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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海藍]分手更愛你(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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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8 14:55:1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分手更愛你 作者:海藍
 

一對認識不到四個月的男女,
一次絕不愉快的初見,
一段其實都沒交談過的情誼,
然後,在那天——
看什麼看?再看我娶你哦!
然後他們就真的結婚了……
於他來說,
她是他迫切要合法合理圈養的,
來滿足他腹之欲的女人,
一個傻妃兒,害羞、膽怯,
逗起來很有樂趣。
可才不過一個疏忽,
那個膽小的女人便叉腰嗆聲:離婚分手!
分就分,分手更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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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8 14:55:34 |只看該作者
第1章

  「知道這叫什麼嗎?」  

  一邊看著車玻璃往下落,張軍一邊笑嘻嘻地對著剛剛回國的齊放說:「在南方,這叫『仙人跳』,在咱們這裡,老話兒叫做『碰瓷兒』。你笑什麼你,你這從小出國的可憐孩子,整天吃漢堡都吃傻了吧你,不懂這專業術語嗎?那告訴你直接明白一點的——訛錢!」  

  車窗早就下降完畢,他這最後一句話,與其說是說給好哥們兒聽的,不如說是說給車外抱著左膝蓋蹲在地上沉默不語的女孩子聽的。  

  他們這車,轉進這條胡同時的車速並不快,這裡也不是什麼死彎,道路還算開闊,今天作為司機先生的顧天明更曾鳴笛數聲,若是如此,還能將自己不當作一回事地往車上貼,那就不得不讓人懷疑是不是有什麼貓膩兒了。  

  「怎麼樣啊,小姐?」張軍笑嘻嘻地將腦袋探出車窗,將墨鏡摘下來,對著還蹲在車前面的女孩子品頭論足似的,說:「看著模樣挺乖巧的一個女孩子嘛,怎麼這麼的……好啦,今天我們心情好,就不報警了,你往旁邊靠靠,咱們各走各路,OK?」  

  「張軍!」同他一起坐在後排的齊放打他一下,開車門下車,繞到這邊來,蹲下身,看一直埋頭不語的女孩子,「小姐,傷到哪裡沒有?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明明是她往車頭撲過來的!」張軍切一聲,豎目朝天翻個白眼,「小放,她真的是——」  

  「啊,流血了!」齊放一聲低呼,忙不迭地抬頭招呼他:「你快下來幫幫忙,咱們送她去醫院!她膝蓋上真的流血了!」  

  「那是她撲到地上時擦破的啦,小放,今天我們是壽星,醉仙樓可是有一幫哥們兒等著給咱祝壽哪!」

  「張軍!」  

  「OK,OK!」張軍無奈地聳聳肩,舉雙手,探身拿手肘頓頓前面一直端坐著不語的顧天明,「喂,肇了事的司機先生,你身上帶著多少錢啊,我今天可是沒有分文的。」  

  顧天明皺著眉毛,從懷中掏出皮夾隨手往後一扔。  

  今天,他本要去談一樁利潤很不錯的業務的,卻被迫來當司機載兩個無所事事的傢伙到處亂逛就算了,還碰著這麼倒霉的事!  

  剛才他看得很清楚,如今蹲在車門處不肯起身的女孩子,的確是故意往自己車子上撞過來的。若不是他時刻注意著路況,立即踩下了剎車並轉了方向盤急閃了下,這個女孩子,如今躺著的可能性更大一點。  

  「喏,一千,可以了吧?」張軍從他錢夾子裡隨手抽出一疊紙鈔,略微數了數便遞出窗外去,「小姐,拿著吧,今天大爺心情好,不同你計較。」  

  「張軍!」外面的齊放很不滿他們的態度,朝著他們瞪眼睛,「你們怎麼這麼冷血!不管責任在哪一方,如今咱們撞了人就是撞了人!先送這位小姐去醫院!」說完,便伸手去扶一直低著頭抱著左膝蓋的女人。  

  女人卻躲閃了。  

  「哈哈,我說吧,你啊,真的在國外呆傻啦!」順手再從皮夾子裡抽了一疊百元紙幣,張軍冷笑著扔在女人身前,「凡事,應該適可而止。他不懂這是什麼意思,你總該懂吧,小姐!」  

  「張——」齊放突然訥訥。  

  一直低著頭雙手抱著膝蓋的女孩子,竟顫顫伸出染著血滴的手,將散在地上的錢一張張地拾了起來。

  「如何,小放,如今你看到了啊,可別再罵我和天明冷血了。」張軍冷冷地笑,看那女人有些倉惶地將自己剛丟下去的錢揀起來,哼一聲:「小放,上車,今天咱們是壽星,不值得為這種人生氣。」  

  「可是,她膝蓋真的破了啊!」齊放不敢置信地瞪著抓起背包站起來頭依然不抬卻快步攥著一大把紙幣離開的女人,皺眉,「你們看,她走路明明是一跛一拐的!」  

  「小放,你怎麼這麼心軟啊。」張軍拍拍腦門,往前座瞅,「天明,你倒是給他來段機會教育啊,這麼心腸軟又好騙的人,以後可怎麼過日子啊!」  

  顧天明微微一笑,並沒說話。  

  「小放,你到底還想看什麼啊,上車!」張軍喊一聲,順手將這邊車門打開,自己往原先齊放的位置移過去,「今天就算我提前送你生日禮物好了!咱們讓你看一齣好戲!」  

  「什麼戲?」齊放上來,還是很難接受剛才的事,「阿軍,你說她不去醫院看可——」  

  「天明,去追那個女孩子!」張軍不理會他,逕自指揮司機師傅顧天明,「看看她到底是哪一路神仙!」

  顧天明卻不理他,在附近尋了個停車場,停車,下車,挑眉。  

  「停這裡做什麼啊?」張軍有些不滿。  

  「你不是想要小放看場好戲嗎?」顧天明晃晃手中的車鑰匙,「開著車子,不如走路方便。」  

  張軍頓時笑開,一把將還摸不著頭腦的齊放扯下來,跟著顧天明往小路走。  

  「我剛才看她從這裡轉過去了。」一邊走,張軍一邊與齊放比劃,「喏,咱們小時候常常跑來偷杏兒吃的小農場,如今已經是一家什麼什麼公司啦,可惜了那些又甜又大的杏子!好粗的樹啊,說砍就一斧子砍了!害我得到消息連挖一棵回去的時間也沒有!」  

  「現在已經快十月了,還有杏子嗎?」齊放扶扶眼鏡,笑問。  

  「完了,真的完了。」張軍轉頭對著顧天明,「在國外住了這麼十幾二十年,真的把他給待傻了。也不看看什麼時候了,還想吃杏!」  

  「也不是真的沒有。」顧天明白他一眼,對著齊放點頭,「等過兩天我有空,帶你去山區吃杏子去,晚杏應該還沒採摘完。」  

  「靠!」張軍猛爆一句粗口,很是看顧天明不起,「不能因為小齊是你們公司好不容易才高薪挖回來的設計師,就這麼諂媚吧你——靠——咱們走這破地方來幹嗎?」  

  一不留神,他們竟然左拐右拐,拐到了這座城市中很著名的一個老景點,或者說歷史據說有一千年了的一個老墳地堆兒。  

  「小時候這裡不是小學嗎,怎麼現在成了大學了?」望著松柏森森偌大園地人來人往,張軍做孫猴子遠目眺望狀,「都多少年的老墳地了,還留著這小土包子做什麼?我打賭,這裡埋的絕對不是什麼達官貴人,否則早就給你們這幫開發商偷墳掘墓鬧個不亦樂乎了。」  

  「你瞎說什麼?」顧天明歎口氣,示意他們往松柏森森的某一處看,「我剛瞅見那個女孩子轉到那邊的樓房去了。相傳很久很久之前的老墳地堆兒,如今是處處仿古的閣樓,只是白玉砌的小橋下沒有水流,彎彎水塘旁無有絲柳,還好有那粗到兩人合抱不來的松樹柏樹站在那裡湊數,還不算太埋沒了這老地方。  

  「這大學是新建的吧?其實這裡還不算太偏僻,開發開發弄一小社區挺不錯的。」張軍很習慣性地從專業的角度分析,「城市中的綠肺,高樓間的——」  

  「你有完沒完?」顧天明再歎口氣,十分佩服此君開廣告公司是十分英明的選擇,「再不追,你的機會教育就真的沒機會了。」  

  「啊!在哪兒呢,在哪兒呢她?」張軍立刻放眼四望。  

  「前面的教……」仔細辨認了下樓口的牌子,齊放慢吞吞念出名字:「古園金融專科教務處?」  

  「她是個學生?」張軍有些頭疼?「如果是學生,咱們就再逮她教育一回!好好的,怎麼這麼小小年紀就不學好?這樣子出了社會,不是一蛀蟲嗎?」  

  立刻快快地走了幾步。  

  而後,三人一起站了住。  

  透過一樓正對著他們視線的玻璃,他們追著過來的那個機會教育,正將剛剛從他們手裡訛去的那些鈔票,一張張整齊地放到了辦公桌上。  

  那認真捏著紙幣的手上,三兩點的血跡,依然明顯。  

  「交學費嗎?」張軍有些目瞪口呆。  

  模樣看上去很乖巧的女生,不知對坐在辦公桌前的工作人員說了些什麼,工作人員找出一張表格樣子的紙遞給她,指點她在某處簽了字,按過手印,再從桌子裡翻找了半天,將一本紅彤彤的證書遞給了她。  

  女生雙手接過來,呆呆盯著那紅彤彤的證書,似乎想哭,卻又咬牙忍住,過了好久,才慢慢打開,慢慢地看。

  「畢業證書?」張軍還是有些反應不來,呆呆地猜測,「沒錢交學費,所以學校壓著畢業證,什麼時候有錢了,什麼時候再來領?」  

  「應該是。」顧天明也難得地皺了眉。  

  所以,這個模樣看上去很乖巧的女孩子,才會……去撞他的車?  

  「你們說什麼啊?」齊放還是有些不明白。  

  「咱們似乎做了好事了,哥們兒!」張軍拍拍他的肩,很感慨地說:「雖然這種訛錢行為很不可取,但既然事出有因,就算了吧,走吧走吧,只當作日行一善了!」  

  「可是她的腿——」齊放結巴地指著已經從教務處低著頭走出來的女孩子,不肯動腳。  

  那女孩子的左膝蓋上,很明顯的破皮與紅腫,走路,更是一瘸一拐。  

  「她總是做錯了事,受點教訓也是應該的。」顧天明冷冷道。  

  「可——」  

  「好了啊,好人你也做了,我的機會教育雖然沒有成,可也算是沒白浪費時間。」張軍勾上他肩,扯著他轉向與女孩子相背的路,「今天咱倆生日,你沒忘記吧?」  

  「可——」  

  「你還可什麼啊可?再『可』下去,小心咱們的壽糕被那幫小子們都丟了沙包!」  

  顧天明跟在他們後面,手中拎的車鑰匙轉轉,微微回頭,看著那一瘸一拐低頭走著的女孩子,心裡突然微微動了動。

  「天明?」  

  他應一聲,繼續跟上兩位好哥們兒的腳步。  

  不再回頭。  

  晚上十點多,肚子餓得呱呱叫的張軍,被迫被他那幾個好哥們兒一腳踢進超市來購物……說穿了,其實就是拎幾包方便麵回去罷了。  

  真是的,有好好的飯店送餐服務嘛,幹嗎吃這勞什子沒營養的方便麵?  

  嘴巴裡嘀咕著,他皺著眉頭,看著貨架上琳琅滿目的各種各樣的方便麵,有些無處下手。  

  要桶裝的還是袋裝的?三料包和雙料包有什麼區別?紅燒牛肉的和紅燒排骨的哪個吃起來比較合口味啊……

  忍不住爆句粗口,他左右看看,偏偏時間太晚了,並沒人同他一樣發神經地站在這裡挑方便麵!  

  「喂,那位小姐,麻煩您過來一下。」  

  四處打量的眼,突然瞄到隔著過道正埋首整理桶裝食用油的超市小妹,他馬上擠出一臉的笑。  

  身穿淺綠色工作服的小妹,很爽快地走過來,微笑著說:「您好,先生,請問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我想買一些方便麵,你能幫我看——」他突然上下打量這個超市小妹,有些狐疑地開始套近乎:「小姐,你看著好面熟啊,咱們是不是在哪——啊!」他突然打個響指,「你的腿好了嗎,小姐?」  

  超市小妹先是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他,而後,原本滿是汗珠子的臉,先是通紅而後又蒼白了下來。  

  「對、對、對不起,先、先生,我、我——」她結結巴巴,手足無措地拿手背倉惶地擦一把額上的汗,低頭不住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章小北?」張軍看她胸前的工作牌,笑嘻嘻地看著她如被逮住了尾巴的驚慌樣,挑挑眉毛,「原來咱們還是一家人啊,雖然只是音兒念著一樣。好了,看在咱們五千年前是一家的份兒上,咱們以前的舊事不提了,你幫我選幾包方便麵吧!」  

  章小北沒有說話,只是很驚慌地望他。  

  「我從早上就沒吃過飯了,你快幫我找幾包泡著好吃的方便麵,我還等著填肚子呢。」他有些不耐煩了。

  「那邊有熟食專櫃。」章小北聲音低低的,手指怯怯一指,「先生,常吃方便麵不好。」  

  「我當然知道不好!」張軍翻個白眼,「可說到這些,我就惱火啊,你說你們超市算怎麼回事啊,還說是全市規模最大的超市呢,離關門還有時間吧,怎麼就不賣東西了!」  

  「您想買什麼?或許我可以幫您找找?」  

  「烙餅!熱騰騰的烙餅!」他越說越火大,將手中捏的某牌子方便面往貨架上一丟,哼一聲:「說什麼面用完了!你們超市就是這麼糊弄顧客的啊?面用完了還是怕餅烙出來賣不完啊?」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又沒說你,你道什麼歉啊?」張軍突然洩氣,將貨架上的方便面隨手往推車裡丟,「算了算了,同你說有什麼用?等我有時間了,你看我不來你們這超市提意見不來!」  

  「對不起,對不起……」  

  「章……小北。」張軍翻個白眼,「可以了啊,我這輩子最煩的就是這三個字——對了,你在這家超市上班?」

  「……是。」  

  「你上學學的什麼專業?現在大學生雖然找工作不容易,可也淪落不到在這超市裡當理貨小妹吧?」張軍上上下下地掠過她一身的淺綠工作服,饒有興趣地問:「月薪多少啊?」  

  「……」  

  「多少?聲音大一點!」  

  「能給我你的電話號碼嗎?」  

  「什麼?」張軍瞪大眼。  

  「我知道……那次是我的不對。」章小北低著頭,耳朵燙得厲害,聲音小小的:「對不起,先生,那次是我……財迷心竅了,您如果願意相信我,就留電話給我,我有了錢一定會連利息還您!」  

  「財迷心竅倒不是壞事,可你往車子上撞,可就真的是被鬼迷了心竅了。」張軍聳聳肩,「其實誰都有困難的時候,可再困難也不能做虧心事是不是?」  

  「是,對不起,真的很抱歉!」  

  「好了好了,從剛一見面到現在,你數這幾個字說得多!與其這樣——」他眼珠子轉轉,突然打個響指,「聽口音,你是這裡人,對吧?」  

  「……是。」  

  「那烙餅你會做咯?」  

  「……會。」章小北有些摸不著頭腦,硬著頭皮點頭。  

  「好勒!」張軍立刻興奮,連打幾個響指,眼珠子亮晶晶到可怕地盯著眼前這怯生生的女孩子,「你快下班了吧?」「……還有半小時。」  

  「那好,你現在忙你的去,等一下下班了立刻給我過來這裡!」張軍指指自己所在的地兒。  

  「可是……先生,我們超市等一下就要停止營業了。」  

  「靠!」張軍翻翻白眼,想了想,從懷裡掏出手機,瞥她一眼,「那你現在告訴我,要做烙餅需要什麼材料,要用哪些個工具?」  

  「……」章小北傻眼。  

  「快點啊,我沒時間和你磨蹭!」不耐煩地轉轉手機,張軍催促。  

  「……面,少許的精鹽,油……餅鐺……擀面杖……」  

  「好了好了,你還是幫我去買一下吧!」簡直頭痛,他一個大男人,什麼時候買過這廚房的東西啊?

  「可是——」章小北為難地看看那邊自己還沒安置好的桶裝食用油,有些為難。  

  「我幫你弄這些,你幫我去買東西,可以吧?」張軍順著她眼神望過去,立刻下了決定。  

  「可是——」  

  「你還有什麼好可是的?再可是下去,超市真的就關門了!喂——你是這超市的主管嗎?」隨手扯過正邊望邊走過來的一個超市工作人員,張軍笑容可掬,「我現在要麻煩這位小姐幫我拿些東西,可以嗎?」  

  「先生,您有什麼需要買的,儘管吩咐。」那人立刻笑著鞠躬。  

  「我們家吩咐我來買些日常用品,我找不到,可以麻煩她幫我一下嗎?」  

  「沒問題。」那人馬上轉向章小北,「小章,你現在去幫這位先生選貨品,你的工作等一下再做。」

  章小北無聲點頭,舉手示意張軍跟她走。  

  張軍偷偷笑,推著車子跟在她身後。  

  然後,他徹底明白,為什麼廚房還是君子遠一些的好。  

  面,鹽,油,蔥,姜,蒜……  

  看著在短短五分鐘之內就擠滿了一大車的令人眼花繚亂的東西,張軍張口結舌。  

  「好了,先生,只要您家有電,這些東西足夠您做出一頓飯了。」  

  「我要……烙餅。」  

  「可以啊,我這就是圍繞著您需要的烙餅來選購的。」章小北困惑望他,「其實,先生,您如果不是今天想吃烙餅的話,完全可以不買這些,等明天早市,也有餅賣的呀。」  

  ……這不是廢話嗎這?  

  「好了好了,謝謝你。」他沒好氣地揮手打發人,「你現在去忙你的,我先去結賬了。」  

  「先生……你的電話號碼……」  

  「不用。」他滿不在乎地聳聳肩,「那錢本就不是我掏的,再說又沒多少。你快忙你的去吧!」  

  「可——」  

  「你再可下去,超市就關門了。」他皺眉毛,「我在超市大門口那裡等你啊,你可別偷溜了啊章小北,如果等一下我在門口見不到你,你明天就不用在這裡上班了!」說完,不等她開口說好或拒絕,大爺他推著滿車的戰利品,洋洋得意往收銀台走了。  

  章小北呆呆望著這個大大咧咧的男人,咬咬嘴唇,站了一會兒,在領班不滿意的視線射過來之前,忙繼續幹自己的活兒去了。  

  一個星期前的事,依然歷歷在目,每每看到左膝蓋上那個尚未癒合的傷口,她的心,總是痛到發抖。

  就在那個普通的午後,為了她已拖延了一年多的畢業證,因為兩千七百塊錢,她,出賣了她的人格與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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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8 14:56:14 |只看該作者
第2章

  「你從哪裡找到她的?」  

  圍著吧檯,幾乎忙了兩通宵終於忙完一個大案的四個人,人手一杯葡萄酒,各各雙眼通紅。  

  「超市裡啊。」張軍得意地笑,舉舉手裡的酒杯,「我不是奉命去天明這社區的超市買吃的嗎?結果正好撞到了這小姑娘,便靈機一動,扯她來這裡給咱們做頓熱乎飯,算是給她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啊。」  

  「她是誰?」劉藍修問。  

  「一個星期前,天明的車子不小心撞到了她,阿軍給了她一些錢。」曾經的當事人齊放皺著眉回憶,「阿軍說她是故意的,為了訛錢。」  

  「後來呢?」劉藍修好奇地追問,「你們給了?」  

  「別提了,有這個蠢蠢的傢伙在,能不給嗎?」張軍切一聲,拿酒杯比比吃了十幾年漢堡吃傻了的齊放,「他還說我和天明冷血哩!」  

  「可是她的膝蓋的確是破皮了啊。」  

  「若是毫髮無損,你會賠錢嗎?」  

  「可是她拿了錢也沒做壞事啊。」  

  「是,她是去換她的畢業證了。」  

  「看,她還是不是故意的嘛。」  

  「是,她不是故意的,是存心的。」  

  「喂,張軍,你怎麼——」  

  「好了好了,我都聽明白了。」劉藍修笑著打斷兩個人的口水仗,轉頭看一直不開口的顧天明,「你還是這樣子嗎,除了麵食什麼也不吃?」  

  「我一直勸他,其實米飯啊什麼的挺好吃的,偏偏他一根筋,寧可吃方便麵也不肯嘗一口飯店做的菜!」張軍忍不住抱怨,「你說大晚上的,我上哪裡去找你愛吃的烙餅給你吃啊?」  

  「烙餅啊,我最喜歡顧阿姨做的了!」齊放很陶醉地回憶,「捲上一根白蔥,沾點面醬,一口咬進嘴巴裡,哇——好吃得讓你掉舌頭!」  

  「笨!什麼叫白蔥?是蔥白好不好?」張軍吐他槽,「連這個也分不清,你真的在外國呆傻了。」

  「你才傻……」  

  「……」  

  ……  

  這無聊到是謀殺時間的口水仗,對於自小打慣了的發小們而言,是很常見很常見的事,所以,一旁的兩個人,只是喝口酒看他們一眼,只當作是下酒菜。  

  顧天明伸伸久坐的腰,不經意間,視線掃過那廚房關著的玻璃門後模糊的背影。  

  模糊陌生的容顏,畏縮的樣子,出現在他腦海,讓他竟有一時的……恍神。  

  自媽媽去世後,他這房子,有多久不曾有過女性踏足了?更不用說他的廚房。  

  「天明?」劉藍修喊他。  

  「怎麼?」他回神,笑。  

  「你怎麼了?」  

  「沒事啊。」他笑著舉杯,將杯中液體一飲而盡。  

  「這個女孩子真的是騙錢的?」  

  「你不是都聽小放他們說了嗎?」他笑。  

  「可我看她的穿著,不像是缺錢的樣子啊。」劉藍修摸摸下巴,深思地望著那玻璃門上偶爾動動的模糊身影,略皺眉頭,「她的衣服雖然看似很普通很隨意,卻不像是地攤貨,背的背包可是大牌子的,也不像是仿造的,再來,只她手腕上那條看著普通的手鏈,以我看,普通人家是想買也買不起的。」  

  「藍修,你們說什麼呢?」總算吐乾了口水的張軍與齊放探腦袋加入進來。  

  「我們說——」劉藍修指指與他們一門之隔的廚房,展了眉毛,「這女孩子,會是個什麼性子的人。」

  「哦。」張軍滿不在意地翻個白眼,「我算是同她接觸得最多吧,很普通的一個人啊。」  

  「我覺得她是很膽小怕事、得過且過的一個人。」齊放放下杯子,手撐下巴,望著玻璃門上模糊的影子,歎息了聲,「她如果不是被逼上梁山了,絕對不會來撞天明的車子的。」  

  「哦?」劉藍修來了興趣,笑著問:「何以見得?」  

  「倘若當初,她同我們據理力爭,氣焰囂張,今天就不會被阿軍逮到這裡做苦工了。」齊放點頭,順便瞄某人一眼,「趁火打劫的這位先生,難道你不這樣認為嗎?」  

  「我認為,你的成語還不是普通的破,這位想英雄救美的先生。」張軍切一聲。  

  「喂——」  

  「好了好了啊,你們都多大的人了,再這麼孩子氣下去,會被美人嘲笑的。」劉藍修笑著舉酒杯攔在兩隻即將化身鬥牛的牛中間,朝著廚房眨眼,意有所指,「難道這麼美味的飯菜香也堵不住你們的嘴巴麼?」  

  兩隻牛同時切他一聲。  

  而後,玻璃門被小心地推開,徐徐飄出的飯菜香,真的堵住了他們的嘴巴。  

  金黃色澤的、大小仿若圓盤的、熱氣騰騰的烙餅,切得細細的、味道甜甜脆脆的紫甘藍,肥瘦肉丁、胡蘿蔔丁、蒜薹丁炸出的甜面醬,紅彤彤、辣到嗓子冒煙的辣椒油,再配上一盤極是簡單的搾菜絲、一碗濃郁粘稠的綠豆粥——

  最最普通的家常飯,最最簡單的家常飯,卻讓四個大男人吃得兩眼冒光,一邊大聲喊辣一邊大呼過癮。

  自從母親過世,已許多年,顧天明不曾吃到過這樣讓他食指大動的飯菜。  

  「天明,今天是不是我的功勞?」一邊大口吃著捲著甘藍絲抹著炸醬滴著辣椒油的熱烙餅,張軍不忘一邊為自己請功,「倘若不是我慧眼識金,今天晚上咱們都吞防腐劑吧咱們!」  

  「方便面其實很好吃——」齊放一把拍開來搶自己剛捲好烙餅的賊手,「你又不是沒手,自己去捲!」

  「你不是說方便面很好吃嗎?」張軍賊笑,瞄一眼吃著飯還在沉思著的主人家,故意加大音量:「吃了六七年的方便面的那位先生,你有什麼感言啊?」  

  顧天明看他們一眼,繼續吃著手裡的烙餅,什麼也沒說。  

  「這個女孩子真的挺有一手的。」劉藍修笑著,讚歎地望著桌子上應該說極簡單的吃食,「別的不說,只憑這麼簡簡單單的東西,就能堵住你一向挑剔的嘴,真的很不簡單。」  

  「我以前很挑嗎?」顧天明挑眉。  

  「不挑的人,會在飯店吃不飽飯嗎?」張軍吐他槽。  

  顧天明懶得理他,只將視線轉向又已經合起來的玻璃門,「她還在廚房做什麼?」  

  「估計在想怎麼突出重圍吧?」想起章小北在超市門口朝著自己戰戰兢兢走過來時的情景,張軍就笑,「這小女子膽子真夠大的,也不怕咱們是壞人,三更半夜就敢跟著我回來。」  

  「很卑鄙地拿人家小辮子威脅人家的人,沒資格說這話。」  

  「喂,喂,喂!齊放,我今天到底哪裡得罪了你啊,你這麼跟我過不去?」張軍立了眼睛,將手中烙餅一把塞進嘴巴,伸手去搶盤子裡最後的那張餅,卻不料落了空,「齊放,你胃不是不好嗎,不要吃太多的生硬東西!」手一展,「拿來。」「你還講不講禮貌啊。」齊放卻唾棄地瞥他,「忙了這麼久,人家小北還沒吃呢。」  

  「喲喲喲,還『人家小北』!」這次,輪到張軍唾棄他,「你才同她說過幾句話,就『人家小北』、『人家小北』地叫——啊,小北,正說你呢,忙了半天,快來快來!」他招手,招呼低頭走出廚房的人。  

  「我……」聲音低低的,如果不是幾個人都停止了說話,她的聲音幾乎會被忽略掉,「天不早了,我可以走了嗎?」

  「可以啊,今天謝——」  

  「小北,你住哪裡啊?天很晚了,等一下我們送你。」劉藍修打斷張軍的話,笑瞇瞇地站起來,抽紙巾擦擦手,幾步走到她跟前,微欠身,伸手,「剛才只顧著忙,忘記了向你介紹,我是劉藍修,是天明的好朋友,以後有什麼事,儘管找我。」  

  「你、你好!」忙不迭地伸手同他握一握,章小北頭也不敢抬。  

  劉藍修回頭瞅幾人一眼,似笑非笑。  

  「小北,我是齊放。」齊放也擦乾淨手走過來,笑著伸手,「那天我們見過的,還記得嗎?」  

  立刻,幾個人都親眼目睹了一個人,臉是如何從額燒到耳朵地紅到冒煙的。  

  「你這不是哪壺不開提那壺嗎?」張軍拿眼睛很鄙視地如此說。  

  章小北卻是只紅著臉,手再也抬不起,更不用說去握手,去客套什麼了。  

  「啊,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的。」齊放訥訥地摸摸腦袋,求救地望望幾人。  

  「章小北。」顧天明開口,聲音淡淡的,「不管你尷不尷尬,做錯了事就是做錯了事。但過去的事,我並不想多做追究。現在我想問問你,你有沒興趣兼職?」  

  張軍三人驀地瞪他。  

  章小北卻只是垂著頭,一動不動。  

  「你要她來幫你做烙餅?」張軍愣了片刻,才問慢條斯理擦手的主人家,「你別告訴我,你是這個意思吧?」

  天啊地啊耶穌啊玉皇大帝啊!  

  「讓她拿到她畢業證書的那些錢,畢竟有很大一部分是我出的,不是嗎?」顧天明依然冷淡地望著章小北,聲音沒多少高低起伏,「如果你不想你的畢業證有什麼看不見的缺陷,就答應我的提議。」  

  ……這才是真正趁火打劫或者猛踩人家痛腳的卑鄙無恥齷齪下流的人吧?  

  張軍與齊放互望一眼,心有慼慼焉地點點頭。  

  劉藍修卻是很快地反應過來,立刻笑著拍拍章小北極是僵硬的肩膀。  

  「哎呀,小北,天明的意思是,他可是一個很大方的顧主,只要你偶然有時間過來幫他烙些烙餅,就是幫了他大忙啦!你現在不是在超市上班嗎?那工作時間應該蠻固定的吧,一星期抽出一半天來,應該是很容易的吧?」  

  ……  

  切!  

  張軍齊放鄙夷地看他。  

  說的什麼狗屁不通的話啊?  

  「我的意思,的確如此。」顧天明卻說,「你只要偶爾過來幫我準備一些烙餅,我就不追究你,並按時發薪水給你。」  

  於是,就這樣定了下來。  

  顧天明工作很是忙,晚上回家的時間更不固定,一星期能休息的日子,倘若不是他那幾個發小哥們來打擾的話,一星期七天一天二十四小時,除了吃飯休息,他恨不得將時間全部放到工作上。  

  整個就一工作狂人。  

  這是張軍給他的保留意見。  

  他倒是很無所謂。倘若他不工作積極一點,他的公司是不能發展到如今這地步的。  

  如今每日裡回家,不管時間多晚,隨便開開冰箱,隨手取出拿保鮮膜封著的烙餅,往微波爐裡一轉,一兩分鐘,便能填飽肚子,滿足一天中最難滿意的口腹之慾,於他來說,不得不說是一個很滿意的結果。  

  偶爾的一次善心或者說表演給好哥們看的一次好人的戲,能得到這結果,真是很不賴,至少偶爾混來他家吃飯的張軍,會這樣調侃。  

  「她一星期來幾次啊?」  

  深夜十一點,又是剛加完班的哥們湊到了他這裡,劉藍修饒有興趣地打開他的冰箱,上上下下打量那被烙餅塞滿了的格子。  

  「一兩次吧。」顧天明倒一杯酒,走過來同他一起審視他的冰箱,「今天應該來過,昨天我記得沒烙餅了。」

  「你每個月給她多少?」  

  「她沒要。」顧天明淡淡回答。  

  「什麼?」從浴室沖洗完的齊放一邊擦頭髮一邊走過來,有些皺眉頭,「小北沒收你的薪水?」  

  「你才見過她幾次啊,就喊得這麼親熱!」一邊趴在吧檯上的張軍很不是滋味地哼一聲,而後又笑,「不過那小姑娘倒是很有意思啊,骨子裡還有一點點傲氣嘛。」  

  顧天明沒說話,只單手取出一疊烙餅塞進微波爐。  

  劉藍修跟著他,看他再從冰箱裡掏出幾盒保鮮著的炒菜,突然感慨了一句:「現在還有會做飯的女人啊,真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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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8 14:56:23 |只看該作者
  他放下酒杯,從微波爐取出熱騰騰的烙餅,滿意地笑了笑。  

  如今,能找到一個會做家事的女人,是有些難了。  

  當他連續一星期沒吃到烙餅的時候,他的臉色也有些難看了。  

  才不過幫他烙了三個多月的餅,就以為自己還完錢了?  

  陰沉著臉,當他今晚九點半第三次打開冰箱門,卻還是看到裡面空空如也時,他少有地爆了一聲粗口。

  真是大膽子的女人啊!  

  有些重地將冰箱門關上,他轉身出廚房,換掉腳上的拖鞋,拎著鑰匙出門去。  

  他還記得那個女人在哪裡工作。  

  夜風習習,少有的晴朗天,這座城市裡,除了燈火霓虹,仰首,竟有閃閃的星子。  

  一時之間,他有些呆愣。  

  他有多久沒看過星子了?  

  褲兜裡的電話響起來。  

  他隨手接起。  

  「天明,有沒有空?我今天晚上有些餓了耶!」張軍的大嗓門立刻衝出手機。  

  「我這裡難道是飯店?」他冷哼一聲,瞪著一閃一閃的星子,有些皺眉,「沒烙餅了。」  

  他這些朋友,這三個月,仔細想來,倒真的是常來,同著他一起吃烙餅,竟也漸漸上癮一般,每星期幾乎都會跑來一兩回,他還記得上次看到那個女人留在冰箱上的小字條外加超市的購物單,上面仔細地寫著購買麵粉幾袋,花了多少錢,他留在冰箱頂上的錢還剩多少。  

  「沒了再烙嘛!」電話那頭很隨意地說。  

  「你烙?」他冷笑。  

  「……」  

  「她一星期多沒來了。」他收回望星子的眼,伸手捏捏額頭,「我現在正要去超市找她。」  

  「小北不會有什麼事吧?她沒打過你電話嗎?」張軍聲音小下來,難得有些正形,「你要不等等我,我過去同你一起去吧!」  

  「等你過來,超市早打烊了。」他不理會那頭的哇哇抗議,直接關掉手機。  

  她能有什麼事?  

  他似乎偶爾早回時,曾見過這個突然不聲不響消失了一個多星期的女人幾回。  

  每一次,他的出現,似乎總讓這個女人有些驚慌失措。  

  那感覺,好像是他的突然回來,正抓住了行竊的小賊。  

  總是低著頭,快速地做完手上的活計,然後唯唯諾諾一句「我走了」,便似被火燒著似的跑掉了。

  然後下一次,除非他回來得更早,否則,絕對見不到她的影子,只能從冰箱裡是否重新塞滿了烙餅,來判斷她是否來過了。  

  仔細想來,他,竟同她不曾聊過一句的閒天兒。  

  他長得難道面目可憎,還是他真的難讓人接近?  

  聳聳肩,他走進超市。  

  這超市,他以前每個月也會偶然光顧一兩次,但卻從沒發現過這個叫章小北的女子過,是他忽略了,還是這女子,便是這般的讓人記不住。  

  「咦……顧先生?!」  

  他略皺眉,望去,似乎也是超市的工作人員……或者說是領導者,正興沖沖地朝他走過來。  

  「您好!顧先生!我是常渠清,曾經在上月的名品雜誌晚宴上同您見過!」  

  「啊,常先生啊,您好,您好。」他應付地同這人握手,順便看了眼他胸前掛的工作牌:賣場經理。

  「顧先生,這麼晚了還過來,是需要什麼東西嗎?要不要我派人幫您去拿?」常渠清很熱情。  

  「沒什麼,只是買管牙膏罷了。」他淡淡地道,慢慢往裡走。  

  「啊,牙膏!顧先生請往這邊走,我帶您去!」  

  「這麼晚了,還這麼生意興隆,常先生,經營得很不錯。」他微笑著應付兩句,一邊留心走過的超市人員。

  那個章小北呢?  

  「顧先生?」  

  「哦。常先生,同您打聽一個人。」他索性直說,「這超市裡是不是有一位叫做章小北的女孩子?」

  「章小北?有啊,不過她請假回老家去了,說是有急事,這都快一個星期了,再不來,可只能按曠工開除了……顧先生,您認識她?」  

  「哦,上次我朋友來購物,她幫了很大的忙,所以隨便問問。」他神情淡定地走到整排子的牙膏前,隨意取了一管便往外走。  

  「顧先生,您等一下啊!」  

  很耐心地陪著他結了賬,常經理喊住他。  

  他淡淡笑笑,便隨意等。  

  知道了那個小女人的蹤跡,倒是不著急了。  

  「啊,顧先生,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常經理很快地又跑回來,「我問過同她一起住的女孩兒了,說是章小北今天下午回來了,明天會來上班。其實不管章小北做了什麼,那都是我們應該做的,您完全不用這麼客氣的!」

  「謝謝。」他點點頭,再客套兩句,終於出了超市。  

  抬頭,望望天上的星子,他哈一口涼氣。  

  元旦快到了,不出預料,他的元旦,總會吃上熱騰騰的烙餅了吧?  

  可是沒等到元旦,第二天下午,他竟然意外地碰到了這個終於回來了的章小北。  

  是在他應某雜誌之邀,在一間咖啡廳接受採訪之後。  

  記者問完了問題,很滿足地離開。  

  他看看表,還有一點午休時間,索性再叫了一杯地道的藍山,專心品飲。  

  「章小北。」  

  他耳朵動動,慢慢掃過咖啡廳,終於從角落瞧到了那個怯怯低著頭的女人。  

  她的對面,一名看上去年紀略微有些大的男人,模樣還算周正,正很熱切地望著她。  

  她的旁邊,一名看上去很幹練的女子正對著男人笑語嫣然。  

  咖啡廳大概因為快過午的緣故,並沒幾個人,加之那女子說話聲音稍微有點刺耳的大,所以,他隱約聽了幾句。

  王先生是電腦工程師,人很好,雖然大你兩歲,可年紀大一點的人懂得疼人啊,你說是不是,王先生?

  是,是,我很喜歡章小姐,所以我們不妨多談談,我這個人很好相處的……  

  相親?  

  顧天明挑挑眉。  

  雖然沒問過章小北到底幾歲,可依她樣子來看,應該不超過二十一二,現在就急著找老公了?  

  他隱隱有了興趣,便漫不經心地索性靠近兩步,直接坐到章小北身旁的那桌上,開始翻動桌上的雜誌,偶爾喝一兩口咖啡。  

  這個女人,一直低著頭,自然不怕被她發現。  

  而後,他漸漸有些惱怒了。  

  章小北一句話也沒說,從頭到尾甚至連頭也沒抬,只有那個看似媒婆子的女人和那個看似相親對象的男人在喋喋不休。  

  什麼時候嫁,可以的話最好是最近,因為章小北的父親希望快一些喝到她的喜酒。  

  他現在娶也不是不行,只是房子還沒有買,最近房價一直漲,他有些經濟上的困難……  

  房子章小北的父親自然會給買,如果不是同你熟,才不介紹這麼好的事給你……  

  那車子呢?最近他也很想要一輛車子……  

  你當是買一送一呢……  

  反正你們急著嫁……  

  ……  

  他再聽不下去,這個女人是真傻還是耳聾啊!這麼被人當面討價還價,竟然一聲不吭?!  

  將手中的杯子砰地往桌子上重重一砸。  

  那正討價還價不亦樂乎的男女立刻望過來,見他嚴厲地瞪著己方,忙識相地壓低聲音。  

  章小北,你先回去吧,等我們討論完了再通知——  

  「滾。」  

  男人女人有些摸不著頭腦地仰起腦袋。  

  「滾!」他淡淡再哼一聲,嚴厲的視線直盯著那有些縮肩的低著頭的傻女人。  

  討價還價的男女互望一眼,忙起身,放下咖啡杯,倉惶離開,甚至在服務生詢問由誰埋單時,竟然同時指向了低著頭的章小北。  

  他冷冷看著,直到那個男人不情願地掏出了一張鈔票。  

  「你就這麼急著結婚?」他不想坐剛剛那噁心男女沾過的地方,伸手扯這女人站起來走到窗子邊,按她坐下,再要服務生給兩人重新送來兩杯咖啡,他才皺眉瞪她。  

  「我……」女人說不出來,只低著頭。  

  「即便結婚,也要選一個好一點的!」他將新送上的咖啡推到她眼皮子底下,冷冷道:「敢當著你面討論你嫁妝的男人,你覺得可以嫁嗎?」  

  她還是沒說話,沉默了會兒,短到頸子的髮遮著她的臉,令他看不清她的神情。  

  他耐心等待。  

  「想聽一個故事嗎?」女人低著頭,手碰碰那熱熱的咖啡杯,又縮回去。  

  他低應了聲,喝了口咖啡。  

  「我……不是我爸的親生女兒。」她低著頭,手拳握了好幾下,才輕輕開口。  

  顧天明微皺眉,卻什麼也沒說,只聽她繼續往下講。  

  「我媽媽是爸爸的秘書,爸爸很喜歡媽媽,喜歡到不惜和我哥哥的媽媽離婚,喜歡到不管家裡任何人的阻止抵抗,硬是娶了我的媽媽做妻子……我從一出生,就好幸福,好開心……就算哥哥他們從來不正眼看我,從來不給我好臉色,從來不承認我是他的妹妹……我還是很幸福,因為我有愛我的爸爸,有疼我的媽媽,這一切,一直到我十五歲那一年。」

  頓了好一會兒,她抬起頭,卻不是望他,而是將視線投到未知的方向,才輕輕說下去。  

  「那年,我爸帶我媽和我,為了慶祝我初中畢業,開車去山上玩……回來的路上,撞了車,我爸為了保護我和我媽,拚命打方向盤……可是,送到醫院,我媽媽已經不治……爸爸失去了左腿……我卻只右手骨折流了一點血而已……也是那時,醫生和我們才知道……我爸爸是A型血,我媽媽是O型,而我……是B。」  

  眼神恍惚了下,她卻微微笑了笑。  

  他望著她,望著她微微的笑,望著她雪一樣白的面龐,心,突然被針刺了一下下,不可名狀的痛,讓他竟然是呼吸都不能了。  

  她慢吞吞端起涼了的咖啡來,輕輕喝了一口,滿口的苦澀,她卻是笑笑,眼睛望著窗外的人來人往,卻是什麼也看不見,只輕輕往下說。  

  「不惜引起家庭紛爭,不惜傷害另一個女人,不惜付出一切,到頭來,卻是……」  

  「後來呢?」  

  他冷冷催促她往下說。  

  「後來?」  

  她微歪著腦袋,再喝一口冷咖啡,似乎想了想,才輕輕說下去:「後來,我上了高中,只是腦子不好,學習成績很糟糕……爸爸請了家庭教師,可我最後還只是勉強考上了一所專科……然後上學,畢業,去超市工作,再然後,就現在了啊。」  

  「剛才那個女人和男人?」  

  他從她手裡拿出咖啡,她握得很緊,緊到他瞪了一眼,她才倉促一笑,將杯子很順從地給了他。  

  「唐小姐是哥哥公司的經理,那位……」  

  她努力地想,卻還是想不起剛才唐小姐介紹時,曾說過的姓氏,只能很抱歉地笑笑,含糊過去。  

  「那位先生,是哥哥托她幫我找的對象。」  

  「你才多大,急著結婚做什麼?」  

  她聽見了他的話,微微笑了笑,手,無意識地又去端那杯他剛放回桌上的咖啡,然而,卻被他一把打掉,她愣了愣,才將手慢慢縮回去,縮到桌布下。  

  「我爸爸……爸爸他這兩年身體不好,說想看我早點結婚……這樣,等哪一天他去見……媽媽了,也不會覺得沒臉見她了……」  

  有些臉紅地笑笑,她瞪著自己不怎麼合身的灰外套,咬咬嘴唇,有些後悔。  

  如果早一點知道,今天是相親,她會早早做好準備……  

  「你很喜歡那個男的?」他冷冷問。  

  「啊?」  

  她疑惑地望他一直冷冷的表情,沉默一會兒,才笑一笑,卻沒有說話。  

  「你爸爸和你媽媽的事,是他們自己的事,同你有什麼關係?」  

  他煩躁地抓抓頭髮,將那杯冷咖啡一飲而盡,有些用力地放下杯子,卻見她有些驚訝地望他。  

  「看什麼看?!」  

  他惱斥一聲,皺著眉,冷冷哼一聲,才接著說:  

  「你管他O型A型B型血啊?你管他……你既然來到這個世界上,自然是老天爺喜歡你才讓你來的!管他別人怎樣怎樣!他要你嫁人你就嫁人,他要你相親你就相親!你是一個人,一個有自由有權利決定你如何的過一輩子的人,總唯唯諾諾聽別人的看別人的眼色做什麼?」  

  「可他是……我爸爸。」  

  「一定要很快結婚?」  

  「……嗯。」  

  「想找個什麼樣的男人?」  

  ……  

  「你連自己想找個什麼樣的男人都還弄不清楚,你到哪裡結婚去?」  

  「……只要我爸爸和哥哥——」  

  「他們和那男的過一輩子還是你和那男的過一輩子?」  

  ……  

  「從沒見過你這麼……傻的女人!」  

  ……  

  「走!」  

  「……去哪兒?」  

  「去登你家的大門,去拜訪你那爸爸和哥哥!」  

  ……  

  「看什麼看?!有時間這麼看我,還不如在家多給我烙餅吃呢!」  

  ……  

  「還看?我娶你!」  

  ……  

  然後,他們便真的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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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8 14:57:05 |只看該作者
第3章

  「關於這一區的總體規劃與長遠利益,我們公司做了系統的可行性分析。」  

  他示意一旁的秘書將U盤遞給他,插進筆記本接口,耐心等待幾秒種,系統竟然沒反應。  

  他皺皺眉,重新再試,還是沒有反應。  

  「顧總?」對座的啟明公司的負責人問一聲。  

  「抱歉,U盤大概出了點問題。」他笑著道聲歉,「那麼,先請我們公司市場部的王工同各位講解一下第七號地的戶型設計與市場前景。」  

  「好的,就目前國內市場各類戶型的佔有率及需求發展態勢來說,我們南新最新推出的這一款戶型很是具有優勢,各位請看——」他的老部下立刻很熟練地接過他的話茬。  

  「顧總,我回公司一趟?」秘書周琳低聲詢問。  

  「沒時間了。」他思索一會兒,走到會議室角落,拿出手機,直接撥那個今天應該在家輪休的女人。不過三五聲,電話接通,「小北,你現在在家嗎……去書房,打開我筆記本,去E盤尋一個名叫七的文件夾……好,你開機。」

  他耐心等候了一會兒,等那邊有動靜了,才又接著說:「找到了嗎?打開文件夾,是加密文件,密碼是我手機後六位……看書桌抽屜裡還有U盤沒有,將這個文件拷下來,馬上送到我這個地址……你先找文件,等一下我請周秘書將具體地址給你發到手機上……好,你不要急,一定不要出錯。」  

  掛掉電話,他將手機遞給有些愣愣望著他的周琳。  

  周琳馬上反應過來,接過手機開始操作。  

  他不再說話,重新投入會議中。  

  家裡距離這家公司不算太遠,坐出租不過二十分鐘左右,不會耽誤這個會議。  

  但三十分鐘過去,他漸漸開始有些不耐煩。  

  「小北,你到哪裡了?」他走到角落,再撥電話,「南區路?我們現在就在南區路的……」他看一眼一旁不說話的周琳,揚眉,周琳立刻過來俯到他耳邊小聲說出具體地址,他隨口重複:「金巷東區A棟18層,快一點。」

  「對不起,顧總,我剛才太急,大概沒寫清楚具體的樓層。」周琳很是慚愧的樣子。  

  「下次注意一點。」他其實心裡有些微的明瞭,但周琳工作能力不錯,同他又一貫配合默契,他不想過多責備,但本想要她出去接小北的念頭卻是立刻打消了,朝著啟明公司的負責人微微點頭示意一下,他走出了會議室。  

  一晃結婚三個多月了,對於自己新的身份,不要說他的屬下們一時接受不了,認為他怎麼也不會一聲不吭地只同一個女人去領了結婚證,不要說是請客,竟然連打聲招呼也沒有。他有時候也會恍惚一下子,偶爾無意識地摸著手上圈的那個樸素的圓環,他自己其實也沒多少的在意。  

  結婚了。  

  原本根本從不曾想過自己會有這一日的他,竟然在一個下午短短的一小時內就很乾脆地將自己以後數十年的生活,同一個女人聯繫了起來。  

  顧總,以後怕是不能隨意約你出來喝酒了。  

  相熟的公司老總們,還曾如此開過他的玩笑。  

  他淡淡一笑,不反感,卻也沒多少的認同感。  

  誰說結婚了就不能隨意同人出去喝酒消遣了?依他這三個月來的經驗來看,結婚同不結婚,並沒多少的分別。上班,應酬,偶爾同生意場上的夥伴朋友去酒吧小酌一二,一如從前,並沒什麼一點的變化。  

  即便有變化,也只是僅僅局限於他的家。  

  鞋櫃子的最下層角落多了一雙稍微小一點的拖鞋,從前多是做擺設的客廳的長沙發上偶爾會多一個安靜的身影,不常開的電視偶爾會傳出低低的聲響,客房裡多了一兩絲的人氣,小浴室裡多了一瓶洗髮乳,多了毛巾牙刷杯子,廚房的冰箱裡隨時都有合他口味的飯菜,每天下班回家不用自己再開燈。  

  結婚,也就如此而已吧。  

  哦,再有,也不過是偶爾的早歸,會有人小聲地同他道一聲「回來了」,早上會有熱騰騰的米粥鹹脆的醬菜新鮮的油條豆漿。  

  再多一點,也不過是他再不用操心自己的衣物什麼的了。  

  還是自己以前的安閒,熟悉的清淨,再無其他。  

  他微微一笑,閒適地站在電梯邊上,等候。  

  「顧總。」啟明公司老總的秘書親自走過來,「樓下有位章小北章小姐,說是找您。」  

  「哦,我太太。」他淡淡頷首,「我正等她。」  

  那秘書一下子瞪大修飾精緻的眼睛,錯愕的神情他完全看進眼裡,不知為什麼,心裡有些開心起來。

  電梯從一層慢慢升上來,他唇邊帶著微微的笑,眼睛一直望著電梯的指示燈,隨意又在褲袋裡的手忍不住有些癢。

  叮,一聲輕響,電梯門徐徐往兩側打開。  

  讓他在電梯前等候了將近十分鐘的那個女子終於出現。  

  奇怪的是,在這幾乎算是劍拔弩張雙方談判的緊張時刻,他等候了這麼久,竟然沒有一點點的不耐煩。

  很奇怪的現象。  

  「顧……對不起,我來晚了。」  

  那個要他等候著的女人,微帶著嬰兒肥的臉蛋上,似乎剛擦過,卻依然是汗濕濕的,不同於總一身運動服的往日,明顯一身匆匆穿就的稍微正式一點的薄毛衣牛仔褲運動鞋子,懷抱著一個大大的紙袋,一如他自第一次見到這個女人時的拘謹與畏縮,一見到他,立刻低下紅彤彤的臉,將手裡一直攥著的U盤遞給他。  

  「跑著來的?」他接過有些潮熱的U盤,本該立刻轉身回會議室,卻不知為什麼,望著這個有些氣喘吁吁的女子,有了微微的怒氣,「從哪裡下的車?出租司機沒送你到大廈前頭?」  

  「不、不是不是!」小北忙想也不想地搖頭,「是我……說錯了地址!」  

  憶起剛剛周琳的說辭,他有些瞭然。  

  「好了,你先歇一歇,我去開會。」他想伸手去摸摸她有些汗濕的臉龐,卻又沒動手,只示意一旁靜靜等候的那位秘書小姐過來,「麻煩你倒杯水給我太太,謝謝。」  

  「啊,不用不用!」他的太太很用力地搖頭,似乎聽到他如此稱呼自己,一瞬間連耳朵都紅起來,「我不耽誤你們開會了,我自己走了。啊——」似想起了什麼,忙將自己一直牢牢護在胸前的大紙袋又遞向他,「我怕我拷錯了資料,所以把你的筆記本也帶來了。」  

  他深深看這女人一眼,伸手接過來,終於忍不住將她有些亂垂了的短頭髮替她順到耳朵後,順便小指撫過她紅紅的耳垂,熱燙的觸覺,讓他突然有些想笑了。  

  「顧總,顧太太?」那位秘書小姐小心開口。  

  「好了,先跟這位小姐到會客室歇息一會兒,等我開完會了,再開車載你回家。」他拍拍她的肩。

  「真的不用了,我,我——」  

  「好吧,聽說大廈附近有咖啡廳,你要不去那裡等著我?」他望著她泛紅的低垂著的臉龐,不容她再拒絕:「等一下我有事同你說。」  

  「哦。」這一次,她乖乖點頭。  

  一旁的秘書小姐忙很有眼色地替她按下電梯按鈕。  

  他微微笑著,忍不住惡作劇地再伸手輕輕扯了下她的紅耳垂,才心滿意足地轉身回會議室去。  

  好吧,關於他開始三個多月了的婚姻生活的感想,他再加上一條。  

  那就是,身邊多了一個他隨時可以正大光明……調戲的小女人。  

  結婚,還不錯。  

  走出大廈,還沒等他轉向那個咖啡廳,蹲在大廈草坪前不知在做什麼的女人,便進入了他的視線。

  不知為什麼,他竟然想笑,又想歎氣。  

  慢慢踱到她的身後,他微彎腰,本想伸手拍拍她的肩,但又沒拍下去,只側走一步,半蹲在她的身邊,看她到底在做些什麼。  

  綠綠的草坪,大概剛剛修剪過,清新的青草味道,很好聞。  

  這個還沒發覺他到來的女人,正很認真地睜著平日裡很少睜這麼又圓又大的眼兒,雙手仔細地在草叢裡翻啊翻的。

  「在找什麼?」他輕輕笑。  

  「……」女人卻似乎被他嚇了一跳,睜得又圓又大的眼睛有些呆呆地轉過來看看他,而後猛後退一步,卻忘了自己是蹲在地上的,結果一屁股坐在了石子路上。  

  「小心一點。」他忍住笑伸手拉她。  

  「啊……啊,你開完會啦?」她忙不迭地撐手站起來,有些慌張。  

  「找什麼呢?」他饒有興趣地再去看那片被她翻得有些亂的草坪,索性也伸手翻上一翻。  

  「……菜籽兒。」她聲音很低,見他在那裡翻,遲疑了下,又蹲回去,將放在腳邊的一個小塑料袋拿給他看。

  「哪裡來的?」他接過袋子,瞇眸看一下,烏溜溜似乎比綠豆還小一點,大約有十幾顆,很可憐地放在小小的塑料袋子裡,「什麼菜?」  

  「木、木耳菜。」她似乎很臉紅,垂著臉,視線有些緊張地盯著眼前被自己翻得有些亂的草坪,訥訥地回答:「剛才有工作人員在這裡說要搞什麼植物示範牆體,拿出許多花籽菜籽,我,我向他們要來的。」  

  「就要這麼幾顆?」他忍住笑,倒是真的有些驚奇了。  

  這個小女人,平素裡很是內向羞澀的一個人,連與他這麼婚前婚後總也相處半年了,說話時還會臉紅,就算是對著他那幾個時常跑他們家去打秋風的損友兄弟,也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能躲起來就躲起來的,這一回竟然主動去向不認識的人討要菜籽,不得不讓他很驚奇了。  

  「人家很、很大方的,可我不好意思多要。」眼睛突然又從草叢裡發現了一顆烏溜溜的菜籽,她有些遲疑地伸手去撿,卻已經被人家先捏了起來,便又低低解釋:「我卻不小心全掉在這草裡了。」  

  語氣裡,不能說沒有幾分懊惱的。  

  「那還愣著什麼?快撿吧!」他微微一笑,將手指間的菜籽丟進塑料袋子,半蹲著再去翻那草坪。

  「啊,不、不用了,這些已經夠、夠了!」她臉更紅,匆忙地站起來,不經意地四處看了看,卻竟瞅見了不遠處很好奇地不斷掃過來的許多視線,立刻想也不想地伸手扯他,「快、快起來,有人在看!」  

  他回頭望了望,見她臉紅得快要燒起來了,便咳嗽一聲,忍著笑站起來,將塑料袋子隨手團團裝進褲袋裡,順手再握住她手腕子,便向那群人走過去,「啊,我公司的同事,來見見。」  

  被他握在手心的手腕,原本入手有些涼,但他敢打賭,最多不過三秒鐘而已,就會燙得幾乎可以媲美煮雞蛋了。

  「啊……我……」  

  「咱們結婚時也沒請客,今天既然碰上了,就算是順便補請他們喝杯喜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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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8 14:57:14 |只看該作者
  女人那幾乎打跌的被他硬扯著前行的步子,他不是沒瞧到,卻很惡意地假裝視而不見,偏偏將她帶到了自己那群正大眼瞪小眼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著他與她的部下面前。  

  「這是章小北,我太太。」他壓下心中越來越蠢動的笑意,微微朝著他那幫部下點頭,「大家今天都辛苦了,我和小北請客,順便算是補請大家喜酒了。」  

  「顧總,那我們還要不要順便補送紅包啊?」同他相熟的一名經理笑著道。  

  本有些嚴肅的場面,立刻開始了善意的起哄。  

  他笑著將一隻胳膊搭上他太太的肩,將她半圈在自己懷裡,笑著揚眉,「既然王工順便送了,那我們自然也只好順便收咯!」  

  幾句話,讓這熱鬧的場景更加熱鬧起來。  

  他隨著他的部下笑,一邊將他的部下一一介紹給他懷中幾乎快變成紅人的他的太太,一邊將她更摟緊了一點。

  「結婚就是好啊!」王工笑瞇瞇地同小北握手,「顧總以前就算是談成了大單,也總是板著臉嚴肅得很,害得咱們想乘機邀功揩油也不敢,如今呢,不用咱們開口,顧總主動自己就送上來給咱們便宜沾,真是謝謝小北太太啊!」

  一番話,大家笑哄哄地贊同。  

  「說得我顧天明好像是一毛不拔的地主老財。」他不在意地笑,帶頭領著這一幫很會打蛇隨棍上、給梯子就上房的部下往不遠處的商務餐廳走,一邊摸摸懷裡女人的頭髮,笑道:「好吧,地主太太,今天咱們就咬牙破一回財吧!」

  「哈哈,小北太太,您可千萬不要說『地主家也沒餘糧啊』!」一名部下打趣道。  

  立刻,所有人都笑起來。  

  他懷裡的女人卻羞得將臉兒全埋到他衣服裡去了。  

  他板臉有些警告地環視他這群部下一眼,哼一聲,卻還是忍不住又笑了。  

  手,不經意地將懷中女人的肩,擁得更緊了一點。  

  包了一個大雅間,任他那幫屬下隨意地點酒點菜,一副不狠剮他一頓不罷休的態勢,自然也喝了幾杯熱鬧的敬酒,但身為人家上司,還是很懂得識時務的,將皮夾中的信用卡放下,再說幾句今晚隨意的場面話,他便拉著他那一直臉紅一直臉紅的太太出了店。  

  四月微微的晚風吹過來,有些冷,卻又很是舒服。  

  「今天沒嚇著你吧?」他微笑著握著那燙燙的手腕子,迎著微微的晚風,慢慢走在行人道上。  

  天色正早,還不到下班的時刻,彩色的霓虹尚未亮起,路上車多人少,路旁一處接一處的櫥窗裡,擺滿了精緻的各色商品。  

  很少有的悠閒時刻,於他來說。  

  「沒啊……就是緊張。」跟在他身後半步的女人聲音還是低低的。  

  他聞言,停住步子,側眸望她。  

  「怎、怎麼了?」她立刻也停了步子,有些緊張地抬頭看他一眼。  

  「難得你肯這麼說。」他微微有些驚奇,索性手用一點勁道,將她拉到自己身前,「怎麼這麼害羞呢?」

  「對、對不起……」女人瞬間又垂下頸子。  

  「為什麼要抱歉?」他心裡暗歎口氣,拉著她再慢慢走,望著身旁來來去去談笑風生的男男女女,盡力讓自己的聲音再柔和一點:「小北,你如今在你們超市是什麼職務?」  

  「啊?」她有些驚訝地抬頭,卻只看到他的後肩。  

  「你當初是以儲備幹部的身份應聘進的那間超市,對吧?」他手用力,將女人拉到與自己並行,眼睛並不看她,只一邊慢慢走,一邊繼續問:「工作了將近兩年了,如今是什麼職務了?」  

  「你怎麼……」  

  「我怎麼知道?」他笑一聲,又輕輕歎一聲,心裡突然有些不滿意起來,聲音便有些淡了,「去年年底的事你忘記了?」  

  「……哦。」她咬住下唇,低著頭,慢慢跟著他走。  

  「你一個多星期沒有出現,我去超市找你過。」他回想起那些天沒有烙餅吃的不愉,此時竟然有些莞爾,「正好你們超市的主管我認識,所以聽他說的啊。」  

  「……常經理?」她忍不住抬頭看他。  

  「他說平日裡你工作很是踏實,沒一點其他小姑娘那樣的只想輕輕鬆鬆卻又想一步登天得高薪的心思。」他卻不看她,也不告訴她到底是哪一個她的頂頭上司,只慢慢走著,「還說你很有希望被重點培養。」  

  她沒有說話,只很專注地繼續抬頭望他。  

  「這也有幾個月了,你升職了沒有?」他微低頭看她,她卻立刻又低了頭,他不由暗暗歎口氣,拉著她繼續走。

  「……常經理說我太內向,要我改改。」她小聲說。  

  「那我今天給你機會你還不知道用用!」他哼她。  

  「啊?」  

  「啊什麼啊?」他索性鬆開她的手腕,在她還沒鬆口氣時,又圈上她的腰,不看她再次開始紅了的臉,繼續往前走,「今天多好的機會啊,反正是我手底下的人,你啊,就算是腦袋抬得高高的,姿態再怎麼傲,他們哪一個敢說一個不字?偏偏啊,就是一副委屈小媳婦的模樣,害得我被他們看成是欺壓良家女子的凶神惡霸。」  

  「啊?」她有些不置信似的再仰起臉兒看他。  

  「又啊?」他明明想笑,卻是故意板著臉,摟著她的軟腰繼續慢慢走,「虧得我今天擺出這麼親善的模樣,卻還是被你害得功虧一簣,竹籃打水一場空。」  

  「對、對不起……」腦袋再次乖乖地低下去。  

  他有些受不了地歎口氣。  

  「我在同你說著玩兒呢,傻妞兒!」忍不住抬手敲一下她快低到腰下去的腦袋,他微微嚴厲一點,「給我抬起頭,挺胸!」  

  她慢慢抬頭,怯怯看他。  

  「我是黃世仁,還是你是楊白勞?」他一字一字地。  

  「啊?」  

  「啊你個頭啊,啊!」他再敲她腦袋瓜一下,歎息出聲:「你又不欠我錢,更不欠別人,怎麼總這麼小心翼翼的?」

  「我……」  

  「小北,你現在這樣子,是很吃虧的,在這個世道。」她怯怯的模樣,讓他心裡又是惱卻又帶著幾分很奇異的開心,索性便不再看她,只繼續摟著她腰走,「內向一點沒什麼毛病,可你這麼動不動就抱歉對不起的可就是不好了。」

  「……我其實知道的。」她低低地說。  

  「總是這樣,你想升職……會很不容易。」他順順她的短頭髮,「虧你還剪了這麼一個很幹練的髮型呢,簡直是浪費。」  

  紅紅的臉兒,怯怯羞澀的眼兒,配著這短短的柔順頭髮,只會想要人……欺負啊。  

  心裡,不知為什麼,突然間很癢很癢起來。  

  「所以,你一定要改!」他聲音一下子粗起來,鬆開圈在她腰上的手,再次拉住她的手腕,腳步有些快起來,「以後不許動不動就道歉,不許有事沒事就說對不起,不許還沒怎麼著呢,就低著腦袋紅了臉蛋!」  

  她愣愣的,一時反應不來,只顧著追上他快了許多的步子。  

  「還有——」他又停下步子。  

  她立刻很乖地抬頭看他。  

  「就算我是黃世仁,我也希望你是……」他微微咳嗽一聲,微俯首靠近她小巧的元寶耳朵,低低啞啞地將自己突然升起的念頭很誠實地說給她聽:「……喜兒啊。」  

  她……傻了。  

  於是,當可憐的喜兒被大張著狼嘴的某人從頭吃到腳,再從腳啃到頭地完完全全地吞食進肚子後,只能埋首進軟軟的枕頭,任臉兒紅了又紅、熱了又熱了。  

  而吃飽喝足心滿意足的地主大老爺,則閒悠悠笑悠悠地側枕著胳臂,平日裡總微微帶著嚴厲嚴謹的臉龐上,難得的是今天她看了無數次的……笑意。  

  到底是他今天被什麼鬼神附了體,還是她的眼睛出了問題?  

  臉兒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了,她埋進柔軟的枕頭裡,手在床邊偷偷摸。  

  「還不累嗎?」他眼尖地瞧到了她的小動作,明明知道她在找什麼,卻偏偏不說破,更不好心地幫幫忙,反而很惡意地伸過胳膊去,一下捉住了那偷偷溜出被單的軟軟熱熱的手。  

  軟軟熱熱的手立刻一縮,卻被他緊緊握住了,哪裡跑得了?  

  「……」  

  「什麼?」他笑瞇瞇地湊近臉兒完全埋進枕頭裡的人兒,很好心情地笑著再問一句。  

  「……」  

  「行啦,我已經知道你的肺活量有多大啦,快出來吧,小心憋得頭暈。」他鬆開緊握住人家手的巨掌,很好心地一把扯掉大枕頭隨手一丟,解救快被悶壞的女人。  

  女人紅彤彤的側臉露在有些亂的短髮下,他伸指輕輕一敲,忍著笑,將熱熱的聲音吹進她的元寶耳朵裡。

  「有沒有不舒服?要不要去泡個澡?」  

  轟!  

  他真的瞧到了漫天的火燒雲從女人的臉上席捲進了薄被單覆蓋下的光裸嬌軀上。  

  呵呵。  

  他忍笑咳嗽一聲,不忍心太過欺負人,終於肯發些善心,將蹭到女人後背去的薄床單向上拉一拉,直蓋到女人的頸子上,給她一點點心理上的安全感。  

  結婚三個多月,卻直到今天才過洞房花燭夜,於他來說,不能不說是個意外。  

  起先,出於或許憐惜、但更多的是為了保障自己能長期吃到可口烙餅的福利為前提的利益驅使,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娶了這個其實根本不怎麼熟悉的女人,過後的懊惱不是一點也沒有的,但,他的性子雖然一向固執,向來不達目的不罷休,但偶爾的隨遇而安還是有一些的。所以,就安慰或勸勉自己說,算了,娶就娶了吧,他如果要結婚,能娶這麼一個安靜羞澀甚至沒什麼主見的女人,比迎娶另外還不知道面目不知道脾氣的那些所謂成熟女人,要好太多了。  

  於是,就這樣,真的同她住在了一個屋簷下。  

  女人,安靜,羞澀,膽小,甚至有些怯懦。  

  還記得同她領了證件,去她同別人合租的平房裡將她幾乎可以算得上是無物的行李打包回家來時,女人一臉茫然不安怯怯站在他的客廳裡,那甚至有些傷懷的神情,讓他心裡竟是微微地悶,隨手便指了客房給她,她偷偷望他時驚訝卻更多的是鬆了一口氣的模樣,讓他何止不是也偷偷鬆了一口氣?  

  好吧,好吧,至少現在沒人敢同他爭搶這個很會做飯的女人的所有權了,他可以暫時放心去繼續他本就忙到腳打後腦勺的工作了。  

  於是,三個月,竟這麼不經意地過了去。  

  女人,很小心地將自己排除在他的生活工作之外。  

  一早一晚的飯菜,冒著騰騰的熱氣,很規整地擺在他早上踏出房門或晚上踏進家門的第一時間,女人,則似乎會隱身法術一般,如原先那些來幫他做烙餅的日子一樣,很少能瞧到她的面。  

  偶爾的早歸,不經意地放輕手腳甚至幾乎是偷偷地進門,才能或多或少地瞧到女人抱著抱枕盤膝有些懶散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電視,偶爾會因為節目的爆笑而笑出聲。  

  然後,在發現自己被他注目的第一時間,如慌張的小兔子一樣,結結巴巴地道過晚安,倉惶而逃,飛快地溜進她如今的地盤,再不肯出現。  

  更多的時間,若不是他偶爾去客廳的小浴室洗手方便,看到了原本空曠的梳洗台上多了他不熟悉的毛巾杯子牙刷洗髮乳,才順帶記得他的客房裡如今入住了一位嬌客,他幾乎已經忘記了他已經是已婚的男人身份。  

  常常會莞爾地一笑。  

  自己該是很注意保持生物距離的人吧,卻原來,還有人,比他在與人保持距離的經驗上,猶勝一籌。

  於是,明明不是較量的較量,卻拉鋸一般,到了今天。  

  他,終於吃了早就屬於自己的那份味道還不錯的盛宴。  

  「小北。」他順順她耳邊的散發,心情很愉悅地低低地笑。  

  身邊的女人立刻繃緊了嬌軀,隱在薄薄被單下的瞬間繃直了的肩背,讓他有些無奈地暗歎了口氣。

  今晚,他輕輕推開這一間屬於他的客房的門的那一剎,原本正斜靠著床背曲著雙腿閒閒翻雜誌的女人,在他輕輕推開門出現在她眼中的第一刻,便露出很警覺很警惕的神情。立刻僵住的軀體,從某一方面,似乎早已預料到了他第一次踏進這目前已屬於她的地盤的目的。  

  抗拒。  

  他從她很是慌亂怯怯的眼眸裡,瞧到了這信息,卻故意視而不見地無聲走上前,走上前,直到將她微微顫抖的身軀擁進了懷中,直到將她極是羞澀極是畏怯的神情,納入了自己滾燙的唇舌。  

  熾熱,畏怯,熱烈,恐懼,情動,迎合。  

  他收穫了他目前人生中最滿足的滿足。  

  她付出了她青春歲月裡最珍惜的珍惜。  

  他與她,男人與女人,終究在亙古的情動裡,合而為一。  

  從此,真的成為了親密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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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8 14:57:47 |只看該作者
第4章

  停車入位。熄火下車。  

  照舊不走地下電梯,而是從步行口出了大廈口,再慢悠悠順著石子路繞到大廈的正門。  

  夜已近子午,暈黃的路燈下,偶爾的沉悶汽車聲響,微微點點的蟲兒鳴叫,靜謐的夜色,深藍的天空,組成一個很難得的人間四月天。  

  「顧先生,回來啦?」  

  值夜班的大廈保安朝著他點頭笑,很慇勤地替他將大廈入門刷開。  

  「辛苦了。」他點頭,步入大廈的同時問:「我太太回來了嗎?」  

  「好像還沒。」  

  他淡淡點頭,走進去兩步,卻又轉身出來。  

  「顧先生?」  

  他隨意地擺一下手,走下台階,順著園子的入口向外慢慢走。  

  快午夜了,即便今天是晚班,也該回來了。  

  很難得的,他突然興起了去接一接他那如今實置名歸的太太鸞駕的念頭。  

  最近好想吃小北做的飯。  

  中午時,來附近談業務順便晃到他公司蹭飯吃的張軍,很有些歎氣地發著牢騷。  

  他卻笑得愉快,捧著飯盒,吃著有五六樣菜碼的章小北牌炸醬麵。  

  而坐在餐廳他對面的齊放則是邊將同樣的炸醬麵送進嘴巴,邊索性翻了個白眼送某人。  

  張軍有些眼紅地瞪著兩人的大飯盒,順手拿自己的餐盒硬撥了齊放半份面,即便齊放拿眼狠瞪他,也很皮厚地大口吞食,沒一點斯文的樣子,讓餐廳用餐的許多原本芳心暗許的小姑娘都傻了眼。  

  他忍不住哼笑了聲。  

  結果卻被耳朵尖的蹭飯客很不客氣地譏諷了一刻鐘。  

  什麼只知道索取,不知道付出。  

  什麼只想著自己的快樂,卻忘記了人家的幸福。  

  什麼只顧著自己的享受,卻視而不見人家的辛苦。  

  ……  

  一大堆的什麼什麼後,於是,結論得出:什麼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什麼天上掉的餡餅啊。  

  什麼奪人所愛啊,因為小北明明是他張軍先生先發現的嘛!  

  什麼沒事偷著樂和去吧。  

  什麼等著人家甩了你後悔去吧。  

  最後甚至連什麼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也爆出來了。  

  明明是吐槽的話,偏偏連齊放也連連點頭。  

  ……  

  他這才知道,自己娶了這麼一個羞怯膽小甚至得過且過的女人,竟然引了這許多男人的眼紅。  

  於是,不得不被逼得,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對這個做得一手好麵食的小女人,有一些怠慢了,以至於沒發現某些早就應該發現的問題?  

  反省了,才發現,自己真的對這個小女人不夠重視。  

  女人整日裡似乎總是一身大學時代的運動服出來入去,女人總是清湯掛面素淨著一張還算清秀的臉龐上班下班,女人總是任勞任怨地打掃著他三房兩廳的家,卻得不到他任何的誇獎,甚至連一句「辛苦」也不曾有過,女人總是小心翼翼地看他的眼色,什麼也不敢反駁,女人總是隨時戰戰兢兢的模樣,動靜小小的生怕打擾了他的生活,女人總是怯怯懦懦地咬著嘴唇任他……親密地輕薄……  

  從少年時便不再紅過熱過燙過的老臉,突然不由自主地紅了熱了燙了。  

  這樣的只微微地反省反省,發現自己似乎真的有些些大男人的沙豬主義了。  

  「不要以為小北現在怕你才這麼總什麼也不敢反駁地順應著你,等哪一天人家終於覺悟了起義了,你就等著人家甩了你你後悔去吧!」  

  拋下這句很是氣勢洶洶的話,蹭飯客抱著沒怎麼蹭飽的肚子走了。  

  臨走前,順便再下達一口頭通知,本週末他將大駕光臨,要求探視被他霸道地霸佔了的可憐小女子。

  他哭不得笑不得。  

  當初甚至連幾位好兄弟也沒知會便同這小女人領了證書,幾位好兄弟對他的行徑除了驚訝驚詫驚撼之外,似乎一點點的鄙視還是存在的。  

  真的是哭不得笑不得。  

  如果他可以上訴申訴,是不是可以請求重新宣判?  

  他們怎知他只是想長久地利用一本證書將一個自由的女人合理合法地禁錮起來……只為了方便隨時來滿足他的口腹之慾?  

  ……  

  好吧好吧,他承認,他是商人,自然知道怎樣的取捨判斷能最大限度地為自己贏得利潤最大化的效益。

  可是,反過來說,他為他要贏得的效益,付出的,又如何不是他最大化的成本?他為這一段合理合法地將一個自由的女人禁錮收藏起來,所付出的,豈不同樣是他同等的自由?  

  當你用一個商人的角度來分析感情時,你已經失敗了。  

  那越說越惱的蹭飯客不屑地撇唇切他。  

  他明明有許多的理由來反駁……最後,卻竟是無言以對。  

  ……鑽了時機的空隙,在情感最需要支持的時刻提供最可靠最有力的支持,在最需要安慰撫慰的時刻,提供最及時最大限度的安慰撫慰,眼光精準地拋出最具吸引力的誘餌,利潤最大化地將成功手到擒來。  

  他承認他在這一段為將一個自由的女人合理合法收藏,運用的,的確是商人的手段。  

  施之以好,誘之以利,得來,利好。  

  他並不認為自己哪裡做錯了。  

  這個自由的女人,是心甘情願進了他的牢籠,入了他的掌握。  

  可是,心真的,漸漸有些沒了底。  

  這個女人,心甘情願進了他的牢籠,是懷著怎樣的心思,是抱著怎樣的態度?  

  感恩之心?  

  報答之意?  

  還是,是隨遇而安,得過且過,只要能尋得一個讓她心可以不再漂泊流浪的擋風遮雨的安穩所在?

  本是毫不在乎這所有一切,但在今日,在這段他以商人手段獲得的婚姻進行到將近四個月時,突然,他起了探詢之心。  

  更,有了深深的不滿足與莫名的渴望。  

  緩緩吐出一口有些沉重的氣息。  

  他竟有些想大笑的衝動。  

  人心果然是無底洞,總在自己以為滿足的時候,再起新的慾念與渴望。  

  ……新的慾念與渴望啊。  

  有些受不了地拍拍額,他下意識地抽出一根特醇七星叼進嘴巴。  

  他平日裡對於吸煙,不排斥,不拒絕,不一定每天會抽上一根,但一直會在衣兜裡隨身攜帶著,就像工作忙碌偶爾連軸轉需要提神時,如同咖啡,屬於他可以利用的工具,沒有多少的情感,只是提神的工具。  

  為了某種目的,可以利用的工具。  

  除此之外,便再無任何的意義。  

  可是婚姻,卻不同於他以往所接觸到的任何事物,在深深反省了自己之後,竟再不能用以往的眼光以往的公式來籌劃,計算,得出結論。  

  婚姻於他,到底,他應該抱持著怎樣的態度,他到底想得到怎樣的利潤?  

  他,到底是怎樣看待著那個明明讓人很省心卻又讓人不得不費心的女人?  

  男人,女人,婚姻。  

  婚姻,女人,男人。  

  怎樣的加減乘除,怎樣的組合搭配,才能使之成立?  

  穩固的成立。  

  ……恆久的,成立。  

  「……顧……」  

  他抬眼,擾得他腦袋一團亂的罪魁禍首,怯怯站在他身前兩米處,一手拎著大大的袋子,一手有些緊張地捂在運動服上裝的口袋裡。暈黃路燈下,閃爍的眼兒,遲疑地望著他。  

  「回來了?」他含糊地哼一聲,愣一秒鐘,便兩大步跨過去,隨手接了她拎著的大袋子,「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

  「……我今天做了賊。」她小小聲,閃爍的眼不敢再看他的神情,只將解放了的手探進上裝拉鎖裡,慢慢掏出一個看上去沉甸甸的小袋子。  

  「什麼?」他聲音大一點,望上她高舉起的小袋子,含在嘴唇的七星煙掉在了石子路上。  

  「我剛剛在街心公園偷了土!」她臉兒紅紅,暈黃的路燈下,點點的汗閃閃發光。  

  「偷土?」他恍然明瞭,不由笑了,再伸手接過來,拎了拎,很有份量,便點點頭,「夠種你的菜籽嗎?」

  「大概吧?」她望著自己滿是泥漬的手指,咬著下唇,似乎很是難為情。  

  「拿手直接摳的草坪?」他笑,卻知她做不出這樣的事。  

  她果然搖頭,似乎有些氣憤地瞪他一眼。  

  「我不是看不起你。」相處總是算很長一段時間了,他慢慢地也知道了她幾個小動作小表情的含義,便歎也似的哼笑一聲:「總不會直接倒了花園裡的花盆吧?」  

  「那個花盆裡的花不知被誰拔掉了!」她低頭,小聲嘀咕,順便將他掉了的煙揀起來丟進一旁的垃圾桶。「我今天上班過去的時候就注意到了,所以……」  

  「呵呵,惦記上了,所以趁著夜深人靜就動了手?」他笑著搖頭,轉身慢慢往回走。  

  「反正也沒花了啊。」她小小聲地反駁,跟上他的腳步。  

  他有些奇異地微回頭瞅了一眼。  

  女人的臉兒,因為做了自認不算什麼壞事卻也絕對不是什麼好事的事,而有些紅,眼睛亮晶晶的……女人,今天似乎很是興奮,最直接的表現就是說話利索了,聲音微微大了,敢同他交談了……不怎麼怕他了。  

  怕?  

  他有些笑不出聲了。  

  自己付出了同等代價掬到掌心的小女人,對自己卻有著幾分的怕,總是一件很失敗的事情啊!  

  「呀,顧先生去接太太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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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女人居住的這棟大廈的入口,那保安見了他們,忙笑著將門為他們刷開。  

  「林師傅,今天您值班啊。」他身後的小女人笑瞇瞇地打著招呼。  

  他一挑眉,竟從不知這同他在一起總是怯怯的小女人,同別的近似陌生的人會如此的熟悉,熟悉到知道對方的姓氏。

  「是啊。今天上晚班呀,回來得好晚。顧先生一聽說你還沒回來,連門也沒進就去接你了,小北,你好有福氣。」

  保安笑瞇瞇的聲音再傳進他耳朵。  

  聽進耳裡,他竟然起了莫名的不樂之心。  

  屬於他所掌握的這小女人,是不是對除他之外的任何男人都態度太好了一點點?  

  每日會準備他帶到公司去的午餐,這自然是應該,可因為偶爾上門蹭飯吃的齊放的一句話,竟不辭辛苦地再每天準備一份午餐,還讓他捎帶而去,是不是就有些太熱情了?  

  「林師傅你就會取笑我。好啦,我們上去了,今天晚上有風,林師傅您多穿一點。」  

  他再挑眉,今天晚上有風,剛剛他只穿著襯衣在外頭站了大半天等她,她怎麼一點也沒注意到,更不要說是……

  哼。  

  他有些不悅地哼一聲,有些氣悶地拎著這女人做賊成果的手狠狠按下電梯按扭。  

  「給我一袋吧?」女人終於結束了聊天,站到了他的身後。  

  「不用。」他聲音略略冷淡。  

  女人,便不再說話。  

  不知為什麼,他又心生了懊惱。  

  微回頭,果然,原本還很是自在的女人,如今,已經垂著了頭,手,下意識地合在一起,微微擰起了手指。

  「以後上晚班,打電話給我。」他頓了下,有些亡羊補牢地道。  

  「啊?」女人,似乎被他突然的話或者突然的關心嚇了住,愣了一會兒,才輕輕說:「不用不用,這裡治安挺好的。」「治安再好,我也是會擔心的啊。」他咳嗽一聲,面色平靜地望著慢慢往下來的電梯指示燈,竟有些臉發燙。

  天曉得,他多少年不曾說過這麼……的話!  

  叮,電梯下來,門開了。  

  他一大步跨進去,轉身,眼尖地瞥到這女人低垂著的臉,竟然紅透了!  

  心情,很奇妙地再度愉悅了起來。  

  「還不進來,傻站著幹嗎?」他微微笑。  

  女人忙有些倉惶地跨進來,有些手忙腳亂地按了層數。  

  他望著她手忙腳亂的慌張樣子,竟然忍不住笑出聲來。  

  ……男人,女人,婚姻,使之穩固成立的組合搭配,他似乎摸到一點點的門道了。  

  拿毛巾擦著滴水的頭髮,他鬆垮垮地穿著睡袍出了臥室。  

  客廳的大燈明晃晃的,很少有的現象。  

  那個還是一身運動裝的女人,跪坐在客廳的大燈下,身前鋪了好幾張的報紙,正埋首不知在做什麼。

  「小北,很晚了,你還磨蹭什麼?快去洗澡了!」他一邊走過去,一邊聲音微微大一點。  

  女人回頭,眼中本有些懊惱,但瞥到了他鬆垮垮睡袍下露出的點點胸肌,頭立刻又低了下去。  

  他微微一笑,頭頂著毛巾,將睡袍調弄整齊了一點,想了想,卻還是依原樣鬆垮垮套在身上,將自己還算滿意的胸肌欲遮還露,一邊照舊擦著頭髮,一邊故作不在意地走了過去。  

  鋪著的報紙上,灰黑色的絮狀物,黑褐色的泥渣,悶悶攤著。  

  「哦,看來這小賊白做無用功了。」他笑著隨意坐在她一旁的沙發背上,探身瞅了瞅,有些可惜地笑一聲,「好像沒多少好土嘛!」  

  「怎麼花草裡也有豆腐渣工程!」白白心跳二百還擔了賊名做了賊事的女人氣憤難平,有些惱火地瞪著報紙上的渣渣沫沫,「白白害我剛才差一點得了心臟病!」  

  「為這麼一點土,至於嗎?」他受不了地搖頭,順手將擦頭髮的毛巾丟到她肩上,「好了,好了,過兩天等你輪休我們去花卉市場買點土好了,現在洗澡去,看你的手,髒成什麼樣子了?」  

  「花卉市場離這裡這麼遠,又是油錢又是土錢的,我不去。」  

  難得,這女人也有了小脾氣啊。  

  他暗暗吃驚兼心情莫名地愉快,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甚至還微皺著眉頭,拿赤著的大腳丫子輕輕踢踢跪坐在地板上的女人的腰,「好了,我們又不在意那麼幾塊錢。你快去洗個澡,我晚上還沒吃飯呢。」  

  她顧不得在意他突然很親暱的舉動,一聽他的話,馬上跳起來,一臉的不好意思,「這麼晚了還沒吃飯嗎?你等一會兒啊,我去洗洗手,等一下給你下個麵條熱熱昨天燉的牛肉行嗎?」  

  「只要能餵飽我的肚子,怎麼著都行。」他笑著再伸腳作勢要踢她,她忙跳著躲開,看也不敢看他地跑進小浴室去了。  

  他望著她輕快的背影,不由微微笑了。  

  彎下腰,他再仔細看一看報紙上的渣渣沫沫,再次搖頭。  

  小石子,花草的根須,某種植物粉碎的秸桿……  

  這傻妞兒大概直接將花盆裡的土整個磕進了早準備好的袋子,不然怎麼會發現不了?  

  隨手將報紙連同這些渣渣沫沫一同拎起來走到廚房塞進垃圾桶裡。他洗洗手,剛想打開冰箱察看,他臥室裡的手機響了。  

  有些惱怒地皺眉,他卻是無奈地走回去,從床頭櫃拎起手機,瞄了眼來電,接聽。  

  「小放?怎麼這麼晚了還沒休息?」  

  「正喝酒呢,沒打擾你的好事吧?」  

  「你說呢?」他淡淡一笑,說著話往外走,「你同阿軍以後少混一塊兒,如今這口氣這調調怎麼越來越像他?」

  「阿軍至少是遊戲紅塵,哪裡像天明你啊,整日裡嚴肅著臉面,有什麼人生樂趣?」電話那頭,爽朗地笑得很是開心。  

  「怎會沒有人生樂趣?」他也笑,突然起了興趣,索性將剛才有人好不容易做賊卻白用功了的事完完全全說給人聽,末了,歎息一聲:「哪,這豈不是人生最大的樂趣?」  

  「你這麼說,小心小北聽到了。」  

  「啊,你的提醒晚了一步。」他笑著,瞅著那個目不斜視越過他進到廚房去的小女人兼傻妞兒,到吧檯給自己倒了一杯解百納,慢悠悠飲了口,繼續笑道:「雖然沒有白眼飛過來,但雄赳赳的氣勢很值得我深思一番。」  

  「深思什麼?」  

  「我即將要吃的夜宴,會不會被灑了毒藥?」他笑著放下酒杯,往廚房走,邊走,又笑,「小放,你不會無故這時候打電話給我,只為打擾我好事吧?」  

  「沒什麼啊,只是我剛被人電話騷擾,硬生生從美夢中驚醒,不能再安眠,所以找人聊天。」電話那邊,是很得意的大笑,而後笑聲一頓。  

  他不語,耐心等候。  

  「我媽媽打來電話,說過不久要回國來看我。」  

  「齊阿姨要來嗎?」他微笑,「很好的消息啊,你是興奮太多還是被嚇太多,所以不能安眠?」說著這文縐縐的語言,他又有些想笑,「阿姨難道是想來檢查一番你如今對中文的掌握程度?」  

  「你明知不是這樣!」電話那邊,有些惱了。  

  「哦,又是為了你的終身大事嗎?」他恍然大悟一般,靠在廚房玻璃門上,有些懶洋洋地瞅著專心煮麵條的女人,微微笑道:「你年紀不大不小,找一位女朋友是情理中事,再自由兩年也是無可厚非之事。」  

  「又是情理,又是無可厚非,你真是好回答!」  

  電話那頭悶悶不樂的聲音很是煩躁,他這頭幾乎都能瞅到那個一邊歎氣一邊猛抓頭髮的人了,不由又笑。

  「那你想如何?」他笑問。  

  「我若知道還咨詢你們做什麼?」重重一聲歎,「好了,我不想再同你說話,你請小北過來,我和她聊天。」

  「不好,我們很累了,沒空陪你悲春傷秋。」他笑著,不等電話那頭髮火,直接掛電話。  

  將麵條挑到碗裡的小女人很好奇地回頭瞅他一眼。  

  他微微一笑,將手機隨手放到餐桌上,走進廚房。  

  「只煮了一碗?」他挑眉,端著已經出了微波爐的燉牛肉和炸醬往外走,「你不吃嗎,小北?」  

  「我不餓。」搖搖頭,小北端著麵條出來,放到桌子上,再回身去拿筷子和勺子。  

  「明天幾點的班?」他坐下,接過她遞來的筷子,先夾了塊牛肉吃,再拿她放進炸醬的小勺子舀了滿滿一勺淋到麵條上。  

  「還是下午班。」她不像以往那樣,給他擺好了飯便藉故離開,而是坐了下來。  

  他暗暗驚奇,卻當然不會白癡地問出來。  

  「今天常經理找我談了話。」她眼睛有些亮晶晶的,似乎很是雀躍。  

  「哦?」他吃一口面,忍不住笑,「終於要升你的職了嗎?」  

  「嗯!」她用力點頭。  

  「好!可喜可賀!」他夾起一塊牛肉,伸長手遞到她面前,「祝賀你!」  

  她有些臉紅地躲開他的笑容,遲疑了下,還是張口,吃了那牛肉。  

  他心裡更加愉快,表面卻還是一直地微笑,不說什麼,撤回筷子去,繼續吃麵吃肉。  

  怪不得今天這小女人神情不像往常那般怯怯羞澀,卻原來是興奮啊。  

  眼角,裝作不經意地瞄過去,女人,合手坐在椅子上,神情輕鬆,帶著在他面前很罕見的輕鬆的笑,竟似要陪他吃完飯的打算。  

  「那以後上班時間會固定嗎?」他隨意問。  

  「不知道。」她搖頭,手指頭一上一下地疊起羅漢,輕輕笑,「不過會長工資。」  

  「長多少?」他微微笑,將進食速度放得慢而又慢。  

  「長……」她猛抬頭看他,卻見他將注意力放在吃飯上,便又放鬆地低頭去玩手指頭,「這要等長了才知道啊。」

  「好啊,等你長了工資,請我吃飯吧。」他再夾一塊牛肉送到她面前,「這塊算是定金。」  

  「請吃飯還要收定金?」她懷疑地瞅著牛肉,然後張唇吃下。  

  「這樣你長了工資後就不會耍無賴了啊。」他理所當然地點頭,繼續埋首吃口面。  

  「我從來沒耍過賴好不好?」用力瞪那個男人一眼,卻正巧人家抬頭看她,她頓時紅了臉,忙不迭地跳起來,「時間不早了,我去睡了!吃完飯碗你放著就好,明天我再收拾。」  

  不等他開口,已經跑走了。  

  他有些無奈地歎口氣,心情卻是很好,三兩下將麵條吃乾淨,起身將剩下的燉牛肉和炸醬放回冰箱,再將麵碗筷子洗乾淨收回碗櫃,又洗了手,他關掉廚房和飯廳的燈,走進客廳,客廳的大燈已經關掉了,微黃的壁燈將客廳映得靜謐而溫柔,他想了想,還是回了自己的大臥室。  

  今天這小女子好不容易沒怎麼在他面前紅臉怯怯害羞,他還是幫她保持下去吧。  

  雖然,很想狠狠抱住她,同她一夜纏綿。  

  不由再次微微一笑,去臥室附帶的浴室刷了牙,出來,將床頭燈擰亮,關掉大燈,他翻身上床,拿起財經雜誌戴上眼鏡開始翻閱。  

  不過剛剛翻過三兩頁,輕輕的敲門聲起。  

  他揚眉,笑著應一聲。  

  已經近乎佔據了他今天大半思緒的小女人,穿著嚴嚴實實的淡藍色睡衣睡褲,半打開門,朝他搖搖他忘在了餐桌上的手機,「周小姐打來的。」  

  他微笑著伸出手,女人似乎有些遲疑,卻還是慢慢走進來,靠近他的床,將手機遞向他。  

  他接住手機,卻又順便一起捏住她的手指,用力將她扯過來。  

  她明顯有些慌張,瞬間紅了臉兒,卻又不敢出聲,只能無聲地想甩掉他的手。  

  哦,這小女人,今天連拒絕也敢明著來了啊。  

  他笑得更開,隨口應付了周琳幾句,便掛了電話。  

  「我、我、我——」她立刻開口。  

  「我本想休息的,誰叫你自己送上門來?」他微笑,雙手一合,將臉兒紅紅的她扯上床,輕鬆翻個身,將她輕輕壓在身軀下,笑著吻吻她又紅又燙的額頭,低低笑,「所以,喜兒,還是從了老爺我吧。」  

  「明明是你的手機。」又紅又惱的女人憤怒地瞪他,手軟腳軟被他壓覆住的身子更軟,幾乎一點掙扎的力道都沒有了,「明明是你的手機。」  

  「好,好,等明天我把它丟掉為妞兒出氣,好不好?」他忍住笑,隨手摘了眼鏡一扔,唇貼著她熱熱的臉不停地啄啊啄,啄啊啄。  

  「……你哄小孩子呢……」她還是惱羞,即便渾身上下哪裡也沒了力氣,卻還是忍不住出聲:「什麼妞兒啊,明明就是你的手機。」  

  他低低地笑,將熾熱的唇,慢慢貼近這張緊張得嘀嘀咕咕不停的紅唇。  

  這樣的妞兒啊,這樣的小女人,叫他如何不喜歡?  

  情動,熾熱,熱烈。  

  羞澀,抗拒,順從地迎合。  

  人間的四月天,微風輕輕吹啊吹,吹啊吹,終究吹亂了一池,春天的,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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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8 14:58:31 |只看該作者
第5章

  「街上的柳絮漫天飛,真是好看又麻煩,看,弄了我一毛衣!」  

  顧天明哼一聲,逕自蹺著二郎腿坐在餐桌旁,翻閱著今天的早報,對這個不請自來何況來得極早幾乎是惡意地來打擾人家清晨好夢的人擺不出什麼好臉色。  

  「不會是真的打斷了你的什麼好事吧?」坐在另一邊同樣不請自到的訪客,拿過另一份報紙同他一樣抖開看著,狐狸一樣的眼,卻是笑著打量他。  

  「任誰在好不容易能清閒一天休息一下的時候,會很歡迎沒眼色的人的到訪?」他哼。  

  「我只是陪著張軍來的而已。」劉藍修攤攤手,為自己辯解,「是他昨晚上深夜騷擾我,說今天小北輪休,要煮天上少有地下無雙的章氏炸醬麵請我們享用。」  

  「所以早上七點就來按我家門鈴?」他冷笑。  

  「遲來早來還不是要來,有什麼分別?」劉藍修挑眉,「除非是某人想做什麼壞事卻沒做成。」  

  「一堆齷齪小人。」  

  「我們還是某人?」  

  「你說呢,當然是——」  

  「哎哎,你們兩個差不多點行不行?沒見我和小北這麼忙活嗎?搭把手不行啊!」自來熟地在廚房進進出出的張軍端著滿滿一電飯煲的紅豆粥出來,小心地放到餐桌上時順便給兩個打嘴架的大男人一人一個白眼,「真的以為自己是大老爺啊!」  

  劉藍修白他一眼,繼續看他的報紙。  

  他則瞥也不瞥兩個所謂的客人,照舊也翻他的報紙。  

  「真是懶到家!」張軍哼一聲,再跑進廚房去,很慇勤地說:「小北,還要做什麼,你儘管說,張哥來做!」

  張哥?  

  他挑眉。  

  「小北,不用怎麼忙活,不管什麼吃一點也就行了。」劉藍修笑著扔了報紙,真站起身也進廚房去了。

  他挑挑一邊唇角,隨他們去表達親善友好。  

  反正,再如何張哥劉哥的自稱,小北還是屬於他的。  

  等他翻完早報,熱騰騰的早飯也終於全部上了桌。  

  色澤很漂亮的紅豆粥,這兩個不請自來的人帶來的一大兜新鮮油條,兩盤搾菜,一大盤切得細細的豆芽炒餅絲。

  不算是很豐盛,卻很是家常味道的引人食指大動。  

  「小北,坐下吃!」笑嘻嘻地接過人家盛的紅豆粥,張軍很慇勤地拉開身邊的椅子,「來來,不用管他們,想吃自己動手盛去!你忙了一早上,快坐下歇一歇,我幫你盛粥。」  

  「是啊,小北,真是麻煩你了。」劉藍修也笑得和藹。  

  「不、不麻煩啊。」  

  「好了,都厚著臉皮來蹭早上飯了,還管我們麻不麻煩幹嗎?」他哼一聲,替臉兒開始紅紅有些手足無措的小女人解圍,順便站起來探身拿碗盛了碗粥放到她前面,「快吃吧,不用管他們倒是真的。」  

  「啊,我自己盛……」  

  女人有些訥訥,卻被張軍反手按進了椅子裡,笑嘻嘻地道:「難得天明這麼紳士,小北,你再不給他面子可是不對咯!」  

  女人的臉更紅了。  

  「吃的喝的還堵不住你們的嘴嗎?」他陰沉沉瞪兩個朝自己擠眉弄眼的發小一眼,示意他們最好適可而止,別再捉弄容易害羞的女人。  

  「啊呀,對了,齊放那小子怎麼還沒來?」張軍立刻笑嘻嘻地轉了話題,端起粥胡嚕胡嚕一口半碗,「昨晚我也打他電話了啊。」  

  「小放多懂禮貌的人,哪像你這麼不懂人情世故!」劉藍修先吐他槽,再將一根油條順手夾進低頭乖巧喝粥的小北碗裡,「小北,嘗嘗,看看只會賣漢堡炸雞的外國快餐做的咱們的傳統美食味道怎麼樣?」  

  「謝謝!」小北立刻雙手捧碗。  

  「這麼客氣做什麼?」劉藍修笑著夾口豆芽炒餅,「該說謝謝的是我們啊。小北,你別見怪,我們和天明從小一起長大,平日裡好得就像是親兄弟,你把我們當哥哥就行,不需要這麼的禮貌,你再這樣,我們可是會不自在的。」

  「我、我沒有——」  

  「小北,聽天明說你升職啦?恭喜恭喜啊,今晚上我請你去唱歌兒怎麼樣?」張軍笑嘻嘻地打斷她,胡嚕胡嚕再半碗粥,「咱們來個包場,好好玩一宿!」  

  「就你那五音不全的公鴨嗓兒,還是歇菜吧您!」劉藍修毫不客氣地揭了某人老底兒,順便拿下巴指指一直慢條斯理喝粥吃豆芽炒餅的人,「真正有把好嗓子的是這位顧先生!想當年在大學裡,哪一次的這個晚會那個舞會的,那幫小姑娘們不惦記著咱們家情歌王子呢!」  

  小北有些呆呆地望過去。  

  「胡說什麼呢你們!」他淡淡的,起身再盛粥,故意對那雙驚訝好奇的眼睛視而不見,唇邊卻不由隱隱帶了笑,「都多少年前的老事兒了,還提什麼提?」  

  「嘿,你看小北這崇拜您的樣子,您就偷著樂吧您!」張軍吐他。  

  被點名的人立刻將腦袋埋進了粥碗,油條豆粥囫圇吞。  

  這麼害羞的人放到江湖上可怎麼著啊?  

  張軍朝著他瞪眼歎息。  

  他微笑,不答,繼續吃飯。  

  劉藍修也笑,很優雅地伸筷子繼續夾豆芽炒餅。  

  丁丁鼕鼕的門鈴解救了臉紅耳紅的人,立刻聞聲推碗而起,低聲一句「我去開門」便飛也似的跑掉了。

  「一準兒是小放來了!」張軍嘿嘿笑,眼珠子一轉,將電飯煲中所剩不多的紅豆粥全刮進他的碗。

  劉藍修唾棄地瞥他一眼,順便將只剩盤底兒的豆芽炒餅往盤子中央撥撥,製造更多的假象。  

  顧天明卻是不言語更不看,逕自吃自己的飯。  

  同這麼一幫損友兄弟在一起,有時候,裝糊塗比什麼都能得耳根清淨。  

  而他,則深諳其道。  

  「這麼多?」張軍咋舌。  

  「都是我親手從菜田里現挖出來的好土,絕對能種出好菜!」來晚了的齊放一邊喝著從張軍虎口奪來的最後一碗粥,一邊斯斯文文地笑,「那山裡,數那塊田里的蔬菜長勢好!」  

  「這傢伙,比你這為人相公的可上心多了!」劉藍修半靠進沙發,拿手肘頓頓戴上眼鏡看公司文件的人,笑得很不懷好意,「小心啊,小放可是外黃裡白的正宗香蕉。」  

  「有本事這話你同小放說去。」顧天明皺眉瞪到處挑撥的人一眼,有些無奈。  

  「不過小放,你真夠有創意的啊,一大早跑幾十公里去挖這麼一大袋子土當作上門蹭飯的見面禮。」張軍笑得更是不懷好意,「你如果對女孩子都這麼上心,哪裡還用齊阿姨整天操心你的人生大事啊?」  

  「舉手之勞罷了。」當作沒聽到這人的挑釁,吃完粥,齊放很自覺地去收拾餐桌上還散亂放著的碗筷鍋盤,一邊溫和地笑。  

  「啊,我來就好!」正快樂地在廚房轉轉轉找東西的小北立刻阻攔他的勤快,「齊、齊先生,您去外面坐,我自己收拾就好!」  

  「小北,你怎麼還這麼客氣?」張軍笑嘻嘻地阻住她,晃晃手裡大大的空果汁盒,「這個怎麼弄啊,去買幾個花盆多方便,幹嗎非要自己動手做?」  

  「好玩啊。」小北紅著臉兒,微微興奮地瞅著地板上好大一包的褐色泥土,眼睛亮晶晶的。  

  「那快來說說怎麼做花盆兒吧,已經九點了,等一會兒你還要做午飯呢。」張軍一手空果汁盒,一手推她出了廚房。

  「可是可是——」  

  「最後吃完飯的人洗碗,我們從小到大的規矩。」張軍哈哈笑,硬是將還是很遲疑的人推到客廳,將空果汁盒再晃晃,催促她:「到底怎麼做花盆兒啊?我怎麼看它怎麼不像能當花盆用的啊。」  

  「這個啊,很容易啊,我去拿剪刀。」  

  「你還真是有眼光,娶了個出得廳堂入得廚房的巧手夫人。」劉藍修給自己倒杯紅酒,一邊慢慢晃著紅色的酒液,一邊對埋首文件的人挑眉,「如今,我倒是真的很佩服你當初的眼疾手快了。」  

  「羨慕的話,自己去找一個。」顧天明頭也不抬,翻動手裡的文件。  

  「你這個人,我發現真的越來越欠揍。」坐在他一旁,劉藍修歎口氣,注視著那兩個小孩子一樣興奮地拿著剪刀水果刀戳戳剪剪的男女,而後收拾完廚房擦淨手的齊放也笑瞇瞇地加入他們。  

  「哦?」摘下眼鏡揉揉鼻樑,顧天明也望很是熱鬧的那邊一眼,忍不住微微笑了笑,「我這不是正在努力響應諸位的偉大號召嗎?走親民路線,力爭面目和藹親切一點,以提高公司廣大同仁的工作積極性以及美化工作環境。」

  說著說著,他又忍不住地笑起來。  

  「同以前相比,你是面目的確和藹了不少,至少倒是常常笑了。」劉藍修卻是重重歎息。  

  「以前我很嚴肅嗎?」顧天明起身也去吧檯倒了杯酒,回來,有些懶散地靠進沙發,望著那個如今正興奮地拿著剪刀比比劃劃的小女人。  

  女人,臉兒紅紅的,卻不是因為害羞,而是興奮。  

  「你說呢?」劉藍修舉著高腳酒杯指指他注目的對象,笑著哼,「如果不是你的緣故,這小姑娘會整天這麼束手束腳,動不動就低頭道歉對不起?當初人家第一次被強拉來你家給你烙烙餅,嚇得可是手腳顫顫飯也不敢吃的。」

  「你倒觀察得清楚。」他笑著喝口酒,繼續戴上眼鏡看他的文件。  

  「不過,看來你的親民路線如今走得還不錯,這小姑娘放開多了。」  

  「真是謝謝您老看得起。」他不置可否,閒閒翻動厚厚的文件,唇畔帶笑,「本人也自覺這樣舒服多了。」

  「馬上快五一了,有沒興趣繼續走親民路線?」劉藍修碰碰他的酒杯。  

  「也是有幾年沒一起出門旅遊了。」他暫時從文件中抬起頭,飲口酒,望著那三個幾乎沒了形象坐在地板上拿手抓土猛填空果汁盒子的人,笑著搖頭,「不過,就怕小北五一沒時間放假。」  

  「小北,五一你放假嗎?」劉藍修直接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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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8 14:58:37 |只看該作者
  兩手泥巴的女人抬頭,想了想,很不好意思地笑,「還不知道,不過下星期五月份的輪班表就出來了。」

  「對了,五一咱們組團去玩一遭兒怎麼樣?」張軍拿手撣撣毛衣上沾的土,結果卻越撣越多,索性也就不管了,朝著他們喊:「有好幾年咱們沒一塊兒去玩兒了吧?今年有小放又有小北,咱們熱熱鬧鬧轉悠一圈兒怎麼樣?」

  「好啊好啊!」齊放立刻點頭,很快樂地望小北,「小北,你想去哪裡玩兒?」  

  「如果五一有假,我想回家去看我爸爸。」小北紅著臉,聲音輕輕的,很是抱歉地低下頭。  

  「沒關係啊,應該的啊。」劉藍修多少從顧天明這裡聽了一些關於小北家的事,忙笑著說:「要不然咱們就去小北老家游一趟怎麼樣?小北,你老家有山有水吧?」  

  「有,離我家一百多公里的地方,還有一座國家級的森林公園呢,我初中時候去玩過,山很高,山下的河可以玩漂流,還可以釣魚。」小北歪頭想了想,見幾人都笑瞇瞇望著她,臉兒立刻又紅著低下去,開始繼續剪果汁盒子。

  「這就很好嘛!」劉藍修一錘定音,「有山有水有森林,可以爬爬山釣釣魚,這麼悠閒地過幾天可就真的是放假了!」  

  張軍和齊躍笑著迎合,同樣很興奮,甚至已經開始問起小北老家有什麼土特產了。  

  「可是我怕我沒假……」小北卻還記得自己的身份。  

  「不急,等下周你輪班表出來咱們再決定。」劉藍修笑瞇瞇地結束話題,看那三個人繼續忙和著玩泥土玩得不亦樂乎。  

  「你不是認識小北的上司嗎?」轉向一直看文件的人,劉藍修挑眉,「隨便打個電話,小北的假期還能少了?」

  「我不插手小北的工作。」顧天明看也不看亂出主意的人,淡淡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原則。」

  「原則是一回事,小北又是一回事嘛!」  

  「都是一回事。」將文件翻完,拿筆做個記錄,顧天明再次端起酒杯,望著那個眼兒亮晶晶玩土玩得像小孩子的女人,唇邊帶笑,「工作是小北自己的事,我是絕對不會插手的。」  

  「別說得這麼冷血成不成?」劉藍修不贊成地同樣望過去,聲音微微沉一沉,「她難道是別人?她可是你顧天明的妻子,多關心一點難道不應該?」  

  「小北在那間超市辛辛苦苦工作了快兩年了,才從一個理貨小妹熬上了一個小領班的職位。」他不回答,只淡淡道:「她那天很開心,少有的興奮,因為這是超市對她能力的肯定。如果依靠別人,獲得的再多,又有什麼樂趣可言?」「可這是為了假期嘛,又不是要你去干涉她的工作!」  

  「生活上,我可以讓她依賴,但工作上,我絕對不會插手,想要什麼她要自己去爭取。」他還是聲音淡淡的,卻很是堅定。  

  「……就算遇到了麻煩?」  

  「就算遇到了麻煩。」他淡淡點頭。  

  「……真是服了你!」劉藍修如何不知他的固執,便不再多說,一口喝盡杯中酒,索性杯子一丟也去那團熱鬧裡尋樂趣。  

  他卻慢慢喝著酒,望著那個從不曾如此巧笑倩兮的女子,眼眸裡,是不自知的濃情。  

  電話鈴聲輕輕響起。  

  他聽一聽,直接端著杯子走進客房,從床頭尋到小北的手機,看了眼沒顯示姓名的號碼,接聽。  

  而後走出來。  

  「小北,超市有事,要你即刻過去。」  

  小北愣了下,而後忙站起來,去小浴室洗了手,便要往外走。  

  「去換身衣服。」他拉住她手,拿手指刮刮她運動服上的泥塊,笑著瞪她,「多大的人啦,怎麼一點也不注意形象?至少換一件代表你如今身份的衣服吧,大小你也是個官兒了吧?」  

  她紅著臉,低著頭吐吐舌頭,跑進客房去了。  

  「不會吧?」張軍一手泥地走過來,湊近他,一臉的不敢置信,「你們玩兒得夠新潮的啊,竟然分房睡?!」

  「你管得著嗎?」他皺眉瞪這個口無遮攔的人一眼,慢慢踱到那邊去,看著地板上三五個成型的紙盒花盆,有些嫌棄地哼一聲:「真是一堆笨手笨腳的人!好醜!」  

  「天明,你們——」劉藍修和齊放也懷疑地看他。  

  「我們魚水和諧琴瑟和鳴!」他哼一聲,半跪下來,將酒杯子隨手一丟,撿起一個空果汁盒饒有興趣地開始嘗試也露上一手。  

  「那你們——」張軍蹲在他身邊,遲疑地想再問,卻眼尖地瞄到小北一身薄毛衣格子長呢裙出了客房,立刻很給面子地吹聲口哨,「小北,你好漂亮!」  

  被誇的人立刻第N次地紅了臉,低著腦袋跑過客廳跑到過廳穿好鞋子,臨出門,遲疑一下,又轉身朝他們揮揮手,眼瞟向顧天明,「我盡量早一點回來做飯!」  

  「沒關係,我們不著急。」齊放笑瞇瞇地揮揮手,同她道再見。  

  於是,羞澀地一笑,佳人出門而去。  

  「啊,希望小北能早點回來做午飯,我肚子又餓了。」張軍摸摸肚子。  

  「才九點半!你餓死鬼討胎啊?」劉藍修不屑地白他一眼,再次關切地望向顧天明,「真的……琴瑟合鳴?」

  「否則早上我那麼不待見你們幹嗎!」顧天明有些笨拙地拿剪刀試著給果汁盒剪個花邊,漫不經心地哼一聲,不再搭理這一幫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  

  他與小北這些天相處得的確很是不錯,至少每天晚上,他能懷抱臉兒紅紅的小女人共沉溫柔鄉,雖然這害羞得不行的妞兒總不肯答應搬進主臥室,可哪裡也是一張床,他倒是不怎麼在意是在客房還是在主臥。  

  其實,也不想太過逼緊了這個拿臉紅當飯吃的妞兒,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說得這麼蜜,害我都想騙個小姑娘成家了。」張軍唉聲歎氣。  

  然後,被三人一人一腳踩扁在泥土塊裡。  

  說說笑笑,難得能這麼悠閒地聚在一起的四個發小,還沒等顧天明的紙盒花盆剪出一個比較滿意的形狀,紅著臉兒出門而去的佳人便迅速回歸了,只不同的是,卻是眼圈紅紅地回來了。  

  「怎麼了,小北?」眼尖的張軍先迎上去。  

  「沒、沒什麼。」小北低著頭,勉強地笑,「我去洗洗臉。」  

  「小北。」顧天明慢慢走近她,抬起她垂得低低的下頜,溫聲問:「是超市有什麼事嗎?」  

  齊放和劉藍修也圍了過來,關切地望著這個明顯是忍著淚的女人。  

  「小北,不管有什麼事,還有天明和我們呢。」劉藍修輕輕說。  

  「我被……辭退了。」小北用力咬緊下唇,出門前還亮晶晶的眼睛,如今卻是再無一點的神采。  

  顧天明同幾人互望了眼,將小北摟到沙發坐下,齊放還快速地去倒了杯熱水遞過來。  

  小北輕輕搖搖頭,臉上,是雪白的顏色。  

  事情很簡單。  

  昨天晚上超市例行月末盤點,發現丟失了不少較貴重的商品,懷疑是超市內部人員監守自盜。然後今天早上突擊檢查超市所有工作人員的儲物櫃,結果小北的儲物櫃裡被發現有一盒特級海參以及一袋沒貼價簽的糕點。  

  而後,雖然說不排除是別人陷害栽贓,但依照超市慣例,即刻將小北辭退。  

  小北被傳喚去,便是被告之此事,或者說是,被宣佈結果。  

  「這太好笑了!」張軍立刻大怒,猛地站起來,陰沉著臉:「小北,別生氣!為這狗屁不是的超市更不值得傷心!走,哥哥帶你去討個公道去!」  

  「去鬧一場能給小北討回清白嗎?」劉藍修瞪他。  

  「那盒海參和糕點你見到了嗎?」沉默一會兒,顧天明問。  

  小北點點頭。  

  「你碰過沒有?」  

  小北慢慢搖搖頭。  

  「搜查儲物櫃時,有錄像的。」她低低道。  

  「好,我知道了,你先喝口水。」顧天明拍拍她肩膀,起身,去了書房,劉藍修朝張軍齊放點點頭,也跟了去。

  「小北,沒關係,他們這麼做是不合法的,沒有確鑿的證據便如此的草率決定,我們可以去起訴他們的。」齊放將水杯輕輕塞進她手裡,輕聲說。  

  「你以為這是在美國啊!」張軍抓抓頭髮,抽一張紙巾遞給小北,「不過真的沒關係,小北,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們一定有辦法證明你的清白的!」  

  小北默默聽了,勉強一笑。  

  兩人都知道她的心情。  

  在辛辛苦苦賣力工作了兩年之後,得到的,卻是一個污點。  

  任誰,也是不會輕易能承受得了的。  

  更何況,為這一份工作抱著熱情信念與喜愛的小北。  

  書房門打開,顧天明先去臥室換過衣服,一身正式的西裝,微凝著面容,過來輕輕拉起她。  

  「小北,走,我們去超市。」  

  她不解地看他。  

  「去吧,小北。」劉藍修關上書房的門,也走過來,面上竟是已經帶了幾分淡淡的笑容,「去為自己討個公道!」

  小北呆呆看看幾人,強忍著淚水的眼眸裡,微光滑過。  

  顧天明接過張軍遞來的紙巾輕輕抹去她眼裡不肯落下的淚珠,擁著她,出門而去。  

  劉藍修瞬間散去臉上的笑,皺著眉坐在沙發上,無語。  

  剩下的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張軍無意識地瞪著那些剛剛還承載著歡聲笑語的泥土和紙盒,猛爆一聲粗口,氣勢洶洶地摔門而去。  

  齊放無聲歎口氣,慢慢走到那些泥土和果汁盒做得歪歪扭扭的花盆前,坐到散滿了泥土的地板上,開始繼續剪顧天明沒完工的花盆。  

  時間,時空,頓時凝住。  

  曾經的歡聲笑語,似窗外的風,倏地消失,再也不見。  

  不知是誰說過,世上,無所不能的,是權勢。  

  或者說,身正,便是不怕影子斜。  

  不知顧天明和劉藍修走了什麼門路,對於這間本市規模最大的超市內部員工盜竊案上,市刑警總隊的刑偵科竟迅速介入,提取贓物上的所有指紋,推斷作案時間與線索,再逐一排除。  

  而後,連甚至原本不敢出面的同小北一個班次的同事也出來證明,昨晚下班後,她親眼見小北換衣物時,她的櫃子裡除了換下的工作服,沒有任何其他的東西,更不曾見到包裝很是醒目的那盒特級海參。  

  事情或許便此真相大白了。  

  但面色淡淡或微沉著的顧天明並不就此輕易罷手,即便超市的負責人在認出他是顧天明的第一時間便已經當場宣佈了小北的清白,當著超市所有員工正式向小北道歉,更決定直聘小北為超市賣場總領班。  

  但是,向來得饒人處便饒人的顧天明,這一次,卻鐵了心,只冷冷站在一旁等著刑偵科最後結論的得出。

  顧先生,何必這麼認真?  

  超市的負責人勉強笑著向他及小北敬茶,甚至還請了商場上同顧天明比較熟識的老總來做說客。  

  一個人的清白,如何可以不認真?  

  他冷冷笑,握緊身邊女人微微顫抖且冰涼的手。  

  沒有任何人,有權利隨意侮辱一個人的清白。  

  更沒有任何人,可以委屈我顧天明的妻子,我顧天明……深愛的女人。  

  嘈雜的室內,頓時寂靜得可怕。  

  小北猛抬頭,不能置信地望著他。  

  他卻是只冷冷瞪著面色蒼白的超市負責人,淡淡一笑。  

  彷彿,他說的話,便是自然地脫口而出,雲淡風輕,不值得任何的大驚小怪。  

  而後,所有的所有,真相大白,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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