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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霧矢翊]妻心如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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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31 23:36:11
第60章

  安陽長公主去逝了!

  聽到這個消息,阿竹無論如何都不相信,上回她去公主府探望時,安陽長公主雖然臉色有些蒼白,但精神卻極好,根本看不出是個短命相。

  阿竹呆坐了一會兒,突然跳了起來,拎起裙擺,直奔父母的院子。

  柳氏也和丈夫正在說著這事情,剛才聽到這個消息時,兩人也有些呆了,著實想不到,安陽長公主不過四十幾歲,平時又是個養尊處憂的,沒災沒痛,卻不想一場風寒就去逝了。

  其實以嚴祈華的地位,與公主府應該沒什麼深厚交情的,撇除了靖安公府這一層,柳氏更進不了安陽長公主的貴眼。但是偏偏昭萱郡主一眼相中了阿竹,和阿竹成為了手帕交,兩家的孩子交好,作父母的自然也有了交集,面子過得去,只是這交情實在不深。

  但無論如何,因為阿竹和昭萱郡主的關係,嚴祈文夫妻也對公主府的事情關心一二的。而且安陽長公主平時對阿竹照顧得極周到,雖是沾了昭萱郡主的福,卻也算是極難得了。

  兩人正說著,便聽到一陣倉促的腳步聲響起,很快便見到阿竹莽莽撞撞地沖了進來。

  雖然女兒此舉實在是不夠文雅,沒什麼形象,但是嚴祈文夫妻並不忍心責備她,見她小臉發白,心裡不禁起了憐惜,柳氏忙將她攬到懷裡。

  阿竹只覺得心裡悶悶的難受,忙問道:“娘,怎麼回事?長公主怎麼會……”

  柳氏摸摸她的發,說道:“聽說長公主是病逝的,先前她便中過暑,身子有些不好,前幾天聽說她感染了風寒,沒想到會來勢洶洶,今兒午時情況瞧著就有些不對了,皇上派了好幾個太醫去公主府,可惜沒什麼用,長公主在申時左右沒了。”

  感染風寒?阿竹直覺不信,安陽長公主身邊伺候的人多得是,又有宮裡的太醫看著,怎麼會給一個小風寒弄得去逝了?由於是個腦洞總是大開、慣會胡思亂想的,一下子便想歪了。

  阿竹喃喃道:“先前不是說長公主只是被氣著了麼?怎麼會突然沒了?先前我去探望她時,看著還挺精神的……”突然說沒了就沒了,昭萱郡主不知道如何了。

  聽到她的話,嚴祈文驚道:“阿竹,你說什麼?”

  阿竹看向父母驚訝的臉,突然醒悟起來,這事也只是幾人知道罷了,外頭應該不知道安陽長公主先前生病是被昭萱郡主氣的,對外說是天氣熱中暑,恰巧那時七月,天氣也實在是熱,這理由很多人都相信。若是這消息傳出去,昭萱郡主少不得有個忤逆長輩、不孝的名聲傳出來,於她不好,所以知情的人都瞞著沒說。

  微微蹙了下眉頭,阿竹現在需要父母的說明,便將三言兩語地先前去公主府探病時知道的事情說出來。她相信自己父母的為人,定然不會道他人長短,去敗壞個未出閣姑娘的名聲,更何況那姑娘與自己女兒還是手帕交。

  聽罷,嚴祈文微微蹙眉,不過卻沒有責備什麼,只道:“昭萱郡主此舉雖不孝,但也不是個任性妄為的孩子,不過是一時衝動罷了。”他看人極准,不然也不會允許女兒與昭萱郡主相交,否則他作父親的,即便郡主身份高貴,他也有法子將阿竹與昭萱郡主隔離開來。

  柳氏初時聽罷也覺得昭萱郡主行為實在是不孝,但聽說她是無心的,後來也對母親妥協認錯了,心裡有些安慰,覺得還算是個識大體的孩子。父母縱然有不對,作子女的也不應該如此忤逆,另謀他法便是。

  怕她多想,柳氏便道:“安陽長公主確實是感染風寒去逝的,應該與其他無關,你別亂想。”摸摸她的臉,歎道:“昭萱郡主定然極為傷心,等公主的葬禮過後,你便多安慰她。”

  阿竹默默地點頭,心裡對這個時代的醫術有了個更深切的認知,一個小風寒原來真的可以奪去一個健康的生命。

  原來在這個時代,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

  得知安陽長公主去逝,聽說承平帝悲痛不已,不過怕這事刺激到身子一直不好的太后,承平帝下了死命令,誰也不准在太后面前提起這事兒,定要將她瞞住。然後又忙命人去安排長公主的喪禮,下了死命令,按品級風光大辦。

  有了皇帝的旨意,公主府很快便布好了靈堂,整個佈局華美大氣的公主府變了個樣,白幡飄揚,添了幾分肅穆哀傷。

  作為承平帝寵愛的胞妹,安陽長公主生前極為風光,死後也是極盡哀榮,她的喪禮規模自然也是極為豪奢,前來哀悼敬香的賓格絡繹不絕。

  阿竹隨著家中長輩進入公主府,自與昭萱郡主相識起,她便時常進出公主府,對這府中一景一物頗為瞭解,此時看著這座依然華美大氣的公主府,心裡不禁有些惻然。

  到了靈堂,阿竹便見到形容枯槁的駙馬孔陵軒,昔日俊美成熟的男子此時邋遢得像個中年大叔,絲毫沒有了曾經的俊美模樣,穿著一身孝衣,呆滯地站在靈前,呆呆地看著妻子的牌位,仿佛整個人都沒了靈魂。

  幫忙打理喪事的除了宮裡的女官,還有孔家的女眷,接待前來敬香的女賓都是孔家的女眷出面。

  出嫁的昭華郡主也回來了,穿著一身孝衣,雙眼紅腫,面色也頗為憔悴。

  “阿竹也來了啊……”昭華郡主看到阿竹,想說些什麼,又歎了口氣,只道:“萱兒心裡苦,你……去勸勸她吧,讓她別弄壞了身子。”

  阿竹看了她一眼,心裡有些異樣,不過仍是默默點頭。

  恭敬地上完香後,阿竹低聲同母親說了一聲,便繞過供桌,到後面放置死者靈柩的地方,很快便看到了安陽長公主靈柩前跪著的一道人影。她穿著一身白色的孝服,額頭上也綁了白色的帶子,濃密的頭髮用白色帶子紮起緊緊束在腦後,整個背影毫無生氣。

  阿竹看得心酸,她知道昭萱郡主有多敬愛自己的母親,明明那般張揚快活的人,心裡再難受,卻肯為了母親而妥協。卻不想短短時間,人卻如此沒了,她如何受得住?

  阿竹走到她身邊蹲下,將手搭在她肩膀上,她看到昭萱郡主那雙明亮如星辰的漂亮的眼睛腫得像核桃,雙目死氣沉沉地看著母親的靈柩,面上一片麻木,傷心到了盡頭,已經不知道擺什麼表情,唯有僵硬到木然。

  昭萱郡主一動不動。

  阿竹擔心地道:“昭萱,難過就哭出來!公主定然捨不得你如此傷心。”

  昭萱郡主依然不言不語。

  阿竹又勸了幾句,發覺在這樣親人離逝的沉痛事情面前,再多的語言也是蒼白,根本傳達不進她心裡去。阿竹蹲在一旁陪了她很久,見她仍維持著原來的模樣,沒有絲毫的反應,眼淚差點兒掉了出來,胸腔難受的像要炸開一樣。

  她又感覺到了曾經在桃姐姐喪禮上的那種悲痛心情,不過那時候還帶點憤怒,此時卻是完全的痛苦哀傷,為了這個曾經快活而張揚的女孩哀傷。她知道她以後再也回不到以往的無憂無慮,那個曾經在枯潭寺初見時便大膽地邀請他們賞菊花的、有著甜美笑容的小姑娘不見了。

  阿竹蹲得腳都麻了,正不知如何是好時,便見昭萱郡主身體晃了晃,忙伸手扶住她。昭萱郡主正好倒在了她懷裡,臉色慘白,已經沒了知覺。

  不用阿竹出聲,旁邊候著的丫鬟嬤嬤們已經快速過來抱起了昭萱郡主,將她送到不遠處休息的房間去了。

  阿竹自然跟了過來,看著丫鬟嬤嬤安置昭萱郡主,接過丫鬟擰好的乾淨帕子為她擦臉。已入了秋,天氣涼爽,但氣候也顯得幹躁,幾日未好生打扮護養,昭萱郡主的臉蛋都脫皮了。

  不一會兒,昭華郡主走了進來。

  昭華郡主看到床上人事不醒的妹妹,又氣又心疼地道:“真是胡鬧!難道她胡鬧得還不夠,想讓母親走得不安生麼?”

  正拿著藥油為昭萱郡主揉擦著雙膝的星枝聽罷,忍不住道:“大郡主,小郡主她心裡也是傷心,都好幾天沒有食過一粒米一口水了,奴婢也擔心她……”

  阿竹看到昭萱郡主被人身上擼起的褲管,兩個膝蓋又黑又腫,那些黑色明顯是跪久了的瘀血,也不知道她自虐了多久,才會這麼一聲不吭地暈倒。

  昭華郡主恨道:“我也傷心,但也不能如此作賤父母給她的身體!若不是先前她氣壞了母親……”突然意識到屋子裡還有外人,昭華郡主忙斂住了話,看了阿竹一眼,沒再說什麼了。

  阿竹心裡有異,不過安靜地不作聲。

  昭華郡主最近都住在娘家裡幫襯著母親的喪事,每天忙得不可開交,雖然她此舉不妥,但是定國公府還真不敢說她什麼,又有皇帝發話,便由著她住在娘家裡了。這會兒昭華郡主也感覺到有些累,坐到一旁,說道:“請太醫了沒有?”

  星枝忙道:“星葉去請了。”

  正說著,太醫已經被昭萱郡主的丫鬟星葉拉了過來。這太醫是先前便駐守在公主府裡的,也不用直接去太醫局,來得也快。

  太醫看過後,便道:“小郡主悲傷過度,又久不食東西,身子過於虛弱,得好生將養,不然年輕的姑娘家落下什麼後遺症來,以後可難辦了。”又叮囑了些事情,然後便讓丫鬟跟著去抓藥了。

  昭華郡主怔怔地坐了一會兒,看著星枝星葉拿著藥油為妹妹揉擦著跪腫的雙膝,本是嬌生慣養的姑娘家,曾幾時這般淒慘過?忍不住流下眼淚,泣道:“傻孩子!傻孩子!”

  阿竹也跟著落下眼淚,看昭萱郡主無知無覺地躺在那裡,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安陽長公主去逝時就如此自虐了。或者,她崩潰了,只想以這種方式來拒絕母親已經不在世的事實。

  哭了會兒,昭華郡主用帕子擦擦眼淚,見阿竹坐在床前默默地跟著哭泣,不由道:“阿竹,我這傻妹妹想不開,連我的話都聽不下去了,希望你也多勸勸她。雖然她……若是母親在天之靈知道她如此行徑,定然不開心的!”她低下頭,忍住悲痛道:“母親一生好強,卻沒想到一個風寒罷了,卻因此便去了,若是知道自己的女兒如此沒出息,定然不會開心……”

  阿竹點點頭,慎重道:“郡主放心,我一定會勸她的。”

  等丫鬟煎好了藥送過來,昭萱郡主依舊沒醒,只能一人扶起她的上半身,一人用湯匙一點一點地喂藥。

  昭華郡主又忍不住哭了起來,說道:“這傻孩子,已經跪了好幾天了,再這般下去,她的身子如何受得住……星枝星葉,你們好生伺候她,等她醒來馬上通知我,別讓她再到前頭去了。”

  兩個丫鬟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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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31 23:36:29
  昭華郡主在看著丫鬟喂完藥後便離開了。

  阿竹依然留了下來,等伺候的丫鬟嬤嬤都出去,屋子裡只剩下星枝星葉後,阿竹問道:“長公主怎麼會走得這般突然?她的身子一向健康……”一時間有些感歎。

  星枝星葉相視一眼,有些吞吞吐吐的,不過想起阿竹和自家主子的關係,也想讓她幫勸下主子,便輕聲道:“公主是得了風寒去逝的……不過自從七月份時公主被郡主氣暈過一次後,身子便一直不好,斷斷續續地要吃藥。大郡主說,若非郡主先前氣暈公主,公主也不會走得這般突然……”

  阿竹瞬間有些明白了,怨不得先前昭華郡主神色間既悲傷又有些怨恨,怕是怨恨昭萱郡主氣暈過安陽長公主,然後將安陽長公主的死因都怪在妹妹身上了。阿竹心中微動,又問道:“你們駙馬呢?”

  星枝低下頭,有些難過地道:“駙馬、駙馬心裡也怨恨郡主,那天公主去逝的消息傳來時,駙馬悲痛之下口不擇言,大罵郡主是個不孝的,生生氣死了自己母親……”

  阿竹一時間無語,若只有姐姐指責,指不定昭萱郡主還沒有這般自責,可是在母親剛好去逝的消傳傳來時,她本來就無法承受這個悲痛的事實,然後父親如此痛罵指責她,簡直活生生要了她的命,讓她無法承受,所以直接崩潰了。

  阿竹心裡難受,不知道該說什麼,坐著不說話。

  昭萱郡主一直未醒,阿竹也不好留在這裡,見天色差不多,方告辭離去。

  按習俗,死者停靈七七四十九天才下葬,這段時間,昭萱郡主恐怕都要哭靈守靈。阿竹怕昭萱郡主身子吃不消,每日都要使人去關心一下,偶爾也偷偷去公主府看看。不過得知昭萱郡主種種自虐的方式,心裡既心疼又難過,卻不知道說什麼。這種時候,旁人說再多也沒用,只有時間才能將所有的痛苦慢慢地磨平。

  直到安陽長公主下葬,阿竹心裡終於松了口氣,不過這時候又聽說孔駙馬和昭萱郡主都病倒了。孔駙馬失了愛妻,傷心過度,也曾在喪禮上幾次失態昏倒,讓聽者歎息不已,感歎安陽長公主那樣張揚霸道之人,生前風光一輩子,死後仍有那麼個情深意重的丈夫為她傷心,讓許多女性羨慕不已。

  昭萱郡主會病倒阿竹並不奇怪,以她那種自虐的方式,不病倒才怪。阿竹實在不願意見她像個行屍走肉一般,怕她再出什麼事情,阿竹去稟明了柳氏後,便帶著禮物去公主府探望了。

  誰知到了公主府,剛進門不久,阿竹卻發現公主府有些亂糟糟的,下人臉色惶然,來去匆匆,看著仿佛發生了什麼事情。阿竹心裡皺眉,還沒走幾步,便被公主府的前院管事嬤嬤將她攔了下來。

  那管事嬤嬤沒有往常的客氣,反而板著臉道:“嚴三姑娘請回吧,郡主和駙馬身子不適,不宜見客,今日實在無法招待您,請見諒。”

  阿竹勉強笑道:“我便是知道郡主生病,方才來的,嬤嬤莫不是要攔我?”

  “嚴三姑娘還是改日再來罷!”

  管事嬤嬤說什麼都不讓阿竹進去,並且以昭萱郡主現在身上帶孝,不宜見客為由,強硬地叫來幾個粗使婆子將阿竹請了出去。

  此時已經近十月了,北風有些大,空氣中飄來了淡淡的血腥味。

  阿竹臉色有些晦澀,她第一次被公主府的下人如此對待,原本心裡有些惱怒的,不過現在卻起了疑心。阿竹故作不解地道:“嬤嬤怎地在趕人?昭華郡主先前還讓我有空過來勸解下心懷悲痛的昭萱郡主,可你們卻不讓我進去探望,這是何意?莫不是嬤嬤想讓我現在直接去定國公府尋昭華郡主問個明白才好?”

  管事嬤嬤臉色難看了下,又道:“我們大郡主現在正在宮裡陪伴太后娘娘,恐怕嚴姑娘無法找她了。嚴姑娘還是請回吧!”

  阿竹生平第一次嘗到了被人轟出門的滋味。

  鑽石陪著阿竹一起被轟出了門,車夫趕了馬車過來,問道:“姑娘,看天氣就要下雨了,您可要回府?”車夫心裡也納罕,明明每次姑娘來公主府時,馬車都可以從側門進去,可是這回馬車竟然被攔下了,公主府下人的態度好生奇怪。

  鑽石也看了下天氣,陰陰沉沉的,仿佛隨時會有一場秋雨將至,實在不宜在外頭逗留,便也想勸自家姑娘先回府去。

  阿竹皺著眉,對車夫道:“你先將車子停到巷子前的那棵槐樹下。”打發走了車夫後,阿竹帶著鑽石沿著公主府圍牆行走,拐到了公主府後院的地方,看著那面圍牆。

  鑽石不知道她要做什麼,懷裡揣著一把油紙傘,預防呆會下雨。她心裡有些忐忑,覺得今兒的公主府太怪了,自家姑娘竟然吃了閉門羹,這可是頭一遭,讓她不免想到難道公主府又出什麼事了?

  阿竹看著不到一丈高的圍牆,換算成米的單位,約有兩米二到兩米五左右吧。牆內探出了些樹枝,現在已經十月,北方的冬天來得早,葉子都快要掉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些青中泛黃的葉子頑強地掛在枝頭上。

  “姑娘,你要做什麼?”鑽石不禁問道。

  阿竹仰臉看著圍牆,一臉深沉之色。然後又看了看四周,很好,這是公主府後院的一條巷子,平時沒有什麼人走動,只要小心一些,倒是不怕接下來的事情會被人發現。

  “鑽石,你會翻牆吧?”阿竹慎重地問道。

  鑽石聽到這話,覺得頭皮都要炸了,看向那面圍牆,心裡已經知道自家姑娘要做什麼了,頓時苦逼得不行,實事求是道:“姑娘,奴婢可能翻不過這牆,太高了!”

  阿竹歎息一聲,幽幽地看著她。

  鑽石被自家姑娘那張美膩的臉這麼直視,心臟都要停止跳動了,臉上露出幾分可疑的紅色。她知道自家姑娘容貌不俗,甚至難得的美麗,身子骨更是纖細如柳,行舉間婀娜宛轉,美不勝收,被她如此幽怨歎息地看著,莫說男人受不住,連同為女人都受不了。鑽石的心臟實在是受不住,更受不住的是自家姑娘接下來的話:

  “好吧,既然你不行,那我來!記得把風!”阿竹叮囑她。

  看到她在牆面摸索著,鑽石差點嚇出了心臟病。

  這時,天開始下起了濛濛細雨,眼看就要入冬了,這秋雨落下來,天氣越發的冷了。

  鑽石忙打開傘,苦口婆心地勸道:“姑娘,咱們回去吧,今兒實在是不行,下雨了,也不要翻牆,萬一摔著了怎麼辦……”

  阿竹不以為意地道:“下雨了才好,容易隱藏行蹤。你瞧這雨細細濛濛的,也不算大,放心,沒事的。”看了看牆面,阿竹眼裡滑過一抹狠色,撥下頭上的銀釵,摸索了下牆面,算計著縫隙,直接刺進去,將外面那層膩子剝了下來。

  發現她是認真的,鑽石只得咬咬牙,發狠道:“姑娘,讓奴婢試試吧。”

  阿竹見她一副壯士一去不復返的悲壯表情,很爽快地退開交給她。不過鑽石在短短時間內滑倒了十餘次的結果證明,這平時潑辣爽利的鑽石姑娘不是個會爬牆的。

  鑽石羞愧萬分,陷入了一種自己好沒用的錯覺中。阿竹摸摸她的狗頭,沒說什麼,決定自己上。

  接下來,鑽石見識到了她心目中纖細得仿佛風一吹便倒的姑娘是如何化身為女漢子、彪悍地以不符合自己形象的動作像只壁虎一般爬牆的。那麼纖白滑嫩得像上好的嫩豆腐般的小嫩手,到底是如何勾住劃開磚牆間的縫補,蹭蹭間就往上爬了半丈的?明明先前她爬的時候,根本黏不住,直接滑了下來。

  鑽石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阿竹很快便攀上了牆頭,上半身掛在牆頭上,一隻腳踩著用銀釵刮出來的縫隙,探頭看著院子裡靠院牆那棵樹,默默地計算著距離。她以前和昭萱郡主時常趁人不注意時爬到這棵樹上,坐在樹岔上看著牆外,對它十分熟悉。不過沒想到從外邊看進來,原來距離還有這般遠。

  阿竹看了眼寧靜的院落,院中一片頹敗的景物,仿佛已經很久沒被人清理過了。看著它,不由想起小時候和昭萱郡主瞞著所有人跑到這個院子裡爬樹翻牆的事情……她對這座公主府實在是太熟悉了,阿竹有自信只要摸進去,能瞞住人摸到昭萱郡主的房裡不被人發覺。

  仔細觀察了下,沒有人,很好!想起先前那若隱若現的血腥味,心裡又發了狠,正欲要將整個身體都攀上牆頭跳下去時,突然鑽石發出了一聲驚恐的驚喘聲,讓她心中一驚,以為她們被人發現了。

  阿竹猛然回頭,沒想到會看到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男人,他俊美的臉上滿臉震驚地看著自己,一副被她嚇到的模樣。

  半晌,來人收起了那副震驚之色,面容恢復往昔的平淡清華,清潤的聲音冷戾:“下來!”

  阿竹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何澤也同樣一副見鬼的表情看著她,讓她有些不好意思。正準備說些什麼時,那位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裡的尊貴的王爺已經上前,伸手抱著她的臀部及大腿的位置,硬生生將她抱離了牆頭。

  鑽石再次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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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31 23:37:12
第62章

  天色陰陰沉沉的,似乎要下雨了。從皇宮的上空看去,灰濛濛的天空仿佛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王德偉見奉茶宮女端了茶進來,趕緊接過,輕手輕腳地將茶放在禦案上。

  承平帝批完了一疊奏摺,正好感覺到一些渴意,見到手邊不遠處的茶杯,剛抬眼皮,王德偉已經適時地端起來遞到他手上了。

  喝了幾口茶,承平帝便放下了,伸手按了按太陽穴的地方,眼睛往窗口看去,正巧見到灰沉沉的天空,一副將要下寒雨的模樣,使得空氣都冷了幾分。失神了會兒,他方才想起了先前進宮的昭華郡主,問道:“昭華還在慈甯宮麼?”

  王德偉忙道:“回皇上,昭華郡主一直沒有離開,侍奉太后左右。”心道多虧了有昭華郡主不時進宮陪伴,太后方沒有起疑。

  “倒是個孝順的。”承平帝歎了一聲,爾後又想起了去逝的安陽長公主,心裡仍止不住難受,面上也露出了些許黯然來,說道:“安陽……她怎麼就能這麼狠心地丟下兩個孩子呢?昭萱那丫頭也不知道身體如何了,可曾好一些了……”

  “皇上,若是長公主在天之靈,知道您如此傷心,止不定要難過了。”王德偉勸道,“昭萱郡主事母至孝,太醫都說她此次是心病,有皇上關心,郡主很快便好起來的。”

  承平帝唔了一聲,看看天色,便站起身來,說道:“去慈甯宮吧。”

  皇帝擺駕慈甯宮,眾人忙準備儀仗。

  到了慈甯宮,太后剛喝了藥正和昭華郡主說話,聽說皇上過來了,臉上露出笑容,對昭華郡主道:“連日理萬機的皇上都來看哀家這老太婆了,你娘親那閒人卻不知跑哪兒去玩了,可真是不孝順的。”

  昭華郡主勉強笑了笑,多虧太后已經有些老眼昏花,方沒有看清楚她勉強的表情。

  承平帝進來時恰好聽到自己老娘這話,腳步頓了下,便朗聲笑道:“母后可是厭了兒子?兒子來看您不好麼?安陽她現在正和駙馬去遊玩江南,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趕回來,母后若是想她,朕命人直接將她綁回來便是。”

  太后笑道:“算了算了,安陽與駙馬感情素來好,想來這次能出京遊玩,便讓她玩個痛快,多派些人手保護便是,不用催她。”

  說了安陽長公主,太后又說起了昭萱郡主,叨念道:“萱兒那孩子好久不曾來看哀家了,她是個活潑又逗趣的,見到她,哀家都能多吃口飯,怎地最近都不見她?是不是我的萱兒發生什麼事了?”

  太后最寵愛的便是安陽長公主,其次是與安陽長公主容貌和脾氣都極相似的昭萱郡主。昭華郡主自小便知道妹妹更得太后喜愛,可是每每聽到太后如此叨念妹妹,又賞賜了妹妹什麼好東西,心裡都忍不住有些泛酸。特別是現在,聽到太后的話,想到妹妹竟然氣死了母親,心裡又止不住地怨她。

  “聽說那丫頭最近感染了風寒,病倒了。她怕將病氣傳染給您,便不好進宮,還望母后保重身子,待她好了便會進宮來瞧您。”昭華郡主略略提高聲音說,太后耳朵也有些聽不見了,平時大夥和她說話得提高聲量。

  陪太后說了會兒話,等太后精神不濟歇下後,承平帝便將昭華郡主叫到了慈甯宮的偏殿。

  “舅舅……”

  方到了偏殿,昭華郡主終於忍不住涕淚漣漣,身子軟倒了下去,哭得不能自抑。

  承平帝拍拍她的肩膀,想到妹妹竟然比自己還要早逝,心裡也難受得緊,歎道:“你是個好孩子,別傷心了,你母親知道的話,會難過的!”

  昭華郡主卻沒感覺到任何安慰,反而眼淚掉得更凶了,哽咽道:“舅舅……昭華心裡好難受……昭華憋得難受,也恨得難受……其實母親會突然去了,是妹妹給氣的……若不是七月份那會兒,萱兒氣暈了母親,母親的身子也不會漸漸有些不好,使得一場小風寒便去了……”

  承平帝瞪大了眼睛看著她,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為了保護昭萱郡主的名聲,安陽長公主七月份那會兒生病的理由對外說法一致,連昭華郡主也是事後才知道,然後幫著一起隱瞞的,承平帝當時也只以為安陽長公主是中暑罷了。後來安陽長公主感染風寒突然撒手人寰,承平帝不敢置信之餘,還派了太醫去診治。

  “……我好難受,萱兒為何這般不懂事?若不是萱兒氣壞了母親,母親也不會……我現在都不知道如何面對萱兒方好……更不敢將這事告訴任何人,怕敗壞了萱兒的名聲……母親那般疼萱兒,若是萱兒沒了名聲,以後誰還敢娶她……”

  看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昭華郡主,承平帝突然道:“安陽她……世事無常,這事也不能完全怪得萱兒!”

  昭華郡主抬起淚眼怔怔地看他,不懂他為何如此說。

  承平帝歎了口氣,慈愛地拍拍她的肩膀,想了想,方說道:“朕記得,安陽與駙馬成親幾年都沒能懷上孩子,那段日子安陽的心情極不好,有一回自己跑去狩獵場騎馬,侍衛都追不上,後來不知怎麼地驚了馬,安陽從馬上直接摔下來,腦袋正好磕到了草地中隱藏的石頭,傷得極嚴重,昏迷了近一個月。太醫當時都說可能不好了,卻沒想到安陽能平安地醒來,後來傷口癒合後,看著也沒什麼問題,還能平平安安生下你們姐妹倆。”

  昭華郡主淚停住了,愣愣地看著皇帝。

  承平帝嘴邊泛起苦意,又道:“其實,少有人知道,當年太醫曾偷偷告訴朕,安陽有一陣日子時常頭疼,有時候會疼得暈過去。太醫也檢查不出原因,只道是那頭磕到腦袋留下的後遺症,生怕留有什麼隱患,太后只能給她開些安神的藥,這些年來,見她沒病沒災的,朕也以為安陽沒事了,卻沒想到……自從七月份安陽生病時,朕派人去瞧過她,便聽說她開始覺得頭疼了,朕以為這次和以前一樣,很快便會過去。沒想到……太醫已經和朕說過了,安陽突然離世,恐怕是與她當年受傷有關。”

  昭華郡主驚呆了,然後唇角邊泛起了苦意。

  自從知道母親去逝的消息時,她聽了父親大罵妹妹的話,也認定是妹妹氣死了母親,心裡也恨極。母親那麼疼愛妹妹,妹妹怎麼捨得那樣氣她?可是……

  “……是不是,若那時萱兒不氣母親,母親或許也不會驟然離逝了?”昭華郡主近似自言自語地道。

  承平帝此番心情也有些抑鬱,沒有留意她的話,只歎道:“應該吧。”或許也有安陽的年紀大了,身體不若以往健康,方會在這一次爆發出來。

  ****

  天空開始下雨了,昭華郡主失魂落魄地離開了皇宮。

  馬車車輪輾過濕漉漉的青石磚,昭華郡主迷茫的神色漸漸變得清明,最後眼裡一片冰冷,突然出聲道:“去公主府。”

  車夫答應一聲,便調轉馬頭往公主府行去。

  聽說出嫁的姑奶奶回府,公主府的管事忙過來迎接,丫鬟打開了油紙傘,小心地扶著昭華郡主下車。

  “大郡主……”來迎接的管事嬤嬤一副惶惶然地看著她。

  昭華郡主微蹙眉,小心地拎著裙擺,漫不經心地道:“又怎麼了?是萱兒的病情加重了,還是父親思念母親過度又不吃東西?”她今兒一早便進了宮,對娘家的事情也習以為常了,父親和妹妹都是不安生的,讓她著實放不下,時常往娘家跑。為此婆婆心裡都有了意見,不過礙于皇帝舅舅不敢說什麼罷了。

  管事嬤嬤嗚咽一聲,說道:“大郡主,出事了……”

  等昭華郡主去了父親的房裡,看到躺在床上、雙腿纏著泌著血的白紗布的父親,面上又悲又苦,更有著莫名的恨意,聲音都有些顫抖:“氣死生母、弒殺生父,不忠不孝不義……她還有什麼幹不出來的?!”聲音到最後都有些嘶啞了。

  在場的都是公主府的心腹——或者說是孔駙馬的心腹,但是聽到這話仍是止不住倒抽了口氣,慌忙道:“大郡主慎言,小郡主她不是有意的,先前駙馬不過是見她房裡的丫鬟伺候得不精心,方會出手處置,沒想到郡主會直接帶了人過來……”

  “我看她是故意的!”昭華郡主氣得胸口一鼓一鼓的,怨恨地道:“若不是你們進來得及時,她一定已經殺了父親,哪裡會讓父親只陪了條腿?”她素來知道妹妹不是個安份的,還跟著家中的侍衛學了些拳腳功夫,沒想到她會用來對付自己的父親。

  在場的下人噤若寒蟬,不敢再說什麼了。

  昭華郡主正欲再問時,床上的孔陵軒已經醒了。他的神色十分憔悴,整張臉都瘦得凹陷下去,顯得兩頰骨顴骨突出,整個人完全無昔日那等翩翩公子俊美的風彩。

  昭華郡主長這般大,何時見過父親如此淒慘的模樣,心裡又悲又怨。

  孔陵軒感覺到雙腿處傳來的疼痛,還有那種無能為力之感,差點有些承受不住自己癱瘓的事實,一口氣堵住心口中,回想起先前的事情,捶著床柱,怒聲道:“那個孽女……”

  “爹,到底是怎麼回事?您的腿……萱兒怎麼會如此狠心?”昭華郡主泣道。

  提起小女兒,孔陵軒臉龐扭曲,聲音嘶啞地恨道:“那個孽女,害死了她母親不夠,還想要殺我!我是她父親,不過是罵她幾句又如何?真的想要害死我不成,莫怪會如此狠心氣死生母……”一連串的罵聲讓這個曾經溫雅斯文的男子完全沒了風度。

  等昭華郡主跌跌撞撞地離開父親的房裡,心臟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捏住了。今天知道的東西太多了,甚至有些無法承受。母親驟然離逝,父親雙腿癱瘓,一切都是疼愛的小妹妹幹的,讓她情何以堪?

  無意識地走在飄著寒雨的回廊中,等她回過神時,才發現自己竟然到了萱雨居前。

  萱雨居的大門緊閉,跟著昭華郡主的丫鬟婆子忙去敲門,可惜那門緊閉著,無論如何也不開。

  “給我撞門!”昭華郡主寒聲道。

  就在婆子們去找了侍衛過來要撞門時,門打開了,裡面同時走出一群侍衛。昭華郡主眉頭蹙了起來,她在公主府生活了那麼多年,自然知道這些侍衛是母親留下來的,沒想到讓妹妹籠絡去了,怨不得先前一路走來,那些值守的侍衛都是前院的侍衛。

  “小郡主說,讓大郡主一人進去。”一名嬤嬤板著臉說道。

  昭華郡主聽得火冒三丈,這話是什麼意思?莫不是在防她對自己妹妹不利?她再恨妹妹不孝不義、冷血無情,也斷沒有想要害她的想法,倒是先防起她來了。

  “若是大郡主要帶人請進,請恕奴婢無禮了。”那嬤嬤繼續道。

  昭華郡主胸口起伏了會兒,方勉強壓下怒意,方認出眼前攔住她的嬤嬤,是原來伺候母親的陰嬤嬤,勉強笑了下,說道:“既然陰嬤嬤如此說,那我便自己進去吧。”然後伸手接過了丫鬟遞來的傘。

  陰嬤嬤刻板的臉上終於露出許些鬆動,慈愛地看了她一眼,帶了她進萱雨居。

  路上,昭華郡主打量著美輪美奐的萱雨居,沐浴在一片雨霧中的萱雨居美得讓人心馳神往,也是公主府最漂亮的一個院子。安陽長公主極疼惜小女兒,即便小女兒脾氣不好,卻什麼都順著她。昭華郡主想起小時候母親無論妹妹提什麼過份的要求,都笑盈盈地順著妹妹的意時,心裡又忍不住有些悲傷。

  她是姐姐,理應讓著妹妹,所以她什麼都不說,母親再偏心也只是偏心妹妹,她讓自己聽話。可是,母親那麼疼愛妹妹,為何妹妹還要氣死母親呢?現在連父親也要殺……她真不知道自己可愛的妹妹怎麼會變得這般可怕的樣子。

  “陰嬤嬤,妹妹為何要做這種事情?父親失去了母親已經夠悲痛了,為何妹妹仍要那般對父親,父親也不過是說了她幾句……”

  陰嬤嬤原本慈愛的眼神頓時變了變,冷冰冰地看著她。

  昭華郡主心裡有些發寒,陰嬤嬤是母親身邊的極有臉面的奴才,連她們這些作姑娘的也得給她幾分薄面。而且陰嬤嬤一向極疼愛她們兩姐妹,為何現在卻如此看著她?

  陰嬤嬤的眼神有些失望,最終沒有說什麼,將她帶到了昭萱郡主所居的正院中。

  昭華郡主進去時,發現屋子裡已經燒了地龍,乍進去時覺得溫暖,但呆久了就覺得熱了。視線一轉,昭華郡主方看到了靠坐在床上的少女,整個人瘦得仿佛只剩下了一層皮和骨,顯得那張小臉上的一雙眼睛大得嚇人,也不知道是因為生病之故,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讓她心裡有些心驚。

  突然,床上的少女露出了如同小時候一般甜美的笑容,軟聲叫道:“姐姐,你來看我了?萱兒好想你……”

  昭華郡主鼻頭一酸,眼淚又落了下來,忙坐到床前,摸摸她白慘慘的臉頰,憐惜地道:“你怎麼瘦成這樣?母親已經去了,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你如何難過自責也須照顧好自己,母親才走得安心……”

  昭萱郡主也落下淚來,一時間屋子裡只有姐妹倆的哭聲。

  昭華郡主拿帕子試了試自己的眼淚,又幫她擦試,擦著擦,突然抱著她大哭道:“我的妹妹明明是那般善良可愛,為何要氣死母親不說……還要弒殺親父?你告訴我啊,為何要這樣對父親?母親已經不在了,咱們只剩下父親了,你為何如此冷血無情,要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沒了父親,咱們就什麼都沒了……”

  昭萱郡主仰著頭,眼淚慢慢地幹了。

  然後,她突然生出了股子的力氣,將抱著她的姐姐推開,聲嘶力竭地道:“他不是父親!父親才不是這般可怕!都是因為他,娘親才死的……我恨他……”

  昭華郡主呆呆地看著她。

  昭萱郡主突然嘔出一口血,再也承受不住,軟軟地倒在了床邊。

  外面的陰嬤嬤帶著丫鬟沖了進來,將呆傻住的昭華郡主擠到了旁邊,忙將昭萱郡主扶上床躺好,又讓人去叫太醫。

  星葉突然跪到昭華郡主面前,泣道:“大郡主何必如此氣小郡主,她心裡已經夠苦了,這些日子來身子糟踏成這般,今兒早上駙馬藉故打死了星椏,還當著郡主的心口踹了一腳,郡主都吐了血了,恐怕以後要留下什麼病根……大郡主為何就看不到郡主心裡的苦?為何就不能體諒她……”

  昭華郡主失魂落魄地看著這一切,簡直不敢相信,喃喃地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

  阿竹看著陸禹,嘴唇抿了起來,臉上的神韻不自覺給人一種倔強感。

  何澤說完話,濕嗒嗒地站在那裡。

  陸禹揮手讓何澤下去,想了想,便對阿竹道:“你現在要回靖安公府還是在此地歇息?”頓了下,又道:“這裡是端王府的一處私產,無人知曉,你若想留在此地歇息也行。”

  阿竹聽出他的意思,這裡明顯是私宅,不會有人知道是誰的宅第,她在此地呆久一些也不會有人知道而壞了她的名聲。但是她現在根本顧不了這些,只想知道昭萱郡主如何了,公主府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但是明顯的,她手上沒人脈沒有力量,就算想要動用靖安公府的人手來探查,恐怕她大伯第一個不答應。畢竟,一個已經沒了公主的公主府,不過是個空殼子,她家大伯那麼會計算得失的人,絕對不會多投資,或者是為她得罪人的。

  阿竹的目光再次瞄向了旁邊的男人,卻見他的目光直直地望著自己,被那樣美麗的鳳眸注視著,仿佛你就是他的全世界一般,普通人早就臉紅心跳了,但是她卻只覺得心驚肉跳。

  “王爺,能不能再讓人去探查一下公主府,看看昭萱郡主可安好?”咬了咬牙,阿竹道:“就當臣女欠王爺一次!他日王爺若是有需要,臣女作牛作馬還您!”為了好姐妹,她霍出去了。

  “你什麼都沒有,身份地位財物等都是家族父母給的,連吃的一粒米喝的一口水也不是你自己親手掙得的,你好像沒法給本王什麼東西呢?”陸禹慢慢地道。

  阿竹:=__=!為毛覺得這話很耳熟呢?臥槽,好像是她當年拒絕他的話……

  阿竹頓時感覺到無比的心塞,終於知道這位王爺一副風光霽月的君子表相下,完全是個小氣計仇的貨,完全糟蹋了他那張男神的臉了。

  這時,又聽見對面的男人突然幽幽地道:“胖竹筒長大了……”

  “……”更加驚悚了腫麼破?

  “該嫁人了呢!”他意有所指地道,然後看了下自己袖子的方向——先前抱她時,她身上的血跡便是蹭了點在他衣袖上。

  “……”太可怕了腫麼破?麻麻救命!QAQ

  “你說呢?”陸禹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說、說什麼?這到底是神馬的神轉折啊!為毛能從公主府的事情轉到這上面來?不是不是她自作多情了?能不能當作聽不懂?她這種骨子裡還保留著小老百姓的傳統,只求這一生富足安康,從來沒想過飛上枝頭變禽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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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阿竹渾渾噩噩地離開了。

  當然,離開之前,為了安她的心——或者是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陸禹又派了人繼續去探了公主府,而這次得到的結果是去打探的人差點被發現了。

  “萱雨居中的守衛加重了,屬下無能,無法進去。”打探的侍衛如此回答。

  先前何澤能輕易地進去探查,不過是因為公主府還混亂中,何澤是鑽了空子。等公主府的事情理順了,重要的院落重新調好了人手,公主府馬上又恢復成了鐵桶一般,甚至發現萱雨居的守備侍衛,比平常多了一倍的人手。

  阿竹對公主府極為熟悉,而且對排班的侍衛也有些概念,細心地詢問了一些問題,確認了萱雨居並非是被人為地封鎖,而應該是昭萱郡主安排人手將萱雨居保護起來時,終於松了口氣。

  雖不知道公主府現下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昭萱郡主能調動公主府的護衛將萱雨居保護起來,她暫時還是安全的。今天的事情,讓阿竹不免懷疑起是不是昭萱郡主和孔駙馬發生了什麼衝突,雖然孔駙馬腳筋被人挑了有些駭人聽聞,但阿竹覺得昭萱郡主的情況應該也不太好。

  陸禹親自將阿竹送出了門。

  雨似乎越下越大了,幾丈外便是一片雨霧朦朧,看不清楚環境,他撐著一把傘與阿竹並肩而行,穿過回廊,細心地沒讓她身上沾到水。

  阿竹有些局促,不知道說什麼,只能默不作聲。

  很快便看到候在二門前的馬車,車夫穿著斗笠和鬥蓬,坐在馬車前的擋雨板下。阿竹忍不住瞥了身旁的男人一眼,還真是大膽,竟然將靖安公府的車夫也叫到這裡來了,阿竹深深地感覺到了這位王爺的處心積慮。

  “以後有什麼事情可以來此尋本王!”陸禹摸了摸她的髮髻道。

  阿竹臉皮抽搐了下,不是不知好歹,而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好,只得含糊地應了一聲,正想著快快離開時,卻發現他將傘微微傾斜,擋住了後頭跟隨的丫鬟們的視線,溫熱的氣息拂過她耳畔,當聽到了他近似耳語的那句話,差點腳一歪直接撲到了廊外的水溝中。

  “待你及笄後,本王便來娶你,可好?”

  顧不得被雨水打濕了裙子,阿竹悶著頭爬上了馬車,將自己縮在了馬車裡頭。鑽石懵懵地跟上去,看到自家姑娘瞪著一雙美眸一副飽受驚嚇的模樣,心頭有些納悶。

  “姑娘,您的裙子濕了!”鑽石小心地幫她拎起被打濕的裙擺,那時阿竹在上車時差點踩空了小凳子,一腳踩到了剛積的小水窪上,裙子便沾濕一塊了。

  阿竹呆呆地看著她,沒有反應。

  鑽石仍是納悶中,感覺到自家姑娘怪怪的。不過很快她便沒心思糾結阿竹現在的情況了,有些憂心道:“姑娘,今兒的事情……怎麼辦?”

  阿竹沉默了會兒,方道:“你不必理會,我去和爹娘說!至於車夫……端王殿下應該會有吩咐罷。”

  這車夫姓孫,大夥都叫他孫伯,以前曾是個莊子的車把式,後來被柳氏調到了府裡給二房當車夫。這些年來阿竹每回去公主府,都是由他駕車過去的,也算得上是二房的心腹了。阿竹覺得,端王心思那般慎密之人,應該不會這般大大咧咧地留下這麼個隱患,定然是有所依仗。

  果然,到了靖安公府後,孫伯什麼都沒說,在阿竹下車時還咧著嘴憨笑道:“姑娘安心進去吧,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奴才省得的。”

  阿竹道了聲謝,便在來接她的丫鬟婆子簇擁中回了府。

  柳氏已經等很久了,主要是見下雨了,擔心女兒回來要被淋雨,多少有些擔心。女孩子家不同男人,這種天氣淋了雨,受了寒不說,容易留下什麼體寒宮寒的毛病,于未來子嗣不利不說,以後老了還有得罪受,自然擔心極了。

  等阿竹回來,發現她身上穿的衣服並非出門時穿的,不禁愣了下,然後緊張起來,趕緊拉住她有些冰冷的手道:“怎地換了身衣裳?在哪兒換的?是不是淋雨了?最近可能會有好幾場雨,你莫要再出門了,等雨停了再去探望郡主也不遲。你這孩子也真是的,既然下了雨,便等雨停了再回來也不遲,你以前也不是沒在公主府留宿過,情況不同,也不必計較那等虛禮規矩了……”柳氏從來是懂得變通的人,說出來的話也與別人不一樣。

  聽著母親的嘮嘮叨叨,即便埋怨她沒有照顧好自己,也是出於一片拳拳之愛,阿竹溫順地應著,挨坐在母親旁邊,心裡無限滿足。

  鑽石卻有些興奮地道:“夫人,姑娘換了衣裳是有原因的,因為姑娘來了初潮……”

  柳氏又驚又喜,忙將阿竹摟到懷裡,感覺到懷裡細瘦的身子,突然想到女兒已經十四歲了,過了年後不久就及笄了,心裡真是又歡喜又不舍,摸了摸她的臉頰,仍是覺得有些冷,忙讓人去準備個手爐過來,又吩咐廚房做些補血養氣的營養湯之類的,忙得不亦樂乎。

  阿竹坐在一旁無所事事,面對母親,對這種事情沒啥好害羞的,想叫母親不要這般興師動眾的,卻被柳氏一通話給逼回了青竹居。

  等嚴祈文下衙回府後,得知了女兒的情況,心裡可真是複雜,反而沒有柳氏那般高興,心說怎麼長得那麼快呢?明明幾年前還覺得是個胖乎乎的小姑娘,現在一轉眼便成了個窈窕淑女了,作父親的可真是惆悵啊。

  “姐姐怎麼了?”胖弟弟猴在父母之間,覺得自己實在是聽不懂父母的打啞謎,馬上去猴他姐姐。

  嚴祈文見兒子胖乎乎的身子就要往女兒那兒撲,擔心這小胖墩子壓到越長越瘦弱的女兒,趕緊將他拎住,說道:“長槿,你姐姐今兒身子不適,可不能再像往常一般了。乖,去練字去,呆會再過來用膳。”

  胖弟弟瞅了父親一眼,唬著臉道:“阿爹又騙人,姐姐明明好著很,長槿要和姐姐一起練字!”

  阿竹原本沒覺得有什麼,但這事一攤上自家愛女如命的老爹和逗比弟弟,再厚的臉皮也崩不住,趕緊跑了。

  公主府的事情,阿竹終究是同父母簡單地說了。會和他們說是為了讓父親在外時注意一下孔家的反應,孔駙馬被人挑了腳筋,下半輩子不良于行,孔家還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而宮裡又有什麼反應,這些都說不準,阿竹心裡著實擔心。

  嚴祈文夫妻果然嚇了一跳,嚴祈文皺著眉思索了下,又問了幾個問題,便道:“你與昭萱郡主交好,不管如何,在外人眼裡,你都與昭萱郡主是分不開的,以後行事小心點兒。”

  柳氏也有同樣的擔心,她只希望公主府的事情不要太嚴重,昭萱郡主一個未出閣的姑娘,也不要出什麼事情,不然若有什麼醜聞暴露出來,對女兒以後的名聲不好。雖然也憐惜那個小姑娘受的苦,但柳氏也要為自己女兒設身處地地想一想。

  同父母一起用完晚膳,阿竹便回了青竹居。

  雨仍在下,不過已經變成了稀疏的小雨,空氣變得更冷了。

  “美妞,美妞,下雨了,小心~~小心~~~”

  剛進到屋子裡,便聽到鸚鵡的叫聲,即便已經習慣了它們的聲音,便每次聽到內容,仍是讓阿竹臉皮有抽搐的衝動。

  阿竹走到鸚鵡面前,抬頭看著它們。兩隻鸚鵡站在特地為它們做的站架上,也同樣看著阿竹,然後又叫了聲“美妞”。

  想到它們的前主人,再想到它們前主人今兒的話,阿竹忍不住有些惱羞成怒地道:“你們除了‘美妞’就不會用別的稱呼了麼?請叫我主人!”

  “美妞~~”

  “叫我主人!”

  “美妞~~”

  “叫主人!”

  “美妞~~”

  “主人!”

  “美妞叫主人了,美妞叫主人了~~嘎嘎嘎~~”

  看著兩隻跳來跳去仿佛在歡慶的鸚鵡,阿竹差點氣背過去,伸手就假裝要打它們,誰知道它們馬上慘厲地尖叫起來:“美妞打鳥啦~~美妞好凶啦~~大俠,救鳥啊~~”

  “……”

  阿竹在一群丫鬟憋笑的目光中,掩面而去,懶得再理它們了。

  天色完全暗了,阿竹抱著暖爐縮在矮榻上想事情,暖爐捂著肚皮,十分舒服,身上蓋著厚褥子,整個身子暖洋洋的。原本應該舒服得讓人想睡的,但阿竹卻精神得不得了,耳邊仿佛邊殘留著那人吐息時的濕潤,還有那聲如耳語般的話。

  老實說,阿竹從來沒有想過會嫁給一位王爺,更不用說是那位看著如君子般清貴端方的王爺。

  阿竹總有種小動物的第六感,以前雖得陸禹相救,但卻直覺他挺危險的,不太敢放下心防相交,而且這時代的規矩大如天,男女間可從來沒有友情這等東西,即便你們是清白的,也架不住世人那張嘴,她也不可能同一名異性會有什麼交情,見個面都難上加難了。

  所以,為毛她莫其妙地被個古代大齡剩男給求婚了?她難道就是傳說中那種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反派見了也要傾倒的超級白蓮花瑪麗蘇麼?哦呵呵呵,她這是要母儀天下,四海歸心,所有有點優秀的男人都要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唱征服的節奏麼?

  ………………

  一陣和著細雨的冷風貫進來,阿竹打了個噴嚏,摸摸鼻子,終於回到了現實,知道自己腦洞太大了,想多了。

  去!

  自我惡寒了下,阿竹趕緊甩掉滿腦子的不著調思想,在外頭兩隻鸚鵡大嗓門地叫著“美妞,該歇息了~~”的聲音中,洗漱過後,便爬上了已經被薰得暖融融的被窩裡。

  躺在被窩裡,因今兒已經累了一天,一不會兒就要睡去的阿竹模模糊糊地想著,她先當作沒這回事吧!距離她及笄還有五個月,時間……應該來得急!

  *******

  翌日,雨雖然停了,但地面仍濕漉漉的。

  阿竹卻被柳氏拘在家中,哪兒都不讓她去,明言等她的月事結束後再讓她出去。

  阿竹不願意忤逆她,乖乖聽話呆在家裡,不過她轉眼便讓鑽石天天去公主府搔擾,今兒說給昭萱郡主捎些東西,明兒說擔心昭萱郡主的病情,後兒又說給昭萱郡主送了些新鮮的果疏……有什麼藉口就找藉口,而結果也證明了,雖然公主府的人態度不好,但還真是拿她沒轍。

  鑽石是個伶俐又潑辣的性子,膽兒也肥,阿竹將這事交給她還真是交對了。

  鑽石回來便對阿竹報告:“公主府接待奴婢的嬤嬤神色看起來很不好,不過也不敢對奴婢如何,可惜的是,奴婢還是沒能見著郡主身邊的人,也進不去後院。”

  阿竹微微皺眉,倒也不急,說道:“明兒你繼續過去,公主府現在風平浪靜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暴發,有情況馬上回來稟報。”

  關注公主府的同時,嚴青蘭和嚴青菊也過來探望阿竹,當得知阿竹終於來親戚了,嚴青蘭嘿嘿地揄揶道:“三妹妹明年也可以出閣了!”心裡可惜阿竹沒有出什麼醜。

  阿竹臉皮奇厚,並沒有將這點打趣放在心上,雖然想起那天的事情仍是有些心塞,但她很阿Q地將之遺忘了,只要不見到端王那張臉,她便不用擔心被人笑話。

  嚴青菊卻十分高興,拉著阿竹的手道:“三姐姐,真是太好了!”

  去年嚴青菊便來了初潮,而阿竹拖了一年,雖然女子體質各異,十二至十五歲不等來初潮是正常現象,但阿竹比起家中的姐妹們都來得遲,發育得遲,可不教人擔心嘛。幸好柳氏當年也和阿竹的情況差不多,已有經驗,覺得這是正常現象,眾人方沒有這般著急。

  嚴青菊覺得自己有而三姐姐沒有,不免要為她急上一急,特別是聽說女人沒有這東西不是完整的時,更急了。幸好,現在阿竹終於來了初潮,終於是個完整的女人了。於是這朵小菊花又驚又喜。

  阿竹不知道嚴青菊的心態,見她拉著自己笑得像只小白兔,拍拍她的手,又和嚴青蘭鬥起嘴來。

  等月事一走,阿竹馬上精神抖擻地去請示了柳氏,繼續去攻略公主府了。

  柳氏有些擔心,但見女兒雙眼亮晶晶的,知她放不下昭萱郡主,到嘴的話便成了叮囑:“你和昭萱郡主交好,又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想來公主府不會為難你。若是有什麼不對,便直接回府。”

  阿竹耐心聽完了母親的叮囑,馬上便讓人套車去公主府了。

  到了公主府,不意外地阿竹又被人給攔了,攔她的依然是上回那位外院的管事嬤嬤,理由也依然如上回那般,駙馬和小郡主身子不適,不宜見客。

  這段時間阿竹一直派人盯著公主府,知道除了昭華郡主外,公主府還真是沒有接見過哪位客人,連孔家的人上門也被拒之門外了。阿竹並不奇怪嬤嬤的態度,又問了幾句話,都讓這嬤嬤搪塞過去了。

  “好吧,既然嬤嬤如此說,那我便先走了,等有空再來。”

  阿竹心平氣和地道,帶著丫鬟離開了。

  管事嬤嬤對著阿竹離開的背影歪了歪嘴,心說現在公主府作主的人是駙馬和大郡主,小郡主避居萱雨居還不知是死是活呢,怎麼可能讓她鬧上門來?管事嬤嬤可是還記得這嚴三姑娘以前和小郡主爬樹翻牆的英勇事蹟,雖然被公主給下死命令禁口,但心裡可是記得一清二楚,就算她現在長得婷婷嫋嫋的,管事嬤嬤也不敢小窺。

  管事嬤嬤看著灰濛濛的天空,心裡歎了口氣,自己在這次的事情中倒向了駙馬和大郡主,只希望是對的。

  正想著,突然又聽門房的人來說,嚴三姑娘又來了。

  管事嬤嬤差點氣歪了嘴,她剛才不是走了麼?怎麼又來了?她的“有空”再來,未免太有空了,靖安公府就不管管?

  管事嬤嬤不想拿這點小事去煩駙馬,昭華郡主也交待了一概不見客,只得帶著幾個粗使婆子怒氣衝衝地出去攔人了。其實她更想將阿竹關在門外,但是擔心她在門口搞鬼,讓人注意到公主府。

  很快地,管事嬤嬤便見到了帶著幾個丫鬟闖進來的嚴三姑娘,她長得纖細柔弱,正是時下眾多閨閣女子追求的那種弱柳扶風之美,仿佛一陣風就能將她吹跑了。但是,她的舉動可不柔弱,簡直就是只霸王龍。

  “大膽刁奴,竟然膽敢違背郡主的命令,將本姑娘拒之門外,就不怕郡主怪罪麼?”阿竹色厲內荏地喝道。

  隨著她的喝聲起,她身邊的幾個長得十分漂亮、但卻十分兇殘的丫鬟上前將正撲過來的粗使丫鬟直接一掀,便被甩了出去。

  阿竹趁著混亂的時候,帶著那群從端王府借過來的彪悍丫鬟一路闖到了萱雨居前。

  這時,公主府的侍衛已經聞訊聚了過來,要將她攔下,不過因為她身邊護著的兩個丫鬟手持著細鐵索,一下子便抽飛了兩個撲來的侍衛,嚇得那些侍衛再也不敢上前。

  公主府的畢管家跑了過來,見到被那幾個美貌的丫鬟護著的阿竹,眉頭跳了跳,直覺這些丫鬟真可疑,不過仍是擠出笑臉道:“原來是三姑娘到了!你們怎麼不告訴我三姑娘來了?若是待慢了三姑娘,小心郡主不饒你!”沖著那群追來的嬤嬤便是一頓臭罵。

  阿竹當沒聽到,讓人去敲萱雨居的門。

  畢管家正欲再說,不過想到了什麼,便也閉了嘴,由著阿竹去鬧。當看到緊閉院門好幾天的萱雨居竟然打開了,眼裡滑過了異色,眼睛轉了起來,目光往萱雨居看去。

  一道身影擋住了畢管家的視線,就聽到陰嬤嬤道:“畢管家看什麼呢?”

  畢管家乾笑兩聲,忙不迭地說道:“好幾天沒見到小郡主了,我也有些擔心,不知道郡主如何了。陰嬤嬤,你以前也常道父女親人間哪有隔夜仇,不過是發生點小口角罷了,讓郡主去給駙馬道個歉……”

  “畢總管慎言!”陰嬤嬤陰沉著臉道:“小郡主不過是生病了,駙馬也讓她安心養病,畢總管這話莫要亂說,若是壞了郡主的名聲,小心皇上不饒你!”

  畢總管瞳孔一縮,只得看著萱雨居的院門再次在他面前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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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31 23:38:03
64章

  當阿竹看到床上的躺著的那個瘦骨嶙峋的少女時,心臟微縮,似乎連呼吸都有些困難,反應過來時,鼻子已經陣陣發酸,眼睛也有些模糊。

  在她的記憶裡,昭萱郡主一向是笑得像個甜姐兒卻性格張揚肆意、是個思想早熟的小姑娘,愛恨分明,性格算不上好,卻又對自己認定的人掏心掏肺,喜歡她的人自然極喜歡,但討厭她的人也極討厭,無法忍受她的脾氣。

  以前她覺得,昭萱郡主有那麼個身位高貴的母親,親舅舅又是皇帝,她這樣子的性格也沒什麼不好,人活著不就是圖個自在麼?可是現在,卻覺得她這種性格實在是太吃虧了,吃虧到甚至會讓她不由自主地自虐。

  陰嬤嬤見阿竹的樣子,顯然真情流露,心裡滿意了幾分,忙小聲地喚道:“郡主,三姑娘到了。”然後又轉頭對阿竹道:“郡主先前昏迷了幾天了,昨天方才醒了一會。剛才聽說了三姑娘來,便強撐著醒來的。”

  阿竹用帕子捂了下鼻子,默默地點頭。

  床上的人慢慢地睜開眼睛,眼眶下陷得厲害,膚色蒼白中帶些病態的青色,一雙眼睛也失了以往的明亮,像個老婦人一般沒有絲毫的光澤。

  “阿竹,你來了?”她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讓丫鬟將她扶了起來。

  阿竹忙拿過一個大迎枕墊在她身後,笑著道:“是啊,好久不見你了,心裡有些擔心,所以今天便無禮地闖進來了!你不會怪我吧?”

  昭萱郡主喝了丫鬟端來的水後,虛弱地道:“你說這是什麼話……我不過是不想讓你擔心罷了。不過我知道,你一定會使法子來看我的,只怨我先前昏迷了那麼久,沒來得及安排……我還在孝期,你如此頻繁上門來……于你的名聲也不好……要不是為了我,對不起……”

  說到這裡,昭萱郡主已經喘了,就像個風燭殘年的老太太一般,說幾句話都不利索。阿竹看得心驚,她到底病成什麼樣了?

  “你別說了,先養好身子!”阿竹握住她的手,那樣的溫度又讓她心裡一陣憋得慌,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昭萱郡主卻緊緊盯著她,似乎是想要將她臉上所有細微的表情都收入眼底,然後笑了起來,“你是不是很生氣……我就知道,你和我很像……能認識你,是我最高興的一件事情,我真開心當年自己湊上去……咳咳咳……”

  “別說了!”阿竹硬聲道,坐到了床邊,伸手攬住她,咬了咬牙,恨道:“你好好修養身子,屆時你想做什麼,我都會盡可能地幫你!”

  昭萱郡主默默地靠著她,然後阿竹感覺到胸前的衣襟濕了,懷裡傳來了嗚咽聲,然後是虛弱的哭聲。

  陰嬤嬤在旁看得著急,想勸什麼,又歎了口氣。幸好,這時星枝端了藥過來,對阿竹道:“三姑娘,先讓郡主喝藥吧!這是荀太醫開的藥,要趁熱喝。”

  聽到“荀太醫”這名字,阿竹愣了下。當年皇后難產,端王薦了位姓荀的大夫進宮助皇后平安產女之事在京中可是極為轟動,那位被禦封為“荀太醫”的年輕大夫也讓京城有了一輪的談資。聽說他脾氣極古怪,雖被禦封了太醫,除了他的本職工作外,外頭的人極難請到他上門看診的。

  阿竹沒多想,退開位置,讓丫鬟喂昭萱郡主喝藥。

  昭萱郡主身子虛弱,喝了藥後,便有些支撐不住,但她卻沒有馬上睡去,而是看著陰嬤嬤道:“嬤嬤,既然阿竹來了,便將你知道的事情告訴她吧!”

  陰嬤嬤滿臉驚訝,忍不住遲疑,“郡主……”到底是覺得家醜不外揚,而且可能還會壞了名聲,陰嬤嬤對阿竹這外人可放不下心。

  “這個世界上,如果連她都不能信任,那麼我縱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昭萱郡主慢慢地道,阿竹不是個笨蛋,明知道公主府情況不對,她還要進來看她,甚至帶著人闖進來……單是這片心意,她便領下了。

  昭萱郡主帶著有些鼻腔的聲音又道:“我還要養好身子,我答應娘親會好好的……我相信阿竹!”說罷,便閉上了眼睛。

  這種信任……阿竹默默地看著已經陷入了沉睡中的人,半晌沒說話。

  屋子裡只剩下陰嬤嬤和星枝星葉,阿竹從剛才就發現,昭萱郡主身邊伺候的人少了好幾個了。星枝星葉星椏星林等都是昭萱郡主年幼時便跟隨伺候的丫鬟了,是安陽長公主特意調教好放在女兒身邊的,她們忠心耿耿,這種時候看不到她們,便知道她們的下場了。

  陰嬤嬤終究歎了口氣,如昭萱郡主要求,將這一切事情告訴阿竹。

  “公主在二十多年前,曾經驚馬摔下來磕傷了腦袋,整整昏迷了一個月方醒。”陰嬤嬤緩緩道:“當時公主為何驚馬之事沒人知道原因,公主醒來後也忘記了,但老奴當時記得,公主那時因為與駙馬成親幾年沒有孩子,心情不好,還差點和駙馬吵起來,公主煩悶之下便去狩獵場騎馬,而且甩開了護衛,等護衛找到她時,她已經出事了……”

  陰嬤嬤現在看來也不過是四十來歲的婦人,一輩子沒有成親,安陽長公主便是她的全部,對當年的事情還記得清清楚楚。阿竹雖不知道她為何會突然說起二十幾年的事情,不過知道她不會無故說起往事,仍是耐心地聽著。

  當年的事情,安陽長公主為何驚馬由於當時沒有人在場,所有人皆不知道,皇帝派人查了,也查不出什麼東西,皆認為是安陽長公主自己不小心摔下了馬。而後來安陽長公主也醒了,事情便這麼揭過了。

  這次安陽長公主驟然去逝,陰嬤嬤是貼身伺候的人,自然也知道安陽長公主去逝之前,頭又開始疼了,心裡也覺得安陽長公主是舊疾發作去逝的,太醫們檢查時也有這樣的猜測,對外只說是感染了風寒罷了,雖然昭萱郡主先前氣母時也有一定的誘因。

  可是,在安陽長公主的死訊傳出來時,駙馬孔陵軒悲痛之下將一切責任都推到了昭萱郡主身上時,陰嬤嬤心裡自然有些生氣。她是看著兩個郡主長大的,她們就像自己的孩子一般,作母親的就算被自己的孩子傷害得痛了,也不會忍心責怪孩子。陰嬤嬤最是能體會安陽長公主心意之人,不免對駙馬的失態指責不高興。

  陰嬤嬤當時能體諒孔駙馬是無法接受長公主之死而失態瘋狂,但是見到昭萱郡主也被父親洗腦,認為一切是自己的錯時,她便急了。安陽長公主去逝之前,便將她托負給了女兒養老,陰嬤嬤自然不能看著小主子如此自責失意下去。

  解鈴還需要系鈴人,陰嬤嬤見昭萱郡主如此自虐,簡直不想活了,便在安陽長公主下葬後,想去請求駙馬出面解開昭萱郡主的心結,畢竟是父女,哪裡有什麼仇恨?只要駙馬想開了,自然也不會將公主之死怪在小女兒身上。

  陰嬤嬤伺候了安陽長公主一輩子,在公主府裡也極有臉面,並不需要通傳便去了駙馬居住的浣塵院。自從安陽長公主去逝後,孔駙馬便遷出了主院,說是怕觸景傷情,不敢住在主院中,遷到了浣塵院獨居。

  就是這麼一次決定,讓陰嬤嬤發現了當年的秘密。

  陰嬤嬤到的時候,院裡的人都被孔駙馬趕走了,當時孔駙馬就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忽哭忽笑,然後又惡毒地朝著空氣詛咒著什麼,整個人看起來都魔瘋了,極為可怕。當時陰嬤嬤還以為他是因為心愛的妻子的去逝才瘋癲的,等仔細一聽他顛三倒四的話,頓時恨不得直接進去殺了這個道貌岸然的男人。

  孔陵軒當年並不喜歡安陽長公主,安陽長公主太霸道太張揚,脾氣又壞,實在是難伺候。他喜歡的是母親娘親的一位表妹,但是安陽長公主未嫁人時有一回去孔家作客,與孔家的姑娘玩耍時,不小心害得那位表妹失足摔下湖裡,雖然很快便救了上來,但後來因為感染了風寒,那位表妹的身子骨又弱,便這麼去了。

  這事雖然是安陽長公主害的,但她也是不小心,而且孔夫人娘家式微,根本不可能因為這事情找一位公主的麻煩,這事便這麼揭過去了。直到後來孔陵軒被欽點為駙馬,安陽長公主下嫁。

  孔陵軒不喜歡安陽長公主,極抗拒與安陽長公主同房,所以他們成親幾年都沒有孩子,甚至因為安陽長公主害死了喜歡的表妹,又不敬婆母,心裡越發的討厭這個妻子。只是他不能表露出來,在他一次次妥協中,終於忍不住爆發了,為子嗣一事和安陽長公主吵了一架。

  後來安陽長公主生氣去跑馬,他當時直接追了過去,見安陽長公主甩掉身邊的護衛,便設置了個局,以自己的性命為賭注,闖出去攔住了安陽長公主,沒想到安陽長公主為了不讓馬踐踏他,自己生生從馬上摔了下來。

  安陽長公主昏迷一個月後醒來,醒來時已經忘記了自己為何會從馬上摔下來一事,又因為孔駙馬的悉心照顧,終於解開了心結,和駙馬的感情一日好過一日,很快便傳出了孕事,不知讓多少和丈夫感情不睦的公主羨慕。

  說到這,陰嬤嬤用帕子擦了下眼睛,又道:“老奴也一直以為駙馬是愛惜公主的,他對公主那麼好,衣食住行樣樣關心,樣樣要經他的手認可才行,為此駙馬對衣服首飾飲食都有深刻的研究,能說得頭頭是道,京中不知道多少人羨慕駙馬對公主如此好……可是誰知道他是有預謀的,他花了二十幾年時間,一點點地佈局,用藥讓公主的身子漸漸哀弱,直到舊疾復發,公主才走得這般突然……可恨的是,竟然太醫也找不出原因,駙馬在飲食和用藥上簡直是個高手,這些年到底哄了公主吃了多少相克的食物……”

  聽到這裡,阿竹已經明白了。

  孔陵軒用了近二十年的時間,為妻子甚至所有人編織了一個情深意重的幻象,不僅騙了所有人,估計連他自己也騙了。甚至作為一個封建時代的男人,他能放□段伺候妻子,妻子的衣食住行樣樣都是他安排,讓所有人漸漸對他失了防心,才讓他神不知鬼不覺地給妻子下藥成功,讓安陽長公主的身子漸漸哀弱,直到舊疾復發至死。

  恐怕安陽長公主臨死時,依然是覺得自己的駙馬是愛她的,為自己不能陪他繼續走下去而悲痛難過。

  能裝了一輩子……其實也不容易啊!

  阿竹覺得孔駙馬真是個可怕的蛇經病,明明心裡有恨有怨,竟然能做到全世界的人都認為他好、沒有一個人懷疑的地步。若不是陰嬤嬤為了昭萱郡主去找他,恰巧撞見,恐怕孔駙馬還能繼續裝下去,直接將這個秘密帶進墳墓裡。

  接下來的事情,便沒什麼可贅述的了。陰嬤嬤在得知這件事時的第一時間,便跑去找了昭萱郡主,將之完完整整地告訴了昭萱郡主。

  “……老奴知道小郡主眼裡揉不得沙子,是個烈性的,但老奴沒想到郡主知道這事情後,直接找駙馬對質!”陰嬤嬤嗚咽地哭道:“老奴原是想讓郡主知道,然後進宮去稟明皇上,讓皇上為郡主作主,但是……”

  但是,昭萱郡主就是個不討人喜歡的魯莽姑娘,脾氣太爆烈太直率,她那般敬愛母親,得知母親的死並非她的原因,所以恨到了極點,所以才會衝動之下,想要親手弒父,為母報仇。

  “郡主當時是真的想要殺了駙馬的,她的身體那麼糟糕,硬生生地撐住了,趕了過來。她先是去質問駙馬,誰知道駙馬瘋了,竟然承認了他做的事情,還對著郡主的心窩踹了一腳,郡主摔得很遠,還吐了血……嗚嗚嗚……老奴若是知道會變成這樣,就不會那麼衝動地告訴郡主了,而是想法子先進宮告訴皇上……”陰嬤嬤老淚縱橫,想她一輩子伺候公主,忠心耿耿,臨老了竟然犯了這麼個糊塗,因一時悲憤,忘記了小郡主和公主一樣的爆烈脾氣。

  阿竹默默地聽著,按照心理學來說,孔駙馬這些年壓抑得像個孫子,壓抑得久了,終於心理變態了,所以這會兒方會魔瘋成這般,也不知道他清醒後會不會後悔自己差點殺了自己的小女兒。

  不,恐怕他心裡已經扭曲了,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吧!

  這時,旁邊默默淚流的星葉跟著道:“當時陪郡主過去的星椏和星林都被駙馬院裡的人拉下去生生打死了,郡主被駙馬指責是不孝不悌,生生踹了一個窩心腳,郡主吐了血後甚至無法起身。幸好奴婢當時不見郡主覺察不對,帶了公主留給郡主的幾個侍衛闖進浣塵院,不然駙馬當時真的要殺了郡主……後來侍衛將駙馬制住後,郡主硬撐著,自己拿了侍衛的劍,挑斷了駙馬的腳筋,說讓他後半生不得好死……”

  說到這裡,屋子裡是一片壓抑的哭聲。

  阿竹的眼睛澀澀的,她想起那天,明明發生這些事情時,她就在公主府,但卻被人轟了出去。她去得太遲了,何澤進去探查時,事情也已經結束了……

  哭了會兒,星枝又斷斷續續地道:“後來,大郡主從宮裡回來了,也不知道駙馬對大郡主說什麼,大郡主心裡已經認定了一切都是郡主做的,說郡主不忠不孝,氣死生母,弒殺親父,將小郡主生生氣得再次吐血……郡主昏迷了整整三天才醒來,幸好有端王送來的荀太醫用藥吊著郡主的命,不然郡主就要……”

  然後星葉又恨道:“大郡主是個是非不分的,她竟然幫著駙馬打壓小郡主,幸虧郡主這些天來昏迷不醒,不然知道自己姐姐和父親如此行為,該有多傷心?”

  阿竹凝眉道:“昭華郡主她做了什麼?”

  陰嬤嬤止住了淚,歎道:“老奴將這事告訴大郡主,卻沒想到大郡主不相信,還說這是老奴為了保住小郡主的名聲編出這種謊言。大郡主認為駙馬只是因為一時無法接受公主去逝才會有些臆症,他不是願意傷著小郡主的。現在公主府裡的人有一半會倒戈向駙馬,也是因為有大郡主發話。”

  公主府裡的人原本都是安陽長公主留下的多,雖也有些被孔駙馬籠絡過去的,但到底不多。安陽長公主去逝後,這些人本來應該聽令於昭萱郡主的,但是昭華郡主橫插一杆,使得公主府的僕人分成了兩派,一派聽昭華郡主的命令,一派拱衛著昭萱郡主。

  阿竹一口氣梗在胸口裡,恨不得昭華郡主馬上出現在面前,讓她抓著她拼命地搖晃咆哮她兩句,她的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難道裝的都是豆腐渣麼?為了父親就能不顧妹妹了麼?沒有看到自己的妹妹吐血快要死了麼?

  怨不得她說公主府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宮裡怎麼會如此平靜,原來還有昭華郡主在其中干預,都是出嫁了的姑娘了,這手也伸得太長了吧?

  阿竹知道自己這是無理地遷怒了,但卻仍是氣得心口難受,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這些天,大郡主時常進宮,怕是她已經在皇上面前為駙馬開脫了,可憐小郡主要背負氣死生母的罪孽……”陰嬤嬤又嗚嗚地哭起來。

  阿竹被她哭得心煩意亂,牙齒咬得咯吱作響,最後道:“別急,事情還有轉寰餘地的……讓我想想,讓我想想……”然後想來想去,阿竹悲哀地發現,若想要為自己的好姐妹做點什麼,只能求助端王了。

  穿越女混到她這地步,阿竹實在覺得自己沒出息。明明宮裡有位妃子是自己的堂姑,但是不親不說,當年她沒能進宮給福宜公主作伴讀一事,雖不是她的錯,但指不定惠妃還記恨著她呢,對東府的姑娘也不冷不熱的,極少會召東府的女孩進宮。原本有個當王妃的堂姐,也同樣去逝了……她已經有好些年沒有進宮了,根本沒那體面能在宮裡的貴人面前說上一句話,再細數家裡的女性長輩,同樣也不是能在貴人面前說話的……

  阿竹在公主府呆了很久,中途還等到昭萱郡主醒來喝了一次藥,發現阿竹還沒走時,她忍不住露出笑容。陰嬤嬤看得心酸,這是近兩個月來,她第一次在小郡主臉上看到笑影。

  “你且安心養好身子,一切都不必急!我有空就過來看你!”阿竹柔聲安慰道。

  昭萱郡主眼眶又有些發紅,生病的人容易脆弱,也最能被感動,她拽著阿竹的手不放,氣喘了會兒方道:“你別擔心……我已經不靠姐姐了,這件事情恐怕會這麼揭過去……皇帝舅舅是極相信姐姐的,我錯失了機會,以後再去說什麼,皇帝舅舅恐怕也不會多干預,姐姐要保那男人,皇帝舅舅便不會動手……不過這樣也好,日子還長著,我會……”然後又是一連串的咳嗽,咳得血都出來了。

  她當時受了親生父親的一記窩心腳,太醫說傷到了心肺,幾年時間必須好生養著,不然這輩子就毀了。

  阿竹眼淚滾了出來,哽咽道:“你別說了,別說了,好好休息……”明明從來不愛用腦子的人,現在卻能想得這般明白……到底只有經歷過,才會想得這般清楚。

  等昭萱郡主再次睡下,阿竹方告辭離開。

  這次離開,倒是沒有人制止了。見阿竹出了萱雨居院門,畢管家笑呵呵地帶著幾個僕婦去送阿竹,幾次想要打探昭萱郡主的情況,都被阿竹岔過去了。

  阿竹心裡實在是膩歪,恨不得將畢管家的臉打成扁扁的柿餅。萱雨居閉院,外頭沒有人知道昭萱郡主的情況,怕是想要知道人死了沒有吧。

  離開了公主府,阿竹沒有回靖安公府,而是帶著先前借的幾個丫鬟去了杏柳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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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31 23:38:28
第65章

  很快便到了青杏胡同,等進入了那棟宅子,阿竹被告知宅子的主人依然不在。

  先前被公主府的人照常請出門時,阿竹說“有空”再去,轉頭便去了青杏胡同借人。阿竹當時沒想到會借到人,特別是主人並不在,只有一些她上回來時見到的丫鬟時。原本是想告辭離開的,不過甲五的態度太好了,貼心周到的服務,詢問她有什麼需要幫助的,等知道她想闖公主府探望昭萱郡主,甲五會二話不說地帶著幾個丫鬟跟著她去了,還很彪悍地幫著助威。

  服務體貼周到到讓她心驚肉跳,不知情的還以為她才是這群丫鬟的主子呢。

  然後她再次見識到端王府甲字輩的丫鬟的彪悍戰鬥力,讓她心裡無端有了一種認知:端王府中凡是甲字輩的數字丫鬟,都是不能小覷的。

  現在回來了,主人依舊不在。

  甲五貼心地端上廚房剛做好的點心,又沏來清甜的果茶,微笑道:“三姑娘應該餓了,先吃些點心掂掂肚子再走吧。”

  這麼貼心的丫鬟,武力值又杠杠的……阿竹突然好生羨慕,目光轉到鑽石身上,也好想將她調教成這樣的丫鬟。

  阿竹喝了口果茶,渾身不自在,主要是想起了前幾天在這裡發生的那件窘事,不過面上仍是定了定神道:“你們王爺幾時會過來?”

  甲五歉然道:“三姑娘,奴婢不能妄自探查主子的行蹤,請您原諒!”見阿竹失望,甲五又補充道:“不過奴婢已經讓人通知王府,若是王爺回府,便將三姑娘的意思告訴他。”

  阿竹面上有些發熱,感覺好像自己在強人所難般。只是,想起剛才昭萱郡主的模樣,阿竹只想儘快見到陸禹。

  見阿竹面有憂色,又看著外邊天色,鑽石貼心地道:“姑娘,夫人吩咐過了,讓您在申時前回府。”鑽石雖然不知道昭萱郡主發生什麼事情,但先前也看到她病得嚴重,心知阿竹不會做無用的事情,心裡即便覺得不妥,也只能努力扛住。

  阿竹嗯了聲,現在才過了午時不久,還剩下一個時辰,繼續等吧。

  外面雖然寒風呼嘯,但屋裡卻極為暖和。阿竹主僕倆坐著喝茶吃點心,甲五便坐到門口邊的小杌子上,拿了針線筐來做繡活,飛針走線,動作嫺熟,看得人眼花繚亂。果然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打得流氓,做得繡活的新世紀好婢女啊。

  看看漂亮全能惹人愛的甲五,再看看自己旁邊連爬個牆都不會的鑽石,阿竹感覺到丫鬟原來都是不一樣的,她身邊的丫鬟和人家一比,真是比成了渣。

  鑽石不知道自家姑娘此時複雜的心情,見她那那雙清澈的美眸幽幽地盯著自己,頓時有些心塞,趕緊找話題對阿竹道:“姑娘這回終於見到郡主了,以後有什麼事姑娘不必再親自出面,由奴婢去便好。郡主她現在正是孝期,不宜見客,您也不應該常往公主府走動,省得外人說閒話……”

  聽著鑽石嘮嘮叨叨的分析勸說,阿竹漫不經心地應了聲。她自然明白這個理,所以在安陽長公主的死訊傳來時,除了去敬香一回,便是安陽長公主下葬後去看一回,沒想到還被人轟出府,然後便是今日,不過就兩回,這樣都不行……讓她心裡不禁腹誹著這變態的規矩習俗。幸好她娘親是個通達的,知道她不確認到昭萱郡主是否安好不死心,今日才會允許她再出來試一試。

  想到這裡,阿竹心情有些低落。

  先前因為憤怒中,所以忽略了其他,站在昭萱郡主的立場和角度去看,她可以批評孔駙馬的蛇精病,不滿昭華郡主的偏聽偏信,但是理智下來再想一想,似乎發現從他們各自的立場來看待,這件事情上,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立場及出發點,很難說得清對錯。

  孔駙馬不必說了,他喜歡的女人被安陽長公主無意間害死了,確實挺委曲的,而且還要憋屈地和個害死了自己喜歡的人的女人過一輩子,而且對方身份高貴還不能反抗,以免連累到家族。所以他扭曲了,裝了大半輩子,終於神不知鬼不覺地弄死了安陽長公主,而且還能讓人沒有發現蛛絲馬跡,可真是厲害。

  但是不管他與安陽長公主之間的恩怨情仇為何,有什麼苦衷,昭萱是他的親生女兒,為何連親生女兒都要害死?莫不是因為這個女兒太像讓他討厭的妻子,所以想讓她也跟著死?

  再說昭華郡主,她也是天嬌之女,也是父母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在她的意識裡,父母是恩愛的夫妻,從來沒有紅過臉,而且比起脾氣火爆又霸道無理的母親,溫柔體貼的父親更是她心目中的支柱。所以,對於這件事情,與其相信一個糊塗的老嬤嬤,她更願意相信自己一直信賴的父親。

  然後呢,昭萱郡主無論是出於何種目的做這種事情,在這個以百善孝為先的時代,昭萱郡主的行為並不可取,甚至可以說她不孝不悌,足以讓她身敗名裂。

  阿竹猛地坐直了身,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其實外界沒有任何關於公主府的流言傳出來,宮裡同樣沒有任何反應,不論皇帝是否相信了昭華郡主的話,他都沒有反應,或者其中的原因也是為了保護昭萱郡主的名聲?公主府發生的事情皇帝真的不知道麼?恐怕他已經知道了吧,而且他也知道,父母再有罪,為人子女做出這種事情,就算是皇家的公主,恐怕以後也難嫁出去,甚至會被世人的眼光逼死。

  所以宮裡沉默是應該的。

  想到這裡,阿竹方知道事情比自己想像的複雜得多,而且難解決,怨不得昭萱郡主先前讓她不必做什麼,恐怕她自己心裡也明白了結果吧。

  那麼她來這裡又有何意義?

  阿竹坐在那裡想了很久,直到手腳都發麻了,鑽石的聲音響起來:“姑娘,時間到了。”

  阿竹的腦袋有些渾噩,然後下意識地站起來,差點因為僵直的身子而打了個趔趄,幸好有鑽石眼疾手快地拉住她。

  等身子緩過來後,阿竹便道:“咱們回去吧!”

  鑽石和甲五都有些驚愕,她說得太乾脆俐落了,竟然沒有再等……心裡即便有些奇怪,不過下人很快便去準備了。

  冷靜下來,阿竹想明白了很多事情,頓時心裡有些蕭索難過,明明這其中最無辜的是昭萱郡主,為何她卻是最慘的那個?七七四十九日的守靈已經讓她形銷骨立,差點一病不起,然後被人告知父親做的事情,去質問後,差點被親生父親殺死……她什麼都沒有做錯,不過錯在太衝動了。

  當阿竹在鑽石的揣扶下正要上車時,門口傳來了躁動,很快便聽到丫鬟的聲音傳來:“主子過來了。”

  阿竹回首,便見到穿著灰藍色的便服的男人,腰間懸掛著一枚光華內斂的玉佩外便無一飾物,打扮得低調內斂,唯有那身氣度無法被低調的衣物阻擋,白晰的俊臉上有些紅暈,仿佛剛從蒸氣升騰的淨房走出來一般。

  阿竹默默地看著他,若不是他不喘不累的,她都要以為他是為了自己匆匆忙忙地跑過來了,才會憋得臉都微微染上運動過後的紅暈。很想不那麼自作多情的,但是何澤這個專門賣主子的豬隊友讓阿竹明白自己並沒有自作多情。

  “主子,天氣冷了,您不用走那麼快……”何澤像個事兒媽一樣地低聲勸著,手裡還抱著一件男式披風。

  阿竹耳朵動了動,當作沒有聽到何澤的話,不過她的耳朵也有些紅,主要是見到了當事人,不免想起了幾天前,在這棟房子裡發生的窘事,恨不得現在馬上登車而去。

  陸禹冷颼颼地看了何澤一眼,何澤剛開始還有些納悶,不過他的情商不錯,很快發現自己無意中出賣了主子,頓時一臉便秘的表情,恭順地退後。

  陸禹走到阿竹面前,說道:“先進去吧。”

  阿竹被他那那種清清冷冷的目光盯著,下意識便應了。即便反應過來心裡有些後悔,不過想到堂堂的王爺又是皇帝寵愛的皇子,應該是極忙的,但是他得到消息大老遠的趕過來了,心裡也過意不去,便又折返回先前的偏廳裡。

  丫鬟上了茶後,便退到門口守著,距離不遠不近,能看到屋子裡的兩人,卻聽不到他們的談話聲。

  “你去過公主府了。”陸禹篤定地道。

  不管他是猜測出來的,或者是從她來此借丫鬟的事蹟中得知的,阿竹並不想理會,悶悶地應了聲,然後抬首直視他,誠懇地感謝道:“王爺,這次多謝您了,若不是有您的吩咐,我也不能輕易地進公主府見到昭萱郡主。還有,也謝謝您為昭萱郡主請來了荀太醫。”

  荀太醫的醫術高超,昭萱郡主本就在為母親守靈時身子病得幾乎無法起身,後來又被孔駙馬踹了個窩心腳,差點命喪黃泉,幸好有荀太醫出手,不然現在公主府又要辦喪事了。荀太醫的怪脾氣她也知道,除了陸禹,誰能將荀太醫請過去?

  陸禹擺手,說道:“這是父皇的意思,荀太醫只是聽令行事。”

  阿竹心中一動,又道:“若不是王爺在皇上面前提起,恐怕皇上也不會特地派荀太醫過去。”見他不語,阿竹便知道自己猜測對了,心裡不禁浮現了一種密密麻麻的疼痛。

  半晌,陸禹拍拍她的肩膀,說道:“真是個愛哭鬼!”

  阿竹抬頭看他,眼眶雖然有些紅,但眼睛是幹的,忍不住反駁道:“臣女沒哭!”

  她雖說沒哭,但是一張心型的臉蛋膚白如玉,眼眶一紅,與白晰的肌膚相比,極為明顯。

  “你心裡難受,在心裡哭!”他點著她的額頭,劉海被撥起,又看到她眉心那淡淡的印記,這麼多年下來,已經淡得快看不到了,並不影響她的容貌。

  阿竹不想和他辯,認真地道:“王爺,公主府的事情,皇上知道多少?他……”明知道宮裡的反應,阿竹仍有些不死心地想要確認一翻。

  陸禹看她半會,半晌歎道:“你也不是笨蛋,心裡已經明白了,何必再問本王?孔駙馬這麼多年來的表現可圈可點,連聖人也挑不出毛病,誰不知他與姑母夫妻情深,他為了姑母的去逝而傷心欲絕?誰會因為一個老嬤嬤的話去懷疑他?指不定大夥還覺得那老嬤嬤居心叵測,想要挑撥孔駙馬和昭萱的父女情。”

  所以,沒有證據之下,皇上即便心裡有懷疑也不會拿孔駙馬如何,特別是這其中還有昭華郡主進宮說項,加上昭萱郡主的行為確實有悖孝道,皇上自然保持沉默。當然,也可以認為,皇上並不想處置孔駙馬,因為孔駙馬背後還站著孔家,孔老太爺當年還是帝師,皇帝無論如何也給孔老太爺個面子。

  所謂的親情,如果沾上政治,那便是說不清道不明了。

  見她低著腦袋,就像一隻被全世界遺棄了的小奶狗,陸禹忍不住又拍了下她的肩膀,發現那細瘦的身子晃了晃,發現自己自認為輕柔的力氣仍是讓她難以承受,不禁有些擔憂——這麼瘦弱,以後很難辦啊……

  “現在的情況也不是最壞的!”陸禹安慰道:“公主府的事情皇上下命令不准傳揚出去,除了公主府的幾個心腹和昭華郡主、皇上便沒有幾個人知道,孔駙馬雖然會癱瘓,倒也能找個理由對外蒙混過去。皇上不會允許任何人敗壞了昭萱的名聲,你就寬心吧。”

  昭萱郡主怎麼說都是皇上封的郡主,若是她沒了名聲,皇室也會受到影響,瞞著本來就是應該的。所以昭華郡主除了和皇上說這事,也不敢和任何人說,若是昭萱郡主沒了名聲,她這做姐姐的也同樣會受到影響。

  想明白這些,阿竹只能安慰自己,至少還有一件是好的。只是,想到昭萱郡主在其中受到的委屈,仍是感覺到一口氣憋不出來,特難受。

  陸禹抬起的手改為捏她的臉,說道:“別想太多了,多吃點多點長大吧!”

  “……”

  阿竹:=__=!突然一點也不想快點長大腫麼破?特別是被他用那種灰太狼盯著羊羔的眼神看著她,她更不想長大了!

  “午膳吃了什麼?”陸禹邊問邊叫來甲五,讓她去傳膳,想要將她塞成當年見到的小胖妞。

  “臣女在公主府吃過了……”

  陸禹打斷了她:“公主府正守孝,你能吃什麼?聽話!”他再次用那種哄小孩的方式拍拍她的腦袋。

  阿竹心塞,很想對他說,她回家用膳便行,但已經被他拎著去餐桌前了。

  “王爺不忙麼?”阿竹糾結地問,先前看他匆匆忙忙而來,便知道他趕得急。他又不是那種閒散的王爺,光是皇帝天天塞一堆事情就夠他忙了,能抽空過來……老實說讓她有些小感動——當然沒有感動到想要嫁給他的程度。

  “嗯,再忙也得好好用膳。”他雖愛享受,卻也注重養生,特別是幾年前在戰場上遇襲中毒,養了一年才養回來,讓他更注重身體的健康。

  所以,看到她瘦成這般,真心覺得她以前那副胖乎乎的模樣給人感覺踏實一些。

  接下來便不用說,一桌子的可口菜色,阿竹被那男人當豬崽一樣猛塞,差點吐了。這男人從言行舉止間都透露著一種“快點養成豬好讓他宰了吧”的信息!讓她更心塞了。

  不想長大腫麼破?

  直到見她臉色發青,他方罷手,慢慢地道:“宮裡的公主們養的西域貓都比你吃得多。”

  阿竹:“……”她就不信一隻波斯貓吃得能比她多!

  用過膳後,時間已經過了小半個時辰,阿竹忙提出告辭。她怕再呆下去,未來會更糟糕。

  陸禹如上回一般,將她送到二門處,這回他沒再說讓她想要撲街的話,但他的眼神都赤果果地透露著一個資訊:等她長大了,他會來娶她回家暖被窩!

  阿竹:QAQ麻麻,這位行情不錯的王爺如此多選擇,為毛會盯上一個未成年少女?太可怕了!

  *****

  回到靖安公府,阿竹的情緒很消沉,去給柳氏請安的時候即便已經掩飾了,柳氏仍是看了出來。

  柳氏歎了口氣,將她拉到身邊坐下,摸了摸她的發道:“既然已經見著郡主了,她正在守孝中,不宜見客,以後有什麼話讓人捎過去便行。”能允許她親自跑一趟,已經是柳氏的極限了。

  阿竹悶悶地點頭。

  柳氏雖不知公主府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她也知道駙馬被人挑斷腳筋之事皇上不可能不知情,既然宮裡什麼話都不說,那麼他們只能當作不知情。再看女兒消沉的模樣,眉眼間仍帶些倔強之意,便明白這傻丫頭可能為昭萱郡主不平了。

  她和昭萱郡主感情好,為她不平是應該的,但是處於旁觀者的態度,很多事情一涉及到立場問題,便有不同的看法。

  “好了,事情總會過去的,別再惦記它了。過幾天娘帶你去探望外祖母!”說到這,柳氏臉上露出了笑容,越看女兒越滿意,心想這些日子柳昶那兒的事也摸得差不多了,該給他們兩個孩子多見幾面培養感情。

  阿竹雖不知道柳氏在想什麼,但這笑容可不妙,心裡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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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過了幾天,阿竹便從長輩們的拉家常中聽到了公主府的消息,所有的女性長輩們還邊說邊噓唏。

  消息是這樣的:駙馬孔陵軒思念亡妻過度,不小心在公主府裡的花園的假山上摔了下來,不慎摔斷了腿!

  於是,在所有不知情的人眼裡,孔駙馬對安陽長公主那真是真愛,實在是個絕世好男人!

  阿竹初聽時還有些情緒波動,等聽得多了就麻木了,同時心裡安慰自己,這樣也好,保全了昭萱郡主的名聲,等她守完母孝,年齡也不算大,若是皇上憐惜她,便能為她擇門好親事,只要有皇上護著,她後半生也算是有依靠了。

  其間,阿竹又私下與昭萱郡主通了幾次信,當然昭萱郡主現在還無法起身,信都是丫鬟代筆寫的,但知道她每天清醒的時間慢慢增多,方寬下心來。昭萱郡主在信裡說,現在她與父親雖然同住公主府,但是各管自己的院子,互不打擾,保持著一種平衡。唯一能打破平衡的便是昭華郡主,不過她雖然每次回娘家探望父親和妹妹,但每回離開時,昭萱郡主心情都會低落很久——這些自然是星枝星葉私下添上去的,讓阿竹在信裡多勸慰一下她們郡主。

  公主府的事情便這麼悄無聲息地揭過了,京城的人除了噓唏孔駙馬是個情深義重的外,便沒再多提其他,又因為公主府此時在孝期中閉門謝客,所以還真沒有多少人知道其中的真相。而知情的人,也不會去趟這趟渾水。

  阿竹有時候想,皇上和安陽長公主的感情似乎挺好的,即便沒有證據,他難道不懷疑麼?若是他懷疑,為何沒有表態?難道只是因為昭華郡主相信父親,為父親開脫麼?不過阿竹想到,昭萱郡主已經沒了母親,若是父親又去了,于她的名聲同樣不好,駙馬活著還比較好吧……

  可能是阿竹想得太多了,柳氏覺得她一個女孩子家想太多不好,於是便將她打包去了柳家。外孫女去探望外祖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也不怕外人說嘴。

  去了幾次柳家,阿竹很快便對柳家熟悉起來,外祖母疼她,舅母也是個和善的,大表嫂雲氏也是個爽利人,和她說話特別有趣,去了幾次就混熟了。柳家人待阿竹實在好,簡直拿她當成家中的孩子看待,阿竹原本還覺得,這是血脈親情,不過很快發現她真是太天真了。

  當發現舅母其實是拿她當兒媳婦一樣看待時,阿竹簡直是晴天霹靂。特別是得知母親想要撮合她和柳昶時,阿竹終於發現事情已經往一個詭異的方向發展了。

  到了十一月,阿竹的舅舅柳城終於帶著次子柳昊夫妻一起回京了。

  得知柳城進京的消息,柳氏激動之下,便先攜著兒女一起去了柳家。而嚴祈文因為並不是休沐時間,不能和妻兒一起去迎接大舅兄,只能遺憾作罷,表明改日有空會在靖安公府給大舅兄一家下帖子,請他們一家過府與宴,給他接風洗塵。

  “大哥!”

  柳氏激動地看著進門的中年男子,發現他髻角竟然已經發了白髮,心情激動又複雜。

  又是幾年不見,似乎轉眼間大家都變老了。

  柳城看到妹妹帶著外甥和外甥女過來,心裡也極為高興,對來行禮請安的阿竹姐弟忙扶起來。何氏帶著兒子兒媳一起去迎接,將回京的丈夫及二兒子夫妻一起迎進了門。柳昊夫妻忙過來給長輩們請安,同時也與阿竹姐弟見禮。

  眾人一起去了柳老夫人那兒,又是一翻廝見不提。

  柳城喝了口茶,互相敘了離別之情,又詢問了妹夫的情況,然後對柳氏道:“一轉眼,阿竹和長槿都長大了,阿竹明年便要及笄了吧?”又看著阿竹姐弟,妹妹如今兒女雙全,心裡實在是寬慰。

  柳氏笑盈盈地道:“便是三月,屆時挑個吉日給她舉行笄禮,我想叫大嫂過去當這正賓人。”

  何氏聽罷便笑了,直道:“我生了那麼多小子,沒有一個女兒,阿竹就像我女兒一樣。雖然我極願意為咱們阿竹插笄,不過怕到時候還有更適合的人選,我便不去搶這活了。”

  柳老夫人和柳城聽罷都點頭,阿竹雖只是二房的孩子,但公府沒有分家,她還算是公府的姑娘,公府定然能請到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輩為她插笄,如此也可以提高她的身份地位,對阿竹只有好處。而且靖安公府裡還有老太君和老夫人,恐怕到時候她們會有什麼意見指示,所以並未將柳氏這話放在心上,只當她是客氣。

  柳氏說這話卻是真心的,她越看柳昶,越覺得他是個好孩子,一心向學,潔身自好,實在是個合適的好人選。若是何氏作了阿竹的主賓人,也是給女兒刷存在感,以後阿竹嫁過來,不虞婆媳不睦。

  及笄這種事情就跟宣佈你成年了可以結婚一樣,阿竹覺得這是家常便飯,實在是沒什麼好臉紅的,但是在場的人眾多,同輩的表哥表嫂們紛紛都用打趣的眼神瞄著她,長輩們拿她打趣,只好低頭裝作一副害羞靦腆樣,眼角餘光瞄見柳昶促狹的目光,臉上帶著若隱若現的笑容,忍不住瞪了回去。

  柳昶忍不住笑得更樂了,見阿竹抿著嘴瞪他,方收斂起來。

  兩人的小動作,大人們坐在上首位置哪兒能沒看到,柳城和何氏對視一眼,他們曾經也商議過三兒子和阿竹的事情,以前說他們還小看看情況,現在嘛……若是兩個兒女互相看對眼了,也不用矯情拒絕。且他們相信,以三兒子的才華,很快便能以科舉出仕。

  拉了會兒家常,柳城便回房去洗去身風塵,柳氏陪柳老夫人說話,何氏帶著大兒媳婦去廚房,讓人整桌席面慶祝。

  一群表哥表弟們也各自散去,最小的柳旦原本是想要跟著胖表哥去玩的,誰知道胖表哥緊緊黏在他姐姐身邊,柳旦也想留下來,很快被四哥柳盼和五哥柳昌給拎走了,連同胖弟弟一起拎走。

  阿竹頓時心塞,她和柳昶真的是特純潔的表兄妹,就算你們特地製造機會,也只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坐著說幾句話喝杯茶罷了,避了也沒有用啊。

  這段時間她雖然來柳家很多次了,因為有小時候與柳昶相處過一段日子的情誼,所以那麼多表哥表弟中就與柳昶比較熟悉,這些表哥表弟們是什麼意思?

  兩人在暖房坐著聊天,而且還將門窗都打開,伺候的下人也在。

  待丫鬟上了茶後,阿竹拿出她在大伯書房裡抄的古藉孤本手抄本給柳昶,忍不住埋怨道:“你先前笑什麼?剛才他們好像都誤會了。”

  柳昶翻看著手抄本,根本沒注意到這事兒,只道:“他們都太閑了,所以眼睛有些問題。,你不必在意。”

  阿竹仔細看著注意力都陷入了手抄本中的柳昶,心說這位小表哥根本是個視女人如無物的聖人,若是用絕世孤本和絕世美女給他挑選,他一定會選絕世孤本,而且會振振有詞地說:“絕世美女常有,而孤本不常有!”

  所以,這位少年長到十五歲,根本是白長了,還未到少年慕艾的時候啊。

  阿竹心裡微微寬心,她拿柳昶當弟弟看的,對這麼生嫩的男孩子也沒啥興趣,所以母親的安排,可能要辜負了。

  在阿竹喝了幾盞茶時,柳昶仍是沒有抬頭,藉故不斷經過暖房的幾個男孩子見狀,暗暗地急了,於是沒可奈何,將攔著的胖弟弟和柳旦放了過來。

  “三哥,你又只看書不理人了!快成書呆子啦!”柳旦像只猴子一般蹭蹭兩下就爬上了暖炕,猴在柳昶身邊,用他的爪子蓋在手抄本上,指責他。

  柳昶揉了揉弟弟的腦袋,在他尖叫著跳開時,又繼續捧著手抄本翻看。

  胖弟弟也猴到阿竹身邊,阿竹給他們分別倒了茶,笑道:“你們剛去哪兒玩了?”

  胖弟弟很委屈地告狀:“表哥們好可惡,不讓長槿來找姐姐!”說著,瞪了眼柳昶,可惜他頭也不抬,根本無法接收到胖弟弟的惱怒。

  柳旦笑呵呵地道:“表姐,哥哥們說表姐和三哥正在說正經事,叫我們不要過來打擾你們!”

  阿竹撇了撇嘴,反而是胖弟弟瞪了眼柳旦,挨著阿竹更緊了。

  胖弟弟雖然不知道大人們的意圖,但他發現每回來柳家,姐姐便會和三表哥一起說話聊天喝茶,好像姐姐要被三表哥搶了一樣,其他人還樂見其成,胖弟弟不高興了,覺得他再不看緊點,姐姐就要被人搶走了。

  直到用膳時間,柳昶的心思還沒有從手抄本中回過神來,所以對於大人們的話還有些茫然。

  “娘,你說什麼?”

  何氏真是恨鐵不成鋼,戳著他的腦門道:“剛才我聽說了,你怎麼能一直看書,將你表妹撇在一旁?”

  柳昶笑道:“表妹時常來這裡了,就像娘親你的女兒一樣,兒子不用跟她見外!”意思是,表妹就像他的親妹妹一樣。

  何氏臉皮有些抽搐,仔細看了看兒子,發現他雙目清明,笑容仍是要閃瞎人的眼睛,但卻無絲毫的少年人特有的慕艾之色。何氏安慰自己,或許是他還小,反正阿竹也小,不急,待明年阿竹及笄後再說罷。

  等用過膳後,柳氏又呆了會兒,見天色差不多,便告辭離開了。

  回府的路上,天空下起了雪,天氣變得更冷了。

  胖弟弟看了會兒雪,突然想起了什麼,扭頭對柳氏道:“娘,以後不要讓姐姐去舅舅家了!”

  柳氏有些驚訝,笑問道:“為什麼?難道壽全不喜歡舅舅家麼?還是和哪個表哥吵架了?”

  “沒有,舅舅一家都很好,外祖母和舅母都很疼我,表哥們也很有學問。”胖弟弟趕緊搖頭,然後方道:“我去舅舅家就行了,不用姐姐去了!男女七歲不同席,姐姐已經長大了,不能再隨便去舅舅家,不然會被搶走的!”

  柳氏聽得忍俊不禁,特別是看著兒子繃著張小肥臉一本正經,更是可愛得不行,忍不住將他摟到懷裡打趣一翻。

  阿竹也笑得不行,對弟弟道:“我只是去探望外祖母罷了,你想多了!”才七歲的小孩子家,竟然能想這麼多。

  胖弟弟仍是不高興,氣哼哼的說:“反正,姐姐就不要去了,有什麼東西要捎過去的,長槿幫你帶過去就是了!”一定要隔絕姐姐和那些表哥們!小胖子捏緊了胖拳頭。

  回到府裡,柳氏便將兒子打發去讀書了,拉著女兒到房裡說話。

  阿竹有些不自在,不過自從發現母親的意圖後,她也想和母親談談。

  柳氏也不迂回,直接道:“阿竹,你喜歡你三表哥麼?爹娘作主將你嫁到舅舅家好不好?”

  “……三表哥就像弟弟一樣!”阿竹糾結地說,可能是心理年齡比較大,她看柳昶,就像在看個小弟弟一般。而且一個才十五歲的男孩子,即便比較早熟,她仍是沒辦法將他當男人看。真苦逼!

  “他比你年長!”柳氏無語地糾正她,又笑道:“娘覺得,柳昶是個好孩子,他勤學好問,不吝於吃苦。你爹考教過他的學問了,曾說明年的科舉,他若下場參加,必會榜上有名,算是個極有才華的。其次,他潔身自愛,品德高尚,以後會是個好夫婿,如你舅舅一般。最後,你舅母極喜愛你,會將你當女兒一般疼愛,以後沒有什麼婆媳問題……”

  阿竹沉默,她自然聽得懂母親言下之意,可以這般總結:柳昶現在雖然是個白身,但是個潛力股,明年開科舉時便知道結果了,先抓住再說。其次,柳家家風清正,柳城只有一妻無妾,且有家規,是個好榜樣,柳昶以後也會如他父親一般,只娶一妻,不會亂搞男女關係。最後,婆婆就是舅母,而且舅母與柳氏曾是好姐妹,是個真真的和善人,若她嫁過去,省了婆媳關係……

  怎麼看,柳昶都是個好選擇。

  可是,她實在是沒感覺啊!最最重要的是,阿竹覺得自己頭上還懸著一把鋒利的刀,那刀的主人叫“端王”。萬一端王真的如他所說的,等她及笄時來娶她,若是現在兩家約定了,會不會得罪他……她是不想嫁給端王,但一直苦於不知道用什麼法子避免這種事情好,萬一端王直接請旨定下婚事,她能怎麼辦?

  阿竹頓時覺得無比的糟心,她是想要將端王的事情告訴父母,但怕到時候又解釋不清。而且她有些駝鳥地想要抱著僥倖心情,只盼著端王其實只是說笑——即便如此,她還是不敢拿家人開玩笑啊!

  這種苦逼的心情無人能懂。

  “娘,表哥似乎也無意!我每回去舅舅家,他都當著我的面捧著本書看,我只能跟著他一起看書!”阿竹提出有力證據,心裡頓時感謝柳昶這書癡,更感謝大伯書房裡的藏書。

  自從柳昶回京後,阿竹有一回和他說起大伯嚴祈華書房裡的珍貴的孤本,他想借來一閱,但嚴祈華書房的書可不外借,阿竹只好請示過嚴祈華後自己去抄了,然後將手抄本送給他。

  柳氏笑道:“柳昶確實年紀有些小,不過我和你爹還想留你兩年,等到他十八歲了,也開竅了,不急!”

  但是她很捉急啊!阿竹心裡像有只小猴子在上躥下跳,但心知父母是為她好,而且沒有事到臨頭,便只好作罷。反正,等她及笄後便知道結果了。若是端王沒有行動,她便可以高高興興地讓父母幫她打算。

  “娘,能不能等我及笄後再和舅舅家提這事?不然我不好意思。”阿竹臉不紅氣不喘地說著,根本沒有絲毫不好意思。

  雖然心裡已經有了決定,但柳氏也不忍忽視女兒的意見,摸摸她的臉,笑道:“好吧,這事等你及笄後再說吧。你舅母心裡也喜歡你,到時候若真的成,便先訂親也行。”

  晚上嚴祈文回來,和妻子一起說了下柳家的事情,然後又提到阿竹今兒的態度,沒想到嚴祈文聽了後大為同意道:“大舅兄剛回來,恐怕還有好一陣要忙,各處也要打點一翻,時間有些緊,就先不放著罷,等阿竹及笄再說。反正人就在那裡了,跑不了!”

  這麼說著,心裡卻氣哼哼的,覺得怎麼看柳昶那小子就是不順眼。若是真的要將女兒嫁給他,他非要將女兒多留幾年再嫁過去才好!

  *****

  阿竹對這時代早婚的傳統覺得糟心,然後她發現更糟心的是,她剩下的兩個姐妹的親事也要被提上議程了,特別是嚴青蘭……親事簡直是一波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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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嚴青蘭的親事一直沒能定下的原因是家裡的人的意見嚴重不合。

  經過近半年的挑選準備,老太君已經看中了人選,是戶部尚書林大人之孫林煥。戶部尚書出身微寒,卻是個有才華的,可以說是靠著自己的努力才走到如今的地位,且府中人口相對簡單,尚書府的老夫人是個脾氣爽利的,女眷們脾氣都極好,後院也相對比較乾淨。嚴青蘭沒有那麼多心機和人鬥,就是個傻妞兒,將她嫁到一個相對簡單的家庭比較好。公府如今的地位不需要靠她去聯姻,只要她過好自己的日子便行。老太君對府裡的姑娘們都是根據她們的性情來挑選夫家,也算是全了她一翻疼愛之心了。

  但是嚴祈賢作為嚴青蘭的父親,第一個跳出來反對。老夫人見有兒子撐腰,第二個跳出來反對。至於其他的,說話的份量都及不上三人,被忽略了。然後嚴老太爺得知三兒子的想法,第三個跳出來反對。

  兒女的婚姻大事,第一個能作主的便是父母,就算作祖父母的已經決定好了,也須得征得作父母的同意方行。嚴祈賢這回不知怎麼地,竟然敢大起膽子反對老太君和嚴老太爺的決定,讓人不禁對他刮目相看。

  當然,別想他有什麼好主意,他不過是還不死心,仍是想當周王的岳父罷了。雖然宮裡惠妃又沉默了,但因先前那一遭,嚴祈賢覺得還是有希望的,正私底下走關係,托人在周王面前美言幾句,若是能和周王搭上關係更好了。

  比起嚴祈賢一心想當周王的岳父,嚴老太爺的出發點更噁心了些,他想將明年四月份就及笄的嚴青菊嫁入周王府,為四兒子嚴祈安提升一下在家族裡的地位罷了,為此不惜犧牲一個孫女。

  當然,嚴老太爺又覺得老太君給嚴青蘭挑的夫家不出彩,尚書府的子孫沒有多少有出息的,想要將嚴青蘭嫁到公侯之家去,至少也能為公府拉多幾門厲害的姻親。嚴老太爺雖然不太關心府裡的四個姑娘,但卻也想控制她們的婚事,將她們嫁到自己看好的府上。

  嚴老太爺同樣想要與周王直接接觸,也想托關係讓人在周王面前說說話。他第一個想到的人便是惠妃了。作為周王的養母,惠妃極得周王看重,若是有惠妃出面說情,嚴青菊是妥妥的周王妃了。

  但是,怎麼讓惠妃出面呢?嚴老太爺可接觸不到個深宮的妃子,就算托自己的老妻進宮找惠妃,以老夫人的心思,她只會將自己的孫女青蘭塞進周王府。嚴老太爺想了一遭,想起惠妃的親生父親是二老太爺,只能從二老太爺那兒入手了。

  為此,嚴老太爺還放下了身段去西府找自己的那兩位弟弟。周王的岳父是二老太爺的兒子,比起嚴老太爺來說,二老太爺才是真正能和周王說上話的。嚴老太爺一輩子風光,沒想到臨老了要去求兩個他瞧不起的弟弟,雖然有些堵心,但也只能上了。

  但是嚴老太爺沒想到,自己能放□段,他那兩個弟弟卻不甩他。二老太爺和三老太爺即便不知道他要打什麼主意,但秉著天生和他對著幹的心態,將嚴老太爺的話全部都堵住了,根本沒給他開口的機會。等給他開口的機會後,絕對是秉著“看著你不好我便開心了”的心態,繼續和他對著幹!

  嚴老太爺恨得想要拿出長兄如父的氣勢抽這兩個不合作的老弟弟,袖子都擼起來了,二老太爺和三老太爺自然不服氣,怎麼可能站著給他打?他們很想揍這個大哥很久了,誰怕誰?於是直接開打!

  但是三個老頭兒都是養尊處憂的主兒,大家都是半斤八兩。不過打起架來自然是兩個壓倒一個,嚴老太爺終於遭殃了。三個老頭兒在二老太爺的書房裡乒乒乓乓地打了一架,嚇得外頭守候的小廝心驚肉跳,擔心三個老頭兒不小心出了什麼事兒,他們都要遭殃。

  嚴祈華得到消息,下了衙後,火速地帶著幾個弟弟去了西府。

  此時三個老太爺就躺在像狂風刮過的書房裡的矮榻上讓大夫給他們上藥,嚴老太爺老臉上青青紫紫,老胳膊脫臼了,腿也摔著了,恐怕要養幾個月了。二老太爺和三老太爺好一些,只有臉上有些傷痕,胳膊和腿都沒有摔著。

  所以,這種情況怎麼看都是二人圍毆一人,那被圍毆的人是誰不言而喻。

  嚴祈華臉色都青了;嚴祈文面無表情,心裡卻樂歪了;嚴祈賢是個不孝的,直接笑出聲來;嚴祈俊事不關已,高高掛起;嚴祈安悲呼一聲,嚎了聲“爹”便撲了過去。

  “叫什麼叫,還嫌不夠丟人?”嚴祈華冷眼瞪過去,嚴祈安馬上嚅嚅不敢言了。

  嚴祈安雖然極得父親寵愛,但是卻最怕這位大哥,蓋因這位大哥最像祖父,祖父簡直是他的惡夢。嚴老太爺還在哼哼中,聽到大兒子喝斥心愛的小兒子,頓時不樂意了,怒瞪道:“你這不孝子,看到老父被人欺負,竟然無動於衷?”

  兩位老太爺不幹了,三老太爺是個火爆的,直接一腳踹在嚴祈安屁股上,將他踹歪到一邊,自己一屁股坐到了嚴老太爺摔著的腿上,在他嚎叫出聲時,大聲咆哮道:“誰欺負你了?你無緣無故要打人,還不興讓我們躲了?現在我就讓你知道什麼叫欺負!你壓了我們一輩子,忍你讓你這麼久了,老子早就想這麼幹了……”

  “老三,快住手,他是大哥!”二老太爺嚷嚷叫道,不過沒有起身去阻止就是了,還特意緊緊抓住嚴祈華的袖子,不讓他過去。

  嚴老太爺疼暈了。

  嚴祈華面無表情,心裡卻不斷歎氣,因為是家裡的幾位身份最大的老太爺打架,也不好聲張出去,只得叫來自己的心腹將老太爺搬到轎子裡,掩得嚴嚴實實,直接運回東府去。

  嚴祈安和嚴祈俊跟著跑了,嚴祈賢厚著臉皮留了下來,嚴祈文懶得搭理從來不正眼看自己的父親,也留下來看熱鬧。

  今天真是一團鬧劇!

  嚴祈華覺得額角青筋突突地跳著,對兩位老太爺道:“二叔、三叔,你們……”

  二老太爺馬上豎起一手阻止了他的說教,他們可受不了這位最像自己那已逝父親的侄子,或許他們那大哥這一生最有用的地方,便是生了個像極了老公爺的兒子了。

  “祈華啊,我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呢,咱們都活到這把年紀了,心裡有氣發不出來也很難受,偏偏他還要上門來挑釁,不能忍啊!再忍下去,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咱們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也不怕鬧什麼笑話,他敢來我們依然敢這麼做,你便放寬心,他也沒臉去宣揚自己被弟弟打了的事情,那張老臉丟不起喲。”

  嚴祈華突然覺得兩位叔父也是臉黑心黑的人物,估計以前是憋屈得久了,這回爆發後,連臉面都不要了,直接動手打人。

  “而且你知道他來要幹什麼麼?竟然想讓咱們進宮去給惠妃娘娘說項,讓東府的四丫頭嫁到周王府作繼妃,好給祈安撐面子!嚴祈安的面子可真大!想得真美喲!”三老太爺諷刺道。

  嚴祈華黑著臉離開了。

  嚴祈賢留了下來,他蹭到兩位叔父那裡,開始旁敲側擊。以前他便和兩位叔父合作過,一起將老太爺拉下馬,所以兩位老太爺對他還算是和藹。不過對於他流露出想要將嚴青蘭嫁到周王府的意圖,兩位老太爺忙搖頭。

  “已經賠了個丫頭了,難道還想要再賠個丫頭?而且若咱們眼巴巴地將人送進去,皇上會怎麼想?”二老太爺歎道,當初他也想要再送個孫女進周王府,好照顧桃丫頭留下來的孩子。但是嚴祈華過來和他分析了現在京中的形勢,二老太爺便息了那念頭。不管以後的周王繼妃是誰,也不應該由公府提出來。

  嚴祈賢發現在兩位叔父這邊得不到什麼幫助,十分失望地走了,只得自己再想法子與周王搭上線。

  嚴老太爺原本就摔斷了腿,又被三老太爺一屁股坐上去,傷上加傷,大夫說,起碼得養上半年了。

  這件事情雖然瞞著,但是府裡的幾位主子們都是知道的,阿竹很快也知道了。

  當阿竹從自己父母這裡得知了事情的經過,只想罵聲臥槽。

  繼母是這麼好當的麼?為什麼家裡的那些長輩都當周王府是個香餑餑,個個都捎尖了腦袋往裡擠?她沒看到有什麼好,只看到若哪個女人嫁到周王府會有什麼壞處。

  “因為他是親王啊!”嚴青菊理所當然地對阿竹道:“雖然他並不是所有皇子中最得寵的,但是以周王的性情地位,以後不管是哪位皇子上位,都不會為難他,是一種保障。所以若是成為周王妃,不僅家族有面子,也同樣是一種保障。”

  阿竹:“……”

  看著分析得有些糙,但是卻頭頭是道的小菊花,阿竹沉默了,方發現自己又著相了,拿了自己慣有的思緒來思考這事情,卻忘記了在這個皇權至上的封建集權時代,一位親王妃代表的意義。就算那是個二手男,也是十分吃香搶手的。

  在兩人坐在靜華齋喝茶說話時,嚴青蘭也過來了。

  嚴青蘭的神色很不好,估計是從老夫人那兒得知了祖父受傷的原因。這個平時喳喳乎乎的姑娘一夕之間有些抑鬱。

  阿竹將她拉到身邊坐下,笑道:“幹嘛擺出這副表情?沒了祖父干涉,你的婚事很快便會定下的。”

  “可是還有我爹和祖母……”嚴青蘭將臉埋到雙手心裡,“他們都希望我嫁進周王府。”

  “那你怎麼看?”阿竹問道,王妃之尊的誘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想嫁進周王府。

  “呸!誰想要撿個現成的孩子?就算是桃姐姐的孩子也不幹!”嚴青蘭出乎意料之外的激烈,雙目灼灼地盯著阿竹,“你以前有句話說得很對,二手男要不得!我性子霸道,只允許夫君只能有我的孩子,若是他敢和其他人生孩子,我會忍不住捏死他的。我受不了……我、我這種想法是不是很糟糕?”她有些忐忑不安地問道。

  嚴青菊搖搖頭,理所當然地道:“這才是二姐姐的本性!雖然脾氣壞了點,但能理解!”

  前面那句話嚴青蘭還有些感動,最後一句讓她恨不得掐死這朵小菊花,她哪裡壞了?明明只是比較暴躁罷了!

  最後,嚴青蘭忽視了這朵總是喜歡戳人心肺的小菊花,可憐巴巴地看著阿竹道:“我該怎麼辦?”雖然阿竹總是氣她,但不可否認,她偶爾的歪主意也挺有用的,就是愛裝好孩子,不太喜歡出主意。

  阿竹也沒好辦法,難道要讓她攛掇嚴青蘭忤逆長輩麼?別逗了,她們這些養在閨閣中的姑娘,吃公府的住公府的,身無恆產無人手力量,長輩們分分鐘就能秒殺她們了,和長輩對抗實在是沒意義,而且是百害無一利的賠本之事。

  “祖母那般疼你,你便去和她說清楚!一天不行就兩天,兩天不行就三天,三天不行就半個月!就不信你天天去纏著她,重複著你的心意,就不信她會忽視不理!”阿竹出餿主意道:“我從我娘那裡聽說了,老太君囑意的人選是極好的,三嬸心裡也覺得林家合適你,只要老夫人也同意了,再說服你爹就容易多了。”

  三叔嚴祈賢是個貪財的,阿竹心裡實在沒底,擔心嚴祈賢會為了錢財將嚴青蘭給賣了。

  嚴青蘭有些臉紅,她見過林尚書的孫子林煥一次,那時不知道那位會是自己未來的夫婿,遠遠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了,現在回想起來,似乎那一眼的印象也是不錯的。

  三個姑娘在靜華齋商議了許久,嚴青蘭心裡終於有了底,便鬥志昂揚地開始了她持久作戰計畫了。

  *****

  嚴老太爺因為摔斷了腿,只能躺在床上休養,沒了他折騰,似乎整個靖安公府都安靜了,日子按部就班,很快便到了年底。

  除夕府依然是東西兩府聚在一起吃團圓飯。

  嚴老太爺被人抬了出來,看到也坐在席位上的二老太爺和三老太爺,差點將面前的湯碗潑了過去。幸好有老太君坐在上首位置鎮著,不然估計這年夜飯不必吃了。

  吃了一頓氣氛怪異的團圓飯後,孩子們都去給長輩拜年拿紅包。

  阿竹跟著姐妹們去給長輩磕頭拜年。

  嚴老太爺坐在老太君下首位置,整張臉拉得臭長,仿佛誰欠了他幾百萬兩銀子一般,目光如刀,刀刀刮身坐在老太君下首另一邊的二老太爺和三老太爺。

  似乎嚴老太爺越是心情不好,二老太爺和三老太爺心情就很好,簡直是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套用那句話:知道你過得不好,我便放心了!

  兩位叔祖父笑眯眯地給了紅包,對每個來拜拜討紅包的晚輩都和藹可親。見阿竹領著弟弟妹妹們過來,三老爺笑道:“轉眼間咱們府裡的姑娘都長這般大了!看來看去,突然發現原來咱們家的竹丫頭才是家裡最俊俏的姑娘了!想起當初她回京時,才這麼一點兒,又胖乎乎的,現在卻出落得這般標緻……”

  三老太爺比了個手勢,眾人皆跟著笑起來。

  嚴老太爺原本有些氣哼哼的,不過聽到三老太爺的話,正眼瞧了阿竹一眼,摸摸頜下的胡髯道:“竹丫頭確實不錯。”

  這句話雖然只是附和,但是在場很多人的心都亂了。

  嚴祈文皺著眉,柳氏暗暗絞了下帕子,擔心嚴老太爺也像阻擾嚴青蘭的親事一般,攪亂了阿竹的親事。老夫人聽得滿心不高興,覺得這些人的眼睛都是瘸的,竹丫頭長得像個狐媚子,哪有她的蘭兒好看?

  唯有嚴祈華有些深思地看著阿竹,目光滿是探究,阿竹被這位大伯盯得冷汗差點都冒出來了,身子都僵硬了。她發現這個家裡的終極Boss是大伯才對,大伯真的很有終極Boss的氣勢啊。而且,大伯這樣看她,會讓她以為大伯知道了什麼,心中頓時有些小忐忑。

  嚴祈華確實知道了什麼——不,或許說他是被趕鴨子上架,年前在宮裡遇到了端王,然後被他這位素來名聲及風頭都極盛的王爺叫住說了不到一分鐘的話,卻教他差點失了態。

  嚴祈華自然不會以為阿竹和端王有什麼私情,就算有也是阿竹小時候回京時得端王相救之恩。所以他不明白,端王為何會相中了阿竹,並且給他通氣。端王是什麼意思?皇上可是知道?

  端王雖然至今未娶,但卻沒人敢說什麼閒話,大家已經習慣了他的婚事一年拖過一年,都成了個大齡剩男了,很多人還猜測著,過了年他就二十五歲了,也不知道今年會不會繼續拖下去,然後成為大夏開國以來第一位終身不娶的王爺。

  雖然如此,但至今仍有很多人家巴不得將女兒嫁給他。可惜皇上發了話,他會為端王作主,沒有他老人家發話,連皇后娘娘都不敢越矩。端王的婚事就像個香餑餑,皇后娘家武安候府、貴妃娘家懷恩侯府皆盯著,還有京中一群的權貴也盯著,怎麼想也輪不到靖安公府。

  端王到底是何意?

  嚴祈華被端王不按牌裡出牌的舉動弄得頭疼不已,再看看被他盯得僵硬的阿竹,不可否認,這個侄女越長大越漂亮,美貌已經超越了嚴家所有的姑娘,比當年的惠妃還要美麗幾分,若說端王是瞧中了她的美貌也說得過去。

  但是——偏偏他寧願相信端王是相中了靖安公府也不相信他會看上阿竹的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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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31 23:39:48
第68章

  新年新氣象,不管是多麼惱人的事情,人們也不會拿到新年大頭來說。

  新年裡的活動不外乎是走親訪戚,飲酒戲樂,或者拜訪上司,結交同僚等等事宜。而對於即將及笄的姑娘來說,也須要跟著女性長輩們到處去拜年,讓長輩們拉出去遛遛,見下人,告訴大家,今年府裡又有可以成親的姑娘了。家裡有適齡的姑娘或小子的女眷們,再暗中眉來眼去一翻,暗暗相看。

  嚴青蘭暗中已經看好了人選,而且林尚書老夫人也極喜歡嚴青蘭,所以並不用再遛她了,於是被重點拉出去遛的便是阿竹和嚴青菊。兩人只相差了一個月,年齡太相近了,說親可能要湊到一起了。

  年初四時,張家給各位親朋好友下了帖子,同樣也給了公府,請他們去喝年酒。

  即是張家下的帖子,不腦子想都知道張家的帖子主要是請誰的。嚴老太爺啐了聲,反正他腳傷未好,直接當沒看到。只有嚴祈華和嚴祈文欣然應約,高氏和柳氏一起去了,順便將府裡未成年的男孩和姑娘一起帶了過去。

  阿竹等人跟著長輩一起去給張閣老夫妻拜年請安,又給其他的長輩們請安。張家是個人口興旺的大家族,雖然只有嫡支居住在京中,但這人口也多得讓人差點認錯臉,還加上張家的各種姻親,實在是讓人眼花繚亂。

  嚴祈華和嚴祈文是張家姑奶奶所出的孩子,張閣老的老妻張老太太看著兩個外孫,心裡十分欣慰,見著阿竹和胖弟弟這兩個嫡親的曾外孫,每見一回就要激動一回,一邊摟著胖弟弟,一邊摟著阿竹,樂呵呵地道:“都是好孩子,長得真俊。”

  張閣老聽到老妻的話,視線便調到了阿竹身上,胖胖的曾外孫就不用看了,他對女孩子比較稀罕,待一細看時,忍不住咦了一聲。

  “好俊的小丫頭!”張閣老對老妻笑道:“這小丫頭當年第一次見時,還是個胖乎乎的小妞兒,沒想到過了十歲後,一年翻個樣兒,現在長成這般俊,可真教人歡喜。”

  嚴祈文聽到外祖父稱讚自己女兒,笑得矜持又驕傲。唯有嚴祈華嘴角抽搐了下,生怕老流氓的外祖父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特別是他現在這語氣,怎麼都像在調戲阿竹一樣。

  阿竹朝這位曾外祖父甜甜地笑著,能做上閣老這一步可不容易,相比自己祖父,阿竹覺得曾外祖父親切多了。

  果然,張閣老又道:“這般俊的丫頭,以後不知道要便宜了哪家的小子!哎,祈文啊,與其便宜了不知哪家的臭小子,不如便宜了外祖父家的臭小子吧!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來來來,這裡有好幾個臭小子呢,十三歲到十八歲的,一字排開,都由你挑,你喜歡哪個就儘管拿去,價格好商量!”

  眾人:“……”

  嚴祈華黑著臉:外祖父又出來耍流氓了!

  張家那些被點名的男孩子也同樣滿臉黑線,曾祖父又想拐別人家的姑娘了,真不知道為何曾祖父這般不待見他們,只喜歡女孩子。

  張老太太卻喜道:“極好極好,咱們家裡姑娘少,再來幾個我都愛!特別是咱們的青竹,像她祖母!”

  張老太太老眼昏花了,明明阿竹這模樣比較像柳氏,硬是要安在已逝的張氏身上,不過眾人還是附和著老太太,只要她心裡舒服就行了。

  嚴祈文的臉色僵硬了,掃視了一眼張家那群小子,心裡哼了一聲,個個面目可憎的,怎麼配得上他女兒?同樣覺得張家的兒子們面目可憎的還有胖弟弟,他氣呼呼地瞪著那些表哥們,心說“表哥這種生物真是太討厭了,總是和他搶姐姐”。唯有柳氏有些哭笑不得,這張閣老還真是什麼都說得,怨不得丈夫私底下要說他是個老流氓。

  再說了會兒話後,又有親朋好友上門拜年,小輩終於可以出去玩了。

  阿竹忙拉著蘭菊兩人,跟著嚴青梅離開,省得留在那兒再給人打趣。

  等到了嚴青梅夫妻居住的院子,嚴青梅帶三個妹妹到花廳坐下,等丫鬟上了茶點後,便瞅著阿竹猛笑。

  “怎麼樣?想不想也嫁到張家來?我還有幾位堂小叔都未娶妻呢,而且人品才學都不錯,要不要和姐姐做妯娌?”嚴青梅打趣道。

  阿竹可不會被這種問題打趣得臉紅,臉不紅氣不喘地道:“雖然我知道大姐姐很捨不得我,但是也只難忍痛拒絕大姐姐了,畢竟婚姻之事,自有父母作主嘛!”她一臉正氣凜然。

  梅蘭菊三個姑娘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然後哄的一聲,三個姑娘笑得東倒西歪。

  嚴青菊挨著阿竹,抱著她一條胳膊道:“我可捨不得三姐姐!我也想和三姐姐做妯娌!”心裡琢磨著,若是二伯母真的將三姐姐嫁到柳家,她、她大不了嫁給柳盼就是了,柳盼也只比她小一歲……

  嚴青蘭戳著阿竹的腦袋,嗔道:“你就裝吧裝吧,大尾巴狼!到時候等二伯二伯母給你相親,看你不羞死,還能如此假正經。”

  阿竹死豬不怕開水燙,群戰姐妹們,梅蘭菊最後敗退。

  笑鬧了會兒後,嚴青梅方拉著嚴青蘭的手道:“現在你也十六歲了,家裡可替你定下親事了?”她也知道娘家的事情,心裡真擔心祖父和三叔再鬧騰下去,誤了嚴青蘭的親事。

  嚴青蘭咧嘴笑起來,歡快地說道:“大姐姐放心,我聽阿竹這壞蛋的話,用了兩個月時間,終於纏得祖母同意了。祖母說我不願意的話,就不勉強我了,她也同意了老太君挑的對象,說會幫著一起勸我爹,等我爹也同意了,就找個時機與……通個信兒,讓來提親……”說到最後,這平時大咧咧的姑娘反而不好意思了。

  嚴青梅聽罷十分欣慰,老夫人雖然做人比較失敗,但卻是真心疼愛一對孫兒,有她幫勸著嚴祈賢,應該能事成。

  嚴青梅又看向剩下的兩個妹妹,她作長姐的,總不免要關心下面的妹妹的終身,即便已經出嫁了,也改不了這個壞習慣。阿竹她不擔心,現在倒是有些擔心嚴青菊了,畢竟四叔嚴祈安是個沒主見的,嚴青菊又是個庶出……哎,希望老太君到時候也好好為她挑一挑。

  “大姐姐,你和大姐夫成親也有半載了,你們……”嚴青菊吞吞吐吐地問著。

  “大姐姐和大姐夫怎麼了?別說一半藏一半的,讓人覺得你內裡藏奸,印象不好!”嚴青蘭教訓道。

  嚴青蘭說話一向不中聽,大夥都習慣了,不過嚴青梅怕她嫁人以後還這麼不長腦子,須知禍從口出的道理,少不得又要說教一翻,方看向嚴青菊,笑道:“四妹妹想說什麼?”

  嚴青菊也沒將嚴青蘭的話放在心上,有些羞怯地說道:“就是……大姐姐怎麼到現在都沒有傳出喜信兒?”

  一般新婚夫妻成親幾個月,若是能傳出喜信,夫家的長輩自然高興,覺得娶了個能生的回來。嚴青梅去年四月便嫁入張家,到現在仍未傳出喜信,也不知道張家的人會怎麼想。

  在場姑娘聽了都安靜下來,阿竹有些驚訝地看著她道:“小菊怎麼會問這種事?”然後心裡汗了下,她又帶著慣性思維看待事情了,覺得嚴青梅才十六七歲,生孩子也太早了。

  嚴青菊微笑道:“前兒聽母親和嬤嬤說了一嘴,便記下了。”四夫人陳氏身邊的奶嬤嬤喜歡八卦,府裡的主子們都給她八卦過,嚴青菊偶爾也會無意中聽到幾句,便記住了。

  嚴青蘭嘀咕道:“那兩個多嘴的八婆!你別學人家在背後道人長短的!”又警告了嚴青菊一翻,行為改不了霸道的性子。

  知道姐妹們關心自己,嚴青梅心中感動,便道:“你們放心,原是曾祖父(張閣老)說,姑娘家過早生孩子不好,不僅孩子不健康不好養活,婦人的身子也容易敗壞,曾祖父的意思是讓我十八歲後再生。”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小聲道:“你們大姐夫也同意了……”

  看她含羞帶怯的,估計是與張晏夫妻恩愛,所以張晏才會這般嚴格執行張閣老的話。

  張家雖然沒有四十無子方可納妾的規矩,但張家的家風素來極好,男子少有納妾的,都是年過了三四十歲後,無子方納妾。直至今日,阿竹越發的敬佩老太君的眼光,即便是為了修復張嚴兩家的關係,卻也將曾孫女的幸福考慮在其中了。

  “張閣老真的這麼說?”嚴青蘭第一次聽到這種言論,都吃驚了。

  阿竹便也笑道:“閣老是個有遠見的,還記得咱們以前翻看醫書時看到的一些記錄麼?有些醫藥典籍裡也有這種觀點,不過是世人提倡多子多福,且又輕視婦人,方會希望剛進門的媳婦最好早早就誕下子嗣罷了。”

  嚴青蘭和嚴青菊點頭,覺得受教了。

  在嚴青梅這兒呆了一會,很快張家一些未出閣的姑娘也過來了,拉著阿竹等人去院子裡賞梅喝清酒,熱熱鬧鬧的。

  過了個熱鬧的初四,初五嚴祈文也帶著妻兒一起去柳家給柳老夫人拜年了。

  柳府陽盛陰衰,特別地稀罕女孩子,特別是那種軟軟萌萌又漂亮的女孩子。

  所以阿竹的到來,很讓柳老夫人和何氏等人開心,表哥表弟們也很開心,畢竟這表妹(表姐)可真是漂亮,看著也是一種視覺享受,他們應該敦促三弟(三哥)快快將表妹娶回家,省得被別人搶走了。

  作為萬綠叢中一點紅,阿竹得到了一筆豐厚的紅包,暗暗一比較,比胖弟弟得到的還多呢,難道這就是:未嫁的女人是個寶、嫁人了就是個遭人嫌棄的黃臉婆的待遇麼?

  “書呆,別看書了。”柳家大哥柳旭拍拍三弟的腦袋道。

  柳家二哥柳昊也將弟弟手中的書抽掉,柳盼將他拉了起來,柳昌在背後推他,柳旦懵懵懂懂地看著哥哥們笑得猥瑣不已,含著麥芽糖奇怪地看著所有的哥哥們。

  柳昶茫然地看著自己的兄弟,問道:“怎麼了?你們怎麼個個都往我這兒擠?”

  柳大哥歎道:“蠢弟弟,姑父他們來了。”漂亮又軟萌的表妹也來了,還不快去迎接。

  柳昶眼睛一亮,不覺微笑起來:“表妹應該也來了,不知道這次她帶什麼書過來給我。”十分期待的模樣。

  柳家兄弟們差點想要撲倒,這弟弟沒救了。若是阿竹在這裡,會告訴他們,讓他們別指望了,柳昶就是個高智商天才低情商蠢才,不要指望他開竅什麼的。

  阿竹正膩著柳老夫人說話,見到幾個表哥們過來了,忙起身與他們一一見禮。

  柳昶給長輩們請安後,便給阿竹使眼色,使得阿竹臉色都僵了。明明沒有什麼,為毛你要做這種表情,不是教人誤會麼?

  待柳昶出去不久,阿竹也被長輩們特意打發出去了,柳昶便在暖閣等她。

  “表妹,這回可有帶什麼好書過來給我?”柳昶十分期待地問道,那清清亮亮的眼神如秋日山林中的一泓清泉,只要與他對視,讓人無端覺得這是一個風光磊落之人,還未說話,心裡就對他生了幾分好感。

  阿竹越來越覺得柳昶是柳家兄弟中最奇特的一個,不僅笑容獨特,連樣貌也是得天獨厚,或許柳家中所有兄弟,將來最有出息的便是他了——前提是他會參加科舉出仕。

  “三表哥,現在還過年啊!”阿竹滿臉黑線,這位表哥不會是想要她大過年的去大伯的書房裡給他抄書吧?想得可真是美哩。

  柳昶十分失望,失望到用一種幽怨的小眼神看她,看得阿竹越發黑線了,終於忍不住道:“三表哥,你不想讓舅舅舅母他們誤會,就別這般隨意。”

  柳昶微蹙眉,問道:“表妹這話是何意?”

  阿竹驚訝道:“以表哥的聰明,難道沒有察覺到大人們的心思?”別擺出一副扮豬吃老虎的樣子了,要扮的話能扮得過她這個自會說話起就扮的人麼?

  柳昶笑道:“表妹無需在意,這事兒我自會與爹娘說的。”然後又笑了起來,“我一直當表妹是個可愛的妹妹,家裡沒有妹妹,正好表妹彌補了這個空缺。”

  阿竹也笑起來,點頭道:“表哥如此想很好!”雖然說在這裡男女之間沒有友誼,但阿竹覺得和柳昶極能聊得來,有時候她說得大膽了些,柳昶並不會太驚訝,反而會微笑傾聽,然後思索著她說話的正確與否——簡直是位好閨密啊!

  得知了柳昶的心思後,阿竹更安定了,表哥表妹什麼的,雖然自古以來便是最容易曖昧聯姻又遭恨的物件,但是沒有出五服,總覺得是亂倫,而且以健康學來說,對後代也不好啊。

  等嚴祈文帶著妻兒告辭離開後,柳昶難得放下書,踱步到父母的院裡。

  何氏見到三兒子過來,有些意外道:“昶兒過來了?有什麼事麼?”

  對這三兒子,柳城夫妻一直以來是十分縱容的,主要是這麼多兒子中,就數他最會讀書,平時除了必要的運動煆煉身體外,能一天捧著書不挪窩,讓他宅在屋子裡半年不出門都沒關係,只要給他一堆書就行。而且他腦子轉得快,看著雖然斯文淡泊,卻極有想法,若是有什麼和他有關的事情,最好和他商量比較好。雖然他不會忤逆長輩,但卻有法子說服你聽他的。

  柳昶一絲不苟地給母親請安後,方道:“娘,三月份表妹就及笄了吧?”

  “對啊!”說到這個柳氏就歡喜,阿竹及笄了,很快便可以出嫁了,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讓兒子將阿竹娶回來。不由笑道:“喜歡表妹麼?阿竹可是個漂亮的姑娘,一轉眼便長這麼大了,和你也可以說是青梅竹馬。”

  柳昶笑道:“表妹確實是個漂亮的姑娘。”

  “那你可想要將她娶回來?”何氏打趣道。

  柳昶歎了口氣,歎得何氏眼角跳了跳,有種不好的預感時,又聽到這糟心的兒子道:“她就像妹妹一樣……沒法下手啊!”然後歪首想了會兒,又道:“我還記得她小時候胖乎乎的模樣,又軟軟的很聽話,特別的可愛,想著若是娘親生的妹妹就好了。若是娶了表妹……會讓兒子有種亂倫的錯覺!覺得特別對不起父母兄弟姐妹!”

  何氏:“……”這糟心的孩子,什麼形容?真是太討厭了!

  何氏差點被兒子這話弄得一口氣喘不過來,等喘勻了後,她滿臉黑線地看著兒子一副正經臉,心裡直想喊句什麼來排解這種無能為力的情緒。

  何氏最後無力地揮揮手讓他離開了,心裡抓狂地想著,這事情該怎麼告訴一心期待著將阿竹嫁過來的小姑子才好呢?而且——眼看就要到手的兒媳婦這麼飛了,心裡真是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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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31 23:40:15
第69章

  這個年很快便過去了。

  出了正月,天氣仍是冷得緊,且又時常下起了綿綿春雨,那種濕冷的感覺仿佛連衣服被褥等物都沾上了濕氣,特別的讓人難受。阿竹開始不太愛出門了,整天不是窩在青竹居,便是到靜華齋中讀書習字,或者是和柳氏學習管家中饋諸事,甚至連柳家也不常去了,看起來越發的安靜沉凝。

  柳氏頗為心慰,覺得阿竹就是個大姑娘了,身上漸漸也有了姑娘家該有的貞靜,每日看著她嫋嫋婷婷過來請安,心裡既欣慰又失落。而讓柳氏更失落的是,何氏終於找了個空,將柳昶的心思隱晦透露給她後,她知道阿竹是嫁不成柳昶了,只得又開始拿花名冊忙碌著相看未來女婿。

  或許,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不僅柳昶拿阿竹當妹妹,阿竹也是拿他當親人看,是無法結婚的那種。嗯,大家都不虧!

  阿竹雖然宅著,但也不是不和外界聯絡,時常會與昭萱郡主通信,關心她身體的恢復情況,也在柳昶托人想要大伯書房裡的孤本時,阿竹懶得自己抄了,便讓鑽石、翡翠、胖弟弟等人幫抄,然後讓去柳家找表哥們一起讀書的胖弟弟帶過去。

  對此柳昶極度不滿,而不滿的原因是嫌棄鑽石、翡翠和胖弟弟的字太醜了,簡直是污辱了那些孤本,看得他傷眼。柳昶在治學上是個極其嚴苛之人,當年阿竹開始描紅練字時,柳昶便能說得頭頭是道,他自己也練了一手好字,連嚴祈文都讚不絕口。所以鑽石等人的字怎麼可能入他的法眼?而胖弟弟太小了,手腕無力,字也還未形成風骨,更不符合他的要求了。

  為此,胖弟弟回家時和阿竹哭訴,“姐姐,三表哥好可怕!他罵長槿寫的字是蚯蚓在爬,沒有絲毫力度,比姐姐七歲時還不如……明明上回姐姐都稱讚長槿的字有進步了,為什麼三表哥還要這麼罵長槿,三表哥竟然可以連續罵個兩刻鐘不帶喘的……好可怕!QAQ”

  看著胖弟弟心有餘悸的模樣,阿竹忙給他順毛,並為胖弟弟解釋了下柳昶嚴謹的治學態度,又舉例了柳昶的字。胖弟弟也見過柳昶寫的文章,那一手字真是沒得說,頓時只有灰溜溜地去書房繼續吊著個小沙包懸腕練字了。

  再說昭萱郡主,她到現在仍是臥床不起,只能小心地養著病。當初她正逢母喪,原本就因為一翻自虐而元氣大傷,後來孔駙馬那一腳正好踹在她心窩上,讓她直接吐血,傷了心肺,如此大悲大慟之下,更是傷肝傷肺,實在是難調理,臥床幾個月了,也沒什麼好轉,怕是以後要落下心疼體虛的毛病了。為此星枝星葉等人暗地裡下不知哭了多少回。

  每次想到這裡,阿竹心裡都有種難受感。她心裡也幾次想著,孔駙馬難道就一點也不心疼麼?看著才十五六歲的女兒,由原來的健康活潑落得心疼體虛的毛病,壽命都短了幾載,他就怎麼狠得下心?這種時候,阿竹又特別解氣地想,活該他以後要癱瘓在床,一輩子見不得人了。這種懲罰比讓他直接死了還讓人解氣。

  “三姐姐,你在擔心昭萱郡主麼?”嚴青菊總是能一語道破阿竹的心思,她偏首想了下,便道:“郡主是個純孝的,聽說至今仍在養病,也不知道何時好。不過她的身子一向健康,只要養好了便沒事了。”

  阿竹瞥了她一眼,世人不知情,哪個不是這般想,但是也不知道要養幾年才能養好。真怕治不好她的心肺,讓她以後像個林妹妹一般,隨時有早逝的可能。

  似乎是為了讓她高興一些,嚴青菊又道:“三姐姐,我聽母親和綠珠說,林家可能很快便上前來提親了。”

  阿竹聽罷果然有了些興趣,問道:“三叔應了這樁婚事?可有提什麼意見?”

  嚴青菊抿唇一笑,小聲道:“三伯……他好像答應得挺不情願的,好像是三伯母做了什麼,他方答應了。而且沒有提什麼意見,估計是想從三姐姐的聘禮那兒撈些好處,不過老太君不會讓他得逞的。”

  阿竹瞬間腦洞大開,在她的印象裡,鐘氏是個沉默寡言的,顯得有些木訥,三房有什麼事情,都是老夫人沖在前頭,鐘氏就是個針紮一紮才會吭聲的主兒,平時除了照料一雙兒女外,足不出戶,連娘家也少回。

  所以,她實在不知道鐘氏會用什麼法子讓連老夫人也勸不動的嚴祈賢答應,這真是個謎。

  嚴青菊自然也不知道的,人家夫妻關起門來的事情,又不告訴外人,誰能知道?就算陳氏身邊的嬤嬤再八卦,也八卦不到人家夫妻房裡去。不過嘛……阿竹看了這朵小菊花一眼,這丫頭收集情報的能力也是杠杠的,各院有什麼風吹草動,她也能很快便知道,而且能根據隻言片語或一些小事情推測還原出事情的七八成,簡直是天生適合宅鬥的戰鬥機。

  “三姐姐看我做什麼?”嚴青菊溫順地問道,一雙大眼睛有些迷蒙,一對籠煙眉,小白花必備的秀麗瓜子臉,臉型小巧,五官細緻,弱不禁風的身子骨,柔柔地瞅著人時,仿佛有千言萬語欲訴,看得人都心碎了。

  阿竹扭頭,雖然她現在越長越瘦弱,但卻沒有嚴青菊那般天生的惹人憐愛的氣息,而且還特讓人覺得好欺負——至於欺負的後果估計會直接被她逆襲。阿竹特意地照過鏡子,她雖然瘦弱了點兒,但一張臉還略帶著嬰兒肥,瞪眼撅嘴時,還具備著萌貨的氣息,看起來就像個身嬌體柔易推倒的,但卻不會給人那種讓人一看便想要憐愛保護的衝動。

  所以,兩人還真是各有千秋,但估計在正常男人眼裡,還是嚴青菊的長相比較能激起他們的保護欲。

  阿竹摸摸她的臉蛋,笑道:“小菊越長大越漂亮了,很快也要嫁人了呢。”

  嚴青菊笑得越發的羞怯了,低下頭揪著自己的袖擺道:“就算嫁了人,我也希望可以時常見到三姐姐!”所以當妯娌是最好的,天天見面都沒問題。

  嚴青菊想得很好,但卻不知道“世事無常”這個道理。

  過了二月,天氣變暖了一些,京中又熱鬧起來,各種宴會交際不斷。有些宴會阿竹和姐妹們也一起去了,讓阿竹特別注意到的是鎮國公府老太君的壽宴。

  之所以後特別會注意鎮國公府純粹是先前安陽長公主在世時,還想要將女兒嫁給鎮國公世子,可惜安陽長公主還來不及給女兒訂婚便去逝了,而且鎮國公世子的年紀大了,也拖不了三年孝期,便當沒這回事。

  蘭竹菊三個女孩子跟著高氏等人去給鎮國公府的老太君拜壽請安,得到鎮國公府紀老太君的賞賜。鎮國公府的現在的紀老夫人是個能說會道的,這嘴皮子可真是利索,三個姑娘被紀老夫人誇了又誇,誇得她們都不好意思了,幸好高氏出面讓她們跟著鎮國公府的姑娘們去暖房玩才擺脫這種尷尬。

  紀老夫人看著三個姑娘被紀家姑娘們帶去玩耍,和紀老太君笑道:“都是些鮮嫩又可愛的姑娘,嚴老太君是個有福氣的。”

  紀老太君樂呵呵地道:“老姐姐確實是個有福的。”然後對高氏道:“我許久沒有見老姐姐了,這次老姐姐不能來和我這老婆子聚聚,真是可惜。”

  高氏忙道:“這天氣時冷時熱的,祖母她老人家舊疾犯了,也同樣為自己不能來而感到遺憾呢。”

  紀老夫人接著道:“我時常聽我們老太君提起你們家老太君,聽說她年輕時是個巾幗不讓鬚眉的厲害人物,這幾年倒是少見她出來走動,沒怎麼見到她,心裡一直很可惜。”然後又歎道:“可惜咱們府裡的小子都是些沒福氣的,不然若是能和靖安公府結成親家,咱們家老太君也不寂寞了。”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窒了下,然後很快便笑著岔開了話題。不過在場很多夫人都想起了先前離開的嚴府的三個姑娘,有一個去年及笄了,剩下兩個今年也要及笄,年齡都相近,似乎聽說都沒有說親呢。

  阿竹等人不知道她們走後的事情,面對著鎮國公府這些小姑娘們,也歎為觀止。

  鎮國公府的人口不少,所出的姑娘更是不少,嫡出庶出,儼然是個人口興旺的大家族,但是感覺也良莠不齊,嫡出的十公矜傲,用眼角看人,庶出的不是過於傲氣的,便是過於卑微的。阿竹和嚴青蘭作為靖安公府的嫡出小姐,被鎮國公府一些姑娘巴結著,讓她們更不自在了。反而是嚴青菊,因為知道她是庶出,便被那些姑娘隱隱排斥著。

  嚴青菊自是看在眼裡,她只是抿著唇淺淺微笑跟在阿竹身邊,並不多話。比起鎮國公府這些姑娘,靖安公府的姑娘極少,每一個都是當嫡出一樣養的,一視同仁。所以比起鎮國公府裡這一群明爭暗鬥的姑娘們,嚴青菊覺得自己的境遇好得太多了,與自己無關,也不將這些人的輕視放在眼裡。

  雖說阿竹她們是客,但是如此明顯的區別對待,讓阿竹意識到昭萱郡主的話說得極對,這鎮國公府真是一個烏煙瘴氣之地,各種魑魅魍魎都有。

  等離開鎮國公府後,蘭竹菊三人交流了意見後,都覺得鎮國公府不太好,以後還是少去吧。

  沒想到他們這般想的時候,鎮國公府的女眷過了幾天竟然遞帖子上門拜訪老太君。

  春暉堂裡,阿竹和嚴青蘭、嚴青菊一起隨長輩出來見客,今兒來的是鎮國公府的紀老太君和紀老夫人並兩個年輕的媳婦,並沒有帶同齡的鎮國公府的姑娘,顯然只是來探望身子不好的老太君罷了。

  阿竹看著朝她們笑得慈愛的紀老夫人,臉此抽搐了下,直覺有種不好的預感。不過她們作為未出閣姑娘,坐了下便被人打發走了,也不知道紀老太君今兒上門來是不是真的只是為了探望身子不適的老太君。

  “勞煩妹妹來看我這老婆子,心裡真是過意不去!”老太君笑道,然後歎了口氣,“我這身子不頂用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去了,平時也沒辦法再出門走動,上回妹妹的壽辰,沒去看妹妹真是對不住。”

  紀老太君忙打住她的話,說道:“呸呸呸!這是什麼話?哪有人詛咒自己的?”然後又忙讓她寬心,說日子還長著,加上有紀老夫人在一旁妙語如珠的說話,很快氣氛又熱鬧了起來。

  紀老太君比嚴老太君還年輕幾歲,當年在閨閣中亦是有些交情,可惜後來各自嫁人後,因為一些原因,交情便淡了,這些年來兩府其實少有往來,都是逢年過節走動一下,都是作晚輩的去罷了,老太君不太出面。所以,這會兒鎮國公府的人過來,老太君心裡還真是吃不准她們今天登門的用意。

  不過,很快便知道了鎮國公府的用意:紀老太君今日是來為鎮國公世子求娶嚴家的姑娘的。

  老太君和老夫人都有些驚愕,老太君問道:“不知妹妹看中了我府裡的哪個丫頭?”

  紀老太君笑而不語,紀老夫人言笑晏晏,說道:“你們府裡的姑娘都是一等一的好,可見嚴老太君會調教人,我們家老太君覺得你們府裡的二丫頭不錯,是個活潑開朗的,和顯兒極相襯。”

  鎮國公世子名紀顯。

  老太君淡淡一哂,遺憾地道:“真是對不住了,老婆子剛和林尚書府有了約定,二丫頭許給了尚書府的公子了,許是過幾日便要上門來提親了。”

  雖然不知道老太君這是敷衍還是真有其事,但鎮國公府的人都明白靖安公府是拒絕了。不過紀老夫人卻仍是笑盈盈地道:“不是還有兩個惹人憐愛的小姑娘麼?聽說三月份你們三姑娘要舉辦及笄禮了吧?上回我可是瞧見了,那三姑娘可是個俊俏孩子,我老婆子活這把年紀了,還真少見到長這般俊俏的,她應該沒有說親吧?”

  老太君笑道:“雖未說親,但是她上頭有自己的父母,她的婚事我這作老祖宗的可作不得主。”

  言意之下,是得讓三姑娘的父母同意方行。鎮國公府的人都明白這個道理,便笑了,不再說這事,很快便將話題揭了過去。

  等鎮國公府的女眷離去,老太君吩咐高氏道:“雖不知道鎮國公府是何意,但鎮國公府已經比不得以往了,咱們公府並不需要這門姻親,不必理會他們。”

  高氏聽罷明白了,老太君這是拒絕了鎮國公府的示好,回頭她也得知會二夫人柳氏一聲。

  *****

  鎮國公府的事情暫且不提,如同老太君說的,過了幾日,林府確實過來提親了。

  老太爺現在還在養傷,嚴祈賢被老太君及嚴祈華警告過,即便心有不甘,也只能閉嘴不敢提什麼丟臉的意見。如此,這次提親的過程十分成功,婚禮便定在了秋天之後。

  除了這插曲外,時間過得極快,很快便到了三月。

  三月春暖花開之時,春雨也少了,實在是個極好的月份。

  阿竹的及笄禮所選的吉日在三月初五。

  阿竹抱著腦袋苦苦思索,隨著時間越來越近,她糾結得頭都大了。而讓她糾結的人自然是端王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如自己所說的那般,等她一及笄,馬上便娶她。這段日子,她例舉出很多嫁給端王的利及弊,然後發現弊大於利,嫁他竟然比嫁周王還要糟糕,而阿竹覺得,靖安公府顯然是不想要再出個皇妃或者王妃了。

  以女人的虛榮心來說,阿竹知道端王簡直就是個高富帥中的戰鬥機,能得這麼個超級高富帥求親,真是大大地滿足了女人的虛榮心。但是以現實來說,這裡可是皇權至高無上的封建社會,皇帝一句話便可以定你生死,而且時不時地流行株連,夷三族滅九族什麼的不用太驚訝,簡直是個由意志力決定的高危世界啊!特別是現在朝堂上風起雲湧,儲君不明,皇帝看著是個長壽的,嫁給一個得寵卻又風頭過盛的皇子實在不是個正確的選擇。

  以靖安公府來說,這種時候,皇家實在不是個好選擇,所以在周王妃去逝後,嚴家也沒想過再塞個姑娘進周王府。

  所以,阿竹真擔心端王真的會言出必行娶她,然後將整個家族拉入一個糟糕的境地。她也想過叫爹娘先幫她定親的,即便表哥不成也沒關係,她娘親收集了一本花名冊,上面還有好幾個好人選,趁著這段時間先定個再說,到時候就不怕了。

  但阿竹發現她爹娘卻反對了,說要等她辦了及笄禮後再給她細細地挑選,馬虎不得。更讓阿竹心驚肉跳的是,她大伯竟然過來打了聲招呼,讓她爹不要急著給她定親,等過了及笄禮後再說。

  有嚴祈華這大家長的話,嚴祈文夫妻心裡雖然奇怪,自然是聽話的。

  阿竹心都涼了半截了。

  難道大伯也知道什麼不成?所以才會那麼暗示她爹娘?>__<。嚶嚶嚶,真可怕,端王到底做了幾手準備啊?

  與阿竹一樣糾結的還有靖安公府的大家長嚴祈華。

  明日便是阿竹的及笄禮了,他站在書房的窗前看著院外的春景,已經站了好幾個時辰。他也同樣在思索著端王的用意,及對靖安公府的利弊,甚至想著端王到時候會怎麼做,若阿竹嫁入皇家後,靖安公府乃至朝堂上又會有什麼變化。

  嚴祈華思索了很久,卻不知道,阿竹的及笄禮會被端王弄得那麼驚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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