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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宅在家里的貓]大莊園[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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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2 10:52:52
190 歸來之途

  清晨,赫蒂是被忙碌的人聲吵醒的,她趴在蠻族的氈帳裡,迷迷糊糊地半眯眼,一時間還沒搞明白自己身在何方,現在又是什麼時間,大約又賴了幾分鐘床,才算是稍加清醒。

  氈帳極小,2/3的地方都鋪上了柔軟的毛氈墊,這便是坐臥起居的地方,氈帳的帳門遮得極嚴實,只要將它全部放下來,基本上透不進光也透不進多少空氣,所以,悶了一夜的氈帳中,有一種令人聞著不甚舒服的氣息。

  聽著帳外來回走動的腳步聲,以及陌生的呼喚聲,赫蒂終於有一種回到人世間的感覺,她伸了一個懶腰,一挺身,從氈毯中翻滾而出,先是掀開帳簾,便於讓空氣流通。

  帳門一開,清裡的冷空氣便撲面而來,凍得赫蒂忍不住連打了幾個噴嚏——遠方的天空剛剛泛起魚肚白,太陽還沒有升上地平線,但是,蠻族部族卻已經開始了新的一天的工作。

  無論男人、女人、老人還是孩子,都有著各自的任務。

  男人們驅趕著牧群,將它們集結在一起,準備開始一天的放牧,女人們則忙著為外出的人們準備一天的乾糧,老人們提供著一些力所能及的助力,實在幫不上忙的,還可以搓繩扯線,編織氈毯等等,至於孩子們,他們也有他們的任務——一些剛剛斷奶而被母獸驅趕以便獨立的幼崽正是孩子們學習如何放牧的「實驗對象」。

  赫蒂站在氈帳前,一時間有一種不知所措的感覺——在所有人都如此忙碌的情況下,她這樣的閒人自然顯然有些格格不入。

  不過,赫蒂顯然低估了蠻族人的熱情。

  她所寄宿的毯帳的女主人第一時間發現了赫蒂的身影,當即燦笑著上前,用蠻族語嘰裡咕嚕說了幾句,見赫蒂還是一臉茫然狀,這位女主人直接上手,拉住赫蒂的手,將她引領到餐桌前,逐一遞上早餐,並做出手勢,示意她進食。

  蠻族的早餐很簡單也很實在,肉、肉湯、奶以及類似奶酪的奶製品,唯一的素菜是一盤灰撲撲的野菜。

  赫蒂一邊吃著,一邊打量著周圍的蠻族人——無論男女,他們的身形都比人類要高壯許多,而且,不少蠻族人身上都帶有天然的刺青紋身,奇異的色澤在麥色的皮膚上蜿蜒曲折,有些看起來頗為賞心悅目,可有些卻看著像是被毀容了一般,不是那麼美觀……

  據萊因所說,這個游離於荒原的蠻族部落是一支混血蠻族部落,雖然受到主流蠻族社會的排斥,但是,他們自身的實力很強大,在邊境線一帶還是發展得極好——尤其擅於畜養各種牲畜,甚至在馴養低級魔獸上頗有建樹。

  昨天晚間對盤角牛的圍剿,為的就是馴養這種低級魔獸,讓它們與部族中原的其它牛類配|種,以便於培養出獨具特有的新品種。

  赫蒂吃得很慢,想得很多,思緒有如脫弦的弓箭一般,自由奔放地朝著各個方向延展……

  隨著一聲低沉的號角聲在空中傳播開來,男人們驅趕著畜群,分幾批,向不同的放牧地出發——他們需要花費大概兩個小時才能將畜群趕到特定的放牧地,讓它們在那裡進食豐美水草,直到太陽落山前的兩個小時再把它們趕回營地,以便統一管理。

  整個夏季,荒原都是最好的放牧地。

  赫蒂漫步在草坡上,看著龐大的畜群四散遠去,走動間,不時踢踏著草地,褲腳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被露水沾濕——不自覺間,赫蒂再次將目光投向冰雪之森的方向,投向世界樹的方向。

  她有一種不安感,心跳由此嘣嘣加速,令人心煩意亂,她明確地知道,這種不安並不是針對她以及她身周的其它人或事,而是針對冰雪之森,針對世界樹。

  可是如今,她卻什麼也做不了,甚至連這種不安感的來歷以及可靠性,她都不敢信任——正因此,她難免更加焦慮。

  正煩心間,只聽一陣馬蹄聲近,轉頭望去,只見初升的旭日間,一匹棗紅駿馬一路疾奔而來,每一次落足與抬腳之際,似有點點碎光流逝,好像這匹馬兒是從太陽中跳躍而出,踏著金光降世。

  赫蒂用力一拍額頭,將自己從幻象中拍醒過來。

  與此同時,策馬而來的傢伙們正恰好停在了赫蒂身前——來人是兩位,塞繆爾和萊因。

  前者騎的正是那匹棗紅色駿馬,而後者騎的則是一隻造型奇特的牛形物,並且,它的身高甚至不足棗紅大馬的2/3,但卻異常適合作為矮人的坐騎,畢竟矮人們的身高是硬傷……

  赫蒂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兩人一番,而後挑眉問道:「你們這是出去晨練?」

  「不,萊因帶我去看看邊境線上的情況,」塞繆爾一邊說著,一邊將馬鞍從馬兒身上卸下,拍拍它的後臀,示意它自由行動。

  待馬兒走遠之後,塞繆爾才又道:「這裡離邊境線很近,不過,這一帶的管理者和我不太對付,我們最好還是不要從這邊入境。」

  赫蒂聞言,一挑眉,好奇心在肚子裡轉了一圈又一圈之後,最終還是暫時屈服於現實,所以,她問的問題只是關於生計問題,譬如塞繆爾接下來又將如何打算。

  「萊因和蠻族的生意談得差不多了,大約這幾天就要回去與大部隊集合,所以,我想,也許我們可以跟著矮人商隊一起走。」

  「這個主意倒是不錯,」赫蒂點點頭,轉而望向萊因,問道,「我們加入你們的商隊,不會給矮人帶來什麼麻煩吧,畢竟,人類和蠻族之間的關係比較微妙。」

  「沒問題,」萊因極豪爽地擺了擺手道,「我們也不是第一次在蠻族的地盤上和人類合作,所以,不用擔心這些問題——當然,前提是你們不要自己惹事!」

  赫蒂一攤手,做無辜狀道:「我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就算想惹事搗蛋,也沒有那個硬件條件啊!」

  萊因聞言,竟是極贊同地點點頭,承認了赫蒂的不具威脅性。

  這樣的「認同」令赫蒂小小鬱悶了三秒鐘……

  鬱悶過後,赫蒂免不了想起今天早餐時生出的一些小心思,故而,她又湊到萊因身邊,一副哥倆好的模樣說道:「對了,萊因,你在這裡待的時間久,幫我參詳一下,看看我的想法有沒有可行性哈——你們都知道的,我在特納莊園開了一片牧場,那裡的條件雖然比不上荒原這邊,但到底還是很不錯的,不過,人類的畜牧力不發達,南方就更沒什麼好的物種……」

  「你想從蠻族這邊引進畜牧資源?」萊因一聽便知道了赫蒂的小心思,驚訝過後,不免佩服起赫蒂的機靈心思,只不過,這件事情在操作上顯然具有一些難度……

  基於夥伴友誼,以及未來有可能存在的更多的合作機會,萊因還是極細緻地將引進畜種的實際難度逐一向赫蒂列舉——這也正是矮人們曾經面臨的問題,以及現在正在面臨的困難,雖然矮人們已經逐一想辦法解決了,但是,誰也不敢保證,下一刻是不是還會出現什麼差錯……

  赫蒂與萊因談論得十分熱烈,塞繆爾在一旁看著,聽著,一時間竟插不進話去,難免蹙眉,心生出幾分不悅,他輕咳一聲,伸手攬住赫蒂的肩,將她向自己這一側捎帶幾分,而後說道:「引進畜牧資源一事,可以找波拿多大公幫忙,他在北邊經營了這麼多年,極北軍團的騎兵部隊又是那麼優秀,手上沒點特別渠道的話,實在說不過去。」

  赫蒂聽著,不免憶及目前仍然是極北軍團參謀軍師的弗蘭克,眼前一亮——是啊,只要大公這邊肯幫忙,又有什麼事情辦不成!?

  塞繆爾見赫蒂已經心動,不由暗笑一聲,面上的表情免不了也更柔和一些,語氣中添了幾分低沉的誘惑:「所以,我們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先回到暴風堡,再談其它。」

  ……

  赫蒂和塞繆爾正努力想要回到暴風堡,與此同時,暴風堡這邊也已經為了尋找他們的蹤跡而大動干戈。

  當然,以赫蒂的身份地位,自然不會引起這麼大的動靜——就算有弗蘭克在,也不可能如此聲勢浩大。

  最重要的原因在於塞繆爾——他的身份地帶,以及圖爾朵拉等人的催促……

  波拿多大公看著手下人送上來的匯報,雙手交握呈金字塔狀,抵在下巴上,神情頗有些漫不經心——他沒怎麼翻閱這些厚厚的資料,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有些懶散地問道:「看這些東西有什麼用,直接說吧,你們想要怎麼做?」

  圖爾朵拉抿了抿唇,神情略顯緊張:「我們希望大公能夠派出精銳部隊深入荒原,助我們尋找塞繆爾大人的蹤跡——我們已經鎖定了五處可疑地點,想來,塞繆爾大人一定在這些範圍之內。」

  波拿多大公懶懶掃視了她兩眼,直看得圖爾朵拉汗毛直立,這才抽出一份委託書,輕飄飄 地遞過去。

  圖爾朵拉掃視一眼,立馬行禮退出,有如逃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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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2 10:53:09
191 神喻與明悟

  圖爾朵拉帶著波拿多大公的手令,沒有絲毫停留,當即便點了一批人馬,全副武裝,開赴荒原——也幸好她能支配的人數有限,否則,如此聲勢浩蕩地出去,難免會引起恐慌,讓人們誤以為邊界又要開戰了呢。

  波拿多大公站在陽台前看著圖爾朵拉領隊而出,目光微抬,投向遠方,看著晴朗無比的天空,感受著溫暖和煦的陽光,他微微一笑,稍偏首,說道:「真是一場好戲,你說是吧,弗蘭克?」

  站在陽台陰影處的弗蘭克同樣也是微微一笑,稍一欠身,笑道:「大人,興災樂禍可並不是一位紳士的所為。」

  波拿多大公點了點頭,贊同道:「是的,的確不是紳士所為——所以,現在我們是否可以更興災樂禍一些?不過,弗蘭克,特納家的小姑娘可也在失蹤之列,難道,你對她就一點也不擔心?」

  弗蘭克聞言,微抬首,目光穿過波拿多大公,投向遙遠的北方,投向那一片被世界樹所眷顧,並守護千百年的土地——陽光耀眼,從他們所在的位置,其實是看不到聖山所在,但弗蘭克的靈魂卻足以抵達那處神聖之地。

  所以,當他再垂目低首之際,神情卻是一派寧靜,有如林中靜湖,不起一絲波瀾。

  只聽他緩緩說道:「命運之神自有其輪轉法則,赫蒂小姐是被眷顧的傳承者,塞繆爾大人是被遺忘的守護者,他們的相遇只會帶來奇蹟與驚喜。」

  這番言語仔細聽來竟有一種神喻一般的神秘感,波拿多大公不由微微變了臉色——在弗蘭克說話的那一瞬間,他似乎感受到了一股浩然之力由上至下壓制而來,令人難以心生抗拒之心。

  這應該是蓋雅女神的神臨!

  波拿多大公望著弗蘭克,神情頗為複雜——能夠承受一位神祇的神臨,並且在事後還如此安然無恙,可見弗蘭克的能力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再進一階,已經遠遠超出了聖殿騎士的範疇,正在向極致進發!

  這樣的發現令原本與弗蘭克不相上下的波拿多大公在為其高興的同時,不免也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

  弗蘭克對此卻很是淡然,不悲不喜地繼續說道:「蓋雅女神預言,繼冰雪女神隕落之後,諸神將相繼隕落,順序不過先後,想來,各方守護者們,恐怕不是每一位都能冷靜接受這樣的結果,所以,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們最好還是不要輕舉妄動。」

  波拿多大公聞言,一點也不驚訝,而是早有準備一般,點了點頭,說道:「早就覺得一個個這麼熱衷於探海尋寶,實在有問題——果然如此!你放心,暴風堡這邊的事情解決之後,軍團就要開始閉門操練,除非長老會十道親令同時授權,否則我們決不會輕易出兵!」

  雖說波拿多大公的表態趨向於消極防禦,但是,那一雙灼灼虎目中透出的眼神卻充滿了戰意,好似隨時準備出鞘的刀,鋒銳無比。

  ……

  弗蘭克雖然是波拿多大公的特聘軍事參謀,但是,他的住所卻並不在極北軍團的軍營宿舍,而是在暴風堡的一處民居小樓——這是特納家的財產之一,臨近暴風堡的軍|政要地,地段極好,弗蘭克每天只需走路十五分鐘就可以抵達自己的辦公地點,最是方便不過。

  住處離辦公室雖近,卻也不是天天都能回去的,最忙碌的時候,弗蘭克曾經二十天沒有回過這裡,而這一次,弗蘭克則是整整四天都住在辦公室裡,直到這天午後安排好一切事務後,才緩步回來。

  還沒走到小樓門前,距離大約百多米的時候,弗蘭克腳下微微一頓,而後揚起一抹微笑,腳下不停,繼續不緊不慢地走回小樓,也不拿鑰匙,直接指門而入——門扉應聲而開,沒有起到絲毫阻擋的作用。

  「弗蘭克,你總算回來了!」大廳中端坐著的維爾莉特當即起身,神情焦慮地望著弗蘭克——在看到這位長輩的時候,維爾莉特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總覺得肩上的重壓一下子被卸去了一半還多!

  就算弗蘭克沒有說一句話,甚至也許連她的來意也不清楚,但是,弗蘭克卻依舊能讓維爾莉特有一種萬事皆安然的可靠感。

  除了維爾莉特自己之外,其餘幾位都能感受到她的這番變化——克魯尼與米婭微笑著表示理解,而奧貝爾的感覺則複雜許多,既覺得有些醋意,同時又覺得與弗蘭克這樣年紀的人吃醋太過沒有風度與理由……當然,最重要的還在於奧貝爾與維爾莉特之間的事情尚無定論,這樣的尷尬身份令人不安。

  弗蘭克可是個人精,只一掃眼便能明白眾人的心態變化,為此,他只是微微一笑,抬手示意眾人落座,同時為幾人換上一輪新茶,這才說道:「如果你們是為了赫蒂小姐的安危而來,那麼就盡請放心,波拿多大公已經派出精銳部隊前往接應赫蒂小姐與塞繆爾大人——他們一定會平安歸來的。」

  得到這樣一個明確的答案,維爾莉特總算是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緊繃的脊背一下子放鬆下來,整個人便顯出幾分難言的疲憊,她捏了捏眉間,才道:「感謝大公——弗蘭克,你不知道,當我聽說赫蒂也在冰雪之森的時候,我簡直嚇壞了,她一個女孩子,什麼能力也沒有還四處亂跑,稍微有點閃失又該怎麼辦!?真是太讓人頭疼了,這次等她回來,一定不許她再離開莊園半步!」

  維爾莉特在不自覺之間嘮叨了一句又一句,借此疏解了多日來持續擔憂所累積的一切負面情緒,大約念叨了約有十來分鐘,口乾舌燥了,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當即紅了雙頰,連忙閉上嘴,端茶慢飲,以此來緩解自己的窘態。

  弗蘭克卻是毫不在意,待她說完了,這才慢條斯理地繼續說道:「暴風堡的事情也算是暫時告一段落,等赫蒂小姐歸來之後,如果沒有其它事務,我們便啟程回佩蘭省,維爾莉特小姐您要是有什麼需要,請務必在近日完成。」

  維爾莉特只一微怔,不由轉頭望向奧貝爾,與他目光輕觸之後,當即轉開,微低目,卻是連連點頭表示理解。

  弗蘭克見狀,並不干涉她的事情,而是轉頭望向米婭與克魯尼,說道:「米婭,關於你的婚事,赫蒂小姐曾經再三叮囑要由莊園為你們操辦一番,不過,如今情勢特殊,此間事畢,極北軍團極有可能迎來一次封閉式的強化訓練,你們的婚事又將打算如何安排?」

  克魯尼與米婭對視一眼,雖不言語,卻是迅速達成一致意見。

  只見米婭微微一笑,開口說道:「赫蒂小姐的好意我們心領了,我和克魯尼都已經是這番年紀,能夠相守在一起比什麼都重要,只是辜負了赫蒂小姐的心意,還請您以及維爾莉特小姐諒解。」

  弗蘭克聞言,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便再無二話。

  倒是維爾莉特望著米婭二人的默契,心生幾分豔羨,與此同時,也有幾分明悟。

  待得從弗蘭克這裡告辭出來,維爾莉特難得主動與奧貝爾說道:「你能陪我走一走嗎?」

  奧貝爾登時只覺驚喜非常,雙目晶亮,連連頜首,應道:「可以,當然可以,你想怎麼走就怎麼走!」

  維爾莉特被他這個傻樣兒逗笑了,笑容輕淺卻迷人,竟是將她面上原本的幾分愁緒都沖淡了去,這一下,她才越發覺得自己的決定無比正確——有些事情的確是應該早點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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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 植物親近性與召喚

  赫蒂、塞繆爾在萊因的陪同下瞭解了一番附近的環境,進一步感受到荒原資源的豐富——除了地面上可見的資源之外,萊因更是憑藉矮人對礦產特有的敏銳為兩人指出了不下五處礦產所在。

  這其中便包括一處已經探明儲量的富鐵礦,一處稀有魔法金屬礦,以及一處低儲量能源礦,至於其它幾處礦產還只是矮人們的猜測——僅僅這些資源便已經是矮人們在這片荒原停留這兩個月來的收穫,如果他們得以停留再久一些,恐怕其發現將會更加驚人。

  只不過,礦產再豐富,發現再驚人,也派不上用場,因為,沒人敢在荒原開礦——只有稍有動靜,荒原生活的這些魔獸就會聞風而動,將所有意圖掘取地下資源的生物撕裂、吞食,不留殘渣!

  就算有強大的武力震懾荒原上的魔獸,並不代表著就暢通無阻,因為,地底之下還有諸多不明危險時刻等待著採礦人——無論人類還是蠻族,都曾經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萊因站在一處高坡之上眺望荒原,遠處的殘陽如血,似乎正在應和著他訴說的那段血腥歷史一般。

  陳述完這片土地上因開礦而發生的諸多鬥爭之後,萊因長長嘆息一聲,以一種矮人特有的感慨嘆息道:「看著這麼多優質的礦藏就擺在眼前,居然不能使用,實在是太讓矮人鬱悶的事情了,你們不知道,自從我們到了荒原之後,就像是鼻子前面拴著根胡蘿蔔的驢子一樣,每天都被饞得不行,卻是一口也吃不進嘴裡,那滋味甭提多難受了!」

  說話間,萊因的雙手握緊又鬆開,如此反覆數次,明顯是鍛造的癮頭髮作了,卻還不得不忍著,由此可見,他當真是憋得不行了。

  赫蒂見狀,低低笑道:「挖不了地下的礦,那你難道不會弄些別的可以用的材料來過過手癮?」

  萊因這下卻是板著一張臉,嚴肅正經地應道:「沒錢,我們身上的每一分錢都是要給部族買糧食的,哪裡能浪費?」

  赫蒂聞言,嘖嘖稱嘆著,佩服道:「大公無私,真讓人佩服——吶,那你這邊選好了引進哪些牲畜了沒有?」

  「早就選好了,這回過來蠻族這邊果然是收穫不小,」萊因興奮地逐一曆數了好幾種被完全馴養的低級魔獸,並且說明道,「我們領地有一大片沼澤,那裡沒辦法種植任何作物,除了偶爾采些草藥之外,基本上沒什麼用,這下正好,可以用來放牧,也算是廢物利用。」

  一行三人一邊聊著天,一邊慢慢向營地而去,雖然速度不快,卻能夠保證在日落之前抵達營地。

  不過,三人沒想到的是,還沒等他們抵達營地呢,迎面便碰上了幾名結伴而行的蠻族——這幾名蠻族呈扇形彼此分散開來,不過,為了安全起見,彼此距離不過三米,他們一個個都在低頭,認真尋找著些什麼。

  萊因認得其中兩人,當即上前詢問他們的目的——要知道,此時已經馬上要日落了,該當是所有人回歸營地準備晚飯的時候,這些人的行動明顯是違背常規的!

  萊因的蠻族語很是流利,說話像是蹦豆子一樣,一字接一字,嘰哩呱啦,快得令赫蒂壓根連一個詞都沒聽懂。

  倒是塞繆爾的蠻族語要更好一些,聽懂得三四成,為此,他很是積極地將自己聽到的東西與赫蒂分享:「他們好像在尋找一種植物,今天晚上之前必須要找到。」

  「什麼植物,為什麼需要得這麼急迫,有什麼用呢?」赫蒂好奇反問。

  不過,塞繆爾卻沒能聽明白這其中的緣由,只能由萊因回來解釋。

  「族裡的幾個孩子跑出去玩耍的時候被一種有毒的魔獸咬了,祭司說必須要在四個小時內找到黑腹草,需要的數量還挺多,」萊因很快便帶回了答案,並且,十分熱心地提議道,「怎麼樣,我們也幫著找一找?」

  「孩子們被什麼魔獸咬了,黑腹草雖然是解毒常用藥,但是,也不是萬能的,」赫蒂聞言微一蹙眉,對於蠻族的治療水平不是十分信任。

  萊因卻是頗為樂觀道:「不是什麼很厲害的魔獸,祭司心裡有數,不會隨便用藥的,只不過,現在不是黑腹草的季節,又加馬上就是晚上了,光線不好,所以,才發動全族出來找。」

  塞繆爾與赫蒂對望一眼,很快達成共識——他們既然暫時寄居在這個部族中,略盡綿薄之力什麼的,還是可以有的!

  ……

  黑腹草是一種中級草藥,廣泛用於大量解毒藥劑中,故名思義,切開表皮後,它的內裡是黑色的,但是,在沒有露出內在的「腹黑」之時,光看它的外表卻是極具欺騙性,一般人極難將它們從雜草中分辨出來。

  然而,一旦破壞了黑腹草的表皮,露出它內裡的黑色物質之後,黑腹草的藥性卻會大量流失。

  所以,要想在荒原上尋找這樣一株黑腹草,可謂是十分需要眼力的!

  屈膝彎腰,雙手撥開及膝荒草,一寸一寸地皮地搜尋過去,不過五六百米,赫蒂覺得自己的腰都快要斷掉了——找了小半小時,也不知走了多遠的路,她竟是一無所獲!

  拍了拍手上沾著的土,赫蒂直起腰,看了看遠方西沉的夕陽,微蹙眉道:「太陽馬上就要落山了,就算點起火把來,照明的範圍也是十分有限,這樣尋找的話,效率實在是太差了。」

  萊因在赫蒂左側四五米的距離,他憑著身高優勢,收穫自然比赫蒂要好上許多,手邊放了有兩株,聽到赫蒂的擔憂,他揉揉眼,說道:「還能怎麼辦,人命要緊,總是要先找到足夠數量的黑腹草才行。」

  赫蒂拍了拍手中的黑腹草,默默算了一下:「部落裡這麼多人都出來找,每個人保守估計能找到1株,這樣算來,應該夠了吧?」

  萊因卻並不樂觀:「我能找到兩株已經是好運氣,你沒看古奇他們,十五個人找了快兩個小時了,才找到三株?祭司說,起碼得要七八十株黑腹草才夠治,且有的找呢!」

  赫蒂聞言,深深嘆息一聲,認命地再要彎下身去尋找,卻見塞繆爾突然起身向她這邊走來。

  「赫蒂,或許,我們可以嘗試著換一種方法尋找,」塞繆爾站在赫蒂身前,微蹙眉,但神情卻帶著幾分躍躍欲視。

  「什麼方法?」赫蒂伸手捶了捶後腰,不解問道。

  塞繆爾沒有說話,而是向她伸出手。

  赫蒂挑了挑眉,看了看他伸出的手,再看了看他的臉,微一聳肩,將自己的手遞了上去,與之交握。

  塞繆爾不緊不松地握著赫蒂的手,同時說道:「你體內寄居了一株世界樹的幼苗,又得了世界樹成樹的傳承與開化,對植物自然有著特別的親近感,只不過,你本身並不具備魔法天賦,無法引導這種親近感,現在,我來幫你進行引導,你來感悟——只要想著你要尋找的植株就可以得到它們的回應。」

  說完這話,塞繆爾便閉上眼,神情莊肅,令人望之生畏。

  赫蒂不及細問,便感到手中一熱,似有熱流從與塞繆爾交握的那隻手開始向全身流竄,數秒間,她便覺得,熱流竄升進她的腦部,而後,神識一蕩,眼前便是一派血紅!

  暖暖的紅,熱熱的紅,令人無比舒適放鬆的紅……

  暖意漸去,取而代之的一派清朗,好似晨曦之際,由林間吹來的涼風,觸膚微涼,令人神清氣爽,雖未睜眼,卻似乎已見萬千綠意在腳下鋪陳,它們每一株都是如此地飽滿結實,活力充沛,比之赫蒂在冰雪之森中「見」過的任何一株植物都要更加地精神——哪怕只是最普通的一株雜草,也會令人感受到十分活潑的生命力!

  它們似乎在歡呼雀躍地歡迎著她,又像是幼崽依戀長者一般地依蠻著她,爭先恐後地想要向她靠攏,與她親近……

  就在赫蒂幾乎要沉迷在這樣的親近與依戀之中時,一道強烈的存在感浮現在她身後,幾乎是貼著她的脊背,每一分氣息彷彿都在向她宣示著他的存在感——

  「集中精神力,鎖定你要的植物,尋找它,感受它,命令它回應你的呼喚!」

  這個聲音太具有感染性,赫蒂本能地便依著它的指示執行,原本已經渙散的精神力集中如束,不斷重複著一個名字,不斷「呼喚」著,期待它的回應……

  ……

  萊因已經走出了十來米才意識到赫蒂和塞繆爾依舊面對面,手握著手,站在草原上,也不知在做些什麼。

  「這種時候了,你們就別親親熱熱了吧,」萊因嘀咕地抱怨著,後退幾步,就要上前招呼他們繼續幹活,沒曾想,還沒來得及靠近兩人,萊因便感受到一股強大而純淨的精神力以極快的速度橫掃而來,瞬間貫穿他的身體!

  這股精神力無比地柔和,卻又無比地堅韌,毫無侵略性,卻又帶著一種令人無法拒絕的強勢,當它們透體而過的時候,令人不由生出一種自己被由裡而外被看透了的一般的錯覺!

  萊因不由變了臉色——他曾經感受過這樣的精神力,當他剛剛成年,前往世界樹舉行成年祭祀,接受世界樹的祝福時,他從世界樹上感受的力量就與這道精神力十分相似!

  可是,萊因現在可以明確肯定,這股精神力來自於赫蒂和塞繆爾身上!

  他們究竟做了什麼,才會擁有這樣的能量!?

  他們現在又在做什麼,才需要觸發這樣的力量!?

  萊因板著一張臉,心下暗自決定,等見到了他的父親,他一定要向父親建言,他們黑海矮人必須重新審視與赫蒂-特納的關係——如果赫蒂與世界樹之間果真有某種特別的聯繫,那麼,黑海矮人必然要與赫蒂發展出牢不可破的盟友關係!

  赫蒂可不知道自己的這番舉動對萊因居然有著如此強烈的衝擊,因為,她此時正沉浸在一次前所未有的「旅行」之中——隨著無數黑腹草響應她的召喚,她只覺自己的心神正隨著這種呼應的不斷擴大而不斷向四面八方擴散開去,「見」到了無數肉眼所未能見過的奇妙世界。

  遠點,再遠點,漫過草原,淌過清溪,躍過樹林……

  遠點,再遠點,便縱是廣大無邊的荒原似乎也不過是她瞬息可至的近端!

  ……

  夕陽西下,圖爾朵拉帶著的人馬在荒原的一處旮旯角落駐紮,戰士們正在準備晚餐,而圖爾朵拉則獨自坐在一張厚實的氈毯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她的馬鞭,神情有些懨懨——無論是對於赫蒂還是塞繆爾,她可都沒有多少好感,但是,迫於族裡的命令,她卻必須找到他們,護送他們回到族裡。

  這樣的強制性任務令圖爾朵拉十分惱怒,卻又無處發洩,所以,只能自己與自己生悶氣。

  馬鞭是用上好的材料製成的,本身就是一件兵器,隨意揮動幾下,便隱隱帶著破風之聲,聽著便令人覺得皮肉發緊。

  圖爾朵拉擺弄得正無聊之際,突然間,不遠處的一片小樹林傳來一陣沙沙聲,聽來好似風吹樹梢引起的枝葉摩挲聲,但是,圖爾朵拉卻聽出了另外的意味!

  「這是誰在召喚植物的呼應!」圖爾朵拉倏然起身,瞪著遠方,滿面不可思議,「如此純淨的精神力,就算是族裡也沒幾個人可以與之相媲美——這究竟是誰在召喚!?」

  也許是由於距離實在是太過遙遠,圖爾朵拉所能捕捉到的精神力不過瞬息便消失無蹤,但,這卻已經足夠給她帶來震驚——自從此次進入冰雪之森,她的驕傲便屢遭挑釁,這可當真是令人十分不爽的事情!

  赫蒂自然不知道自己的精神力擴散了多麼遙遠,也不知道它對他人的衝擊與影響,因為,她僅僅只是需要幾株黑腹草罷了。

  事實上,結果也是十分喜人的,在脫離了這種精神力共振狀態之後,她依舊保持著對黑腹草的強烈感應,耳朵似乎不斷回應著一個個細小的聲音,它們在說「我在這兒,我在這兒,快來找到我」……

  赫蒂便有如一隻小兔子一般,在草叢跑過來,跑過去,每一次停頓,每一次彎身都會帶出一株黑腹草,如此不過十來分鐘,她便採集了四五十株,可謂是收穫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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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2 10:53:44
193 覺醒

  白鏈河浩浩蕩蕩自北向南奔流而去,河面極寬,站在河的這一端,只看到河面上的水汽氤氳,幾乎看到河的那一端。

  此時正值豐水期,河床之中,清浪滾滾,陽光下,寬廣的河面有如一條銀白之鏈隨意飄落在綠色的荒原之間。

  白鏈河是荒原的主水系之一,不僅為廣闊的荒原提供豐沛的水源,與此同時,也是荒原上的又一重要交通工具——乘船沿河南下,如果碰上順風順水的好天氣,不過幾日便可以離開荒原地段,在河流中下流的魚河口地帶選擇前往人類領地亦或是前往蠻族領地的分叉水道。

  赫蒂、塞繆爾以及矮人們正是在這兒與蠻族部落分手,各奔前程。

  大船是由蠻族準備的,常年來往於白鏈河上下,最是堅固結實,載重量十分可觀,便算上矮人們收購的大量畜牲,也沒給大船增加多少負擔——這樣一艘好船是蠻族人送給赫蒂的禮物之一,算是答謝她為救治族中孩童們所做出的貢獻。

  除此之外,諸多金銀寶石什麼的感謝物已經被赫蒂拒絕,取而代之的,蠻族人送了赫蒂一對初生的喚音獸,這種通體潔白,形似小羊的生物卻是一種極珍貴的高級魔獸——它們自身並沒有十分強大的戰鬥力,但卻天生有一種讓魔獸聽話的能力,可謂是天然的牧童!

  是的,牧童——至於對於赫蒂而言,得到喚音獸的第一時間,她只能想到這個最經典不過的職能……

  ……

  萊因對於這對喚音獸眼饞得不行,自見到它們伊始,目光便粘在它們身上,無論如何也轉移不開,吃喝都陪在喚音獸的身邊,只差沒在它們身邊紮營長駐了!

  但凡只要萊因不在眼前,十之八|九,必然便在喚音獸的臨時小巢邊——這已經是所有人的共識了,所以,只要有事要找萊因,必然隨時可以找到目標人物。

  赫蒂推開半人高的木門,彎身而入,抬眼便見萊因正在用一顆紅通通的大蘋果在逗弄著兩隻喚音獸。

  不過比小狗崽大一些的喚音獸蜷著身子,互相依偎著躺在巢穴裡,一隻通體雪白,只額前有一抹鮮紅額發,這是一隻雌獸,另一隻的異色額發則是黑色的,這正是雄獸的特徵。

  紅蘋果對雄獸的吸引力顯然比對雌獸的吸引力更強一些,這從它們對於萊因「勾|搭」的反應可以看得出來——雌獸窩在巢穴裡,轉過頭,看也不看萊因一眼,而雄獸則不時抬頭,似乎對幾乎要湊到鼻前的紅蘋果頗感興趣。

  赫蒂站在一旁靜靜地看了一會兒,這才微笑著走近前來,伸手摸摸兩隻喚音獸,衝著萊因一挑下巴,示意他有正事要談。

  萊因嫉妒地盯著赫蒂放在喚音獸頭頂的那隻手,目光灼灼,幾乎要在她的手背上燙出兩個洞來,而後將手中的紅蘋果塞到雄喚音獸的口中,站起身,拍拍身後的披風,一邊往外走,一邊向赫蒂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據水手說,接下來的河段有可能出現一些水生魔獸,為安全起見,希望你們矮人也加入戰鬥行列。」赫蒂沒有多說一句廢話,直指主題,「目前已知的魔獸有三種,等級都不高,有一種別名『剪刀尾』的魚最麻煩——它們的群居的,每次出動都是數量驚人,在一片河道中,想要擺脫它們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萊因聞言,揮了揮手中的一把小手斧,氣勢洶洶道:「沒問題,大家坐在一艘船 ,本來就應該出力。」

  話音才落,萊因便免不了微微一頓,神情略顯猶豫:「不過,我們畢竟習慣了陸上作戰,想要在水戰中有所建樹恐怕不容易。」

  這便是在給赫蒂打預防針,以免得若是戰果不佳,令赫蒂怪罪。

  赫蒂卻是並不在意,搖搖頭道:「塞繆爾還算是半個魔法師,對付這些魔獸應該不算太難,不過是以防萬一,才需要你們配合——畢竟,塞繆爾在施展魔法的時候只能專心一致,不能有絲毫的外界干擾。」

  ……

  大船在白浪間翻騰,四周圍都圍滿了濃郁的水汽,以至於距離船體不過幾米遠開外的地帶便只是一片朦朧,河道發展到這裡的時候,已經趨向平緩,水流也比上游地帶時稍加緩慢,但是,這並沒有令人們放鬆警惕,正相反,更多的人對這裡採取的是一種如臨大敵般的態度。

  平靜的水面偶爾只可見浪花翻動的漣漪,整個河道安靜獨彷彿只剩下他們一艘船在行動,木槳打水的聲音似乎被無限放大,單調著,一波又一波地迴蕩著。

  當許多人因為這些看似一成不變的景象與聲音而出現精神疲斃的時候,河面上平靜猛然被打破,無數飛魚從水下飛竄而出,向大船直撲而來,這些不過巴掌大的小魚兒便如同炮彈一般,撞在船身或者是防護盾上的時候,更是砸得「咚咚」作響,聽得赫蒂也跟著覺得一陣陣腦袋疼——每次聽到魚兒撞船的聲音,她便忍不住摸摸額頭,以確保自己當真沒有這麼莽撞地將自己的腦袋與大船進行親密接觸……

  船上的所有人員都派上了用場,除了維護船隻的正常運行外,更多的人力被集中在驅趕魔獸身上,蠻族水手們揮舞著各種重型武器,將所有敢於「跳」上船的水生物逐一擊落,而矮人們的動作則更加地干脆,他們取出一顆顆拳頭大的小東西,斟酌著作用範圍,逐一將它們丟入海中,而後一一引爆……

  是的,引爆,這些拳頭似的事物正是矮人們的專用發明之一,爆破彈——平日裡,它們所起到的主要作用是協助矮人開礦,像如今這般直接投入戰鬥,還是赫蒂聞所未聞的事情。

  除此之外,戰鬥力最彪悍的則是塞繆爾,他在施放魔法,一人獨立,其威其勢 卻是排山倒海,氣吞山河,魔法所過之處只剩下一片又一片翻白魚肚的各式水生物……

  其中尤以魚類居多……

  礙於此地段水生魔獸諸多,眾人行船的速度比之前要慢上許多,再加上等待的時間總是難熬的,赫蒂在等待中,忍不住打了一個呵欠,暗自嘆息自己的無能為力。

  在所有人都忙裡忙外之際,赫蒂低頭望著自己的手,十指開合,鬆鬆握住,再迅速鬆開,如此數次,她的心神卻已經不在眼前的戰鬥之中,而是在不自覺間飄走了——她又想起之前感受到的那個純粹的植物世界。

  在那裡,她感受到了強大的生機,也知道了如何合理利用自己的能力——除了呼喚植物回應之外,赫蒂隱約覺得,世界樹賦予她的能力並不僅僅止於此。

  要知道,世界樹雖然是植物屬系,但是,由它而孕生的生命 卻並不完全都是植物,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世界樹是一切生命的源始。

  由此推斷,不僅是植物可以回應赫蒂的召喚,動物也應該可以,至於魔獸是否能夠令赫蒂如願,那恐怕就需要實踐來充分證明!

  無意識之間,赫蒂的精神力緩緩從腦中被抽離出來,環繞在她身周,似乎是被什麼力量約束了一般——這是精神力太弱,並且沒有受過系統訓練的結果。

  赫蒂努力回憶著之前塞繆爾協助她所做的那諸多工作,感受一股暖流在自己的體內按著某種似有若無的軌跡,慢慢前行——不知不覺間,精神力外放過程中所能感受到的世界更加地寬廣。

  惚恍間,赫蒂只覺自己的身體變得無限輕盈,正在不斷地向上再向上,輕輕盈盈地,竟是飄離了大船,飄到了半空之中,從一個完全旁觀的角度觀看著正在進行中的戰鬥,有如在看一場猴戲一般。

  她看著,聽著,等待著,最後,她不耐煩了,雙臂一展,似乎意圖咆哮一般——下一秒,赫蒂感受到所有的水生物似乎在這一刻同時僵住了身體,原本已經飛到半空中突然渾身僵硬掉入水中,原本張著滿口利牙準備廝咬木船的像是受到驚嚇一般灰溜溜遊走,原本搖頭擺尾,立勢要給人類致命一擊的早已經不知在何時消失無蹤!

  所有人看著眼前的異變,統統變了臉色,其中,尤以塞繆爾為甚——在異變發生的那一剎那,他只想到了一件事,一個人!

  猛然轉身,正恰好看見赫蒂面色剎白,雙目緊閉,渾身虛軟地向一邊倒去——塞繆爾動作賊快地閃身來到赫蒂身邊,一把抱住她,低頭望去,只看見赫蒂青白的面容,以及微蹙的眉。

  「你個逞能的笨蛋!」塞繆爾磨著牙,極是憤恨,一時間,倒是頗為後悔教會了赫蒂如何運用自己的精神力以及傳承自世界樹的能力——如果沒有他之前的提點,赫蒂也許永遠都不會覺醒,卻也不會如此妄自費力地做出這般不自量力的行動!

  萊因是第二個反應過來的人,湊到塞繆爾身邊看著赫蒂的情況,他擔心問道:「赫蒂沒事吧?」

  塞繆爾抱起赫蒂,搖頭道:「她只是耗盡了精神力,休息一下就好,乘著現在這些魔獸都被嚇跑了,加速離開這片海域,以免赫蒂的努力白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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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 追逐

  圖爾朵拉就像是嗅到了獵物的獵犬一般,快速在草原上馳騁,氣勢洶洶,特意從極北軍團中抽調出來的精銳厚背馬在荒草上撒開腳丫子狂奔,引起一陣轟轟的悶響,不小心之下,還會以為是一整群的動物一路狂奔而來。

  圖爾朵拉顧不上自己的舉動引起多麼大的動靜,也顧不上去關注身後的軍士是否一路跟上,她只是緊緊地捕捉著那一絲若有若無的精神力波動,不敢有絲毫懈怠地一路狂追,生怕自己只要慢上一點,就會把它們放跑了一般。

  這已經是他們進入荒原的第17天了,前期偵察中預估的幾處塞繆爾和赫蒂有可能出現的傳送點都已經被搜索了一遍,沒有發生任何異樣,目前,唯一能讓圖爾朵拉堅信塞繆爾和赫蒂身在荒原的線索,便唯有這道奇妙的精神力。

  圖爾朵拉不能肯定這份能夠擁有如此強悍的植物親和力的精神力究竟是屬於赫蒂還是塞繆爾,她只是認定了,整片荒原中,除了他們兩位之外,不可能出現第三個可以如此肆意召喚植物們進行回應的人物——尤其是在冰雪之森的狩獵季剛剛結束的現在!

  駿馬狂奔,晝夜不歇,無論是馬匹還是騎士都不是等閒之輩,連續三四天不眠不休什麼的,並不是什麼大事——他們依舊能保持絕佳的戰鬥狀態。

  大約在急行軍的第五天,視線的遠方隱隱出現一道白練,銀光閃亮,在陽光的照耀下格外地亮眼,彷彿有星光不斷從這道白練之中浮升而起,飛向遙遠的天空。

  圖爾朵拉微眯眼,不由自主地放慢了馬兒的進度。

  隨行一位生於荒原,長於荒原,地道荒原人的士兵主動解說道:「那是白鏈河,荒原的母親河,也是荒原的主要通道之一,不過,這個季節,會使用白鏈河進行往返貿易的人不多,畢竟,水流和風向都不適合商貿。」

  圖爾朵拉沒有任何反應,好似沒有聽到這些話一般。

  說話的士兵見狀,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似乎早已經習慣了圖爾朵拉的態度,默默地住了嘴。

  事實上,圖爾朵拉還的確是沒有聽士兵所說的話,因為,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一股瞬間爆發的精神力所吸引——那彷彿一抹絢爛煙花綻放夜空一般短暫而醒目的爆發,令人感之興嘆。

  既為那一瞬間的華美,又為這短暫爆發之後所需要承受的極大代價。

  不過,圖爾朵拉可沒那閒心去可憐某人日後要經受的苦難,她只關注到一點——她捉到他們了!

  赫蒂-特納和塞繆爾!

  這一回,絕對不會有任何差錯,她也不會再給他們逃離她監控的機會的!

  圖爾朵拉一聲號令,隊伍再次以驚人的速度前進,有如旋風一般,向白鏈河襲捲而去……

  ……

  赫蒂已經從短暫的暈迷中清醒過來,只不過,醒來的那一剎那,她只有一種再次把自己敲暈過去,再也不醒來的衝動——因為,真是太特麼地難受了!

  天旋地轉什麼的,頭暈腦脹之類的,那簡直是弱爆了!

  赫蒂簡直想要拿自己的腦袋去撞牆!

  不過,可惜,塞繆爾及時阻止了她,一雙溫暖的大手牢牢固定在她腦袋的左右兩邊,十指指間稍加了點力氣摁在她的頭上,正在緩慢而有力地進行著按摩,

  赫蒂哼哼嘰嘰地真叫喚,難受得不得了,連句完整的話都不想說了。

  塞繆爾見狀,嗤笑一聲道:「讓你逞強,行了吧,現在吃苦頭了吧。」

  赫蒂只能哼嘰,抗議都沒法抗議。

  「你以為得了世界樹的傳承就能萬事大吉?實在是蠢不可及!」

  塞繆爾嘴上說得毒辣,手上的動作也不溫柔,但是,正因為這番有力度的按摩,赫蒂的不適反倒有所好轉,所以,慢慢地,她也不哼嘰了,只默默地聽訓,甚至偶爾還抬手指點塞繆爾如何按摩才更能減緩她的不適。

  訓了一堆話後,塞繆爾自說自話得也沒勁兒,便默默地停下話來,手上的動作倒是沒有懈怠,頗有一種任勞任怨的意味。

  漸漸地,也不知是適應了這種不適,還是塞繆爾的按摩果然起了一定效果,赫蒂在對抗不適的同時,還能分出幾分精神來感知他們現下的境況,以及進行一些簡單的思考。

  那麼,問題就來了——塞繆爾的舉動未免有些太體貼了,與赫蒂印象中的他完全不相符啊。

  別說那番很是自來熟的嘮叨,光就這長達半個多小時的按摩就不是普通朋友關係能夠堅持下來的吧——至少,赫蒂自問自己就不做到為一個普通朋友如此費心費力。

  那麼,問題便可以繼續往下發展了——塞繆爾為什麼要這麼做?

  赫蒂的思緒在痛苦中飛速狂奔的同時,塞繆爾卻是捕捉到了某種熟悉卻又令他不爽的能量正在接近——那是守護一族的追蹤秘術,施法之人正在迅速向他們靠近!

  塞繆爾冷哼一聲,對赫蒂說道:「有一些討厭的傢伙找上門來,你先休息——不要再胡亂使用精神力,如果可以的話,儘量冥想,那樣會減少你的痛苦。」

  說完這番話,塞繆爾扶著她躺下,而後大步走出艙去——塞繆爾的手停止按摩的時候,赫蒂不知怎麼地,突然由心湧出一種不捨的依戀,然而,下一秒,這種柔軟而甜膩的情緒就被痛苦所取代……

  ……

  塞繆爾一出艙門,便見萊因神思不屬地在門外來回走動,雙手不時互相搓弄著,顯示出他頗為緊張的情緒。

  「塞繆爾,赫蒂怎麼樣了!?」萊因一見塞繆爾便衝上來詢問,目光不時掃向他身後的艙門,大有只要他說一聲不好,就要馬上衝進去的勢頭。

  「她沒事,在休息,不要妄加打擾,」塞繆爾木著臉拒絕了萊因的探視,與此同時,大步向外走去。

  萊因看了看艙門,再看了看塞繆爾,遲疑了一下,幾步蹭到塞繆爾身邊,一邊努力跟上他的大步伐,一邊問道:「嘿,夥計,你現在要干嗎,氣勢洶洶地,好像要找人打架。」

  塞繆爾低下頭,面無表情地看了萊因一會兒,才道:「準確說,應該是有人找上門來打架。」

  萊因聞言,卻是眼前一亮,握著腰間手斧的斧柄,躍躍欲試地叫嚷道:「又要打架了嗎,這個好,之前那場架打得彆扭,我還沒過癮咧!這會又是哪個王八犢子,看我不劈了它們!」

  鑄造、戰鬥與美酒是矮人們普遍存在的三大愛好——無論男女。

  ……

  寬大的木船在距離河岸二十來米開外的河道中緩緩而行,午後的風並不適合從北到南的航行,所以,船速慢了許多,大約只比厚背馬全速前進時好上一些。

  圖爾朵拉遠遠地便鎖定了這艘船,當她與木船之間的距離縮近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圖爾朵拉得以清晰看到矗立船首的那人的身影——筆直屹立,如松如岳。

  一時間,圖爾朵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歡喜的嫉妒的,各種情緒在她的心間翻騰不已,有如一鍋沸騰的熱水,每一次滾動都是一番煎熬。

  塞繆爾,塞繆爾,塞繆爾!

  圖爾朵拉無聲地重複著這個名字。

  似有所感一般,船首屹立的那人也轉頭向她望來——雖然只是簡單的一個轉身的動作,卻足以令圖爾朵拉心跳加速,嘣嘣嘣地,彷彿要從胸腔中跳出來一般。

  可是,下一秒,圖爾朵拉卻覺得有一種大熱天被冰水淋透身心一般的感覺,因為,從塞繆爾那裡,她感受到了一種深深的敵意,有如鈍化的小刀,一點一點地在她的皮肉間廝磨著。

  不過,這才是塞繆爾,厭惡守護一族也同時厭惡她的塞繆爾……

  馬隊與木船的距離在逐漸縮近,近到木船上的水手們都已經發現了岸上狂奔的這一群人,由此,不少人擠到了靠近河岸這端的甲板,對著圖爾朵拉等人指指點點。

  圖爾朵拉見狀,很是氣惱,連續發出了幾次示意之後,卻不見木船有絲毫停船靠岸,以方便他們登船的跡象,為此,她也爆發了。

  厚背馬突然像發了瘋一般,跑出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在即將抵達河岸的時候,厚背馬一聲長嘶,竟是一刻不停,藉著強大的慣性力量猛然向前一撲,整匹馬兒,連帶著它身上的騎士便有如飛行一般,躍空而起,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

  厚背馬的超常發揮不過只是個例,它們畢竟是不能飛,更不能游泳的生物。

  藉著慣性,馬兒連帶著騎士達到「拋物線」的頂峰之後,馬上的騎士竟是一點友好也沒有,毫不考慮地便拋棄了自己的夥伴,纖足鬆開馬身,整個人一下拔起,雙腿用力在馬上一蹬,藉著馬兒的高度與力道,再次化為一顆人體炸彈,直接向木船衝殺而來——

  「嘩……」

  「砰!」

  兩道聲響幾乎是同時而起,只不過,前者是厚背馬落水的聲響,而後者則是圖爾朵拉躍上木船時撞擊甲板的動靜。

  圖爾朵拉穩穩地站在塞繆爾身前,抬首瞪眼,怒目相向。

  塞繆爾目光淡然地望著她,對於她的挑釁,視若無物。

  萊因以及其它看熱鬧的人則擠在船身一側,看著逐漸遠去的厚背馬落水的地點,以及仍然沿岸追逐而來的人群,各自竊竊私語,交流著各種不同的八卦……

  一時間,可謂是熱鬧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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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 醒與睡

  赫蒂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裡混亂不堪,各種場景隨意穿插,各種人物肆意亂入,破碎的人物對話與場景影像互相交疊,富含了十足豐富的信息,但是,一時間,赫蒂卻又不能十分有條理地將它們梳理出來,並且消化吸收,只能無奈地任由這些混亂的信息在自己的腦海中肆意亂竄,不時挑戰她原本已經很脆弱的神經。

  夢很長,自然睡眠的質量就差了許多,待赫蒂清醒之時,便覺得渾身痠痛,休息一趟之後,竟似乎比睡前還要更加難受——當然,值得慶幸的是,她的頭痛總算是有所緩解,原本折磨得人幾乎要撞牆的強烈不適已經退化成隱隱悶痛,不時地抽抽瘋,顯示一下它的存在感,卻並不至於影響赫蒂正常起居生活。

  睜開眼,赫蒂在呆怔了數秒之後,才發現了異常——她並不是睡在船艙裡,或者,更準確地說,她似乎已經上岸了,因為,如果還在船上的話,無論如何,船體都會因水體的運動而作出輕微晃動的!

  可是,這會兒,赫蒂一點也感覺不到任何晃動感,由此,她才推測出,她已經被挪到岸上了。

  慢騰騰地坐起身,撥開床帷向外望去,赫蒂心中浮現出諸多疑問,譬如她現在的所在,譬如她究竟暈迷了多久,再譬如,塞繆爾等人又跑到哪裡去了?

  再多的疑問,沒有人解答,也終歸只是疑問,所以,赫蒂在床邊坐了一會兒,稍加適應了一下身體的沉重與各種不適之後,才慢吞吞地起身,扶著床榻,一點一點地向外挪去。

  「哎呀,赫蒂,你既然醒來了,怎麼不拉鈴,還這樣亂跑,要是再摔傷了,那可怎麼是好,」維爾莉特推門而入,便見到赫蒂佝僂著身子,艱難而行,免不了一邊念叨著,一邊讓貼身女僕上前將赫蒂扶回床上。

  赫蒂怔怔地看著維爾莉特,眨眨眼,再眨眨眼,確定自己沒有眼花,但是,她卻不能確定這是不是什麼幻覺或錯覺,所以,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維爾莉特?你怎麼會在這兒?」

  維爾莉特聞言,好笑道:「你該問的是,你現在在哪兒,才對吧?」

  赫蒂扁扁嘴,從善如流地改變了問題:「好吧,那麼,我現在在哪兒,暴風堡?」

  「不,我們現在在哈特斯堡,」維爾莉特在赫蒂床邊的小榻上坐下,然後側過身來,對貼身女僕吩咐一聲,讓她去廚房取補品,待人走出房去後,維爾莉特才又道,「三天前接到消息說,你們到了哈特斯堡的時候,我可是嚇壞了——這裡剛剛驅趕了一群狂化魔獸的襲擊,你們如果早來一步,恐怕就會被捲入戰鬥中了。」

  赫蒂靠在床頭,半眯著眼看著維爾莉特,心中對她的存在以及她的所言依舊是半信半疑——可不能怪她胡思亂想,這段時間以來的冒險經歷中,赫蒂不知面對了多少次幻境考驗,自然免不了有幾分魔怔。

  維爾莉特不知道赫蒂心中的這百轉千回,只當她還累著,依舊沒能緩過神來,故而輕輕一嘆,伸手拍拍她的手道:「這裡是凱瑟琳女士駐守的城市,弗蘭克已經和巴林家族打過招呼,所以,你就安心地在這裡好好休息,等你身體恢復好了,我們再回佩蘭省。」

  「塞繆爾和萊因他們呢,其他人都還好嗎?」赫蒂慢吞吞開口詢問——這一出聲,她才意識喉間的乾澀,說話的聲音細微得幾如蚊蚋。

  維爾莉特遞上溫水,讓她潤喉,與此同時,說明道:「塞繆爾大人有緊急事務需要處理,萊因及其他矮人則帶著他們的畜群先行離開——他們需要與其他矮人取得聯繫。」

  赫蒂注意到維爾莉特在提及塞繆爾的時候,神情略顯微妙,不過,不待她再追問,精神力爆發的後遺症正恰時發作起來,強烈的痛感與暈眩感幾乎令她想要再次暈迷過去。

  好容易扛過這陣子不適,維爾莉特的貼身女僕已經取來藥劑與滋補湯水。

  吃了藥,又喝了湯,不知是藥物作用還是抵抗症狀發作耗去了她僅剩的力氣,赫蒂在不知不覺間便又閉上眼,陷入沉睡。

  維爾莉特為赫蒂掖了掖被角,看著她蒼白的面容,微微嘆息——姐妹倆分別還不到兩個月,赫蒂就已經如此削瘦而虛弱,不得不引人唏噓。

  尤其在得知赫蒂的失蹤與那位地位高貴且身份神秘的塞繆爾大人息息相關之後,維爾莉特不由對赫蒂更添一分擔憂——她可還記得清楚,把赫蒂從船上抱下來的正是這位塞繆爾大人!

  維爾莉特對床長嘆的時候,房門被輕敲兩下,便由外而內被打開——

  「我聽說赫蒂醒了,就過來看看,怎麼現在又睡了?」凱瑟琳大步走近,壓低聲音說道。

  維爾莉特起身對她行禮,解釋道:「勞您掛記,赫蒂的病症剛剛發作了一回,所以,喝了藥便睡下了。根據醫囑,大約再過十個小時就會醒——到時候的狀態就會稍加穩定。」

  凱瑟琳漫應一聲,湊到床邊仔細看了看赫蒂的氣色與模樣,這才轉身向維爾莉特比了個手勢,稍加示意。

  兩人來到與臥室一牆之隔的起居室,凱瑟琳開門見山道:「八小時後,我要帶隊進行一次突襲,幾天內恐怕不會在城裡,如果赫蒂的情況有所好轉,可以挪動的話,最好轉移到暴風堡會更安全。」

  維爾莉特聞言,不自覺地緊張起來,雙手揪著巾帕絞了又絞,不過,緊張歸緊張,她還是很鄭重地應下了凱瑟琳的叮囑:「我知道了,您放心,最終不過三天,我們應該就能上路。」

  「三天?」凱瑟琳微一蹙眉,不過,思及赫蒂的病情,她之才稍稍鬆解了一些嚴肅的神色,微微一嘆道,「你們儘量提前一些就是,雖然正式的指示還沒有下來,但是,圖爾朵拉大人離開前便對赫蒂頗具敵意,我們總需要注意防範。」

  「弗蘭克也曾這樣叮囑過,只是,我們又不好把這些事向赫蒂說明,只能等她情況好轉,再提出轉移才不至於引起她的懷疑,」維爾莉特同樣嘆息,神情憂鬱,「只希望天神保佑,一切順利——唉,真不知道赫蒂是如何招惹上這些大人們的,這一次可以避到暴風堡去,可若是圖爾朵拉大人忌恨在心,日後,赫蒂總不能一直托敝於波拿多大公名下吧?」

  「如今情勢特別,等熬過這陣子,以後應該就好了,」凱瑟琳擺擺手,竟比維爾莉特要更加樂觀,「特納子爵將再次進入權力中樞,赫蒂此番恢復也必然有所不同,再加塞繆爾大人的許諾——維爾莉特,你要有所信心才是。」

  維爾莉特聞言,只能苦中作樂地微微一笑,再無更多言語。

  ……

  赫蒂再次清醒之際已是夜晚時分,房間裡安靜得可以聽到鐘錶嘀答的聲響,一下一下,似乎是敲擊在心頭一般。

  她躺在床上,先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發現之前的痠軟已經有所緩解,雖然依舊使不上多少勁兒,但至少不至於像生鏽老舊的機器一般,難以動彈。

  翻身坐起,衣物與被縟磨擦出聲,自然引起屋裡其他人的注意——

  「醒了?餓了沒?」維爾莉特的聲音應時而起,倒是讓赫蒂嚇了一大跳。

  「莉特?你怎麼還在這兒,現在幾點了?」赫蒂站起身,揭帷而出,得見書桌邊扶桌而立的維爾莉特。

  不待維爾莉特回答她的問題,赫蒂的肚子便已經抗議出聲,咕嚕嚕,咕嚕嚕地,叫得極盡歡快。

  維爾莉特撲哧一笑,快步上前,將睡袍給她披上,然後接著她在書桌邊坐下——桌上正擺著一份晚餐,由於托盤上刻畫了保溫的魔法陣,所以,晚餐還是溫熱的,正好下口。

  一見到如此美食,赫蒂眼前一亮,再也顧不得多問些其它事情,捉起餐具便開吃,唏哩呼嚕,吃得很是歡快。

  維爾莉特在一旁看了,對於赫蒂這番毫不淑女的舉動竟沒有斥責,反倒不時地給添水加湯,並且叮囑她慢些進食。

  赫蒂吃得極快,像是多少年沒吃過飯的餓鬼一般,所幸,廚房準備的都是易消化的流食,倒也不用擔心吃得太快噎著,或是不好消化。

  大約三分鐘解決戰鬥,赫蒂一抹嘴,捧著肚子長長嘆息一聲,不由得又覺得眼皮子打架,張嘴打了個哈欠,看模樣,又是想睡覺了。

  維爾莉特見狀,不由好笑,拉著她起身,在屋裡轉起圈來,同時念叨道:「才吃飽,哪裡能睡,而且,你今天睡了這麼多,怎麼還能犯困,起來多走走,消消食。」

  赫蒂聽話地隨著她走動,一邊走,一邊卻仍然在點頭,可是,點著點著,似乎便又要睡去。

  維爾莉特只能不斷與她說話,以吸引赫蒂的注意力,如此這般在屋裡轉了四五圈,赫蒂的睡意才漸漸消去,稍有些精神來答對維爾莉特的問話。

  與此同時,赫蒂也注意到了一個問題——維爾莉特說了諸多,卻從來不問赫蒂她這段時間失蹤的經歷。

  這可與維爾莉特性格不符,難道是因為她知道了些什麼,或者是在忌諱什麼?

  赫蒂不由地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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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2 10:54:37
196 出走的時機

  赫蒂發現,人的承受力是可以被不斷擴展極限的,當疼痛成為常態的時候,漸漸地,她可以從最初一旦病症發作便痛得死去活來,意識不清到如今只是簡單地蹙眉,然後繼續毫無影響地繼續自己正在進行中的事務,這其中不過是三天的功夫罷了。

  三天的時間裡,產生變化的不僅是赫蒂,還包括維爾莉特——或者,更準確說,應該是赫蒂在對抗疼痛之餘,有了更多的精力去關注外界的變化,尤其是維爾莉特。

  所以,赫蒂發現維爾莉特一直處於一種很焦躁的狀態,雖然她在與赫蒂相處的時候始終勉力保持鎮靜,但是,赫蒂仍然發現了這分不安情緒。

  表現最明顯便在於兩人聊天時,說著說著,維爾莉特便會不自覺地走神,目光望向窗外,似乎在關注什麼,或是在擔心什麼。

  赫蒂端起茶杯,輕輕啜飲一口,並沒有提示維爾莉特,而是在維爾莉特回神之時,自然而然地換了一個話題,若無其事一般繼續她們的下午茶時光。

  赫蒂的身體稍稍有所好轉,午間散心的時間有所限制,一壺水果茶的時限正剛好,所以,姐妹倆相聚不過半個小時,維爾莉特便將赫蒂送回房休息,而後匆匆離去。

  赫蒂躺在床上,靜靜聽著腳步聲遠去,等待著房門關閉,又靜躺了數分鐘,確認屋裡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之後,她才動作輕悄地坐起身,掌心相對,輕輕搓弄幾下,待掌心溫熱之後,再攤開掌心——此時,她的雙手間竟靜靜躺了一枚橢圓形的褐色種子,飽滿並且生命力十足。

  赫蒂對著褐色種子輕輕吹了一口氣,與此同時,調動了細微的精神力觸動種子的內核,緊接著,一幕極具魔幻色彩的畫面由此而展開——褐色的種子左右晃動幾下,竟在一聲聲細微的「哢哢」聲中破殼出芽!

  嫩綠色的小芽迎風即長,迅速在赫蒂的雙手間茁壯發育起來,不過數秒便已成型,而後,根須與莖葉同時揮舞著,攀上赫蒂的脖頸與頭顱,好似一根根血管一般,緊緊貼附在赫蒂的脖子與臉頰,瑩綠色的植體將赫蒂的膚色襯得越發白淨,只是,這樣的畫面看起來卻是滲人之極。

  赫蒂自然看不到自己此時的模樣,不過,就算她看得見,恐怕也不會在意,因為,在與植體產生聯繫的剎那,她的視野便出現了一次快速的轉換。

  先是一陣漆黑,而後是不斷晃動的光與色彩,漸漸地,才出現破碎的畫面,再接著,所視之物開始變得飽滿而完整,只不過,角度有些奇怪罷了,不像是人類正常視物時的模樣,便類似於趴在某人頭頂俯視一般的模樣。

  視野中的一切在緩緩移動,經過一條又一條的廊道,期間遇上不少僕役與低級軍士——熟悉的建築內景讓赫蒂得以明白,這裡仍然是城主府。

  赫蒂還有些不太適應這樣的視覺效果,稍稍閉了閉眼,晃了晃腦袋,再睜開眼之時,便「看」到一個男人伸開雙臂正在向「她」走來——

  該死的,這又是哪個混蛋,居然想佔維爾莉特的便宜!?

  赫蒂心下暗怒,緊接著,視野一晃,伸開雙臂的男人並沒能如願擁抱到美人,面帶遺憾地調侃了幾句——赫蒂聽不見聲音,卻能看見對方的口型,以此分辨出對方的語言。

  這是一種共生魔植的特殊能力,只要共生魔植的雙方之間的距離尚在適宜範圍之內,即可共享彼此的感知——赫蒂藉著下午茶,讓維爾莉特服下半株共生魔植,但由於維爾莉特那邊並沒有促發魔植生長,所以,赫蒂只能共享到部分感知,譬如,視覺。

  在赫蒂的「監視」下,維爾莉特與這位男士一起進入了一間小房間,孤男寡女,沒有第三者。

  只不過,一進門,這位男士的神色便一下子正經而嚴肅起來,他從懷中掏出一件令牌模樣的事物遞給維爾莉特,而後快速說道:「凱瑟琳大人到今天還沒有消息,副城主那邊有人開始蠢蠢欲動,今天早上開始就見他們不斷調動城內的佈防,幾個城門的排班也有所改變。」

  赫蒂「看」到維爾莉特伸出手,接下令牌,但是,她聽不見維爾莉特說了些什麼

  所以,赫蒂只能靜靜等了約了小半分鐘,才見這位男士繼續「說」道:「馬車已經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還請速速決斷,那兩位大人的行蹤與脾氣,都不是我們能掌握的,所以,危險隨時都有可能爆發。」

  兩人的交流便到此為止,男人先開門,左右望瞭望,見是無人,迅速走出門去,而維爾莉特則繼續待在空蕩的小房間內,默默佇立,久久未動。

  大約等了有六七分鐘了,維爾莉特才開門出去,緩慢前行——越走越高,最後,維爾莉特走到了城主府最高的哨所位置,依著絕佳的觀察視野,向四周望去。

  藉著維爾莉特的眼,赫蒂俯視著這座城市——出於安防考慮,城市的大多數建築以低矮為主,青灰的色澤顯得頑固而堅實,呈現出這座城市堅不可摧的特質。

  赫蒂知道,維爾莉特在望著城市的幾處城門,每當附近的街市有巡邏士兵疾行而過的時候,維爾莉特也會特意注視他們。

  雖然共享的只有視覺,但是,赫蒂卻莫名地知道,維爾莉特的焦躁情緒正在逐漸加重,已經躍升到不安與恐慌的地步了。

  閉上眼,赫蒂感受到植體緩緩從自己身體上脫落時細微的觸感——當它們完全剝離之後,已經完成使命的魔植迅速枯萎,變成一串枯枝,稍一用力便化為褐色的灰燼。

  拍手揚灰,赫蒂揭被下床,扶在桌邊,望著房門,默默沉思——究竟是什麼事情令維爾莉特如此忐忑不安,又猶豫不定?

  正疑惑間,耳朵突然捕捉到一陣細微的撲扇響動,像是鳥兒撲翅一般,繼而是有節奏的敲擊聲——發出聲音的方嚮應該是通向小陽台的窗。

  赫蒂蹙眉轉身,走到窗門,這才注意到窗邊落了一隻通體雪白的鳥,模樣似鷹,形體卻比鷹要小上許多,毛色雪白亮麗,目色紅豔,有如最高貴的紅寶石一般。

  白鳥看到赫蒂,顯然來了精神,抬起一隻爪子,又敲了幾下窗戶,看那模樣,聽那節奏,竟像是某位紳士正在敲門一般,極具涵養。

  赫蒂笑著搖了搖頭,覺得自己有些入魔——不過是只有些靈性的鳥兒罷了,與涵養又有什麼相關?

  雖是如此想著,她到底還是上前給它開了窗。

  不料白鳥的表現遠遠出乎她的意料——它當真有如一位紳士一般,先是略略欠身,感謝赫蒂的開窗放行,而後小跳著走進屋裡,撲扇翅膀飛到與赫蒂視線平行的位置,再次欠了欠身,這才將腦袋伸到翼下,再抬首之時,鳥喙間竟是咬著一枚小捲軸!

  「這是給我的?」赫蒂驚訝問道。

  白鳥輕輕扇了扇翅膀,點了點頭。

  赫蒂嘖然驚嘆著,近前從白鳥口中取出小捲軸,輕輕拉開捆綁捲軸的小細繩——

  「砰」得一下,原本不過小拇指大小的小捲軸一下子變成一封標準體的書信。

  書信的封面頁上,端正地寫著「致赫蒂-特納」,字體端正,筆力遒勁,指間撫摸上去,甚至有種筆力透體而過的凹凸感。

  拆信閱覽,赫蒂的臉色不由幾番變化——這是一封來自塞繆爾的書信,信不長,不過兩頁紙,但是,信中的內容卻是十分驚人,甚至對赫蒂而言,有如驚雷。

  塞繆爾解釋了他們登岸時的意外,以及他臨時離去的原因,但是,更加重要的是,塞繆爾在信中解說了赫蒂此時的險境!

  是的,險境——來自於圖爾朵拉的威脅,往更深層次說,或者應該說是來自於塞繆爾母親的威脅。

  赫蒂來不及細想,披上外袍便往外走,才出了門,便撞見迎面而來的維爾莉特。

  「赫蒂,你這是怎麼了?」維爾莉特的焦慮與不安登時換成驚訝。

  「莉特,你們應該已經準備好了吧,我們現在就出發,現在,立刻,馬上!」

  維爾莉特驚容未定,也來不及想赫蒂從哪裡得知的消息,抑或是赫蒂知道了多少,只知情勢危急,提起裙襬便快步向外走去,一路喝令,讓貼身女僕及隨行侍從前去準備出行事宜。

  雖然事出突然,但是,一行人離去得卻並不匆忙,維爾莉特領著赫蒂從少有人進行的側門繞行到府外,此時已見一座不起眼的雙騎馬車正靜靜停在門外,駕車的,正是此前剛剛與維爾莉特會過面的男人。

  赫蒂見狀,免不了多看了他了幾眼。

  車伕兄咧出一抹燦笑,壓了壓頭頂的帽子,衝著赫蒂略略行禮。

  維爾莉特也沒為雙方介紹身份,只一心將赫蒂往馬車裡推。

  姐妹倆才坐穩,馬車便啟動了。

  赫蒂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只聽窗邊一陣撲翅聲起,轉頭望去,但見那隻傳訊的白鳥正縮頭縮腦地從馬車的小窗中擠了進來。

  赫蒂無語地與那雙紅得晶亮的眼眸對視數秒,而後「唰」得一下按下車窗,拉好窗簾,馬車內的光線下子暗淡下來。

  「赫蒂,你……知道了?」維爾莉特語帶遲疑。

  赫蒂放棄與白鳥對視,轉首反問:「我應該知道什麼?或者,我應該問,莉特,姐姐,你們對我隱瞞了什麼?」

  維爾莉特抿了抿唇,一時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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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 追兵與救兵

  赫蒂並沒能等來維爾莉特的回答,國為,在此之前,她們便遇到了嚴重的危機,以至於誰也沒有精力去關心什麼疑問,什麼回答——

  原本正常行駛的馬車突然向左邊猛力一拐,強大的慣性使然,姐妹倆在狹窄的車廂中撞成一團,驚呼聲、悶哼聲,再加上白鳥的「嘎嘎」鳴叫聲,可謂是混亂不堪。

  不過,這樣的「突然襲擊」並不只是個例,在姐妹倆還沒有重新穩住身體的時候,馬車又是一次大輻度的轉向,兩人再次被甩到一邊。

  如是三番之後,赫蒂終於找著一個機會把自己固定住,然後揭開一側窗簾,向外望去——馬車正行駛在一處僻靜的小道上,左右兩邊都是低矮的房屋,綠蔭掩蔽,與其說像是城市的一角,不如說更像是某種荒郊野外。

  不知這裡是原本就是如此荒蕪,還是馬車動靜太大,都把人嚇跑了,馬車左右和前方,別無一人,更無它物,這倒是方便了馬車的前行。

  不過,相比於前方的暢通無阻,馬車後方卻是熱鬧非凡——數十騎武裝騎士正在追擊,其中有兩騎駿馬之上駝著的是法師打扮的年輕人。

  大約每隔一段時間,這兩位年輕法師便會聚集魔力向馬車施放魔法,意圖攔截馬車或是干擾馬車的前進——馬車不時出現的意外轉向便是為了避開這些攻擊。

  從年輕法師施放魔法的威力以及施放的頻率來看,這兩位並不是什麼正式的法師,而應該只是學徒——如果是正式的魔法師,馬車根本沒有逃離的機會!

  「天哪,他們追上來了,難道圖爾朵拉大人的命令已經傳達了嗎,這可真是最糟糕的事情!」維爾莉特也看到了緊追馬車不放的這些騎士們,為此,萬分焦躁不安,唸唸不停。

  赫蒂在觀察追擊者之餘,還有精力安慰維爾莉特:「莉特,你放心,圖爾朵拉那邊應該還沒能有所指示,要不然,就不只是這種規模的攔截——最起碼,那也得是全城戒嚴級別的!」

  馬車的駕馭者十分給力,雖然一路驚險萬分,但是,卻始終沒有出現什麼太大的差錯。

  只不過,馬車的速度畢竟比不上訓練有素的戰馬,再加上有法師的干擾,彼此間的距離正在逐漸縮短。

  臨時車伕似乎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所以,他抽空敲了敲車廂的隔板,示意赫蒂和維爾莉特拉開隔板,以便交流。

  待隔板一打開,便見車伕塞進來一個寬長的黑匣子,匆忙說道:「把它們撒出去,能攔多少算多少。」

  維爾莉特沒有多想,直接上手打開黑匣子,倒出一堆小型路障類的「暗器」,例如三角釘,鐵蒺藜一類的事物……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幾個普通人也能使用的觸髮式魔法捲軸——就是那種只要一拉開捲軸的封印帶,就能施放魔法的昂貴魔法捲軸。

  「嘖嘖嘖,真陰險。」赫蒂搖頭晃腦地感嘆一番,手上的動作卻是一點也不慢,捉起「暗器」,便大把大把地往外撒,然後,很歡快地看著窗外一連串的「交通事故」……

  人仰馬翻什麼的,就不用多說了……在如此高速的情況下,發生這樣的事故,恐怕,無論是人還是馬,都沒幾個能活命的吧……

  「暗器」雖然有效,但是,卻只是一時之功,第二輪再投擲時,效果就差了許多,不僅是因為追擊的騎士們有所防備,更因為,能保留下來的人,騎術都必然非同凡響。

  而且,更令人感到擔憂的是,對方向天空發射了一枚信號彈,彩色的閃光在天空中炸開,就算是在大白天,也依舊醒目——便是再傻也應該知道,他們這是在向同伴通報消息,意圖包抄。

  赫蒂磨了磨牙根,正惱怒著呢,恰好瞥見那隻傳訊的白鳥正立在馬車座位的靠墊上,慢條斯理地梳理著自己的羽毛,紅紅的鳥喙一點一點地順著白色的長羽,看模樣,簡直是悠哉至極。

  由此,赫蒂免不了心理不平衡地遷怒了——誰讓這丫這麼悠閒,誰讓這丫會飛,誰讓這丫和塞繆爾有關?

  越是聯想,赫蒂越覺意難平,隨手捉過一樣東西便向白鳥丟擲過去,驚得白鳥撲扇著翅膀,「嘎嘎」直叫,一雙紅寶石般的眼眸直愣愣地盯著赫蒂,略顯發直,似乎壓根不明白自己哪裡惹惱了她一般,看起來又無辜又可愛。

  赫蒂一下子便洩了氣,一抹臉,轉而向技術高超的臨時車伕詢問道:「你是誰安排的人,凱瑟琳還是塞繆爾?現在這種情況我們逃得出去嗎,是否另有援軍可以求助?」

  臨時車伕側轉身,激發了馬車上的某個裝置,一時魔力湧動,一個魔法罩護住了整輛馬車,與此同時,也擋住了一波弓箭襲擊。

  「特納小姐請放心,只要過了這個街區就能看到我們的同伴了,請您和維爾莉特再稍加忍耐一下,」臨時車伕先生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神情輕鬆,似乎並不把這番追擊看在眼中,也沒把那些擦著馬車飛過的箭矢放在心上……

  赫蒂盯著他的背景看了數秒,默默地在心中將他劃分立場——這傢伙應該和白鳥一個來路的吧……凱瑟琳的手下大多是軍人出身,沒有這般氣質的傢伙。

  思及此,赫蒂更覺牙癢,越發堅定了一個信念——一切都是塞繆爾惹的禍!

  當然,赫蒂是完全不可能承認自己也有幾分責任的……

  緊張逃亡之中,時間變得無比緩慢,每一分每一秒都變得如此煎熬,前方的道路也變得無限漫長,似乎永遠也跑不到終點一般。

  也不知跑出了多久,道路兩邊已經看不到房屋,車輪下的道路也已經變得顛簸不平,但是,臨時車伕先生說的「同伴」卻依舊連個影子也沒見過。

  唯一令人安慰的是,敵人的援軍也同樣還沒能及時趕來。

  就在這般僵持時刻,馬車突然一次劇烈的上下顛動,強大的震動將人用力向上一拋,腦袋直接撞到車廂廂頂,很是一陣悶疼。

  但是,這卻並不是最糟糕的——

  當馬車重新落地的瞬間,赫蒂的耳朵捕捉到「哢啦」一聲脆響,而後馬車便不由自主地向一側傾翻而去!

  「砰」得一聲巨響,馬車的前端被整體破開,赫蒂和維爾莉特只覺身上一緊,一股強大的拉力扯著她們一陣天旋地轉,不過數秒之後,兩人便重重栽在路邊草叢間,出於慣性的緣故,很是一陣翻滾之後,才算堪堪止住身形。

  只不過,此時,無論是赫蒂還是維爾莉特都應該是渾身各處疼痛的狼狽模樣了吧……

  赫蒂扶著腰,沒來得及起身,便見那位臨時車伕先生從一邊竄出,捉著她的手便迅速向維爾莉特的方向狂奔,一邊跑還不忘一邊絮絮叨叨地抱怨著——從天氣到地形,從未能及時趕來救援的同伴到半路出事意外解體的馬車再到窮追不捨的追兵,無一不在他的抱怨之中。

  帶著赫蒂和維爾莉特兩位弱女子,就算鑽進樹林子裡,顯然 也不可能避過追兵,所以,臨時車伕先生只能選擇面對面地硬扛,只見他在腰後一抹,也不知做了什麼動作,便扯出一根烏黑長棍,一番揮舞之下,竟是逼得追兵不得進前半步!

  第一波的追兵只有不足二十人,雖然配合默契,但是在絕對強大的威力值的突圍下,依舊沒能攔下赫蒂三人。

  臨時車伕護著赫蒂和維爾莉特且戰且退,慢慢向路邊樹林的深處退去,一路向西,目的性十分明確。

  就在三人退後大約四五百米之後,第二波追兵又趕了過來,這一回便有大約百人。

  臨時車伕神情悲憤地咆哮一聲,瘋也似地一個前衝,殺入追兵群中,很是一陣群攻,打得對方狼狽不堪,而後在所有人沒能及時反應過來之際,他又倒退而回,拉著赫蒂和維爾莉特便是亡命逃竄,一邊跑著,一邊不管不顧地嚎嚎叫著幾個名字,很是聲嘶力竭,頗有種末路狂奔的意味。

  回應這番吼叫的,自然是白鳥的一陣「嘎嘎」亂叫——這廝可謂是如今最悠哉的,當赫蒂三人在沒命逃跑的時候,它便生在一邊飛得悠然,彷彿在監工一般,令人悲憤。

  只不過,這一回,白鳥的「嘎嘎」叫聲,似乎並不僅僅只是胡亂的叫喚,隨著它的聲響,小樹林深處的某處也傳來一陣奇異的鳥叫聲。

  臨時車伕聞聲,當即精神大振,帶著姐妹倆便是一個大轉彎,改變了逃跑的方向,衝著鳥叫聲的出處便是一陣狂奔,一邊跑,一邊不忘向後追著魔法捲軸,以此阻攔後追兵們的動靜,與此同時,還大聲叫著,似乎在期待著友人的回應。

  「鬼吼鬼叫個什麼勁兒,你當大家都是聾子不成,」前方小樹林傳來一陣不耐煩的咆哮,緊接著,便見一名高大的紅發大漢從樹林中躍出,大喝一聲,便向追兵中直衝而去,一雙大斧被揮舞得凌厲非常。

  接二連三地,有幾位傭兵打扮的人從樹林中走了出來,迎戰追兵,與此同時,也有人帶著赫蒂和維爾莉特向外撤去。

  顯然,這是救兵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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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2 10:55:13
198 抵達暴風城

  雖然營救計畫出了些小偏差,但是,不可否認,總體上還算是順利的——至少,赫蒂和維爾莉特被安全地送出了城,並踏上了返回暴風堡的路途。

  至於說逃路途中受到的那些皮外傷,以及受到的驚嚇什麼的,只能躲進馬車裡自己擦擦藥,舔舔傷,便算是過去了——相比於被追兵捉回去生死不明的狀態,現在的情況已經好太多了。

  換乘的馬車是一輛經過特殊加固的馬車,無論內外都受到特別處理,既保證了安全性,又能在短時間內快速馳騁——其速度起碼比普通馬車快上近1/3!

  給傷口上了藥,赫蒂半躺在柔軟舒適的馬車內,有些昏昏欲睡——身心交加的疲憊令她的頭痛症狀剛剛發作一輪,算是徹底榨乾了她的精力。

  維爾莉特見狀,伸手將赫蒂身往自己身邊攬了攬,讓她躺在自己的腿上,這樣便於赫蒂伸展身體,而後,又用一件大披風將赫蒂蓋得嚴實,營造出一個相對舒適的休息空間。

  維爾莉特的手輕緩地拍打在赫蒂的手臂上,加上馬車快速卻平穩的搖擺節奏,赫蒂在不知不覺間便陷入沉睡。

  朦朧之中,似乎聽到隱約的交談聲,細細碎碎,斷斷續續,對話雙方的聲音都令人覺得耳熟,但是,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是誰的聲音,關鍵還在於,無論赫蒂如何努力去分辨,依舊沒能聽清對話的內容,耳朵似乎被蒙上一層膠,聽什麼都是含含糊糊。

  但要想不理會這兩個聲音吧,它們卻又在她耳邊纏繞不去,趕也趕不走。

  煩躁間,赫蒂只想咆哮一聲,把所有煩人的東西都趕走,卻沒料想,她這一怒,整個世界便頓時清明了起來——所以說,這個世界抖M了嗎?

  赫蒂默默吐糟……

  聲音漸清,赫蒂自然在第一時間分辨出它們屬於誰——男聲清冷低沉,平緩的聲線中壓抑著幾分不悅,那是屬於塞繆爾的聲音;女聲嬌媚中帶著幾分尖銳,語速極快,吐字有如珠玉落盤,字字清晰,卻也聲聲犀利,那是屬於圖爾朵拉的聲音。

  男聲與女聲似在爭辯,你來我往,很是熱鬧,闡述的主要內容是在冰雪之森的世界樹領域中發生的一切。

  圖爾朵拉指責塞繆爾阻礙她完成任務,並且偏袒外人,居心不良。

  而塞繆爾則控訴圖爾朵拉罔顧族規對普通人下毒手,並且行事囂張魯莽,為族中樹敵,有破壞守護一族與冰雪之森的和平關係的嫌疑。

  雙方各執一詞,圖爾朵拉氣勢逼人,語言轟炸技術堪稱滿級,揚揚灑灑的陳訴能在不知不覺中把人帶得暈頭轉向,最後只能跟著她的思路走。

  塞繆爾的言辭簡潔,但每每一針見血,頗有種字字千金的意味,令人不由堅信無論他說什麼都是正確的,應當深信不疑。

  赫蒂聽了一會兒,忍不住打了個呵欠,眼瞼低垂,幾乎又將要再睡過去——她困得幾乎已經無法思考這相的對話究竟是真實存在的,還是它的夢境,更無法深入思考,如果是夢境的話,又如何如此清晰真實,如果是真實存在的話,她又如何聽到與感知到。

  就當赫蒂盹著盹著,馬上就要陷入沉睡之際,圖爾朵拉的一番控訴有如耳畔驚雷,震得她一時神魂不屬——

  「塞繆爾在白靜海蓄意干擾奧古斯都行動,造成世界樹幼苗旁落,而後不僅沒有採取補救措施,甚至與蓋雅達成協議,擅自放走身負世界樹幼苗的赫蒂-特納,並百般阻止我的追尋,由此造成我族重大損失——單憑以上二者,都足以以叛族罪論處!」

  赫蒂心神巨震,不及細思這其中傳遞出的諸多信息,便覺耳畔雷聲轟轟,接連不斷,並且有越來越響亮強勢,甚至要將她震聾一般!

  恍然睜眼,耳畔的雷聲不僅沒有因清醒而消失,反而越加清晰,明確地向她宣示著,這雷聲不是她的夢境,也不是她的錯覺,而是真實存在於她的周圍。

  「怎麼回事!?」赫蒂大聲問道。

  維爾莉特沒能聽到她在說什麼,不過,卻從她的唇型與她的神色中看出了她的疑問,所以,掏出紙筆快速書寫起來。

  藉著略顯暗淡的光線,赫蒂一目十行,而後忍不住低咒一聲——好吧,又是圍追堵截,只不過,這一次是前後夾擊,有埋伏,有陷阱,有組織,有紀律,攻防有度,顯然不是那麼容易就能突圍。

  至於雷聲,自然就是雙方魔法對戰發出的聲響——這回對毆的雙方可再是之前那種半天放出一個魔法的學徒級別,而是正經八百的中級魔法師,威辦非凡!

  戰鬥進行得極是激烈,雷聲漸低之後,便是短兵相接的聲響,各種鈍器、利器彼此開戰,衝殺聲雖沒有雷聲那般震耳欲聾,卻格外地令人心驚。

  赫蒂與維爾莉特卻是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相擁坐在馬車中等待著事情的結束——或者我方贏,或者敵方贏,姐妹倆都是戰五渣之流,完全無法左右戰鬥形勢。

  緊擁著維爾莉特的身體,感受她的顫抖以及恐懼之下越發堅定的守護信念,赫蒂不由又加緊了幾分擁抱的力度,與此同時,想要更加強大,以守護自己所擁有一切的信念則越發堅定。

  心念一動,便有如陽光雨露外加增肥物質統統具備,原本只是初初萌發的一處心芽迅速抽長,無數信息憑空出現在赫蒂的腦海中,肆意翻騰著,爭先恐後般催促著她將它們吸收以為己用——這是來自世界樹的傳承知識,由冰雪之森的那株世界樹所提供,真實、可靠,並且極具可行性!

  赫蒂當即點動指尖,只覺掌心一陣麻癢,皮肉之中,一株嫩綠正在初步萌芽,枝葉纏繞在赫蒂手上,似乎有化身成為一具藤甲的架勢 。

  馬車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承受了一次劇烈的顛動,幾乎要翻轉過去一般,而後是一陣急停——

  「嗚……」悠長的號角聲從前方傳來,緊接著,四面八方似乎各處都有號角聲回應——這是屬於軍隊的號角聲!

  號角聲尚有餘音環繞,大地卻感受到一陣不同凡響的震顫——那是騎士列隊衝刺所引起的劇烈反應,凡所過處,所向披靡!

  這是哪裡來的軍隊,是敵,還是友?

  在赫蒂與維爾莉特戰戰兢兢地猜測著這突然冒出來的軍隊的身份時,馬車的車門被人以極有節奏的方式敲擊——

  「咚咚咚,咚咚咚。」一次接一次。

  而後,姐妹倆又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莉特,莉特,你在裡面嗎,出了什麼事,莉特,你還好嗎,怎麼還不給我回個聲兒……」

  「莉特?」赫蒂望著車門,似乎隔著那道門在瞪著門外發出聲音的那一位,「他是誰啊,怎麼叫莉特叫得這麼親密!?」

  維爾莉特臉上的表情稍稍一凝,而後咬了咬下唇說道:「是奧貝爾,應該是弗蘭克或者大公大人讓他來接我們的!」

  說著話,維爾莉特一把拉開車門,令奧貝爾用力敲門的手落了空。

  「莉特,你沒事就好,」奧貝爾仔細打量著維爾莉特,連一絲一毫都不錯過,待見她無事,這才略略鬆了一口氣 。

  赫蒂縮在馬車角度,默默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對奧貝爾的態度免不了有些微妙——看維爾莉特和奧貝爾兩人這模樣,難不成這是要復合的意思?

  赫蒂思考的同時,奧貝爾總算記起他此番任務的目標人物,連忙擺正姿態向赫蒂說道:「赫蒂,看到你們平安無事,我就放心了,總算沒有辜負大人的囑託,接下來就由我帶隊護送你們,不用擔心再出什麼問題,放心休息就是。」

  說完,奧貝爾與維爾莉特又是一番依依不捨的眼神交流,這才轉身離去。

  ……

  此後行程便是一派風平浪靜,別說是襲擊,便是一點顛簸也沒有,一路平平安安地回到了暴風城——由於路上耽誤的時間太長,等他們入城的時候已經是夜裡時分。

  奧貝爾用令牌叫開了城門,與城防軍交接了任務之後,遣散了大部分的士兵,只帶了幾位近軍,護送馬車一路向城主府而去。

  已是深夜,但是,無論是波拿多大公還是弗蘭克竟都沒有休息,一個個精神奕奕地處理著公務——看著這番模樣,不得不令人感嘆,成功人士的精力絕對是普通人的NN倍!

  相比於兩位「老人家」,身為年輕人的赫蒂和維爾莉特卻是無論如何也比不上這兩位的充沛精力,強撐著向波拿多大公道謝之後,沒有多說其它廢話,便轉身各自休息去了。

  波拿多大公輕輕敲打著桌面,沉吟一陣,而後說道:「她就是塞繆爾殿下千叮萬囑要保護的女孩?看模樣,一點也不像是殿下描述中的性情。」

  弗蘭克聞言,微微一笑道:「您一向不是以貌取人之輩,相信您很快就會有自己的答案。」

  波拿多大公手上的動作頓了頓,這才突然想起,無論赫蒂看起來多柔弱,多無害,她也姓特納,是老特納所選中的繼承人——被那樣一隻老狐狸選中的人物,又怎麼可能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至少也應當繼承了特納家的某些孤拐性格吧!

  摸了摸下巴,波拿多大公由不得感嘆一聲:「年紀小小,偽裝的功夫倒是非同一般,也難怪了,一個個都對她如此上心……」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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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2 10:55:30
199 寒夜的對話

  夜色靜謐,雖然只是剛入秋季,但是,暴風堡的天氣已經進入寒冬節奏,來自更北方的冷風夾帶著冰雪的潮意與寒意肆意侵襲而來,吹在臉上,有如小刀子在刮蹭一般。

  白天若有太陽尚且還好些,待得晚間,那才是更加地陰冷難耐,就算是裹緊了厚實的棉衣,依舊難抵嚴寒,因為,寒冷像是柔軟的小蛇一般,總會從衣縫的每一處小角落鑽進來,帶走溫暖。

  身為一個土生圭長的南方人,赫蒂從來沒有體驗過這樣寒冷的天氣,更別說忍受這樣的天氣,按理而言,她應該待在溫暖的室內,享受寒日裡的舒適,但是,此時的她卻並沒有這樣做——

  赫蒂裹了三件棉衣,穿了兩條棉褲,將自己裹成一個球狀體,甚至連彎曲關節都困難,卻執著地在這樣的寒夜裡走到野外,走入密林之內。

  雖然這是一個月光微明的夜,但是,彼此交錯的枝椏讓密林內暗得一點光也透不進來,幾乎可謂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不過,令人驚訝的是,赫蒂行走在這樣的密林之內,卻完全不受黑暗的影響,不僅沒有撞到樹,甚至連一片灌木叢或是一塊石頭,她都能自如避讓,甚至比在有光的時候行走其間還要更加順利!

  這是一種奇異的本能,似乎冥冥中有個一聲音在不斷地向她進行提示,漸漸地,諸多如此提示匯聚在一起,成為一種無形的力場,令她得以明了身周的一草一木,一石一huā。

  這種本能與用精神力探查周圍環境的效果卻又不一樣——雖然赫蒂並不十分瞭解這二者的差別,但是,神奇的是,她就是知道這是不同的。

  就這般在冷風中前行了不知多遠,赫蒂突然在一處灌木間停了下來,努力彎曲被厚厚衣物包裹著的膝蓋,最後因為實在無法做到這番困難的動作而直接一屁股坐倒在地……

  用牙齒咬下厚實的手套,沒有保護的皮膚初初接觸到冷空氣便因寒冷而凍得僵硬不堪,赫蒂努力屈伸幾下,稍稍找回些靈活感,便用手撥開草叢,尋找到灌木叢中的一株小樹苗——這是一株剛剛破土而出的樹苗,高不過二十公分,色澤鮮嫩,柔軟得不可思議,幾乎很難將這樣脆弱的小生命與周圍那些高大粗壯的大樹相聯繫。

  不過,這正是赫蒂此行的目標。

  伸手握住樹苗的主幹部分,一瞬間,赫蒂只覺有一股電流在全身竄流而過,將每一個細胞統統激活,整個身心都全然暢開,與另一個生命進行無障礙的全方面交流!

  在這一瞬間,赫蒂彷彿看到了這株小樹的前世今生——從它還是某顆大樹枝頭的一顆果實開始,感受過微風,暖陽,在大樹母親養分的滋養下,果實茁壯成長,而後在某一天,一隻南遷的鳥兒經過,帶著它飛過千山萬水,最後落在了這片灌木叢之間,落地生根,在春光雨露的滋養下,得以出芽並順利成長。

  赫蒂分享著它的喜怒哀樂,她從來沒有像這一刻如此親近且深刻地感受到這些平日裡看起來呆呆木木的植物們居然也是如此鮮活——它們會因為一縷陽光而雀躍,也會因為長久的冰凍覆雪而嘆息,它們會與過路的鳥兒歡快地打招呼,也會因為各種病蟲害而哀痛呻吟,雖然人類聽不懂它們的語言,植物們卻是如此鮮活在生活在這個世界之中,成為這個世界無可取代的一部分。

  感受著,並且感嘆著,不知不覺間,有一股能量在赫蒂的體內孕育,沿著她的周身流轉,再經由她的肢體與幼苗的接觸而流入樹苗的體內,循環一週後再回歸赫蒂體內——每次完成這樣的「交流」之後,赫蒂只覺無比舒暢,甚至似乎連凜烈的寒風也變得不那麼難以忍受。

  這股能量似乎並不受赫蒂的制約,只是依憑著它自己的意志在赫蒂以及樹苗間彼此循環不斷,並樂此不疲,甚至有越轉越快,越轉越流暢的架勢!

  漸漸地,赫蒂發現了這其中的神奇變化!

  其一,赫蒂發現自己的身體變得不再那麼畏寒,好似體內多了一個自動發熱器,持續不斷地提供著暖流,以助其抵抗外界的嚴寒;

  其二,被她握住的那株樹苗正在逐漸成長壯大,已經由兩根手指粗細發展成約摸有她手腕粗細的程度了!

  這樣的變化充分驗證了赫蒂的一個假設——這也是她大晚上在好好呆在溫暖室內,到處亂跑的目的——赫蒂自覺,繼承了世界樹傳承之後,她可以肆意促進植物們的生長變化,甚至,當她的能力發展到一定程度後,這種「促進生長」的能力不僅僅侷限於植物身上,甚至可以包括其它更多事物,無論是有生命物質,還是無生命物質!

  正興奮間,奇異的能量似乎厭倦了這樣的循環不定,漸漸地停下了它的腳步,乖乖潛伏。

  不過,能量交流雖然停止了,但是,它所造成的效果卻一點也沒有消除——包括已經壯大的樹苗,以及充斥赫蒂周身的溫暖。

  「哦耶,哦耶,哦耶!」赫蒂原地蹦跳著,歡呼著,慶賀著這一設想的驗證,而後蹦蹦噠噠地跑了回來。

  還未進府,遠遠地,便看見敞開的小門內立著一個人影,身形修長,立姿優雅——

  「赫蒂小姐,夜安,很高興看到您如此健康活潑。」弗蘭克的微笑總是那麼地令人溫暖與安適。

  赫蒂聞言,卻不自覺傻笑起來,習慣性地想要伸手撓臉,卻發現棉衣穿太多了,彎不了手肘……

  三兩下蹦進屋內,赫蒂努力脫下一件又一件外衣,每脫一件,便覺得緊窒的呼吸得到了一分放鬆,當所有多餘的外衣被脫去之後,她忍不住深呼吸了幾下,感受著這份自由呼吸的舒適。

  弗蘭克微笑著看著這一切,同時,等待著赫蒂恢復呼吸順遂,這才說道:「看來,您今天夜裡似乎收穫頗豐。」

  赫蒂揉揉臉——溫度的變化使臉部的皮膚陣陣發麻——聲音有些含糊地說道:「還不錯吧,找點一些訣竅,不過,我更好奇的是,弗蘭克,你似乎對我的這些行動一點也不感到驚訝,所以,我是否可以猜測,你對世界樹的認知也非同尋常呢?」

  赫蒂緊緊盯著弗蘭克——她並不奢望能夠通過表情辨識出弗蘭克的心理變化,她這樣做,更多是為了表示自己的堅定立場。

  早在冰雪之森中,赫蒂就已經聽說,不僅特納子爵曾是冰雪女神的聖殿騎士,便是弗蘭克,也曾經是受過冰雪女神祝福的騎士!

  弗蘭克聞言,笑意漸深,望著赫蒂的目光不免越加慈愛,像是見證了家中孩子有所成長的家長一般,欣慰而歡喜。

  不過,在欣喜之餘,弗蘭克也有著幾分擔憂,考慮到赫蒂此時的情況,以及赫蒂的性情,他決定實話實說——

  「世界樹是我們所知世界的建構基礎,但是,並不是每一株世界樹都能夠成為對世界舉足輕重的存在——它們的成長需要太多的機緣與巧合,您如今既然擁有了這樣的條件,那麼,在移植世界樹幼苗之後,為它,同時,也為您自己尋找一個合適的守護族群。」

  「守護族群?」赫蒂眨眨眼「像是圖爾朵拉他們那樣的守護族群嗎?」

  「是的」弗蘭克說道「在已知的歷史中,被發現的世界樹足有十三株之多,但是,現如今尚且存活並持續成長的,只有五株,人類、蠻族、矮人以及精靈,四族各自守護一株,唯一沒有守護者的,便是冰雪之森中的世界樹——然而,你也看到了,相比於其餘四株,它顯得更加地老邁也更加地脆弱。」

  赫蒂不知怎麼地,竟從弗蘭克的話中聽出了一種令人強烈不安的危機來,她有些焦躁地在屋裡走來走去,溫暖的室溫似乎嚴重干擾了她的思考能力,令她無法理清混亂的思緒。

  弗蘭克卻是不催促,也不繼續點明,只是默默等待——有些事情,總需要自己想清楚,才能有更加深刻的印象,以及更加強烈的危機感!

  糾結半晌,赫蒂突然在壁爐前停下,望著壁爐中跳動的火焰,十數秒後,她驀地轉身,目光有如壁爐中的火焰一般灼熱而明亮——

  「弗蘭克,你是想說,守護之族會對自己守護的世界樹以外的世界樹進行掠奪?」

  弗蘭克但笑不語。

  赫蒂怔然數秒,立刻自我反駁道:「不,不,不,守護之族是世界樹的擁簇,他們應該不會做職責以外的事情,那麼,只能解釋為,掠奪本來就是職責之內——難道,世界樹之間需要進行互相『搶劫』才能更加壯大!?」

  弗蘭克依然不語。

  但是,赫蒂卻已經不需要他來回答自己的疑問,因為,她心中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答案。

  這個答案的形成不僅源於弗蘭克的提示,也源於她的冰雪之森中的諸多經歷,更源於傳承中的靈感爆發——當她說出這個推測的時候,她的靈魂深處似有風暴迸發,這種瞬間的衝擊,像是有一個聲音在附合著她,在肯定著她,在不斷堅實著她的懷疑與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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