花燈時,自然不會放那盞,而是隨便買了些蓮花燈,點燃後到河邊放了。

  河堤兩岸燈火明滅,幽暗的天空下,河中星火點點,更添了幾分幽靜的美麗。

  一陣夜風吹來,陸禹抖開了披風,將她裹進懷裡,等她看得差不多了,方帶她回府。

  回到府裡,阿竹馬上慎重地將那盞八寶琉璃燈放到房裡的多寶格上,拿乾淨的帕子仔細擦了擦。陸禹坐在旁邊喝茶,見她愛不釋手,挑了下眉道:“你若是喜歡,改日本王讓人去多做幾盞其他形狀的琉璃燈給你賞玩。”

  不,她喜歡的是這盞他特意為她猜燈謎贏來的,其他的都比不上。

  “不用了,這盞最好。”她偏首朝他微笑,“因為這是王爺親手送的。”

  陸禹看了看她,然後唔了一聲,又撇了開頭,淡定喝茶。

  哎呀,王爺你的耳朵又紅了!o(≧v≦)o

  ******

  翌日,阿竹送陸禹上朝後,便倚靠在門邊,認真地思索起昨晚的事情。

  然後阿竹得出個結論:朝堂上再亂,現在也不會影響到陸禹,所以她放心了。

  阿竹自己是放心了,但是宮裡宮外都炸開了鍋,特別是宮裡的女人,安貴妃就像只發怒的母獅子,恨道:“婉嬪算哪根蔥哪根蒜?一個沒根基的羅家也想當外戚?笑死人了!五歲的代王?還不知道能不能養得活呢。”

  安貴妃氣了一陣,象牙扇又被她掰折得不成樣子,不過仍是堅挺著沒有被掰斷。安貴妃越想越氣,差點忍不住罵起皇帝那根老黃瓜。

  這不是在刷她嘛?將她的兒子抱給皇后養,對她的兒子寵愛非常,一副當未來太子來培養的模樣,對哪位皇子都沒有如此的耐心,偏偏對她兒子耐心非常,政事上也如此,害得她一直以為,太子是她兒子的。現在,皇帝當場朝她的臉啪啪啪地打了幾巴掌,告訴她,以往都是逗她樂的,這不是害得她和端王都成了個大笑話麼?

  若是此時皇帝在這裡,安貴妃一定找他拼命——前提是沒有任何人在,她怒火攻心,膽子肥時。

  “娘娘息怒,時間就要到了,要不要去皇后那兒?”玉蕊忙勸道,機警地將皇后請出來。這種時候,也唯有皇后能將主子勸住了。

  安貴妃一宿難眠,好不容易等到天亮,聽到玉蕊提醒,趕緊讓人為她打扮,用脂粉掩飾了臉上睡眠不足的糟糕痕跡,忙匆匆往鳳翔宮去了。

  安貴妃不是最早的,因為淑妃、賢妃、德妃比她早一步到了,幾位妃子神色看似平靜,其實陰沉地坐著。安貴妃給皇后請安後,也坐到了皇后的下首位置,看了看幾人,特意看了淑妃一眼,發現她臉上敷的脂粉也挺厚的,估計是和她一般昨晚沒有睡好。

  接著惠妃也來了,還有好些宮妃,婉嬪到最後姍姍而來。

  當婉嬪踏入鳳翔宮正殿,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了她,即便有了心理準備,仍是免不了嚇了一跳。當然,嚇一跳後,心裡又湧上一股興奮激動感,從沒有這一刻般自豪驕傲。她生的兒子入了皇帝的眼,不像這些女人,熬了一輩子,人都熬成了黃臉婆,她們的兒子卻成了棄子,不得帝心。

  不過她還是有點眼色,知道此時最好不要犯眾怒,所以比以往更加的謙遜柔婉,恭恭敬敬地給諸人請安行禮。

  眾人冷冷地看著婉嬪作態,然後再冷眼旁觀安貴妃第一個跳出來磋磨她,以往覺得安貴妃囂張惹人恨,但現在紛紛在心裡叫了聲好,原來囂張也有好處的。

  婉嬪被安貴妃輕飄飄一句“太后常年靜養,婉嬪妹妹有空多抄幾份經書給太后祈福,沒抄完別出來,省得不誠心,佛祖怨怪你”,弄得滿臉不可思議,這蠢女人竟然敢這樣對她?

  淑妃、賢妃、德妃等用帕子捂了下嘴,將笑意咽進去。宮裡的女人就是這般,前一刻可能還是仇敵,下一刻又可能團結起來,一致對外。

  “皇后娘娘……”婉嬪楚楚可憐地看向皇后。

  皇后笑道:“就按貴妃說的做罷,皇上若是知道你為太后做的事情,定然會喜歡的。”

  淑妃也同樣笑道:“皇后說得對,本宮雖然只是個婦人,見識不多,但也常聽皇上說,我朝自太祖以來便以孝治天下,婉嬪妹妹有這份心,太后娘娘的身子若有好轉,也是婉嬪妹妹的功勞。”

  意思是,太后的身子若沒好轉,就是她的錯了?

  婉嬪知道這些女人針對自己,心裡氣得直咬牙,不過面上仍是溫順地應了聲,決定等會兒她就要讓人將這事透露給皇上知曉,非得將這些賤女人踩下不可。

  正在慈甯宮中陪太后的昭萱郡主聽到鳳翔宮傳來的事情時,垂著眼睛看著自己瘦削的手指,勾起唇角冷冷一笑。

  什麼代王?還沒下旨呢,就張狂起來了。

  即便是皇帝舅舅下的旨,她也不認這什麼代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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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 23:40:02
第98章

  人類的適應能力是無窮的,即便昨日才受到了一翻不亞於八級地震級的震撼,不過幾天時間,很快又恢復成了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該幹嘛便幹嘛。

  阿竹也一樣。

  中秋宮宴,眾人被承平帝任性地刷了一把,才五歲的十一皇子即現在的代王也大大地露了次臉,但之後便沒有什麼反應了,無論是朝堂上還是後宮,都風平浪靜。當然,再也沒有人敢再多嘴地提策立太子什麼的了。

  皇帝這次的舉動,再次赤果果地告訴眾人一個道理:老子還沒死呢,就想找下任老闆?就算要找下任老闆,也得由老子自己高興了才挑,你們急毛啊?

  以上,依然是阿竹的腦補。

  腦補完後,阿竹見陸禹該幹嘛就幹嘛,也放開了。因為,中秋過後幾天,便是嚴青蘭出閣的日子,阿竹全副心思都放在這裡。

  嚴青蘭出閣那天,阿竹一早便帶了給嚴青蘭的新婚賀禮回了娘家,去拜見了老太君後,便又去了五柳院。

  阿竹難得回來,柳氏不免又要捉著她嘮叨叮囑幾翻,阿竹發覺母親每回都有新的叮囑,笑呵呵地聽著。

  柳氏見她依然有些孩子氣,真心無奈,輕輕點了下她的鼻尖,嗔道:“都是作王妃的人了,怎地還如此孩子氣。”嘴裡嘮叨著,心裡卻是喜憂摻半。

  一個嫁作人婦的女子,還能保持閨閣姑娘的脾性,唯有兩個原因:一是她天生蠢鈍,無論什麼事情都無法在她心中留下痕跡。二是男人寵愛,寵得她依然如同未出閣般無憂無慮,生活並未太多煩惱。

  而女兒顯然是後者。

  柳氏自然高興女婿對女兒的寵愛,但也擔心這種寵愛不會長久。真是讓她操碎了心。

  阿竹抿著嘴笑,“我哪有孩子氣?這不是在娘面前嘛?無論我多少歲,都是您的女兒,難道在自己娘親面前還不許撒撒嬌了?”邊說著,邊蹭著她。

  柳氏被她蹭得心軟得不行,又憐又愛,心想著,或許端王便是喜歡女兒這樣又軟又糯的性子呢?大事上阿竹是拎得清的,生活中不免有些磕磕碰碰,只要大家退後一步便好。

  在柳氏這兒呆了會兒,阿竹便被嚴青菊親自過來叫走了。

  嚴青菊是拎著裙子跑過來的,跑得氣喘吁吁,但一雙眼睛亮晶晶的,見到阿竹馬上歡喜地叫起來:“三姐姐。”

  柳氏見狀,便將阿竹放開,笑道:“好了,你們姐妹去聚聚罷。”

  得了柳氏的話,嚴青菊便拉著阿竹一起去青蘭居。

  青蘭居中,老夫人、鐘氏都聚在這裡。老夫人抱著穿著一襲紅色嫁衣的嚴青蘭哭著,鐘氏也眼睛有些紅,女兒就要出嫁了,以後是別人家的了,真是滿心傷感。不過幸好女婿是個靠譜的,性子也敦厚實誠,能包容女兒那種霸道脾氣,只要小倆口過得好,她也放心了。

  老夫人抱著孫女正滿心不舍呢,見到阿竹和嚴青菊進來,頓時倒了胃口,再也哭不出來了。自己拭了拭眼淚,讓她們姐妹幾個敘敘,便帶著鐘氏離開了。

  老夫人一離開,嚴青蘭明顯地拍著胸口松了口氣,看得阿竹兩人忍俊不禁。

  “祖母哭得比我娘還凶,真可怕!”嚴青蘭心有餘悸,這姑娘顯然對自己出閣沒有太大的傷感,反而十分期待。當然,該哭的都在昨晚抱著鐘氏哭了,今兒便決定少哭一點。

  嚴青菊抿唇笑道:“祖母最疼二姐姐了,二姐姐出閣她自然傷心。”

  嚴青蘭笑了笑,拉著兩人坐下,說了會兒話後,指著嚴青菊道:“等我出閣不久,就輪到你了。到時候我也會回來看你出閣,希望鎮國公世子能待你好吧。哎,為什麼這婚事退不了呢?祖父收了鎮國公什麼好處?那個鎮國公世子真是……”她拍著胸口,顯然有些心有餘悸。

  嚴青菊低下頭,顯然有些落寞。

  阿竹奇道:“怎麼了?”

  嚴青蘭看了看,將周圍的丫鬟嬤嬤都揮退,小聲地和阿竹道:“前陣兒我和四妹妹一起去寺裡上香,沒想到會碰巧見到鎮國公世子騎馬經過,當時我們掀起簾子看了一眼,他長得真可怕,那張臉就像爬了條血蜈蚣,還會動呢,怪不得會嚇暈女人孩子。還有他長得人高馬大的,估計一隻手指頭就能將四妹妹拎起來了……”

  嚴青蘭對嚴青菊將要成為世子妃什麼的,一點也不羨慕,雖然老夫人在她耳邊嘮叨過一陣子,但她根本沒放在心上。沒辦法,見過紀顯的真容後,再加上他的臭名聲,嚴青蘭只剩下同情了。

  聽著嚴青蘭對鎮國公世子紀顯的敘述,阿竹初時還聽得有些驚悚,然後便覺得好笑了。這也太誇大成份了,不過看了眼一旁身體有些發抖的嚴青菊,阿竹擔心這姑娘會有心理陰影,決定稍會和她談談心。

  三個姑娘才說了會兒話,便有全福太太帶人進來,要給嚴青蘭上妝了,阿竹這兩人只能讓位置。

  呆了會兒,阿竹讓人將她特地給嚴青菊帶來的新婚賀禮送上後,便離開了。房裡一片鬧哄哄的,她們留在這兒幫不上忙,反而有些礙手礙腳的。特別是阿竹這王妃的身份,太撐場面了,那些嚴家的姑娘都沒法呆了。

  吉時到來後,嚴青蘭終於被送上了花轎。

  阿竹站在遠處看了看一襲新郎官衣裳的林煥,是個極有朝氣的憨厚少年,雖然並不算得上是個大帥哥,但也是個五官周正英氣的少年,在眾人的笑鬧聲中,傻笑著迎接他的新娘離開。

  直到迎親隊伍離開,阿竹方回頭看向神色怔然的嚴青菊,發現她眼裡流露出的羨慕,笑了笑,拉著她去了靜華齋。

  靜華齋是姑娘們讀書的地方,等嚴青菊出閣,這裡便要封存起來,等到下一代的姑娘們成長起來。嚴家下一代已經出生了,嚴長松和阮氏成親幾年,已經育有一兒一女,以阮氏的生育功能,可能會繼續生孩子。

  丫鬟上了茶點後,便退到屋外守著。

  桌上的小香爐裡青煙嫋嫋,空氣中有暗香浮動,隱隱是蘭花的香氣,十分清雅迷人。

  阿竹喝了口茶,看向嚴青菊,發現她似乎變得更沉默了。原本因為庶女的身份就是個沉默的人,而當她和鎮國公世子的婚事定下,她顯得更沉默了,單薄的身子看起來也像個小女孩兒般——當然,比起阿竹來,她還是比較具少女的韻味。

  “小菊最近過得怎麼樣?”阿竹問道。

  “挺好的,多謝三姐姐關心。”她微笑道。

  阿竹伸手在她額頭彈了下,大咧咧地笑道:“難道連我也不能說麼?”

  嚴青菊沉默了下,方道:“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我、我見過鎮國公世子了……不是二姐姐說的那次,而是最早的時候,就在五月份那會兒,鎮國公世子被皇上從西北營召回宮時。我……”想到當時那種可怕的煞氣、壓迫,她的身子又抖了下,幾乎有些恐懼。

  阿竹發現她克制不住的恐懼,趕緊將她摟進懷裡,拍拍她的肩膀,讓她冷靜下來。

  好半晌,嚴青菊方恢復正常,方道:“他通過我爹,來家裡見過我,問了我幾個問題,便將親事定下了。”說罷,她滿眼落寞,即便知道父親不重視自己,但做出這種事情,仍是讓她有些難受。

  阿竹素來知道自己那四叔就和祖父一樣渣,沒想到渣到這程度,收了些好處,迫不及待地將女兒推出去賣了,心裡有幾分惱火,決定下次回來便去和老太君說道說道,讓祖父和四叔將從鎮國公府那兒收到的好處統統拿出來給嚴青菊當嫁妝,一分都不留給他們。

  “事已至此,不嫁也得嫁了,我會習慣的。”嚴青菊收拾好了情緒,朝頭朝阿竹軟軟地笑著,笑得阿竹心都軟了。

  這妹子乖巧時真是太招人喜歡了。

  阿竹握住她的手,慢慢道:“這段日子我讓人打聽過了,紀顯在鎮國公府的處境不好,你嫁過去後,小心一些,別著了道。紀顯應該也明白自己的處境,他需要有個人能在內宅中能幫到他,如果你能做到,與他同一陣線,他必定會高看你,尊重你,等到他真正繼承國公府,你們的日子也不會太差。”

  嚴青菊點頭,這些自然也是她考慮過的,只是當初紀顯就那樣闖進來,將她嚇壞了,對他有一種無形的恐懼。

  然後阿竹又小聲地將一些她私下打探到的鎮國公府的秘密說與她聽,嚴青菊眼睛都瞪圓了,沒想到阿竹為了自己做到這程度,頓時又有些感動,忙將阿竹說的一一牢記下來。

  這也是阿竹這次回來的目的,她嫁進端王府後,不再像當姑娘時束手束腳的。她是王妃,端王府中有很多人手可供她差譴,甚至陸禹還放手將一些端王府在外面的人脈交給她,打聽鎮國公府的事情綽綽有餘。

  俗話說,知已知彼,百戰不殆!嚴青菊以後要在鎮國公立足,必須先瞭解敵人的一切。阿竹不遺餘力地打探,還真是打探了不少東西。有這些情報,以嚴青菊的分析能力及應對能力,還不怕她在鎮國公府的後院立不起來麼?

  等阿竹說完,已經過了小半個時辰了。

  嚴青菊雙眼亮晶晶的,心裡仿佛也有了些底氣,對未來沒那麼彷徨。

  阿竹又喝了口茶,然後道:“鎮國公世子能在一無所有爬到這地位,也是個人物,到時候你們成為夫妻,夫妻間的相處之道你也得學著,最好能抓住他的心,讓他憐惜你敬重你。其實以他現在的處境,你嫁過去後,便會成為他最信任的人,這便是個極好的起點了。”

  嚴青菊遲疑了下,又點頭,經得阿竹這般分析,心裡終於沒有那般害怕了。

  接下來,阿竹又將柳氏以前傳授她的一些夫妻相處之道傳授給她。嚴青菊的生母生下她不久便去逝了,陳氏這嫡母有自己的孩子,對她不冷不熱的,自然不會和她多說什麼,所以阿竹只得多囉嗦一些了。

  嚴青菊雙眼亮晶晶地看著阿竹,在阿竹口渴了時,忙給她端茶,等阿竹說完後,忍不住直接投到她懷裡,哽咽地道:“三姐姐,果然你對我最好了,我以後一定會報答你的。”不會讓別人欺負你!

  阿竹失笑,點了點她的額頭,說道:“先過好你自己的日子吧。”

  經得阿竹開導,嚴青菊臉上多了些笑影,直到時間差不多,阿竹得回王府了,嚴青菊依依不捨地送到二門處。

  丹寇陪著她,見自家姑娘臉上有了笑影,心裡也有幾分高興,覺得果然是三姑娘有辦法能開導自家姑娘。

  等阿竹離去後,嚴青菊也回了青菊居。

  她讓人去磨了墨,在萱紙上揮毫寫下一連串娟秀的字跡,都是阿竹先前同她說的話,幾乎一字不漏地默了下來。她又看了好半天,將之一一勞記在心後,方讓丹寇端來火盆,將那幾張紙都燒了。

  丹寇在旁看著,雖然不知道她寫了什麼東西,但也不敢隨意去探看。

  嚴青菊將東西燒完後,便看向丹寇,突然道:“丹寇,你會一輩子忠於我麼?”

  這問得太突然太直白了,丹寇著實愣了下,然後馬上跪下道:“奴婢自小伺候姑娘,自然會忠於姑娘。”

  嚴青菊點頭,沉聲說道:“既然忠於我,那麼——以後等我在鎮國公府站穩了腳,我讓你選擇你的未來,無論是做公府最體面的管事娘子,或者是去除奴籍成為良民,甚至是做個官家太太,我都會允你。”

  這無疑是個巨大的誘惑,丹寇愣住了,雖然滿臉不可置信,但心裡卻火熱起來,手指掐得死緊,半晌方道:“奴婢發誓,絕對不會背叛姑娘,不然就讓奴婢的娘親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寧。”

  丹冠極敬愛她去逝的母親,發這種誓言,可見是真心實意的。

  嚴青菊親自將她扶了起來,臉上露出笑痕,說道:“如此極好。我的陪嫁丫鬟,我不打算讓你們作通房,你們跟我過去,是我的耳目。”

  丹寇突然有些明白自家姑娘先前的一系例動作的原因了,這世間規矩,一般主母的陪嫁丫鬟,大多數最後都會成為夫婿的通房,若是有幸能生下一兒半女,便抬為姨娘。這是不成文的規定,比起外頭那些不認識的女人,大多人都覺得,還不如自己的丫鬟知根知底好拿捏,卻孰不知,這樣會容易致使貼身丫鬟和主母離心。

  丹寇站在一旁,看著自家姑娘開始沉靜地開始作畫,然後見怪不怪地發現又是一副仕女圖,而畫中的主人便是先前離開的端王妃。自從端王妃在她家姑娘小時候學丹青時說給她家姑娘作肖象人物後,她家姑娘唯一會畫的人物象便只有端王妃了。

  丹寇看著她,想起先前的話,心裡依然一片火熱,突然間,有些期待起婚禮的到來。

  ******

  隨著秋天漸漸過去,阿竹的心開始躁動起來,連她的男神女神也不能安撫她了。

  陸禹是第一個感受到她情緒的人,某日難得休沐在家時,第一次懶了床,同樣押著她一起在床上廝混。

  “你最近情緒不太好,怎麼了?”他咬著她的耳墜問道,雙手不規矩地在她身上遊移著,覆到她的胸部時,特地多揉了幾下,發現小籠包長大了。

  豈可修!

  阿竹狗膽包天地拍開他的手,雙手掩著胸,差點痛得飆淚。尼瑪難道不知道她正在長胸的時候,力氣太大會疼麼?不過轉眼一想,又覺得算了,男人又不用長胸,真是讓人羨慕嫉妒恨。

  陸禹輕咳一聲,將她抱過來,力道輕了許多,保證道:“下回我輕點。”

  這男人每次都說下回輕點,可是結果每次都是一個激動便變成了“重點”!男神什麼的,已經沒有信譽了!越是和他熟,阿竹發現男神一堆的毛病,簡直是破了她的廉恥和三觀,她心目中的男神的形象已經慢慢地崩潰了,估計再過個幾年,這男人就要成為她心目中的的摳腳大漢類型了——想想都要黑線。

  陸禹抱著她,又開始慢慢蹭著,面上掛著溫雅的笑容。近來朝中無大事,他也清閒不少,便有了時間關注她,挖掘她的各種面目,其實也覺得挺有趣的。特別是發現她每次一本正經、腦子裡卻不知道在轉著什麼有趣的念頭時,每當逼得她捉急不小心脫口而出的話,都讓他笑得不行。

  怎麼有這麼可愛的姑娘呢?

  阿竹架不住他的纏法,困難地道:“天亮了,王爺該起床了。”

  “不急,還是說說你最近心情不好的事情吧,到底怎麼了?”他一手撐著臉,俯視著她。

  阿竹沉默了下,方道:“很快便到四妹妹和鎮國公世子的婚禮了,心情有些複雜。”

  陸禹挑眉,原來是這件事情,拍拍她的腦袋道:“你那四妹妹可比你厲害多了,擔心什麼?”

  “王爺什麼意思?”阿竹眯起眼睛看他。

  陸禹笑而不語,在她捉急中,慢條斯理地起身床了,看得阿竹氣急。先前催促他不起,現在她不想他起了,卻偏偏跑了。

  你能再過份一點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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