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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宅在家里的貓]大莊園[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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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2 23:55:40
230 愛好與通訊

  對於那個冬日午後的拜訪,維爾莉特的記憶始終模糊,她只記得見到房子主人前的那一刻,至於那位奇特的精靈究竟長得什麼模樣,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維爾莉特卻是一點也不記得,而且,更神奇的是,就算明知道自己的記憶有所缺失,但是,維爾莉特卻並不為此感到緊張或焦慮,反倒覺得這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一般,接受了它,並且顯得十分舒適和愉悅。

  「導師級的精神系魔法,」弗蘭克一言定性,「關於這位精靈,我們之前也有所聽說——但是,僅僅止於聽說,如非必要,沒有人願意接受那片街區,想必也與他在精神系魔法領域擁有如此高深造詣息息相關。」

  「我們還遇到了亞瑟王子與薩琳娜夫人,他們應該是早上就去拜訪的,在那裡待了很久——究竟是什麼事情需要消耗這麼長的時間?」赫蒂好奇揣測,手中把玩著從精靈那裡得來的那本銀色封面的書籍。

  書本大概只比巴掌稍大一點,大約一指寬的厚度,看起來像是女性會隨身攜帶的簡單讀物,或是祭司們習慣於揣在口袋中,以便隨時拿出來宣佈福音的聖頌集。

  總體上而言,它的裝飾性,似乎大於實用性。

  弗蘭克聽著赫蒂的訴說,臉上露出一種難言的表情,而後,只聽他緩慢地,用十分謹慎的語言說道:「這位精靈,地位非凡,並且,具有十分特別的影響力,不過,與此同時,他還有一個小小的私從愛好……」

  話至於此,弗蘭克頓了頓,才又繼續道:「他喜歡調製草藥——各種草藥,配方千奇百怪,不僅依照精靈們常用的配言配製,而且,還曾經在蠻族領地學習了很長一段時間,就是人類歷史上幾乎已經絕跡的巫術,他也有所涉獵……」

  赫蒂眨眨眼,再眨眨眼,這才理順自己的思路,帶著幾分猜測的語氣說道:「你是在說,他就像個巫師一樣給人們提供各種配方草藥,以便於治病?不,不,不,應該不只是治病吧,該不會當真有巫咒,或是占卜一類的事情?」

  赫蒂說著,自己首先顯露出不相信的神情來,畢竟,巫術什麼的與精靈之間,幾乎是完全背道而馳的兩種發展方向,雖說不上水火不融,卻像是兩條平行線,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出現交集。

  但是,弗蘭克的表情卻向她顯示,這一切並不是她的錯覺或是臆斷。

  赫蒂說著,笑著,不由得慢慢低下聲去,數秒之後,她又笑了起來,聳聳肩道:「好吧,這可當真是一個怪胎——不過,如果他不是足夠古怪的話,也不可能在人類帝國的心臟一住就是快兩百年,不是嗎?我可不管他有什麼奇怪的小愛好,總之,我得到了我所想到的就可以了。」

  拍拍手中的小書,赫蒂站起身來,向弗蘭克略略行禮,轉身便要走人。

  不過,她沒能走出兩步,弗蘭克卻突然出聲叫住她,然後問了一個令赫蒂心跳漏跳兩拍的問題——

  「赫蒂小姐,您覺得塞繆爾-奧爾塔科什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為什麼這麼問?」赫蒂側過身來,蹙眉反問。

  弗蘭克稍稍欠了欠身,面色依舊淡定自若,沒有絲毫變化地回應道:「您的監護人,特納子爵對此頗為關注,如果您有什麼特別的感想,請您可以以書面的形式告知子爵閣下。」

  赫蒂微微噘了噘唇,說不出心中湧現出的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她原地站定,沉默了數秒,而後應道:「好的,我知道了,等我有空,我一定會做這件事的。」

  說著,她再一次抬步走人,這一次,倒是沒有其它什麼事阻攔了她的腳步。

  ……

  對於赫蒂或是維爾莉特而言,這次的拜訪到此已經結束,應當成為記憶的一部分,被丟到腦後,只等時間將它留下的印跡一、一消除。

  但是,其他一些人卻似乎並不是這樣覺得——尤其是對與赫蒂和維爾莉特相遇的亞瑟王子及薩琳娜而言,猶為如此。

  在經過了三天的平靜之後,第四天,特納家的小別墅突然來了一位訪客,容妝素淨,神情肅穆中透著幾分緊張,正是薩琳娜夫人。

  此時的薩琳娜夫人與赫蒂之前幾次見面時看到的都不太一樣,首先是她的裝扮——赫蒂見過她一身珠光寶氣的華麗模樣,也見過她渾身黑裝有如黑寡婦的蒼老模樣,卻還是頭一次見到這般乾淨得有如淨水芙蓉一般的薩琳娜夫人。

  此次來訪的薩琳娜夫人穿了一身素淨的藍色絲綢長裙,深灰色呢子及裸大衣,一頭秀麗長發悉數用發網固定,露出白皙修長的脖子,纖細得彷彿經受不住再多重量一般。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任何飾品,只有頸間一串圓潤的珍珠項鏈,越發襯得她清麗典雅。

  這是一個非常擅長裝扮自己的女人,這種擅長,並不僅僅在於將自己打扮得更加美麗,更加迷人,而是在於她知道在什麼情況下進行某種裝扮能夠更加便於達到自己的目的!

  赫蒂微笑著迎接了薩琳娜夫人的來訪,熱情而不失分寸地與她寒暄,為她沏茶,像是在對待任何一位稍有交情的長輩,既不失禮,又不親近。

  薩琳娜夫人的拜訪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也沒有說什麼具體的事情,純粹是閒扯,閒扯,再閒扯,說得差不多了,她便主動起身告辭,留下一堆同樣也是價值與份量均是恰到好處的禮物……

  接下來幾天時間裡,登門拜訪一類的事情倒是沒有繼續發生,但是,各種各樣的禮物卻是天天出現在小別墅之外,上至維多利亞、弗蘭克等人,下至貝蒂這樣的客人,沒有漏下任何一個人,而且,選定的禮物也幾乎是為他們每個人量身定作的一般,正中各人的喜好。

  一次又一次,皆是如此……

  赫蒂看著攤放一桌的小禮物,從圍巾、香水到手帕、書籍、把玩的小件雕刻藏品,各種各樣,皆是以薩琳娜夫人的名義送來的禮物——赫蒂相信,在弗蘭克或是其他人那裡,各有這樣的一堆禮物。

  這樣的送禮行動如果只出現一兩次,那倒可以理解為薩琳娜夫人想為之前的失禮言行道歉,出現三五次,可以理解為亞瑟王子想要拉近彼此感情,但是,如此反覆地重複又重複,而且,每一次送的禮物又都是各人所喜愛的——至少是不討厭的。

  那麼,這單純只是想要道歉或表示親近嗎?

  不,在赫蒂的感覺中,這樣的行為還帶著一種隱約的威脅——看吧,你們的愛好我都知道,那麼,我自然知道其它一些更多的情報!

  按了按額角,赫蒂將這堆禮物掃進闡開的抽屜,再將抽屜用力一推——眼不見,心不煩。

  然後,她抽出一張信紙,快速寫上些內容,再折成幾折,將紙的一角湊到壁爐前,點燃它,眼看著它在空中迅速燃燒,化為黑灰……

  ……

  幾乎在信紙燃燒的同一時刻,遠在比特倫薩,正忙得焦頭爛額的塞繆爾眼前突然閃過一道紅光,他嚇了一跳,向後輕輕推了推椅子,而後淡定地看著那抹有如燃燒中的火光一般的紅光在空中迅速擴展開來,從左下角開始向右側和上方延伸——紅光「經過」的地方顯露出一張白色的信紙,隨著信紙逐漸向上「生長」,紙上的文字也清晰呈現再來。

  整個過程像是紙頁燃燒過程的逆反過程,顯得如此奇妙而有趣。

  「信紙」在紅光中呈現,白色的「紙」沿被通紅的火光包圍,彷彿隨時會因燃燒而毀滅一般。

  塞繆爾伸手輕觸——毫不意外地,指間從「紙」面穿透過去。

  顯然,這是一個特殊的傳迅方式,而並不能將信紙從遙遠的北方傳遞過來。

  塞繆爾輕輕搓了搓拇指、食指以及中指,與此同時,專注看著信紙上傳遞的內容。

  一條又一條,羅列得十分清晰,字跡飛揚,顯示出赫蒂在寫這封信的時候,心情還是十分不錯的,不過,個別字眼的線條比較粗,顯然是有特意突出的意味。

  塞繆爾看了一遍又一遍,不等他看第三遍,空中的「信件」便「噗」得一下,消失於無形。

  「這可真是傳遞秘密消息的好方法啊,連點痕跡都不留下,」塞繆爾嘀咕了一聲,略略勾了勾唇角,露出一點淺淡的笑容,口中的喃喃自語卻換了一個名字——亞瑟-奧爾塔科什……

  傳完消息的第二天,赫蒂一覺睡到大天亮,錯過了早餐時間,不過,她卻並不在意,在床上翻滾了兩圈後,才起身洗漱,換了衣物走到餐廳,捉了幾片面包,一邊吃著,快步走到一樓起居室——早晨時間,大家如果沒有出門計畫的話,大多都會在這裡消磨時光。

  一進門,赫蒂便左右掃望,然後問道:「今天還有沒有送禮過來?」

  維爾莉特從書中抬頭,看到赫蒂邊走邊吃麵包片的模樣,不贊同地搖搖頭,說道:「沒有,至少,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很平靜。」

  赫蒂聞言,點了點頭,在一張看起來很舒適的躺椅上坐了下來,又理了理蓋毯,滿意道:「希望今天一整天以及以後的每一天都能繼續如此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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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2 23:56:01
231 雪山之行

  帝都離城三百里左右,有一片山,從低矮到高聳,漸次過度,為帝都擋住了來自北方的冷氣團,使得帝都的冬日保留了幾分溫暖,不至於出現冰封千里、廖無人煙的嚴寒天氣。

  這條山脈中最高的那座山峰高聳入雲,雪線大約出現在高山的上1/3處,雪線往上終年積雪,山巔更有終年不化之冰,凍結千萬年之久,幾乎是一片生命禁地。

  夏日時分,這裡是帝都諸多貴族的度假勝地,山間氣溫要比平地低上三五度之多,再有綠蔭涼風,更是舒爽異常。

  不過,冬季時分前來這片山林卻無疑是一種酷刑——山中冷風凌厲,吹在臉上幾乎如同小刀子在細細刮過,疼痛不已,與此同時,山間水氣旺盛,時不時地就會下起小雪,將山林披上白色的「外套」,將一切遮掩在白雪之下,便就算是經驗再豐富的獵人或嚮導,都不能判斷白雪之下是否足夠安全。

  更不用說寒冬天寒,普通動物與低階魔獸都受不了這樣的嚴寒天氣,或遷徙或冬眠,山林間依舊還活躍的便只有那些中高級的危險魔獸——若無足夠實力,冬季進山幾乎無異於送羊入虎口,純屬找死行為……

  赫蒂此時便是在「找死」——全身裹了不知道多少層厚棉衣,她步履艱難地在雪地裡行走著,每一步抬起都要花費極大的力氣,每 一步落下都會深深陷進柔軟的積雪中,不過多久,體力便被消耗得七七八八,累得夠嗆。

  便是連走路都如此辛苦,自然就更無法分神去關注周圍環境是否足夠安全,只有在攻擊觸發的那一剎那,她才意識到自己正處於危險之中——

  「咻」得一聲細響,雪地中突然竄起一道白影,迅疾如光,幾乎瞬間便要逼到赫蒂眼前,不過,不等赫蒂意識到這樣的變化,另有一道白光已經迎面追上白影——

  血色滿天,溫熱的鮮血霧狀一般噴灑到半空,卻在瞬間被極寒的天氣凍結,落地之時已經變成一堆細碎的血紅珠子,在白雪映襯之下顯得格外豔麗多姿……

  直到身邊的人走上前去處理屍體,赫蒂才意識到剛剛又發生了一場失敗的伏擊——

  是的,又發生……自從進山以來,這樣的伏擊不知道發生了多少次,不過,每一次都是以同樣的結果結束——失敗、失敗、再失敗,除了失敗之外沒有第二種可能!

  「呼,這一回又是個什麼東西?」赫蒂喘著氣,問道,腳下的動作卻不敢停,一步一挪地向殺戮現場靠近——她如果停下腳步,恐怕就再也不會願意再動起來了……

  「一隻6級的變異銀粟鼠,不算什麼大麻煩,」正在處理鼠屍的男人手下動作極快,等赫蒂走到眼前的時候,鼠皮已經被完整剝離,鼠肉也已經被切分完畢。

  赫蒂看了看銀粟鼠的模樣,發現它雖然被稱之為「鼠」,但是長得卻和老鼠一點也不像,甚至和松鼠什麼的更不相似,真不知道為什麼會得到這樣的名字。

  不過,銀粟鼠的皮毛卻是格外漂亮,厚實的長發呈現銀白色,當所有的毛髮緊貼毛皮時,便呈現與周圍環境最接近的白色,而當它們整體蓬鬆起來的時候,卻又是另一種接近亮銀色的白!

  更重要的是,皮質十分柔軟,當整隻鼠皮縱向蜷成一團的時候,甚至可以輕易穿過一枚戒指!

  赫蒂把玩了一下被粗加工之後的鼠皮,而後戀戀不捨地將它們還給了料理鼠屍的男人——這是他們事先已經約定好的規矩,一路上戰利品分配方式是誰打中的獵物便歸誰。

  因著這次襲擊,幾人在半途稍加停頓,不過,很快便又繼續上路,在雪地中艱難前行。

  大約走到正午時分,赫蒂從懷中翻出那本得自精靈的銀色封面小書,將它隨意往空中一丟,銀色小書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度極小的拋物線後堪堪停住,「啪啪啪」迅速翻動書頁,最後停在一頁白紙上,墨黑色的字跡緩慢地從白紙之下滲透出來,漸漸浮現。

  除了赫蒂之外,冒險隊的其它成員都各自安頓,進行一次短暫的調整,對於半空中飛翔的小書,一個個都視若無物——或許,應該說,他們只能看到小書的實體,但是,書頁上顯示的內容,卻沒有一個人看得見,似乎唯有赫蒂才能使用它,並且看到它所呈現的那些信息。

  啃著幹面包,喝著熱水,赫蒂快速閱讀著書頁上呈現的文字,同時思考萬端。

  一個面包吃完的同時,赫蒂也已經大致有了思路,將書一合,只見一道銀光從她的掌間放射而出,走向正北方向而去,像是一道明確的指示燈一般,閃耀不已——這回,不只赫蒂看到了這樣的指示光,所有人都看到了,並且迅速起身,向光所指引的方向快步前進。

  赫蒂腿短,跑了不過幾步便被大家落在身後,有人見了便不耐煩,一把拎起赫蒂的後領,帶起她便是一通健步如飛,在雪地上奔跑的速度居然絲毫不比在路上奔跑時慢上多少。

  赫蒂輕輕扯了扯前領,便有如認命一般讓人帶著她跑——不用費心趕路,她便有了更多時間來思考如何達到此行的目的。

  這座山峰曾經是冰雪神殿的一處分殿所在,自從冰雪女神隕落,信徒被迫解散之後,所有的神殿都被摧毀,一些曾經蘊含了強大能量的神殿在被毀的瞬間將體內的能量悉數爆發出來——例如此地的分殿一般,能量的爆發不僅摧毀了神殿本身,更是對周圍的環境造成了極其嚴重的影響,導致了許多不可逆的變化。

  赫蒂此行的目的就是找到這處曾經的神殿,在原有的基礎上,建立起另一個據點,以便於實現能量流的轉化。

  與赫蒂擁有相似任務的團隊還有五個,他們分別奔向大陸的四面八方,手法不一,但是,最終期待的成果卻是一致無二。

  「是這兒,就是這兒!」一名曾經在此地分殿進行短暫修行的魔法師大聲疾呼,一臉興奮,高興得不可自抑,連滾帶爬地來到一片雪白之間,手指遠方,很有一副指點江山的模樣,點數著周圍的環境——一會兒是這邊的山峰形狀,一會兒又說那頭的九重瀑布,懷舊情懷一旦發作,滿腔熱情便一發不可收拾……

  赫蒂等人可沒那閒功夫只聽他一個人在那裡高興大叫,而是在銀光指示的位置種下了一株幼苗,一枚細小的,不足手指粗細的幼苗!

  這是分離自世界樹的幼苗,來自於雄距冰雪之森千萬年不動搖的那株世界樹。

  青翠緊貼白雪,互相映襯之下,自是翠者越綠,白者越白,竟令人生出幾分妖豔的視覺感來。

  赫蒂揉了揉眼,撫著葉片,慢慢靜下心來,引導自己的能量,讓它們通過身體,通過她與葉片的接觸進入一株植物的身體,催生、催長,茁壯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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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2 23:56:21
232 病

  當一抹清翠聳立於白雪之間,頂著寒風依舊傲立的時候,赫蒂心中不由升騰起一種難言的驕傲與自豪,那種感覺就類似於看見自己的孩子獲得令人讚賞成就的母親一般,其滿足感之強甚至比自己親自獲得榮譽還要更加地高興。

  雖然這樣的比喻對於赫蒂這種年紀的女孩而言略顯誇張,但是,不可否認的是,赫蒂此時就是如此感慨——世界樹與普通植物之間的特殊聯繫便有如母親與她的孩子一般。

  獨木聳立,同行的所有人都比之驚嘆,他們仰起頭,望向樹木的頂端,感覺一道無比柔和,同時又無比親切的能量從樹身發散出來,籠罩著他們,引領著他們,有如深夜茫茫大海上的一座燈塔,令他們重新有了前進的方向,為之努力的方向。

  不知何時開始,第一個人受到這種能量的感召,單膝跪地,收手於前,擺出祈禱的姿勢,口中默默唸誦著他們曾經如此虔誠唸誦過的祝禱詞——那是向他們的信仰之神,冰雪女神的祝願與祈禱,自從冰雪女神隕落之後,他們之中的許多人已經很久多沒有再這樣做過了。

  有了第一個人如此行事,很快地,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直到所有人都如此祈願——除了赫蒂。

  赫蒂在做什麼呢?

  她在仰望,一直仰望,在她的感知世中,眼前的這棵大樹早已發生了質的變化——隨著第一個信徒開始虔誠的祝禱,這株原本由她種下的大樹卻迎來了另一個世界樹的靈魂!

  熟悉的能量從大樹上散發出來,有如春雨滲透大地一般滋潤著每一個信徒的靈魂,回應著他們虔誠的祝禱,重新點亮他們生命中信仰的明燈——從這一刻起,赫蒂突然明白,冰雪之神的信徒必然將迎來一次新生,他們必將重新回到魔法體系的主流世界!

  與此同時,赫蒂也證實了自己的一個猜測——被她催生的這株大樹的樹苗正是提取自隱居冰雪之森中的那棵世界樹。

  雖然,赫蒂無論知曉這種「提取」究竟是世界樹的自主自願,還是冰雪女神信徒們的瘋狂賭博……然而,現在,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世界樹回應了它的信徒的呼喚,重新眷顧他們,引領他們。

  感受著世界樹與信徒之間獨特的能量交流,赫蒂不由伸手撫上自己的心臟——如果與她的靈魂休戚相關的那株世界樹也成長得如此強大,她是否能夠更深切地感知這種別具一格的交流?

  不知怎麼地,赫蒂感覺自己對此十分期待……

  正當赫蒂沉浸在自己思緒之中的時候,有一股強大而溫和的能量向她聚攏而來,在她的意識世界之外進行了一個小小的撞擊,便有如某人要拜訪某家之前輕輕敲動門扉上的銅扣一般,就那麼輕巧而自然地扣動一下,既能引起足夠的注意,又不會因為用力過度而讓他人感覺受到冒犯或是感覺受到攻擊。

  赫蒂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敞開一部分神識,像是一位盡職的主人正在招待熟悉的客人一般,只不過,此時,作為「客廳」的空間是赫蒂的意識世界,與她的靈魂相關。

  在這樣一個特殊的環境中,一切身處其間的靈魂都必然無法對身為主人的赫蒂撒謊,這便保證了對話的誠意,但是,與此同時,一旦發生任何襲擊或震動,都將對赫蒂產生莫大的影響,甚至有可能致死!

  赫蒂卻並不在乎這些,她熱情地迎進了屬於冰雪之森世界樹的一抹神識,愉快地與它分享著自己對它慷慨給予的傳承的消化與吸收。

  意識上的交流往往比任何語言與文字間的交流更加地便捷高效,所以,幾乎是瞬息之間,雙方便進入了這次「拜訪」的主題——這其中也不乏世界樹直來直往,不懂掩飾也從不掩飾的性格的影響。

  神識往來,往往是動念即止,赫蒂努力控制著神識輸出的節奏,以保證不會透露某些不應該透露的消息,不多時,她便已經累得滿身大汗,再經冷風一吹,更是差點沒被凍成冰塊……

  ……

  「哈啾!」又是一個噴嚏,赫蒂將捂在口鼻前的紙幣丟開,換了一張乾淨的紙巾擤了擤鼻子,身子不自覺地向下滑了滑,更加埋入溫暖的被窩,感受著溫熱的氣流從被子裡慢慢逸出,溫暖著紅通通的鼻頭。

  「該死的,這鬼天氣……」赫蒂低低嘟囔著,聲音低啞得幾乎難以聽清——由於重感冒,她的扁桃體發炎紅腫,已經嚴重影響她的聲帶的功能。

  所以,維爾莉特也只能勉強依靠口型來判斷她的抱怨。

  「誰讓你在這樣的壞天氣裡到處亂跑?」維多利亞坐在距離自己女人起碼的三四米之外的一張軟沙發中,難得地不再把玩她的扇子,而是無聊地將手帕揪來扯去,不時在手中結成某隻可愛的小兔或者其它像形動物,每當貝蒂為此驚嘆之後,她又拆開它們,再重新更換另一種造型……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與其說維多利亞是來關心赫蒂的病情,更不如說,她是因為倍感無聊而到赫蒂的臥室來消磨時間——從兩天前開始,帝都迎來入冬以來最猛烈的一場大雪,雪勢之大,幾乎要將整個城市淹沒,在這樣暴雪天氣中,只要稍有理智的人,都不會選擇出門頂雪冒險。

  少了各種社交機會的維多利亞便像是缺少水分滋養的花兒一般,開始逐漸失去生命力,越發萎靡。

  赫蒂從很小的時候起就已經放棄將維多利亞擺在一個母親的位置上——很多時候,將她當作是某個任性地,一直不願意長大的姐姐要比把她視作一個母親更容易讓人接受,也更加不容易傷害彼此的感情。

  赫蒂從病床中抬眼看了維多利亞一眼,便垂下眼簾,陷入半睡半醒的狀態——迷糊間,她似乎感覺到維爾莉特嘆息一聲,伸手撫上她的額頭,念叨了一句「疲勞過度」,而後似乎說了什麼安慰的話,可是又似乎什麼也沒說……

  熱意蒸騰,有如一團又一團的烈火圍困她,灼燒她,這種熱意不僅來自於體外,更來自於體內——內熱引起的高燒反反覆覆,久久不退。

  朦朧不清的夢境中,赫蒂感覺到額上覆著一層冰涼之意,那種涼不像冰敷那般具有刺激性,而是更溫和的涼,柔軟地持續著,將她因高熱而生的煩躁逐漸消磨——不自覺地,赫蒂輕輕喟嘆,伸手按住那個給她帶來舒適的存在,重新陷入沉睡之中。

  就算是已經熟睡,赫蒂卻仍然本能按住她額頭上那隻手——那是一隻寬大厚實,屬於男性的手,一隻很適合交握,同時,能夠令人覺得安心的大手……

  塞繆爾沒想到赫蒂在熟睡之中依舊能維持如此執著姿態,他輕輕掙了掙,沒能掙脫赫蒂的手,猶豫了一下便不再掙扎,而是反手回握,以手背靠在赫蒂體溫偏高的額頭上,將赫蒂的手握進自己的手心,與此同時,他也在床邊坐下,透過黑暗中的微光,打量起赫蒂的模樣——

  從上一次他們分別至今,赫蒂長高了一些,卻又瘦了許多,這種瘦有可能是因為身高的抽長吸收了絕大多數營養,但是,更主要的原因在於她一路的奔波忙碌。

  佩蘭城——特納莊園——比特倫薩——帝都……

  赫蒂一路走來,事情一個追著一個,像是無形的手推動著她不得停歇,如此,也難怪祭司為她的病因給出的答覆是「疲勞過度引起的機能性|自我調節」……

  柔和的目光在微光之中沿著赫蒂的臉部曲線來迴游走,一遍又一遍,然後,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塞繆爾的心臟漸漸抽緊,好似有一隻大手握著他的心臟,正逐漸向內施壓,一點一點地握緊掌心……

  胸前那熟悉的跳動再次活躍起來,綠意從他的領口蔓延,向著赫蒂的方向伸展而去,爬過他的鎖骨,繞過他的下巴,漫過他的脖頸,向前再向前——當綠意移動到最靠近赫蒂的那一點時,那一片沾染綠意的肌膚突然亮起一道光弧,繼而無數泛著綠光的星星點點從塞繆爾的身體流瀉而出,滲入赫蒂的身體之中……

  塞繆爾只是靜靜地看著這一切,感受著這一切的發生,既沒有因此而驚慌,更不用說採取什麼阻止或補救的措施,就這麼自自然然地放任而行。

  「砰砰砰」,門外傳來三聲敲門聲,不等房間裡的人有所反應,緊接著便是門鎖扭動的聲音——門開了,維爾莉特領著女僕過來探看赫蒂的情況,以便衡量是否需要採取更加激進的降溫手段。

  門開的那一瞬間,維爾莉特望著赫蒂的方向,站住腳,蹙著眉,既疑惑又擔憂地望著,目光四下逡巡,像是發現什麼可疑生物一般。

  不過,很快地,她便推斷了自己之前的猜測——這樣糟糕的天氣,還能有誰能闖進赫蒂的房間呢?

  維爾莉特自失一笑,認定了自己剛才那一瞬間的直覺不過是錯覺而已,很快將它們拋諸腦後,帶著奉藥的女僕快步走到赫蒂床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再伸手摸了摸她的後頸與後背——

  「感謝天神,你終於降溫了,」維爾莉特長長嘆息一聲,喃喃道,而後,她抬頭,吩咐女僕準備熱水、浴巾、新的睡衣以及新的床單被縟,因為赫蒂的後背已經被汗水打濕,甚至連她身下的被單也「難逃劫難」。

  很是一番折騰之後,赫蒂被梳洗乾淨,換好新的乾淨的衣物,再被塞進同樣溫暖的被窩——這麼一整個過程中,她始終沉睡,從未甦醒,甚至連翻個身或囈語兩句也沒有,安靜得彷彿一樽雕像,或是孩子們手中的布娃娃一般……

  維爾莉特樂觀地估計,這應該是赫蒂的身體在經過一番「內部鬥爭」之後,進入自我調整階段——這也代表著,最難熬過去的高燒期已經過去,接下來只需靜養便可解決一定麻煩。

  便正如維爾莉特所料,在整整睡了兩天兩夜之後,赫蒂終於醒了,這一次,她神智清晰,也能自如地說話與書寫,不再受到疾病的困擾——唯有因持續高燒而消耗的體能無法在短暫的一兩天時間內恢復。

  維爾莉特這下算是放心了,而後徹底貫徹祭司的叮囑,嚴防死守,不願再讓赫蒂在身體未恢復之前繼續勞心勞力。

  如此一來,小別墅中的女人們便有了大把的時間聚在一起,便縱是最簡單的遊戲都足以令她們歡欣與喜悅。

  維爾莉特更是毫不客氣對赫蒂提出了口頭批評,一遍又一遍,每當赫蒂出現走神模樣的時候,她毫不客氣地拉回了她的注意力:「親愛的,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赫蒂眨眨眼,過了大約三五秒才反應過來,點頭道:「是的,當然,我有在聽。」

  說著,赫蒂將維爾莉持之前的念叨又再次說了一遍,雖不至於一字不差,卻顯見是捉到了核心重點。

  維爾莉特這才不再細究她之前的走神,與赫蒂玩起了簡單的室內小遊戲——不怎麼需要費腦子,只是簡單的操作就可以換來無限的快樂。

  只有當身邊沒有其他人的時候,赫蒂才會再次陷入自己的思緒中,一遍又一遍——她在想,或者,應該說,她在回憶,朦朧之間,她似乎始終記得那一抹微涼與那一分堅實的柔軟,可是,沒有任何明確的證據說明它們的存在,所以,赫蒂保持沉默,獨自揣摩。

  赫蒂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如此肯定那是一個回憶而不是一個夢境或是錯覺,她只是依照世界樹教給她的方式在思考——如果你不能肯定真與偽,尋就順從直覺,自然之子將會始終走在真理的道路上。

  除了直覺,還有另一種動力——她覺得自己似乎在更早的從前曾經也有過類似的感受,只不過,那時候,她還沒能與世界樹有著如此親密的關係。

  所以,如果她的記憶沒有出錯,她已經錯過一次,而如今,她不想錯過第二次!

  那樣柔軟,那樣舒適,那樣溫柔,那樣地令人安心與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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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2 23:56:37
233 低潮

  暴雪天已過,帝都重新恢復一片繁華熱鬧之景,除了一些老舊的房屋被積雪壓倒以及部分老弱人員因嚴寒而凍斃一類令人不甚愉悅的新聞之外,整體氣氛依舊維持在歡愉雀躍的水平之上。

  不過,病癒之後的赫蒂卻並沒有加入這樣的大氣氛之中,與之相反,她顯得比生病時候還要更加地懶散,雖然不再整日窩在床上,但是卻依舊花費大量的時間或坐或躺,好似站著是一件多麼折磨人的事情一般。

  「赫蒂這樣子沒問題吧,要不然,我還是別去了,就在這裡陪她吧?」一身盛裝的貝蒂站在起居室門口,看著赫蒂,擔憂道--溫暖的爐火旁,赫蒂正裹著一身毛毯,躺在躺椅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搖動著躺椅,微側的臉龐上顯出一種近似失神的神情,似乎魂魄並不存在於此時此地。

  維多利亞整一整自己頭髮上簪著的纖長羽毛,在鏡子裡照了照,確保它正固定在最美麗的位置,然後一邊審視自己的儀容狀態,一邊回應道:「這可不好……別理她,那孩子一向就是這樣,她若是心情不好了,一貫不會願意有人打擾她--相比於找人傾訴,她更願意單獨一個人待著,然後自己整理思緒。」

  側過眼來看著貝蒂依舊猶豫不決的神情,維多利亞再勸一句道:「你沒看我和維爾莉特都沒打擾她嗎?這種情況雖然不常發生,不過,我仍要說,習慣就好。」

  貝蒂聞言,也不好繼續堅持,便一步一回頭地隨在維多利亞身後,離開起居室,出門赴宴去了。

  兩人並沒有刻意壓低說話聲,所以,起居室中的赫蒂自然聽到了這一番對話,不過,她卻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當真像是失了魂一般,安靜地坐著,輕輕地搖著,無論是情緒還是反應都比平時慢了好幾拍,有如一隻即將休眠的冬眠動物,將一切生理機能降至最低,甚至連心跳與脈搏都被壓制到最慢速的狀態。

  如此沉靜又如此緩慢,脫離了正常人的生理機能範疇,卻讓赫蒂有了另一番獨特體驗--由於一切都變得無比緩慢,她對自己身體內部以及意識世界的感知則變得更加敏感與細膩,可謂纖毫畢現。

  正由此,她得以捕捉到之前那困擾她的溫暖--那是屬於塞繆爾的,她知道,雖然理智告訴她,當她生病的時候,塞繆爾還遠在千萬里之外,根本不可能來到帝都看望她,為她降溫,但是,卻有一種直覺,強烈地鼓噪著,是他,就是他。

  這種理智與情感的衝突是赫蒂如今的小麻煩之一,像是一隻調皮的小野貓,並不會給你的生活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但是,卻會不時蹦噠出來,給你製造幾分麻煩與煩惱。

  搖椅輕輕晃蕩,有如嬰兒床,又好似海浪習習,赫蒂的眼皮早已耷拉下來,沉沉地壓著,令她的神志得以在內部世界更自如地穿梭,更細膩地感悟。

  直到有人打斷了她的冥想--或者是她的睡眠?

  「午餐前才起的床,怎麼現在又犯困了?」維爾莉特推了推她的手臂,擔心問道,「是不是之前的病還沒有好清楚?早知道就別讓你那麼快停藥,這麼冷的天氣生病哪裡有可能這麼快調理好的?」

  「沒事,」赫蒂睜開眼,一雙眼沉得彷彿一口深井,可以讓人深陷其中。

  「有什麼事嗎?」赫蒂問道--正如維多利亞此前所言,一般而言,當赫蒂陷入低潮的時候,維多利亞和維爾莉特都不會打擾她,而是放任她自我調整,自我恢復。此時,維爾莉特既然找來了,那就必然是有什麼要事。

  果然便聽維爾莉特說道:「半個小時前,唐納德親王來訪,弗蘭克接待了親王殿下,現在,弗蘭克派人叫你去書房。」

  赫蒂一臉木然地瞪著一又大眼望著赫蒂,過了半晌似乎才吸收了她話中所表達的意思 ,然後慢吞吞起身,挽起維爾莉特便向書房而去。

  大約走了有三四百米了,赫蒂似乎這才從之前的失神狀態醒過神來,略略調整了一下挽著維爾莉特的姿勢說道:「唐納德親王殿下是自己來的嗎,瑪麗殿下沒有跟他一起來嗎--自從暴風雪之後。就沒再見瑪麗殿下過來了呢。」

  「新年祭的皇宮晚宴馬上就要開始,瑪麗殿下是皇室成員,又極得如今的王后喜愛,這種時候自然是在皇宮裡陪伴其他皇室成員。」

  赫蒂「哦」了一聲,表示自己聽到了這樣的解釋,沒有繼續追問的意思。

  倒是維爾莉特估計是赫蒂再繼續「遲鈍」下去,便難得主動找話題,一路沒個沒完--說完瑪麗殿下就說唐納德親王,說他年輕時的風流倜儻,說他是皇室中難得的反叛分子,說他一向不愛遵照別人的安撫行事……

  姐妹倆聊過這一輪,便也順利抵達書房--弗蘭克使用書房的時候一向習慣於自力更生,所以,一向也不會派侍者隨候在書房外,但是,這一次卻不一樣。

  這一次,有兩名男性侍者站在書房門外,衣著筆挺有型,姿態剛正帥氣,就是兩人都面無表情,使得原本頗為出色的五官所盈造出來的魅力值大打折扣。

  維爾莉特看到這模樣顯然也吃了一驚--不僅因為這少見的情況,同時,也因為這兩位侍者明顯不是小別墅裡常用的侍者,而應該是親王殿下的隨從。

  姐妹倆靠近書房,兩名侍者當即行禮,其中一位以極委婉,同時也是十分友善的口吻隱秘地勸告了一聲,赫蒂這才松開挽著維爾莉特的手,對她抱以一個溫和的笑臉,輕道一聲「沒關係,不擔心」,而後整一整領口,走進屋去……

  ……

  「赫蒂,赫蒂,這次真是太謝謝你了!」唐納德看到赫蒂進來,大聲笑著,向她揚了揚自己的酒杯。

  赫蒂見狀向一挑眉--看樣子,似乎所有的小分隊都取得了十分喜人的成績嘛~

  雖然自覺自己的努力擔得起這一聲讚美,但是,赫蒂還是欠了欠身,回應一句道:「這一切還是得感謝大家的努力,尤其是幾位長老能夠說得動冰雪之森的那位祖宗--如果它不願意配合,我們做得太多也只是徒勞無功。」

  說話間,赫蒂已經走到沙發邊坐下,弗蘭克遞過一杯熱乎乎的深棕色液體,散發著無比甜美的香氣--

  「熱可可,」赫蒂深呼吸,啜飲一口飲料,然後滿足地嘆息一聲道,「這味道可真不錯,弗蘭克,你真好。」

  弗蘭克微微笑了笑,便開始說正事兒:「南方的博弈已經到了尾聲,奧爾良公爵花了大價錢與紅土矮人搭上了關係,說動了頑固的高原精靈與紅土矮人--由此,塞繆爾-奧爾塔科什在這場競爭中獲勝,近日將會回帝都……當然,是帶著矮人和精靈的代表回來的。」

  赫蒂雙手捧著熱飲置於頜下,十指在杯壁上輕輕滑動著,聞言有些驚訝道:「這麼快就談好了?他們用什麼條件說服了高原精靈和紅土矮人--『源樹』的種子隨意跑到他們的領域生根發芽,掠奪能量,『母樹』難道就這麼好脾氣地原諒『源樹』?別說什麼形勢比人強,這話可不靠譜。」

  「更加細節的補償條約自然還沒有落實,不過,他們既然千里迢迢來到帝國,本就已經顯示了合談的意願,不是嗎?」這回出聲解釋的是唐納德親王,他起身為自己的杯裡添了些酒,同時舉了舉酒瓶向弗蘭克示意,而後毫不意外地得到了一個否定的答案。

  「您是說,他們一樣會把失落的天空之城的消息告訴塞繆爾、圖爾朵拉他們?」赫蒂不解道,「既然如此,他們之前又為什麼要秘密找上特納子爵?」

  「不,不,不,我只是說他們有合談的意願,卻並不代表著,他們願意談『天空之城』的事情,」唐納德搖著指頭,說道,「『源樹』一系如今勢強,如果讓他們知道這座曾經無比輝煌的『自然仙境』,『母樹』一系以及其他世界樹的守護者就完全沒有機會了。」

  赫蒂看著唐納德臉上那抹別有意味的笑容,突然意會道:「高原精靈和紅土矮人是在干擾『源樹』的注意力,對不對!?」

  唐納德但笑不語。

  弗蘭克則是一旦淡定自若,神情未變。

  但是,赫蒂卻是越發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她一下子站起身來,由於動作太猛,差點忘記了自己手上的熱飲,深棕色的液體在杯子裡蕩漾得極猛烈,便如同赫蒂此時心間翻湧的衝動一般。

  她放下杯子,與此同時,也將那不知何時消退的懶散與低潮拋到九霄雲外,整個人像是被重新注入生機與活力一般,變得格外活躍起來--

  「時間緊急,我們必須在『源樹』意識到問題之前,先行動起來,」赫蒂搓了搓手,看了看弗蘭克,又看了看唐納德,微眯眼,「親王殿下,弗蘭克,你們今天告訴我這件事還有什麼其它用意咩,都一起說了吧,是不是子爵那邊催促了?」

  唐納德哈哈一笑道:「喬治那個老傢伙一向是最有耐心的,哪裡會催你--急的是精靈……我們也沒想到,高原精靈的脾氣也不比紅土矮人好多少的嘛。」

  「他們希望你在最近兩天就出發,」弗蘭克在一旁補充道,「接應的人已經準備好了,就等你的行動。」

  如此而言,赫蒂還能怎麼辦呢,只能盡快行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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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 途遇

  冬天顯然不是一個渡海的好時節,狂風暴雪,以及眾多不知名的危險都會將航船掀翻,令一切人與物翻沉於海底,成為大海的「戰利品」之一。

  赫蒂出生在一座海港城市,從小到大聽得最多的就是關於大海的各種傳說與故事,其中不乏某人生活落魄,無奈出海卻意外發了大財的奇妙歷險,然而也不少諸多關於大海如何危險,有如巨獸吞噬船隻與生命的故事。

  機遇與死亡同在,這便是海洋的魅力。

  對於任何一個有冒險欲的人而言,挑戰大自然的危機往往能夠令他們熱血澎湃,興奮不已。

  但是,赫蒂並不是這樣的人。

  緊握著海船的扶攔,赫蒂看著灰濛蒙的前方海域,緊張與不安正籠罩著她,十指在不斷地放鬆又收緊——她努力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是,無論她做了多少努力,卻仍然沒能擺脫不安。

  「您確定這樣一定安全嗎?」赫蒂忍不住又問了一次,「您看,天氣是這樣糟糕,也許再過不一會兒就會有暴風雪了——我們不會被掀翻的吧?」

  「再一次向您保證,赫蒂小姐,一切都會順利的,」一名俊美的精靈向赫蒂微微欠身行禮,同時安撫她道——如同她之前詢問的每一次那般,絲毫沒有猶豫,也不見不耐地重複著同樣的話語。

  赫蒂用力而緩慢地吞嚥了一下,感覺一股張力沿著自己的口腔擴散開去,波及咽喉與耳廓,令原本有些輕微耳鳴的耳朵略微放鬆。

  船行極快,風勢極大,遠方的陰雲黑沉沉地,壓得極低,有如有塊灰色的絨布從上向下鋪蓋下來,幾乎要將整隻船都壓扁一般。

  赫蒂閉了閉眼,喃喃道:「我想,我需要先休息一下,這樣的情況實在令人感到十分不安。」

  喃喃說著,赫蒂轉身,踉踉蹌蹌地想要走回船艙裡去,不過,一個浪頭打來,她一時站立不穩,險些摔倒在地,幸好一旁的精靈搭了一把手,將她扶穩,才免於她摔傷的惡運。

  「嘩~」一聲浪潮拍打的巨響聲起,伴隨而起的是一道高達四五米的浪頭迎面向海船撲打而來,白浪濤濤,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撞擊而來,卻在撲打在船帷之前拍打在一個無形的魔法罩上,化為無數水流,沿著一個半球體的弧面緩緩滑落下去,回歸大海之中。

  海船除了受到劇烈的顛簸之外竟是一無影響。

  赫蒂低聲喃喃一聲,由於她的聲音極低,幾乎沒人聽懂她在說什麼,而後,她幾步向前,衝回船艙,走回她的艙室,一進門就撲倒在床上,忍受著猛烈搖晃帶來的暈船的不適。

  是的,赫蒂暈船了。

  雖然像她這樣生於海港,長於海邊的孩子居然會暈船實在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是,如今,這個事情卻真真切切發生了——便是連赫蒂自己也為之感到十分驚訝。

  然而,她還能怎麼辦呢,只能憑藉著意志力與忍耐力強制度過這樣的艱難時刻。

  海船繼續前行,速度極快,風浪極大——不知從何時起,赫蒂生出一種錯覺,甚至覺得海船的速度比她所知的要快上更多。

  迷迷糊糊間,赫蒂覺得空氣中的溫度降低了許多,莫名地,她知道,開始下雪了,而且,雪勢極大——她不免有些擔心,水手們是否能夠在這樣糟糕的氣候中看清楚前路呢?

  可是,擔心只是一瞬間,更多的時間,赫蒂只能躺平在船上,暈暈乎乎地暈著——她覺得自己的腦子就像是一團漿糊,被加熱,被攪翻,「咕咚咕咚」地翻滾著,儘是一鍋粘稠……

  突然間,船隻猛然一顫,而後,船體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奇異聲響——聽著像是某根樑柱被撞得開裂的聲音。

  海船的前進速度由此受到了嚴重影響,它被迫放慢——在此過程中,赫蒂隱約聽見門外的走廊上有許多人四下跑動的聲音,但是,沒有叫嚷聲。

  也許,情況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糟糕?

  赫蒂迷糊地想著,一手按在額前,她祈禱最好不要發生什麼麻煩事——因為,除了躺著以外,她現在什麼也不想做。

  如其所願,嘈雜聲過後不久,海船的速度慢慢向上提升,不多時便又恢復了它曾經應有的水準。

  此時,船艙之外又是一陣腳步聲——比之之前,這一次的腳步聲就顯得有秩序多了。

  顯然,無論遇到了什麼麻煩,最終還是解決了。

  由此可見,這群精靈雖然心急,但是,辦事能力還是很有保障的嘛——也許,精靈的特殊身份也在諸事過程中,給了他們以諸多特殊便利。

  腳步聲經過了一波又一波,由多到少,由急到緩——船上的人員並不多,所以,很快地,便又恢復了一片安靜。

  當赫蒂以為所有人都已經回歸原位的時候,突然,她聽到一個緩慢有力卻沉穩的腳步聲正由遠及近,一步一步——最後,腳步聲居然停在了她的門前!?

  暈船令赫蒂的各種反應都變得遲鈍,只有體內因不平衡帶來的痛苦被無限放大,所以,對於這個腳步聲,她竟沒有第一時間察覺。

  直到敲門聲起——

  「請進,」赫蒂感覺自己的聲音虛弱得似乎只有自己才能聽得見。

  不過,事實證明,她的聲音比她想像中的還要有力和洪亮——至少,敲門的人聽見了這一聲召喚,推門而入。

  赫蒂沒有轉頭去看是誰拜訪,只是將手按在眼前,說道:「很抱歉我現在身體不適不能招待——有什麼事儘管說,不過,如果想要我幫忙或者做什麼決定,那還是等我們下船,等我的狀況恢復正常再說吧。」

  赫蒂沒有聽見來人應答,取而代之的是對方一步步靠近的步伐,以及一隻橫在自己額際的手——一雙溫暖的厚實的大手,掌心處某些地方帶著薄繭,如此而言,卻是越發令人感到踏實和安心。

  熟悉的觸感觸動了赫蒂心中最柔軟的那個位置,她怔了怔,迅速鬆開手,睜開眼,帶著幾分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的這個人——

  來人風塵僕僕,厚實的大鬥篷半搭拉在肩上,斗篷的絕大部分已經被浸濕——無論是被鹹濕的海水浸泡還是被融雪浸透,總之,這件價值不菲的斗篷的確是報廢了。

  除此之外,斗篷裡面的衣服也被海水波及,雖然沒有被打濕,卻也是潮潮地,帶著濃重的水汽——與之相同的還有他的頭髮,潮濕且有些蓬亂。

  「塞繆爾,你怎麼會在這兒!?」赫蒂驚訝地叫出聲來,雙手撐在身體兩側,就想要坐起身來。

  不過,塞繆爾阻止了她,他按住她,同時問道:「我聽說你暈船了——怎麼樣,現在感覺還是不舒服?」

  「當然,」赫蒂怏怏地躺了回去,擁被半靠在床頭,一手拈起他的斗篷,抖了抖,反問道,「你是怎麼上來的——我可確信,開船的時候,你可不在船上……嗯,讓我想想,是不是剛才那一下撞擊有什麼特別的名堂?」

  「我和奧諾雷一起過來的,搭乘海族特製的速行艇,」塞繆爾順著她的手看清自己的一身狼狽,極淡定地向後退了兩步,扯下已經濕透了的斗篷說道,「或許,我該先去收拾一下,再過來看你。」

  「奧諾雷也來了?他人呢?你們怎麼會湊到一塊兒去,這可真是奇怪,」說著,赫蒂擺擺手,「海族的速行艇雖然速度驚人,不過,搭乘它可的確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你快去洗洗吧,我只是暈船而已,睡兩下就好,你不用特意再過來的。」

  塞繆爾點點頭,沒有理會她的最後一句話,只說道:「我先走了,一會兒見。」

  擺手送走塞繆爾,望著已經閉緊的艙門,赫蒂抱緊被子,將柔軟的被縟向上扯了扯,抵在頜下,幾乎要碰到下唇——她的下巴無意識地蹭了蹭被面,臉上顯露出幾分沉思的神情。

  正如她之前所問,塞繆爾在此時出現在此地,所帶來的問題諸多——不過,最令赫蒂在意的是他剛才放在她額頭上的那隻手,那麼地溫暖,那麼地熟悉,與她夢中所感知的完全一致!

  赫蒂隱約知道,自己此前病中所經歷的那番特殊體會應該不是夢境,但是,她又無法給出合理的解釋去說明那一切,所以,再次見到塞繆爾之後,她便難免覺得有些心緒不字——她暫時無法很好地界定她與塞繆爾之間的關係。

  這是一個令人感到頭疼的問題,如果不解決好它,她恐怕無法自如地面對塞繆爾,以及與他有關的一切……

  煩惱之中,為了避免在不久之後再次與塞繆爾見面,赫蒂決定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出船艙,去打聽之前發生的事情,然後再去找奧諾雷——從他口中獲知情況總比從塞繆爾那兒打聽要更加輕鬆。

  與塞繆爾不同,奧諾雷並沒有那麼狼狽,海族的天性在這樣的風雪天氣裡切實地保護了他,所以,在塞繆爾還在打理自己的時候,奧諾雷正在指揮船上的水手固定他帶來的速行艇——這只像是箭魚一樣的小東西正是海族的特色交通工具,憑藉它們,海族可以在各大海域自由馳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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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2 23:57:10
235 海途之中

  奧諾雷與赫蒂同時落座,慢而有條理地向她講述起南邊的事情,從莊園中發生的諸多事務講起,包括特納子爵身體康復後重歸社交圈的情況到莊園的育苗情況,悉數詳盡,再加上世界樹的生長情況、海族的越冬準備,乃至於海族與黑海矮人於商貿上合作計畫的諸多先期準備工作……

  細細一數,雖然赫蒂在帝都待的時間並不算長,但是,卻錯過了不少事情,若非家中得力幫手諸多,她又怎麼可能如此悠閒地當個甩手掌櫃呢。

  奧諾雷的匯報事無鉅細,一樁樁、一件件,依著事情的輕重緩急與時間順序依次說明,令人在極短的時間內便得以對佩蘭省的情況得以全面瞭解。

  「對了,莊園育苗情況良好,引起諸多商人的興致,格雷-霍曼斯先生代表南商聯合會前來問詢合作事宜——他們希望獨家代理這些種苗。」

  匯報快要結束的時候,奧諾雷突然說了這麼一條信息,正當赫蒂納悶他怎麼會將它單獨抽出來匯報時,便聽奧諾雷繼續補充道:「格雷-霍曼斯先生特意聲明,代理權事宜可以等到莊園的育苗數量有了長足進展之後再行商議,然而,目前更重要的事情是請您以及維多利亞小姐回莊園共度新年祭。」

  赫蒂聞言,當即笑起:「原來有名的格雷-霍曼斯也有失去耐心的時候啊,愛情可當真是一件極有魔力的事情——估計這兩天,母親、姐姐和貝蒂的確會打包回特納莊園,可惜我不能隨行,否則,正好可以為難為難霍曼斯先生。」

  笑過之後,赫蒂撥了撥茶杯的把手,令茶杯在托盤上輕盈地轉了轉,看著微有蕩漾的茶水,她才問道:「你怎麼在這個時候找過來了——我雖然讓人傳遞消息回去,不過,精靈的行動比我預想得要快,按理,你出發時,消息還沒到你手上的吧……另外,塞繆爾怎麼會和你們同行?」

  赫蒂的最後一句問得極輕,與之前的那一長段話語對比而言,顯得有些無足輕重的意味。

  只是,有些時候,這樣的表現反倒有些欲蓋彌彰的意味……

  不過,奧諾雷再能幹也摸不清複雜的少女心思,自然沒有注意到言語之間的差別,而是依實回答道:「我的確沒有收到您傳遞迴來的消息,這次北上原本是子爵大人的意思——高原精靈已經不只一次夜訪莊園催促子爵大人。」

  「這群精靈的脾氣怎麼比矮人還急,真是不能相信傳說格事裡的美化。」赫蒂聞言,不由嘟囔地抱怨了一句。

  奧諾雷微微一笑,甚有同感,而後,便就開始解釋與塞繆爾同行的事情:「我還沒來得及出發,塞繆爾大人就主動找上門來,告知您即將乘船出海的消息,所以,我們才使用速行艇連夜趕來——這一路海情不佳,趕路實在是夠嗆,塞繆爾大人恐怕是累壞了。」

  「你來倒還好說,他來做什麼……」赫蒂低低地嘀咕了一句,不像是抱怨,也不像是疑問。

  奧諾雷一時吃不準,也不好接話。

  赫蒂見狀,一口飲盡杯中已經涼了的茶水,衝他擺擺手道:「你這一路也一定累了,先去休息吧——現在也沒什麼要緊事,一切等你的狀態完全恢復了再說。」

  奧諾雷雖不覺得太累,但是,有的休息自然是更好,向赫蒂行了一個禮,他便退了出去。

  赫蒂在屋裡獨自坐了一會兒,心中也不知翻湧著什麼樣的念頭,什麼樣的情緒,大約過了七八分鐘,她突然起身,快步走到塞繆爾的艙房後,略略猶豫之後,舉手輕輕敲了兩下。

  一片寂然,沒人出來應門……

  赫蒂看了看自己的手——也許是剛才敲得那兩下太輕了,所以,塞繆爾沒聽見?

  猶豫了一下,她又敲了三下,這一次的力道顯然比剛才要加重一些,不過,門內依舊沒人應答。

  赫蒂挑了挑眉,偏首算了算時間——從塞繆爾剛才與她分別說去洗漱更衣到如今,起碼得有個半小時了吧,這麼長的時間,足夠他沐浴更衣的了!

  會不會出了什麼意外狀況?

  如此想著,赫蒂的手鬼使神差地搭上了門把手,輕輕一扭——

  「吱啞」一聲,門居然開了!

  塞繆爾根本沒上鎖!

  赫蒂望著開了一條不小的縫隙的艙門,呆了呆,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呃,沒人回應……

  握著門把手再往裡推了推——這一下,赫蒂才看到和衣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塞繆爾。

  閉著眼,打著小呼——少了他平日時最慣用的冷淡神情,塞繆爾此時顯得格外地疲憊,眼眶之下帶著淺淺的青色,襯著微白的膚色,顯得格外刺眼。

  赫蒂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床邊站立,用目光沿著他的五官逡巡,捕捉著每一處疲憊的痕跡——

  黑眼圈就不必說了,原本小麥系的膚色也因近期缺少室外活動而漸漸褪白,唇周亦是一片淡青,那是沒來得及刮去的胡茬子,薄唇微抿,呈現一條微微下彎的弧度,彷彿依舊在受到某事的困擾,便是眉間的兩條豎紋也絲毫沒有鬆弛的跡象……

  「累了吧,活該,」赫蒂忍不住輕哼一聲,手下卻是拉過毯子,極輕地將它蓋在塞繆爾身上,而後再輕手輕腳走了出去,關上門,背靠艙門,微仰頭,深深嘆出一口氣去,捏捏眉心,轉身回到自己的艙房之中。

  不知是否是因為身體機能已經逐漸適應了海船前進的效率,還是海船迫於糟糕的海情而有所減速,抑或者兩者都有一定的關係——總之,在塞繆爾和奧諾雷趕上海船的第二天,赫蒂的暈船症狀大有好轉,只要不特意盯著海面看,基本上已經不會再發生暈船現象。

  樂得赫蒂滿船亂竄,將上上下下、裡裡外外各處都看了個究竟,甚至還毫不避嫌地跑到最重要的機動室,蹲守在高原精靈此番航行的「秘密武器」前,瞪大眼睛各種研究,並且東問西問,絲毫不擔心別人將她當作是偷師的間諜給處置了……

  精靈們也不在意——或者應該說他們對自己的技術十分有信心,所以,壓根沒攔著赫蒂,任由她想看就看,有問就答,毫不掩飾。

  只不過,很可惜的是,赫蒂對海船的構建以及魔法都是不通,就算問也問不到點子上,聽也聽不到精髓,純粹是自己找個樂子罷了。

  塞繆爾眼看著她像小兔子一樣四下蹦噠,直到她跑累了,坐下來喝茶休息時,才說道:「這次談判,高原精靈已經同意出讓最新的海船技術——奧諾雷他們也被包含在此項合作的附錄中,你如果真的感興趣,可以讓手下人研究透徹了再解釋給你聽。」

  赫蒂聞言,吃點心的動作頓了頓,酥脆的點心屑便趁機散落下來,星星點點地落在桌上以及赫蒂的褲面上。

  赫蒂忙放下點心,拈起一方巾帕,快速清理著各種痕跡,然後喝口茶,將口中的點心嚥下,再擦拭了一下嘴角,這才說道:「奧諾雷什麼時候居然介入了你們的談判——他們並不能給你或給精靈他們帶來多大好處的吧……」

  赫蒂沒說出口的話是——若是事實當真如此,這不是明擺著占人家的便宜嗎?

  塞繆爾卻不在意,面色難得柔和下來,說道:「高原精靈十他歡迎海族的加入——有他們居中調停,談判才比我們預想得更快達成。」

  赫蒂分不清塞繆爾說的是真話還是客氣話,但是,談判的大局已定,她自然也插不上什麼話,便不多問,喝了口茶,略略思量了一下,才道:「這次與高原精靈及紅土矮人的談判影響深遠,你有留在帝都主持大局,合適嗎?」

  「圖爾朵拉和奧古斯敗局已成,帝都那邊有尤里西斯坐鎮,他比我更適合處置接下來的細節談判,我若是留在帝都反倒是個妨礙。」塞繆爾說著,定定地看著赫蒂,只差沒問出一句——你不歡迎我嗎……

  赫蒂頓時只覺一陣心虛,抬起眼來,望天望牆望桌望地,就是不望著他。

  兩人之間的氣氛尷尬而僵硬,赫蒂的腦子也跟著僵硬了起來,一直想找個合適的話題來緩解氣氛,但是,任憑她如何動腦子,似乎都想不出一句適合此時氣氛的言語來。

  正心慌間,突聞一聲尖銳的警鳴聲貫穿全船,赫蒂猛然跳起,一手按在桌上,扭身望向艙門,擔憂道:「這是怎麼了,遇到海獸還是什麼海難了!?」

  警鳴聲一聲接著一聲,不同組合的警鳴聲代表著不同的喻意,塞繆爾對此顯然比赫蒂更加瞭解,他認真地聽了一輪,沉著臉說道:「這是遇到海盜了。」

  「海盜!?」赫蒂瞪著眼,一臉不可思儀,「哪個海盜這麼不長眼,居然敢來搶精靈的船,他們不怕被精靈的魔法給轟死!?就算現在的天氣對魔法有所削落,那也不是一般人類所能抵抗的呀!」

  塞繆爾看了她一眼,說道:「你沒注意到嗎——這艘船沒立旗。」

  赫蒂的面皮抽了抽,才意識到塞繆爾說的果然正確——他們此番出海是件機密,精靈的旗幟太惹眼了,所以,一路都沒打旗號。

  可是,會在這樣糟糕的天氣出來「狩獵」,這些海盜究竟是不要命了呢,還是閒得太發慌,抑或是已經窮困到一定份上,不得不「加班加點」?

  無論是哪個原因,赫蒂可以肯定,這些海盜得倒大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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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2 23:57:29
236 海盜樂園

  這是入冬以來難得的一個晴日,或者,更準確說,應該是多雲天氣,蔚藍的天空中灰雲與白雲交錯,大片大片的雲朵間露出藍色的天空,以及溫暖的陽光,這樣的好天氣彷彿是偷來的一般,令人備感珍惜。

  天氣一放晴,海面上的能見度便有了長足的提升,遠處海平面的盡頭已然可見飛鳥翱翔——這代表著陸地距離他們已然不遠。

  就是在船上的所有人因為這個好消息而精神一振的關鍵時候,凶殘的海盜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對海船進行了包圍,就像是鯊魚圍困它們的獵物一般,圍在海船周圍逡巡著,游曳著,時刻等待著,只要獵物稍加鬆懈,它們便會群起而攻之,直到將獵物吞噬殆盡!

  海盜們雖然沒的鯊魚的好牙口,但是,他們卻與鯊魚一樣追逐血腥與殺戮,甚至而言,海盜還不如鯊魚——至少後者襲擊獵物是為了生存,一旦填飽肚子,它們不會在沒有感到威脅的情況下主動攻擊,但是,海盜們卻不一樣,他們的貪婪是永無止境,他們的殺戮也同樣永遠止境!

  沒有護航艦,沒有同行者,甚至甲板上都沒有擺放炮台——這艘海船在海盜們的眼中就像是一名嬰兒一般,可以輕易摧毀。

  但是,事實當真如此嗎?

  當戰鬥觸發的那一剎那,這個如同嬰兒們純潔無害的海船為海盜們奏起了毀滅的葬魂曲!

  奇妙的精靈語悠揚婉轉,乍一聽,好似黃鶯歌唱,又好像風拂林葉,雨打芭蕉,然而,隨著這種旋律聚攏而來的卻是極具破壞性的能量!

  「轟轟轟!」隨著精靈的隨手一揮,數顆籃球大小的火球騰空而起,疾速向海盜船飛撲而去,一船一顆,每一個火球都是一樣大小,也是同時著陸。

  不過,它們造成的傷害度卻是不同。

  最大的一艘海盜船上一番奔忙之後,火球被騰升而起的防護罩阻擋了一下,而後勢如破竹地連續破壞了三四層防護罩,這才不甘不願地耗盡魔法力。

  除此之外,其它幾艘海盜船的防護罩就沒有這麼給力了,統統被洞穿,或多或少都給船上造成了一定傷害——最倒霉的那艘船更是直接被擊了個對穿,所有海盜不得不棄船求生。

  魔法的出現出乎海盜們的意料之外,但是,他們現在已經退讓不得,只得繼續進攻,主船上的旗語連動,所有船隻配合著發動進攻。

  然而,精靈們的攻擊又豈是如此就能應付得了的,魔法毫不停歇地連續施為,精靈弓箭手們也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施放出各種令人目眩神迷的精彩箭技。

  一時間,漫天都是魔法的光芒和箭雨的交錯。

  如此一來,便縱是再沒眼色的人都能發現高低立現的局面。

  赫蒂從船艙一角探出頭來,看著這漫天的精彩攻勢,嘖嘖嘆了一聲道:「這倒霉催的海盜……看他們的樣子,似乎也有自己的魔法師,而且,數量還不少,你看,你看,連隱形魔法都使得出來,看來這些魔法師的水平不差嘛——南海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強的海盜團了,我還是頭一次聽說!」

  塞繆爾並沒有參與赫蒂的圍觀行動,他正在看桌上擺放的一張地圖,指頭在地圖上比比劃劃,然後他點中一個地點道,「我們應該已經靠近『海盜樂園』——精靈們選擇的道路果然非同一般。」

  「咦咦咦,真的嗎,我看看,」赫蒂叫著,縮回腦袋,幾步蹦到塞繆爾身邊,順著他的指示望去,果然看到地圖上用紅色圈圈特意劃出的一個高警戒區域,署名為「海盜樂園」——當然,它還有一串複雜的地名,只不過,地名的學名太長了,赫蒂選擇性無視了它們,而是認準了「海盜樂園」這個綽號。

  「我在比特倫薩有聽過這個名字,據說是海盜們用以補給的一個重要補給點,紙醉金迷的世界——關於它的傳說很多,不過,貌似沒有一個真正靠譜的消息來源。」

  赫蒂戳著地圖上的紅色區域,沿著它的位置向北、向西一路尋來,力圖還原他們的航行路線。

  看著看著,赫蒂不由嘖嘖稱嘆道:「精靈們果然不走尋常路啊,這一條線路過來可不太平——裝備強果然敢挑戰!」

  戰鬥開始得很突然,結束得卻也不慢,戰鬥大約進行了一個多小時,海盜們全軍覆沒,八成船隻被打得支離破碎,剩下的不是無法航行,就是已經被精靈徹底俘虜,海面上飄浮著各種戰船殘骸與人類的屍骸,還有不停掙紮在生死線上的海盜——精靈們雖然並不追擊這些掉落海中的海盜,但是,水下的各種兇猛海獸卻不會放過這餐免費的美味!

  殺人者,人恆殺之,只不過,絕大多數的人在行兇作惡的時候,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報應來得這麼快。

  正當精靈們攝像機掃戰場,收拾殘局的時候,赫蒂小心翼翼地蹭到甲板上,向海面上望去,只見一片狼籍,更有落水海盜被海獸分而食之的血腥場面。

  「赫蒂小姐,這裡還沒結束,你還是回房裡休息休息——我們最晚會在午後重新出發。」一名精靈小隊長看到赫蒂的臉色不甚好看,便走過去勸說道。

  赫蒂轉過身來,對他笑了笑,卻是沒有躲,而是選擇直面眼前的狼籍與血腥——這個世界從來就不像它表面上所展示的那般和平寧靜,便是赫蒂這短暫的一生便也已經經歷過不只一次直面死亡的威脅,而且,她自己也親手沾染過血腥。

  但是,個人的戰鬥與集合的戰鬥卻是完全不同,後者所帶來的破壞性更加震撼人心。

  赫蒂瞪著眼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一遍又一遍地警告著自己,不能因為曾經的成就而有所鬆懈!

  正當她不斷地進行自我催眠之際,一雙大手從她身後伸了出來,捂在她的眼前,溫暖的指腹貼在她的眼皮上,有些地方還帶著薄繭,便顯得更有存在感。

  眼皮感受著這雙手的溫度,那種溫暖彷彿具有侵略性一般,滲進她的眼底,並在她的身體之中瀰漫開來,不知不覺間,赫蒂忍不住輕輕顫抖——至少,她控制不住眼瞼的顫抖,眼睫毛因此而不斷掃過另一個人的皮膚。

  「這裡沒什麼好看的,我們回去休息吧,」塞繆爾的聲音平靜而淡定地在赫蒂頭頂響起——他就站在她身後,雙手環過她,擋在她的眼前,如此一來,便形成他整個將她環進懷中的模樣,暖意融融,將她整個籠罩其間。

  這一下,赫蒂不只覺得自己在顫抖,更是覺得雙腳發軟,呼吸急促,腦中也是一團漿糊,根本不知道應該作出什麼樣的反應!

  「嘩啦!」一波浪湧高掀而起,既而重重拍回海面,這陣聲響便有如冰水淋頭,令赫蒂瞬間恢復冷靜——

  她深呼吸,冰冷的空氣流入肺中,沁入全身。

  「我沒事,」赫蒂輕輕推開塞繆爾的手,睜開眼,適應了一下光線,再環視了一下四周,長長呼出一口氣,似乎要將一切負面情緒都盡數呼出。

  「我們接下來是個什麼行程?」赫蒂側身問道,看了看塞繆爾再看了看離他們最近的精靈小隊長,示意他們任何一個人給自己一個答案,或關於答案的猜測。

  精靈小隊長毫不猶豫便道:「去島上進行補給——我們上次過來的時候也是在這裡進行補給的,這裡是這條航線上的第二個補給點。」

  聽到這樣的回答,赫蒂不由佩服精靈們的藝高人膽大,不過,他們來的時候打著精靈的旗號,必然沒有與海盜們產生衝突,上島補給自然正常,可是如今才剛剛清剿了一批海盜就往海盜窩裡鑽——這樣的行為不正無異於「自投羅網」嗎?

  「你放心,」聽完赫蒂的擔憂,精靈小隊長豪氣地一揮手——這種動作的氣質與他纖細優雅的外表完全不相符,也不知道他是從什麼地方學來的——解釋道,「海盜們一貫是各自為政,彼此間也是互相防備,只要我們不做出危及整個島嶼的事情,只是剿滅一團海盜完全不會有人來找麻煩的!」

  赫蒂聞言,不由嘖嘆——看來,精靈們也不是只會蠻幹嘛,事先還是有做過充分的情報收集工作的!

  接下來的行程便正如這名小隊長而言,海船拖著那艘已經接近報廢的海盜主船,緩緩向前方陸地航行——海盜船上是一些倖存的海盜,他們是精靈們的戰利品之一,可以在「海盜樂園」上進行發賣。

  這樣的行為再一次刷新了赫蒂對精靈們的認知——物極其用什麼的,精靈們也是很精明的嘛!

  而且,精靈也不像人類所傳說的那般不識人間煙火,正相反,他們倒是十分熟悉普世的規矩——尤其是有利於他們利益的規矩!

  雖然已然看到飛鳥,推知陸地就在不遠的前方,但是,「望海跑累船」,直到第三天,眾人才看到陸地的存在,並且在繼續航行了再三天,他們才抵達這座「海盜樂園」!

  藍天、綠樹、黑岩、紅瓦、白沙灘——這裡如此之美好,完全不輸給帝國任何一處海邊度假聖地,唯有那高高飄揚的骷髏旗幟向世人彰顯著,這裡不是聖地,這裡也不是天堂,這裡是海盜們的樂園,一切罪惡滋生的溫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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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 閒逛

  這是一個從外表看起來頗為破舊,並且秩序混亂的海港,船隻橫七豎八地隨意依靠著,嚴重阻礙交通,甚至有不少船隻因為騰挪停船位的事情而動手打架,很是引起一陣混亂。

  不過,混亂總是局部的,大多數船隻都奉行自掃門前雪的行事原則,要麼對正在進行中的打鬥視而不見,又或者乾脆停船在一旁,海員們紛紛站上甲板看熱鬧,指指點點,或是吆喝呼哨,甚至有人隔空開起賭局……

  總之,這裡是一團熱鬧場面。

  赫蒂原本也是站在甲板上看熱鬧的人員之一,不過,很快地,她發現,隨著自己所乘坐的這艘海船逐漸入港,人們的關注重點開始逐漸向這邊匯聚而來。

  海風夾帶著人們的議論聲飄到赫蒂的耳中——

  「該亞號,那是『黑色該亞』號!」

  「沒想到獨眼該亞也有被剿滅的一天,TMD,這是哪來的強手,居然把『黑色該亞』號打成這樣!?」

  「精靈!你們看,瞭望台上站著的那個是精靈!」

  ……

  眾海盜議論紛紛,但是,當海船越行越近,議論聲卻是越來越低,不少擋在海船進港航線上的其它海盜船還主動退讓開來,生怕與赫蒂他們產生衝突。

  一時間,原本熱鬧非凡的海港就因為這樣一番特殊情況而變得有如墓地一般寂靜。

  海船徐徐靠岸,「咚」得一聲響,舷橋落下,精靈大隊長走到赫蒂身邊,向她和塞繆爾略微示意。

  赫蒂和塞繆爾俱是搖頭,用各自的肢體語言表示讓精靈大隊長先行一步。

  精靈也不客氣,攏了攏披風便走下舷橋,一步一步,頗有一種睥睨四方的意味。

  赫蒂見狀,忍不住挑了挑眉,低聲到近乎耳語般說道:「平時看著,他可不像是這種傲慢的人。」

  前行的精靈的長耳朵微微抖了抖,似乎聽到了這樣的言語,下行的腳步略略一頓,卻並未受影響地繼續,直到腳踏實地。

  緊隨在赫蒂身邊的塞繆爾自然也聽到了這樣的吐槽,眼含笑意,同樣低聲回應道:「海盜就是一群豹狼,只有比他們更強硬,他們才會懼怕你。」

  赫蒂環視一眼突然靜默的海港,略有所覺,為此微微勾唇一笑,不過,在她眼中,精靈的這番表現與其說是「強硬」,不如說是「女王」——雖然這次隨同出行的精靈當中,女性精靈屈指可數……

  但是,誰說男人不能表示出女王范兒的呢?

  此次出行是基於精靈的需求,一路上的行程安排自然也是精靈們的任務,再加,精靈們曾經在「海盜樂園」進行過補給,自然而然,赫蒂等人便不用操心,只管聽從安排就是。

  為首的精靈彈出一枚金幣,引來岸邊十餘名海盜的瘋搶,最後那名憑藉拳打腳踢下藥放毒等各種手段撂倒一切競爭者,搶得金幣的中年男人便成了他們此行的嚮導。

  精靈維持著自己一貫的傲慢,沒有與他說一句話,只是比了比隨同依靠在岸邊的俘虜船隻,作了個手勢,中年海盜便已會意,點頭哈腰地一通訴說,把這艘名為「黑色該亞號」的船隻,以及船上所有俘虜的處置方案統統說了一通。

  精靈聽著,面露幾分不甚滿意的神色,不過,最終還是點點頭,同意了海盜嚮導的安排,令後者欣喜非常,又是一通諂媚恭維之後,他欠身伸手虛讓,引領著赫蒂一行人前往島上最好的酒店住宿。

  ……

  海盜樂園既然有這樣的一個稱呼,並不僅僅因為它懸居海外,沒有任何勢力能夠打擊得到,又能為海盜們提供補給與棲息之所,更因為這裡有眾多滿足人類各種欲望的娛樂場所與意外服務。

  便縱使是白日,島上卻依舊瀰漫著一種醉生夢死的淫迷之態,隨處可見欲望的燈光閃耀,金錢、暴力、賭博、淫欲……曾有人如此呼號:只有你想不到,沒有海盜樂園無法滿足的!

  一路行來,赫蒂只覺目不瑕接,並且感受到自己的節操下限正在不斷刷出最低值……

  「『樂園』是島上最好的酒店,幾位可以在這裡休息,當然,也可以在島上隨意消遣,」入駐酒店後,精靈大隊長向赫蒂等人叮囑道,「我們預計要停留兩天,後天出發,希望到時候,幾位能夠準時登船。」

  說完,精靈大隊長行了一禮,便領著自己的屬下率先離去——同行離去的還有那名中年嚮導。

  赫蒂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房間鑰匙,眨眨眼,說道:「那麼,也就是說,現在是自由活動時間?」

  奧諾雷聞言笑道:「您如果有興致的話,可以出去走走——以後恐怕不會有這麼好的機會如此深入這座傳說中的『樂園』。」

  五指一合,攥好鑰匙,赫蒂同樣笑道:「當然,必須要好好逛逛,這可是獨具海盜特色的『樂園』,一次不玩個夠本,可就對不起這一趟出行了。」

  正待抬腳踏步,赫蒂突然想到什麼似地,側首望向塞繆爾道:「塞繆爾,你是在酒店休息呢,還是同我們一起走走——或者,你更願意單獨行動?」

  塞繆爾沒有猶豫地說道:「我同你們一起出去。」

  三人行的隊伍由此成行。

  才走出酒店,便有一群十餘歲的少年或是孩童湧上前來,謹慎地站在距離三人數步遠的地方,七嘴八舌地推銷著自己,意圖成為赫蒂等人的嚮導。

  赫蒂見狀,蹙了蹙眉,學著之前在碼頭時,精靈所做的那般,彈指飛出一枚金幣,頓時也引發一起混戰——不過,比之碼頭發生的那番戰鬥,少年們之間的爭奪就沒那麼血腥暴力,至少,沒有出現重傷或死人的現象。

  最終,一名身手最靈活的少年搶到了金幣,站在赫蒂面前,他揉了揉鼻子,不小心扯到臉上的傷口,無意識地呲了呲牙,而後,自我介紹道:「我叫伊恩,三位大人這是頭一次來『樂園』吧,別看『樂園』小,這裡可以玩的地方多不勝數,一定包您滿意。」

  這小子純粹就是個話嘮,就算沒人搭茬,他也能自顧自地說上一大堆,介紹了島上諸多有名的娛樂場所,又說了諸多意外服務項目,條理清晰,邏輯清明,顯然應該是經過特殊訓練。

  而且,這小子極有眼色,看著赫蒂的年紀、性別,以及她在三人中的主導地位,便絕少提那些風月場合一類的事務,而是著重強調了珠寶、華服、玩耍等等一類容易吸引年輕女孩的事情。

  只可惜赫蒂不是一般的年輕女孩,聽了一會伊恩的自吹自擂,她揮手打斷他的推薦,直接道:「別整這些亂七八糟的,你就介紹一下『樂園』的宏觀結構就好,然後帶我們在島上四處走走——我要看的是風景,不是人。」

  伊恩怔了怔,有些難以理解赫蒂「看風景」的要求,臉色一時變得不好起來——對於他們這類嚮導而言,嚮導費只是零頭,主要的收入來源於抽成分紅,只要他們領了一個客人進了某處消費,嚮導就可以從消費額度中獲得分紅。

  赫蒂的這番安排明顯是斷人財路嘛。

  伊恩變了臉色,當場便要拒絕,只是,一看到赫蒂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怎麼地,伊恩只覺後背寒涼,有一種被毒蛇盯上了的感覺——他自小在海盜窩裡長大,雖然年紀不大,卻已經不只一次徘徊在死亡邊緣,危機意識強悍。

  這一剎那,伊恩才想起,眼前這幫人可是與滅了「黑色該亞」的精靈們同行抵達的,必然也是些心狠手辣,不好招惹的!

  在足夠的武力威脅之下,伊恩瞬間變得乖巧伶俐,絲毫不敢有任何違逆,依著赫蒂的意願,帶著他們從小巷鑽出街市,一邊走,一邊介紹著「樂園」的情況——

  「海盜樂園」一共有三座大島以及眾多小島及島礁組成,三座大島是海盜們的大本營,來自四海的各大海盜集團都在這裡擁有自己的棲息補給地,然而,絕大多數頂尖的享受卻是分佈在小島上。

  這些星羅旗布的小島便有如一個個封閉的獨立的小王國,讓每一個登島消費的人都能感受到被恭維成世間神祇一般的非凡感受。

  邊走邊說,伊恩的解說依舊是那般條理清晰,邏輯慎密——當然,他仍然不忘隱晦地「推薦」各類娛樂場所。

  赫蒂可沒理他,她漫步在草地間,深呼吸,感受著空氣中屬於綠色植物特有的清新,然後,她低頭感嘆道:「其它且不說,大冬天地,這裡居然還這般氣候如春,自然無愧它『樂園』的稱號。」

  伊恩聞言,可算是逮了一個赫蒂感興趣的話題,當即嗶哩啪啦地說開,描繪起島上的幾處絕佳風景地——當然,這其中,有些是免費的,有些是收費的,不過,就算是免費的風景地,有些也是需要特殊的道具或是在特殊的角度才能看到最美風光的……

  「你可真是時刻盡職嘛,」赫蒂似笑非笑地看了對方一眼,登時把伊恩嚇得噤聲。

  耳根子得以清靜,赫蒂一步一步走向前方——穿過一片小樹林,前方是一方斷崖,抬頭遠望,可見藍天碧海,美得不可勝收。

  赫蒂只覺眼前的美景似地魔力,每一分美好地浸潤進她的內心深處,引發出令她也難以自控的反應——

  「嗡……」

  一陣低悶聲中,赫蒂的眼前泛起銀光,銀光緩緩匯聚成為一本書的模樣,再迅速翻動書頁,做出一個明確的方向指示。

  這本書的一切反應都必然與世界樹相關,那麼,如今,它這是要做什麼!?

  赫蒂瞪圓眼,再也顧不上看美景了,拉起裙襬,便隨著銀色小本的指引,一路向西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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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3 23:41:35
238 奔跑

  海盜樂園這樣的名字直白鮮明地點出這片島嶼群的特徵,它們不僅是樂園,供人休閒享受,更是海盜們的棲息場所,若是只關注後者而忽視前者,必將為此付出慘重的代價。

  自從赫蒂一行人如此高調地出現在海盜樂園上之時,自然引起各方關注,有的人畏懼精靈們展示出來的實力,敬而遠之,參加圍觀姿態,卻也不乏一些實力彪悍——或是自詡實力彪悍的人對這些新客人們抱以格外的關注。

  便是遲鈍如赫蒂也能感覺到,自他們登島之後,便有不少眼線跟上來,直到入駐酒店之後,這些眼線便換了更為隱蔽的方式跟隨——當然,他們中的絕大多數被精靈們給引走了,卻也還有不少人緊跟在赫蒂三人身後,當真算得上是盡職盡責,一方不落。

  這些跟蹤者的技藝高超,當赫蒂三人在城市中穿行的時候,幾乎沒有感覺到有人在跟蹤監視,直到走出城市的範圍,進入大自然的懷抱之後,赫蒂才憑藉著與植物間特別的聯繫隱約察覺到這種隨行。

  不過,赫蒂原是不想打草驚蛇,所以,一路只當無知,但是,當那本特殊的「銀書」開始騰空飛翔的時候,她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裝傻充愣了——就算旁人幾乎看不見這樣的異像,但是,書所指向,必有奇寶,絕對不能讓人輕易窺探!

  思及此,赫蒂向奧諾雷使了個眼色,這名年輕的海族點了點頭,於一路狂奔中突然改變方向,折身向海邊而去,只將塞繆爾留下與赫蒂做伴——奧諾雷是親身感受過塞繆爾的武力值,並且,也明了他對赫蒂的那幾分情愫,自然知道,塞繆爾必然能把赫蒂護得周全,這才放心離去。

  奧諾雷遠去不久,赫蒂感覺到身後的跟蹤人員兵分兩路,由此,緊隨在自己身後的人便只剩下兩個了。

  高速行進中,赫蒂轉過頭來望向塞繆爾。

  正剛巧,塞繆爾似乎與她心有靈犀一般,也正看著她,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對撞,剎那間,似乎什麼言語都不用說了,默契便自然而然在兩人之間形成。

  主意已定,剩下的便是伺機執行。

  赫蒂在狂奪之餘向四周看了看,瞄準在他們左前方的一片小樹林,沒有向塞繆爾發出任何暗示,她便自個兒調轉方向,向小樹林而去——飄蕩在空中,泛著銀光的書籍便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扯著,無法再肆意前行,只能隨著赫蒂,被強行調轉了方向。

  只不過,縱使如此,「書籍」依舊指向東南,並且,與努力赫蒂保持著三米左右的距離——看來,這樣的距離正是「書籍」與赫蒂之間的特殊聯繫所能容納的最遠間距。

  又一次的「分手」自然將跟蹤人員也分裂開來,一人追蹤赫蒂而去,而另一人則緊隨塞繆爾身後——便縱使這些跟蹤者都是技藝不凡的精銳,但是,被如此耍弄,卻依舊惹人不快,再加上一路上,赫蒂等人並沒有表現出多麼強大的武力值的模樣,所以,這些跟蹤者便免不了少了幾分戒心。

  然而,殘酷的事實卻最終向人們證明,在情勢瞬息萬變的戰場上鬆懈走神,必然是極要命的——就算戰鬥雙方都只是個位數,道理卻不會因為戰鬥規模的縮小而降低作用。

  毫無徵兆地,塞繆爾一個輕盈折轉,整個人有如一枚逆行的風箏,輕飄飄地蕩出一條奇異的曲線,竟在瞬間準確鎖定跟蹤者,並且閃現在跟蹤者的身側,一刀劈下,便是終結了一個威脅。

  解決了跟蹤者後,塞繆爾也沒有搜身察探這人的來歷,而是掏出一些特殊製劑,令屍身疾速腐化,再用土系魔法翻動土層,將此人的殘骸埋於地下——如此這般毀屍滅跡之後,塞繆爾不敢有所遲疑,便迅速向赫蒂前進的方向趕去。

  赫蒂雖然武力不精,但是,自從與世界樹產生了某種特殊聯繫之後,卻也悟得了一些保命的招式——尤其是在擁有大量植物的野外,她的隱匿、偽裝以及逃命的辦法多不勝數,自然不畏一個跟蹤者。

  特別是當她進入枝繁葉茂的小樹林之後,更是如魚得水,頃刻間便完全融進了這片小樹林,無論是身形還是氣息俱皆消失得無影無蹤——在跟蹤者的眼中看來,這樣的變化是如此之神奇,以至於令人難免產生幾分驚恐之情。

  因為,赫蒂就好像被樹林吞噬了一般,前一秒還站在林下,不及一眨眼的功夫,她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沒有魔法,沒有機關,沒有任何礙眼法,奇異得令人不由想到島上的各種恐怖傳說……

  跟蹤赫蒂的是個小個子,幾乎只比矮人高那麼一丁點,不僅個矮,還瘦,如果不看那張老臉,幾乎要以為他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孩童——正是憑藉著這樣的體形,以及一些秘法,他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便從未出過錯。

  然而,這一次,這樣的異常反應卻令他頓覺滿頭冷汗,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選擇。

  正當跟蹤者蹲在草葉之下,去留兩難之跡,一聲極細微的「悉索」聲傳入耳中——直覺先於理智,身體本能早於思考,身形奇異的跟蹤者有如一枚離箭之弓,從草下彈射而起,向著與小樹林完全相反的方向,竭力逃竄!

  「你的警惕性倒是很強,不過,可惜了……」一個淡淡的聲音飄蕩在空中,話音未落,取而代之的便是半聲淒厲的尖叫——

  「啊!」

  跟蹤者才出口的尖叫還未能在空中停留超過1秒,便被迫嚥回了喉管,低垂的眼眸最後一刻看到的景像是穿胸而過的一支短刃,陽光下,鋒銳的刀頭閃著寒光!

  下一秒,他便只覺寒意在體內蔓延,有如死神的鐮刀正在收割他的生命……

  塞繆爾抽出刀,不知是他的動作夠快,還是刀身的材質夠奇特,刀身上竟是沒有殘留絲毫血跡,便是屍體上湧出的血跡也是極少量的。

  不過,塞繆爾還是習慣性地甩甩刀,慢慢將它還鞘。

  赫蒂突然出現在小樹林間,便如同她突然消失那般,憑空出現,沒有魔法波動,更不是借助障眼法,就是那麼自然而然地出現在樹與樹之間的小空地——這裡距離她消失的地方有四五米之遠,恐怕除了她自己之外,其他人壓根不會明白她這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的奧妙。

  塞繆爾依舊處理了屍體,淡定自若,好像如此這般做了無數次。

  赫蒂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等著他徹底清理了所有痕跡之後,才苦笑道:「我們需要快點出發——它已經催得我心臟疼。」

  塞繆爾隨著她抬起的手看了看飄在半空中的一道淺淺銀光——憑藉著兩人與同一株世界樹共有的微妙聯繫,他是除了赫蒂之外,唯一能感知到它存在的人。

  銀光在空中旋轉著,帶起點點星屑飄揚,乍看之下,頗有幾分精緻美感,不過,與之相較,赫蒂的神情卻顯然並不怎麼良好——唇色泛白,弓背扶腰什麼的,已經不能用單純的運動過度來解釋。

  塞繆爾目光一沉,趨前一步道:「我背你。」

  赫蒂怔了怔,本能地搖頭拒絕:「不,不用了,我還能堅持。」

  塞繆爾卻不妥協,也不繼續勸說,只是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緊盯著赫蒂,以此顯示自己的堅持。

  赫蒂幾乎無法直視那雙似乎有千言萬語,卻又沉靜如一汪湖水的眼目,再加「書籍」催得緊急,她便乾脆狠心一閉眼,說道:「好吧,那就麻煩你了!」

  無論塞繆爾還是赫蒂,都是典型的行動派,一旦作出決定,自然便不再有猶豫或遲疑。

  塞繆爾轉身半蹲,赫蒂咬了咬下唇,輕輕一個起跳,縱身撲到他的背上,與此同時,一雙大手在她的腿上一托,正剛好托住了她的身體,緊接著,赫蒂便聽身下傳來塞繆爾的聲音——

  「往哪兒走?」

  兩人的距離是如此之近,以至於那聲音彷彿是在自己耳邊響起,赫蒂的呼吸為之一滯,這才指示方向道:「往東南方向。」

  赫蒂看不見塞繆爾的神情,自然不知道當她呼吸與說話的時候,氣息噴吐在他的脖頸上時,他卻不像是慣常所表現的那般淡定與冷靜。

  不過,這樣的小情況並不妨礙兩人的趕路,甚至由於赫蒂的速度不再拖後腿,兩人前進的速度比之前還要更加快幾分!

  大約在繼續前進了近兩個小時後,銀光終於不再執意前行,而是在一處向陽坡地上劃圈圈轉悠著,像是在尋找什麼,又像是在定位。

  赫蒂從塞繆爾的背上下來,一手捂在胸前,像是在承受某種痛苦一般,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好這是在努力平息已然紊亂的心率。

  深呼吸,閉眼,自我暗示,好一會兒,赫蒂才恢復冷靜——她的思緒平靜似乎對銀光的定位也有好處,幾乎是頃刻間,一連串複雜的資訊傳入赫蒂的腦中,大量的信息衝擊之下,不由令人一陣暈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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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3 23:41:53
239 發現樹根

  彷彿一瞬萬年,赫蒂只覺自己如同一顆小幼苗一般,埋在深深的土裡沉睡,等待著某日驚雷聲起,這才破土生牙,迎風淋雨地藍茁壯成長,由圓滑的一顆種子到參天大樹,足足花費了數百年的功夫,再歷經世間滄桑,風雲變幻,滄海桑田,千年,萬年對於它而言,也不過是生命中的一個過程而已。

  樹不移根,卻並不代表著它們只能永遠仰望同一片天空,當飛鳥歇過,魚兒游過,走獸經過,總會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將它的種子帶往世界各處播灑而下——這些數不清的種子中大多數都失敗了,但卻總有那麼一些頑強地生根發芽,開啟自己的嶄新人生,這便給無法移根的植物們以極好的擴展見識的機會。

  植物之間總有著其它生命無法理解的交流方式,便縱使遠在千里萬里之遙,卻總能彼此互通,因而,距離對它們沒有問題,時間對它們更無意義。

  相較之而言,人類的壽命卻是如此之短暫,短暫得近乎可悲。

  赫蒂深深嘆息一聲,收回手,但卻依舊蹲在地上,一手捲過一片草葉,輕輕拉拽,雖用了些力道,卻並不拉傷草葉,更沒有拉斷它。

  塞繆爾見她睜眼清醒,本待問她究竟有什麼發現,卻沒料想,赫蒂竟自故自地發起愣來,面露幾分特屬於青春期少年的淡淡哀愁與憂鬱——看慣了赫蒂一向成|人化的表現,再見如此神態,當真令人感到頗為不習慣呀……

  為此,塞繆爾稍稍一愣,卻還是在赫蒂身邊同樣蹲膝而下,問道:「怎麼樣,有什麼特殊發現?」

  赫蒂這才從自己那有幾分莫名的感傷中回過神來,回應道:「啊,沒什麼——呃,好吧,就是這裡曾經生長過一棵世界樹,它存在的時間應該比現在所有的世界樹都早,嗯,甚至應該說,它生長的時候,這個世界還沒有智慧生命存在,與此同時,它的年齡也長得過分,是我們現在所無法想像地久遠。」

  塞繆爾聽完這段話後,木著臉,沒有再問,但是,從他的神情中,赫蒂卻彷彿聽到了一句無聲的疑問——這樣很好,可是,它有什麼意義呢?

  赫蒂舔舔唇,對於自己能夠如此準確把握塞繆爾的細微情緒感到有幾分別扭,所以,她低下頭,隨意撥了撥身前的草叢,按手上去,貼著地皮四下滑動地尋找著,不多時,她指著一處地點對塞繆爾道:「挖開這裡。」

  塞繆爾起身——同時,他也示意赫蒂起身,並退讓出一定的距離。

  大約保持了有兩米左右距離的時候,塞繆爾開始施展土系魔法,大地在神奇力量的作用下,由內而外翻起,就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地底鑽出來似地,泥土向四週波浪式地翻騰開去,不多時,便在赫蒂之前指定的地點翻出一個直徑1米,深約五六公分的淺坑。

  赫蒂向前幾步,探頭看了看淺坑,再伸手感受了一下,搖頭道:「繼續向下。」

  塞繆爾依言而行,不過十數秒,又往下去了五六公分。

  如是三番,直到挖掘到大約1米左右,不需赫蒂感應,塞繆爾便也已經生出一分淺淺的感應——那種感覺就好像有一顆毛團在自己的心上輕輕刷過,細細地,淺淺地,卻又令人無法忽視。

  這下,不用赫蒂提示,塞繆爾憑著自己的感覺就已經足以挖到恰到好處的距離。

  當塞繆爾停工之後,赫蒂轉頭看著他,欲言又止。

  塞繆爾回望,雖不知她的用意為何,卻是冷靜以對。

  赫蒂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問道:「你和世界樹之間也有感應——我是說,我種下去的那顆。」

  這句話似是陳述句,又似是疑問句,因為,赫蒂自己也在糾結應該怎樣定位這句話。

  在此之前的許多經歷都在細微處證明自己與塞繆爾之間有種特殊的聯繫,但是,總有許多其它事情幹擾她的思緒,令她無法專心正視這個問題。

  然而,此時此刻,這種聯繫的彼此呼應是如此之清晰,令赫蒂根本無法裝傻。

  塞繆爾倒是極坦然地點頭,言說道:「你種下的那株世界樹畢竟是由我參與解封,作為回報,我也繼承了它的部分能量,只不過,你放心,我並沒有得到世界樹的傳承——它依舊是獨屬於你的。」

  「不,我不是擔心你在和我搶什麼,」赫蒂本能地回了一句,而後微微蹙眉,雙手緊絞,卻沒能再多說什麼,然而,她的心底卻有一句話,卻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說出口的——她在擔心自己對塞繆爾的感覺,她無法相信,自己的那份好感究竟是源於真正的感情使然,還是由於這種特殊的聯繫產生的誤導?

  糾結之際,塞繆爾似乎感覺到她的複雜心思,向前一步,開口道:「赫蒂,如果你擔心……」

  「我覺得,我們還是先看看這裡究竟是什麼東西吸引我們比較重要,」赫蒂搶過話頭,而後當先走到坑前,探身望入其中,明顯地是在遮掩自己的情緒。

  塞繆爾目色一暗,沒有跟進,而是站在原地,目光灼灼地盯著赫蒂的背——如果眼光有溫度的話,赫蒂的背上一定會被燒出兩個坑來……

  赫蒂頂著身後的視線,專注於身前,認真分析著坑內的情況:「底下好像有個泛白的東西,不過,實在太底了,而且,坑洞還拐了個彎,我看不太清底下有什麼——塞繆爾,你那裡有沒有什麼可以照明的東西,或者,你能施一個比較穩定的照明術嗎?」

  塞繆爾見她已然決定再次裝傻,只得暗嘆一聲,走到她身邊,從懷中一掏,便丟了一樣東西下去——那是一顆圓球形,頗具彈性,碰到坑壁上還能輕輕一跳,彈到對面去,更有趣的是,每彈一次,圓球的亮度便強一分,當它落到坑底的時候,已然能夠讓人們完全看清整個坑洞的模樣。

  只見坑壁平滑,除了被圓球形砸出來的一個個小坑外,其它地方光滑得彷彿刀切一般。

  而在坑底的一處角落覆著一方白色事物,在光照之下,它的紋理細膩,幾乎比人類的肌膚還要細緻,有如凝脂。

  塞繆爾見狀,又丟下去一個東西——這一回則是一柄細長的小鏟,他用小鏟小心清理著白色事物周圍的泥土,須臾便使其顯出大半面貌。

  赫蒂驚訝地看了塞繆爾一眼——沒想到,他的空間儲物袋中倒是有幾分百寶箱的意味,總藏著些令人意想不到的神奇事物。

  不過,這樣的驚訝忽閃而過——尤其是當白色事物周圍的土層被逐步清理開後,赫蒂的注意力便被它完全吸引過去。

  「這是……一節樹根?」赫蒂有些不敢確定地猜測。

  塞繆爾也被清理出來的大致形狀驚到了,略略頓了頓,便再次行動,很快便將它整個清理出來。

  緊接著,塞繆爾沿著坑壁小心滑下去,踩在白色事物的邊源,將它抬了起來——當手觸及此物的剎那,塞繆爾的腦中似乎也閃過無數畫面,不過,須臾間,這些畫面便即閃而逝,令他不及追憶。

  而坑外的赫蒂卻不知塞繆爾的異狀,見他抬手伸在半空便頓住,就自己伸手接過——觸手瞬間,赫蒂便無比肯定地知道,眼前這東西當真是一節樹根,不過,它只是樹根末端極有限的一小部分。

  「嘖嘖嘖,這手感實在是好得不得了,」赫蒂摸著手上的樹根,不捨鬆手,樹根細膩瑩潤,比世間所有的珍寶都要美好,「它摸起來一點也不像樹的一部分——它原本就是這樣,還是經過無盡歲月的打磨之後變成這樣的?」

  「它原本就是這樣,如同它初生的模樣,」塞繆爾說話之時已經從坑中躍出,並且填好了那處坑洞——只是,地上的草卻不能還原,在一片青綠草叢中露出了一個規則圓形的裸地。

  不過,這裡的寶貝已經被起出來了,就算有人順滕摸瓜摸到這裡了,也絕對搞不清楚赫蒂他們做了些什麼……

  赫蒂聞聽得塞繆爾的回答,好奇地側過臉去,問道:「你怎麼知道的——你曾經見過這種樹,或是聽說過?」

  塞繆爾搖頭:「感應——當我摸到它的時候,它『告訴』我的。」

  「嘿,真的!?」赫蒂瞪圓眼,興致勃勃問道,「它都『告訴』你些什麼,快說說!」

  塞繆爾按了按額角,似地整理思緒,一時間無法說出什麼具有邏輯性的內容,而只是零零碎碎地提供了一些簡短信息。

  赫蒂見他為難,連忙阻止他道:「別說了,你還是先好好整理整理這些消息,把它們都消化吸引了再說吧——我知道這種感覺……說來,這些歷史傳承什麼的怎麼老喜歡弄這一套,一股腦子地將信息塞進人的腦子裡,也不管人家能不能消化吸引……如果精神力差一點的人,被這樣硬塞進這麼多內容,早就變成傻子了吧!」

  塞繆爾忍著幾分頭疼,聞言微露笑意,卻也應下赫蒂的這分體貼,暫時不再強行回憶之前接收的訊息。

  赫蒂見狀,把樹根往他懷中一塞,讓他收好,而後抬頭看了看太陽,計算了一下時間,說道:「奧諾雷那邊的麻煩應該也處理清楚了,我們回酒店會合吧。」

  說著,兩人抬步,便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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