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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莉腳下一絆,震驚於竟然在倫敦聽人公開說出這侮辱人的話。她知道人們在她的背後偷偷這麼說,但這是第一次有人當著她的面這麼稱呼捷德。
憤怒使得海莉立刻在舞池中央停下舞步,迫使莫布萊也停了下來。不少人好奇地轉頭看,海莉不理他們,冷冷地瞪著莫布萊。
「不許你再用那種字眼稱呼我的未婚夫,我說得夠清楚了嗎,莫先生?」
布萊垂下他金色的睫毛,半掩住他的眼睛。「原諒我,鮑小姐,我是在為你擔心。」
「你不必替我擔心,先生。你所聽到任何有關我未婚夫的事都只不過是謠言。」
「很不幸,我恐怕它不是這麼回事。我和聖傑斯汀子爵很熟,鮑小姐。」
海莉震驚地看著他。「真的?」
「噢,真的。他和我曾經是朋友。」
「朋友?」
「對。我們在尚比德頓一起長大。他的未婚妻去世時,我是站在他那邊的。事實上我是唯一這麼做的人。這不是說我贊同他的行為,你知道。但他是我的朋友,而我從不背棄朋友--不論他們做了什麼。我本來仍可以作他的朋友,但聖傑斯汀子爵選擇把我連同這個文明世界的人一起忽視。」
海莉蹙起眉頭。「我不知道有這種事,先生。」
布萊再次將她帶進他的臂彎中,繼續剛才的舞。海莉並未抗拒,她現在好奇極了。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不論在尚比德頓或在倫敦--某人宣稱自己是捷德的朋友。
「你說你許多年前就認識聖傑斯汀子爵了?」
「是的。」布萊展露他天使般的微笑,眼神是一種久遠的遺憾。「我們有段時間簡直形影不離。我不怕告訴你有好幾個社交季我們過得相當愉快。許多的夜晚,我們賭錢賭到天亮,然後去騎馬競速或來場拳擊賽,壓根兒沒想過回家睡覺。我們什麼事都至少試過一次。然後羅荻妮到倫敦來參加社交季,一切從此改觀。」
海莉咬咬下唇。「或許我們不該再說下去了,先生。」
布萊瞭然地微笑。「天知道我多希望能忘記那一季發生的事。有時我會回想那些事,猜想我本來是否可以做些什麼以阻止那場悲劇。」
「你不必為此責怪自己,莫先生。」海莉立刻說道。
「但我是捷德最好的朋友,」布萊道。「我比任何人都瞭解他。我知道他莽撞而且習慣隨心所欲,而且知道荻妮既純潔又美麗。捷德一看到她便決定要她了。」
海莉皺皺眉。「他們都來自尚比德頓,一定早在羅荻妮進城參加社交季之前便認識彼此。」
「他們雖然住在同一個地方,但從不曾真正相識。」布萊解釋道。「我也沒見過她幾次。在她父親為她安排進城之前,荻妮一直在上學。當然捷德較年長。荻妮的成長期間他還在外求學,後來又住在倫敦。」
「我聽說她非常迷人。」海莉平靜地說道。
「確實如此。而且我可以坦白告訴你,她不曾愛過捷德。她怎麼可能愛上他?」
「這很簡單的,不難想像。」海莉駁斥他的話。
「胡說。她是個美麗的女人,自然會為別人的美麗所吸引。有一次她向我坦白說要她看著捷德猙獰的臉簡直不可能。當他開口邀她跳舞時,她只能照做。」
「胡說八道。」海莉厲聲道。「聖傑斯汀子爵的臉才不可怕,他的舞也跳得很好。」
布萊微笑。「你非常善良,親愛的,但事實是大多數人都覺得很難能看著他的瞼。那道疤已經跟隨他有十年以上了,你知道。」
「不,我不知道。」
「他是在一場決鬥中得到它的。」
海莉瞪大眼。「我不知道這事。」
「我是少數幾個知道整個來龍去脈的人之一。我說過,我曾是他最好的朋友。」
海莉若有所思地歪著頭。「如果羅荻妮無法忍受捷德的樣子,她為何還同意與他訂婚呢?」
「因為她父親堅持如此。」布萊道。「荻妮是個孝順的女兒,羅牧師又非常盼望她嫁入一個家世顯赫的家族。他希望見到他的女兒嫁給一個伯爵之子。當捷德求婚時,牧師便強迫她接受。當時這並不是什麼秘密。」
海莉想起施太太的話,顯然每個人都對那樁婚約背後的原因有相同的結論。「這對捷德而言是多麼可怕啊!」海莉低語道。
布萊的雙眼閃著悲傷。「或許這正是他做那樣的事的原因。」
「你在說什麼?」
「鮑小姐,這話我很難說出口,但你或許應該小心。你當然聽說聖傑斯汀子爵在他們訂婚期間糟蹋羅荻妮的事了?」
「然後拋棄了她。是的,我聽說過,而且我不相信。」
布萊表情嚴肅。「這給我理由向你明言,你必須實際點。荻妮絕對是被強迫的,我可以告訴你。除非必要,她絕對不會自願向捷德獻身。它會是在新婚夜,之前則不可能。」
「我拒絕相信聖傑斯汀子爵強迫了他的未婚妻。」海莉嚇壞了,再次停下腳。她抽身離開布萊的掌握。「那只是個謊言。而你,先生,不該再對任何人這麼說。我下會相信任何人。」
她轉身大步離開舞池,未等待布萊的伴隨。她的身後傳來好奇的耳語,她不理他們,逕自走向那一小群化石迷。
她的新朋友們熱誠地歡迎她再次加入討論。知道自己週遭的人有比討論陳年的謠言更重要的事真令人鬆口氣,海莉想道。
艾歐力爵士--一個比海莉年長三歲的年輕男爵--以毫不掩飾的仰慕對她微笑。他才繼承他的爵位不久,有時候試著扮演好新角色的努力會使得他有點太自負,但除此之外他是相當好的人,而海莉也喜歡他。
「啊!你在這兒,鮑小阻。」艾歐力立即站到她身邊,遞出一杯他為她斟的檸檬汁。「由你回來幫我駁斥楊夫人的論點。她正試著說服我們相信那些在高山區發現的沉積物是大洪水的佐證。」
「對極了。」楊夫人大聲宣佈。她的體型可觀、年紀亦有一把,是個非常積極的搜集家。在拿破侖的時代結束後,她真的到歐陸花了不少時間尋找化石。這一點她從來下忘提醒其他會員。「告訴我,除了水--汪洋大水--還有什麼東西可以用如此特別的方式搬動那些巨石到山上呢?」
海莉沉思地蹙起眉頭。「我曾經與家父討論過這一點。他提到幾種造成地質如此劇變的其它可能原因,比如火山爆發、地震,甚至......」她略一遲疑。「甚至是冰也可能辦到。」
其他人目瞪口呆。
「冰?」楊夫人問,表情突然變得很好奇。「你是指像冰河那樣的巨大冰片?」
「呃,如果山裡的冰河過去有段時間曾經比今日的更為廣大,」海莉謹慎地開口。「它們可能曾覆蓋整個地區。後來它們融化了,遺留下它們一路流下所攜帶的石塊。」
「荒唐,」裴爵士低聲說道,上前加入這一小群人。「幻想有一大片冰覆蓋整個大陸簡直是異想天開。」
楊夫人對裴爵士柔柔一笑,他們倆是情人並非秘密。「說得對,親愛的。這些年輕人老是找些新解釋來套用到憑那些舊理論就可以完美解答的問題。你替我拿香檳來了嗎?」
「當然,親愛的,我怎麼可能忘記?」裴爵士優雅地一欠身,遞給她那杯香檳。
「其實,」海莉道,仍在仔細思索。「洪水理論的問題在於很難瞭解那些洪水如何可能一下子覆蓋整個地球。它們褪去時又到哪裡去了?」
「問得好。」艾歐力一如往常地熱烈支持海莉的想法。「火山爆發、地震之類的解釋比較說得通。它們解釋了為何我們在山頂發現海洋化石,」他頑皮地一笑。 「也說明了火成岩的存在。」
海莉嚴肅地點點頭。「這種往上的巨石力量加上侵蝕作用解釋了為何地球不是一個平滑、無特色的星球。然而有關那些非常久遠以前的動物化石仍然無法解釋。我問你們,為什麼再也沒有那些動物活在這世上?」
「因為它們全死在那場大洪水中。」楊夫人宣佈。 「它們很顯然全溺死了,沒有一隻存活下來。可憐的東西。」她一口飲下所有的香檳。
「噢,」海莉道。「我還是不大確定--」她猝地停口,因為這群人沒人在注意她。
她這才意識到所有人都正在竊竊私語,每個人都轉向大廳另一頭造型優雅的石階。海莉隨著他們看過去。
捷德正站在石階頂,略帶輕蔑的目光審視著這群人。他一身的黑,白領巾與襯衫只更強調他晚宴服的黑。
海莉看著他,他的視線迎上她的。她不敢相信他真的在這一大群人中找到了她。
他來了。海莉提醒自己別為這種小事太興奮。捷德遲早會出現,它並不表示他迫切地想見到她,只是他覺得他有責任露臉。
竊竊私語像捲向某個遙遠的海岸的浪濤一般在大廳散開。他行經之處,人們像海水般分退兩旁,而他不曾看他們一眼。他沒向任何人打招呼,只是逕自來到海莉面前。
「晚安,親愛的。」突然的寂靜中,他冷靜地說道,彎身親吻她的手。「我相信你為我保留了一支舞?」
「當然,爵爺。」海莉歡迎地大大一笑,一手放到他臂膀上。「但是首先,你認識我的朋友嗎?」
捷德瞥一眼她身後的一小群面孔。「認識一些。」
「讓我為您介紹其他人。」海莉簡單地介紹完畢。
「原來是真的,」楊夫人不表苟同地問道。「你們倆訂婚了?」
「絕對是真的,」捷德說道。「明天的早報會有公告。」他轉向海莉。「我猜我的未婚妻已得到你們的祝福與恭賀了,是不是,楊夫人?」
楊夫人抿緊雙唇。「當然。」
「當然,」艾歐力喃喃道,他正努力別盯著捷德的疤痕。
其餘人喃喃說著適當的祝賀辭。
「謝謝你們。」捷德道,眼中光芒一閃。「我就知道你們會這麼說。來吧,親愛的,距離我們上次共舞已有好一陣子了。」
他領著海莉來到舞池時,樂師們剛好奏起一支華爾滋。海莉試著表現出過去幾天來艾蓓與黛麗一直教給她的上流社會冷傲的氣質,但幾乎馬上便放棄了。她又回到捷德懷裡的事實--即使只是在舞池裡--太令人興奮了。
她幾乎忘記他有多高大了,她快樂地想道。他的大手托住她的背脊,手掌覆住她大半的下背,寬闊的胸膛與臂膀堅實得彷彿一道磚牆。海莉想起洞窟裡那一夜他全身重量在她身上的感覺,記憶猶新的熱情令她輕顫起來。
「我想您父親已經康復了,爵爺?」她問,捷德帶著她旋轉了一圈。
「他好多了,謝謝。我的出現彷彿為他的身體注入動力,足以刺激他回復較健康的狀況。」捷德澀聲說道。
「老天,你是說他見到你後高興得康復了,爵爺?」
「不盡然。一看到我便會讓他想起他離開人世後會發生什麼事,由我繼承伯爵頭銜的念頭通常便足夠治癒他。他很害怕高貴的哈克索頭銜落入如此一個不值的人手中。」
「噢,老天!」海莉同情地抬頭看他。「你和父親的關係真的這麼糟嗎?」
「是的,親愛的。但是你毋需太擔心,我們婚後會盡可能少見我的父母。現在如果你不介意,我寧可討論一些比較有趣的事。」
「當然,你想談什麼?」
他撇撇嘴,垂眼一瞥她的低胸禮服。「談談你接受社交訓練的事。你喜歡倫敦的生活嗎?」
「坦白說,我本來一點都不喜歡,但後來我認識了裴爵士。」
「啊!是的。」
「他對化石非常有興趣,邀請我加入『化石暨古生物學會』。自從開始參與學會的討論之後,我的日子就變得非常快樂。他們是很有趣的一群人,對我友善極了。」
「真的?」
「噢,真的。他們的消息非常靈通。」海莉左右張望以確定旁人聽不到,然後壓低嗓子湊向捷德。「我正在考慮把我的牙齒給學會裡的一、兩名成員看看。」
「我以為你很害怕別的搜集家會偷走它,或在得知洞窟所在地之後也去找個類似的。」
海莉驚恐地皺起雙眉。「這自然該考慮,但我開始相信學會的某些成員可以被信任。到目前為止,我在鑒定我的化石上沒有任何發現。如果學會裡也沒人能鑒定出來,我就更能篤定我已經發現了一個全新的物種。我會為它寫一篇文章。」
捷德嘴角微微一掀。「我甜蜜的海莉,」他喃喃道。「我很高興看到你仍沒被改變。」
她抬頭皺著眉看他。「我向你保證,爵爺,在這方面我也很努力。但我得承認它比搜集化石來得無趣多了。」
「我可以瞭解。」
海莉瞥見置身一群舞者之間的妹妹,整張臉頓時亮起來。翡莉今晚穿著粉桃色薄紗禮服,讓人驚為天人。位於舞池另一頭的她正巧笑倩兮,然後一名英俊的爵士帶她一旋,舞出海莉的視線之外。
「或許我是被迫來學習禮儀,」海莉道。「但我很高興看到翡莉成了閃亮的焦點。你知道,她造成了相當的轟動。現在她擁有黛麗姑媽贈予的妝奩,又不必急著一頭栽進婚姻裡,我相信她會想參加第二次社交季。瞧她過得有多開心,倫敦的生活適合她。」
捷德低頭注視她。「你後悔被迫一頭栽進婚姻裡嗎,海莉?」
海莉緊盯著他雪白的領巾。「我知道你覺得有義務履行這項婚約,我也知道我們沒有足夠的時間先確定我們對彼此的感情,爵爺。」
「你是在告訴我你對我沒有任何感情嗎?」
海莉不再盯著他的領巾,而是震驚地仰視他。她可以感覺到兩頰的火熱。「捷德,我不是在暗示我對你沒有任何感情。」
「聽到你這麼說真讓我鬆口氣。」捷德的表情放柔。「走吧,這支舞要結束了,我送你回你的朋友身邊。我相信他們相當關心你,每個人都直盯著我們倆看。」
「別理會他們,爵爺,他們只是為了一些流傳的謠言而表現出一點保護欲。他們沒什麼惡意。」
「我們等著瞧吧。」捷德低語,領著她穿過人群,走向『化石暨古生物學會』成員聚集的地方。「啊,我看到你們的小團體又加入了一個人。」
海莉向前方張望,但她甚至看不到艾爵士或楊夫人。「你的身高就是使你在人群中有這種好處,爵爺。」
「正是。」
這時他們已穿過人群,海莉看到了那個剛加入的朋友--臉色紅潤、壯碩的男人。她意識到他身上有一種非常強烈、非常引人注目的特質,而它讓人覺得不大舒服。他很龐大--但仍不及捷德,然而困擾她的並非這一點。
他緊盯著海莉的黑色眼睛異常專注,犀利的眼神使人不安。他飽滿的唇抿成一條嚴肅、憤怒的線:頭頂的灰髮雖稀疏,但臉頰兩側鬈發卻仍頗多。他使海莉聯想到一名新教徒--那些教會的改革者永遠不覺疲累地反對一切,從跳舞到撲粉無一倖免。
新加入者並未等人介紹。他嚴厲的目光把海莉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然後轉向捷德。「爵爺,我看見你又找到一隻等待犧牲的無辜羔羊了。」
學會成員間傳來數聲抽氣聲,捷德則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
「讓我向你介紹我的未婚妻。」捷德低聲道,彷彿一切再正常不過。「鮑小姐,這位是--。」
陌生人以刺耳的聲音打斷他。「你好大膽,爵爺。你難道毫無羞恥心嗎?你怎敢再玩弄另一名牧師的女兒?你是否會在讓她懷孕之後也把她拋棄?你想再害死另一個無辜的女人和她的孩子嗎?」
人群中傳來不約而同的驚呼,捷德的眼神變得冷硬。
海莉抬起一隻手。「夠了,」她厲聲道。「我不知道你是誰,先生,但是我告訴你我已經受夠了這些對爵爺前次婚約的指控。我還以為每個人都明白聖傑斯汀子爵之所以撤銷與羅荻妮的婚約,背後只有一個原因。」
陌生人熱烈的目光猛轉回她身上。「是嗎,鮑小姐?」他厲聲低語。「那原因是什麼呢,請說?」
「噯,當然是那可憐的女孩懷了別人的孩子。」海莉毫不避諱地說道,這些惡意的閒話愈來愈教她無法忍受了。「老天!我還以為每個人應該一開始就想到這一點,它是最合乎邏輯的解釋了。」
一旁的觀眾噤若寒蟬,陌生人瞪著她的目光顯然巴不得送她下地獄。
「如果你真的這麼想,鮑小姐,」他粗聲道。「我為你感到可憐。你真是個傻子。」
陌生人轉身,氣沖沖地穿過人群。每個人--除了捷德--都張大嘴看著海莉。
捷德的表情幾乎可說是野蠻的滿足。「謝謝你,親愛的。」他非常輕柔地說道。
海莉蹙眉望著陌生人遠去的身影。「那位紳士是誰?」
「羅克裡牧師,」捷德道。「荻妮的父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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