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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巧婢上龍床【穿越升職計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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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7 00:13:34
南方瑾沒理會他爹的冷臉,很小心的和於芊芊退回座位,但仍站到椅子上。

「我要我的獎賞,大丈夫說話算話。」

「大丈夫」被氣笑了,很想朝他的小腦門上賞顆栗爆,「想要什麼,在合理的範圍內都能提出。」小孩不能寵,不管他有多優秀。

「一匹小馬。」

一旁的於芊芊聞言差點仆倒,捏緊想要揍人的粉拳,暗啐真是個小內奸,明明說好了還反口。

「一匹小馬?!」就這麼簡單?

他一點頭,又比出兩根手指頭,「還有,所有抄書、禁足、扣月銀的處罰要取消,她沒錢用很可憐。」是呀!沒錢用真的很可憐,想買好吃的都阮囊羞澀,春泥院的下人比她還窮,順來的銅板、碎銀湊不足二兩。

於芊芊很感慨一文錢逼死英雄好漢,她連跑路費都湊不齊。

「這句話是誰要你說的?」還能有誰,幾乎不作第二人選。

南懷齊忽然有點想笑,而他真的笑出聲了,長年冰封的修羅面孔促地裂開,嚇掉不少人手中的酒杯。

「芊……呃,沒人要我說,是我自己想的,先生教我描紅寫大字,我握筆握得手酸才寫十個大字,那抄書要抄上好幾千個字,肯定更辛苦,害人寫到手斷掉的處罰不好。」一旦發揮了聰明才智,有些小狐狸心性的南方瑾聰慧地舉一反三,未雨綢繆地想到以後,讓自己日後犯了錯也不用罰寫抄書這一項,那真的是一種累人的活呀!

想到手酸,他也不自覺的甩甩手,三甩四甩的,忘了手中的雕花象牙筷子,一甩就甩到風吹柳的碗裡,直挺挺地插在剝開殼的秋蟹背上,猛,看像在上香。

大家都傻眼了,又忍不住好笑。

「王爺,她是北國人,怎麼能任由她進你的書房服侍筆墨,太不妥當了,請王爺三思,奴婢自願伺候王爺左右。」一曲〈菊花台〉贏得眾人的讚賞,再加上伶俐的口才和從容不迫的氣度,過往被當作憨子的南方瑾在一場家宴中讓所有人看見他不僅不憨,還是才智不凡的小才子,大大的長了臉面。

雖不到揚名的地步也令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但如今只要一提到晉王府,那些賓客都自然而然地想到口齒清晰的小童,機靈的模樣可人又可愛,敲起什麼「水晶音樂」宛若天籟,讓人流連忘返,也讓他臉上有光。

表現不俗自是有賞,一匹小馬,他允了。

但是畢竟年幼,先欠下了,再過兩年身子抽長了,習馬正好,年歲太小骨頭尚未長正,容易受傷。

沒得到小馬,兒子小臉一板向他抗爭,可惜小胳臂小腿勢單力薄,在他龐大的氣場下自然敗下陣,灰溜溜地垂著頭,抹淚奔向春泥院,向他的同黨訴苦。

同黨很能理解他的悲憤,在用雙色蓮蓉餅安慰過他受傷的心靈後,同仇敵愾地替他寫了一篇氣死人不償命的陳情表,以陳訴他不得所愛的悲慼和痛楚。

什麼人無信而不立、出爾反爾非君子、食言而肥、上位者當知恥……

洋洋灑灑五千個大字,順便把自己捎帶進去,企圖用「將心比心」的苦情訴求,劈開他的鐵石心腸。

他是氣得不行,但也不可否認這女人的舉動讓他頗感興趣,這才決定賞給她一個差事。

「本王已經決定的事不再更改,你退下。」

那丫頭再有本事,還能鬥得過他嗎?

不肯罷休的錦心仍試著勸說,一路跟在他身後,前往書房。

「王爺,非我族人,其心必異,你看她進到王府後鬧了多少事,每件事都讓人不安心,實在不該再有所縱容。」 「你是指本王把瑾兒交給你照顧,你卻讓他睡硬板床、吃冷食、穿舊衣,變得沉默寡言不理人,猶如憨兒受人恥笑,才是讓人安心?」雖是責備錦心,但他知道是自己有錯在先,讓人誤解了他對稚子並不看重。

而這一切都多虧被那名北國女子戳破,她沒說錯,若是他肯對兒子多付出點關注,不時派人探看生活起居,偶爾在前線寫幾封家書問及近況,而非完全放任不理,也不會有那樣的事發生。

他必須承認他看走眼了,以為性情溫婉的錦心會善待主子遺留的小主子,忠心不二的服侍照顧。

可惜人心向來最難測,在前往北疆之時,行事匆匆的他難免設想不夠周全,讓兒子受了這麼多的苦。

幸好一切還來得及,錯誤能及時挽救,否則等他身處高位再回過頭,恐怕見到的只是白骨深埋的小土塚。

「王爺,是奴婢不該錯待了小主子,奴婢有錯,願領責罰。」錦心說著願領罰,但面上並無愧疚之色,她仍小碎步地追上昂首闊步的南懷齊,始終落於三步左右的後側。

她沒有反省之意,只有深深的懊惱,即使再怎麼厭惡小雜……小主子,也要在王爺回府時做好表面功夫,將一切細節安排得全無疏漏,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處。

「你口口聲聲說知錯了,可你卻忘了誰是你的主子,背主負恩,留你何用?」若非她管事能力尚可,這些年讓他無須顧慮後院之事,早被他逐出王府了。

「王爺……」她臉色大變。

「暫且留你是看在你這些年對王府瑣事確實用心,不要再自做聰明的生事。」他能容她一回,但不會再有第二次。

心頭微驚,錦心難掩酸澀地紅了眼眶。

「王爺,奴婢對你是盡心盡力,絕無二心,當初王妃挑了奴婢當陪嫁丫鬟,相信王爺知王妃用意,奴婢與錦雲是給王爺當通……」 「夠了!不必多言,書房重地,閒人遠避。」不等她說完,面色一沈的南懷齊低聲喝止,不許她踏入書房一步。

「王爺,奴婢……」是真心一著你。

「以後春泥院的月銀不用你發放,本王自會讓帳房直接支付,那個女人的事不必你管,你只要把後院婆子、丫鬟的差事分派好就成,別給本王添亂。」此時正是多事之秋,亂不得。

「什……什麼?!」她驚愕得身形一晃,有如風中落葉般無力,無法肯定耳中所聞是否屬實。

她從沒想到有朝一日手中的權力會流失,曾為養尊處優的官家千金,全府遭難時她並未吃到什麼苦頭,發配為官婢也僅僅在牢裡待了數日,她用私藏的銀票買通了衙役,在極短的時間內轉賣入勳貴之家,也就是南寧侯府。

由普通的粗使丫頭到小姐身邊的一等丫鬟,她不到一年就辦到了,其中不知花了多少心思,為的是有朝一日要翻身。

比小姐還漂亮的她原本未列入陪嫁丫鬟的名單,但是她仍多方周旋、討好,收買與小姐親近的人,一方面突顯自己幫襯的才能,一方面表現出至死不渝的忠心好達到目的。

果然小姐最終鬆了口,在多人的勸說下,點頭允了她陪嫁,讓她一步步邁向自己的理想。

她不甘心一輩子為人奴婢,圖謀著要扭轉不堪的身份,小姐只是她攀上高枝的跳板。

晉王的英俊,晉王的瀟灑氣度,晉王的勇猛,晉王高高在上的尊貴地位,讓她著迷,也深深淪陷,她自認樣樣比小姐好,容貌、才華、學識皆是上乘,為何她不能是晉王妃?

籌謀了多年,她也自信滿滿,以為就要水到渠成了,沒有侍婢、通房、小妾的王爺怎麼會不挑中她呢?她可是王府裡唯一讓他另眼相看的女子,連管理後院的大權都放給她。

這不是認定她了嗎?她相信憑著努力,丫鬟也能搖身一變當主母。

可是那個女人的到來毀了一切,她的理家才能、她的小意溫存、她的精明幹練似乎都被一筆勾消了,被那片叫人憎恨的烏雲遮蔽了,她這顆玉石的光芒頓時黯然無光,失去光澤。

錦心自此更是恨上瞭解芊芊,和她誓不兩立,一計不成便再生一計,她佔著自己在府裡經營多年的優勢,有些事做起來更為便利,不用擔心沒有人可以支使。

相對於錦心的妒恨有加,「陞官」的於芊芊卻是另一番光景,她是伺候的人,身後卻還有人伺候著。

「王爺,你辛苦了,要不要喝口熱茶,還是先看看書,肩膀瘦不酸,奴紳幫你捶捶,王爺是走萬里路、與風競速的馬上英雄,雙腿更要好好的保重,睡前泡一刻鐘熱水舒筋活血,讓你一覺到天明,連打呼聲都沒有……」耳邊是呢噥嬌軟的女子嗓音,雖有些過於諂媚卻不令人生惡……為之一怔的南懷齊略微緩步,驚訝心中所想,眸中幽光一閃,看瞭解芊芊一眼,隨即接過不太燙手的巾子拭拭手汗。

他以為他會有所不適應,畢竟他的書房從未有女子駐足,一向由小廝玉林、玉昭服侍筆墨,他倆與玉陽、玉蕭打小跟著他,而後隨著他南征北討,如今已是有官職在身的長隨。

但是看到眼前裊裊身影,一身草白琵琶裌襖配玉綾裙,腰間是兩寸寬繡蘆葦紋淺青腰帶,如墨青絲斜插方壺集瑞鬢花、兩支金蝶振翅碎花小簪,不失樸素又大方的裝扮,讓人一看極其順眼,莫名地有種愉悅感。

尤其她笑起來的模樣,梨渦乍現,彷彿花朵綻放,有著鮮花的絕美澄淨。

「話太多。」再舉步,他落坐在桌案後的紫檀木雕流雲紋大椅。

於芊芊背著他偷吐舌頭,做了個鬼臉,見狀的紅蕖驚得瞠大眼。

「都是奴婢這腦袋瓜子不長進,老是記不住,要好好向王爺學習如何少說話,話少人孤僻,人不語,世界就清靜。」 「是你太多話。」黑瞳冷冽,陣陣寒光生冷。

「王爺說的是,奴婢是話多了些,誰叫奴婢的爹娘太不懂事了,給奴婢生了條舌頭,不說個幾句就怕廢了,不像王爺你舌短,說起話來不費事,奴婢得多學學。」愛當王爺就讓你當個夠,看她用話把他繞暈了頭。

「你閉嘴。」吵。

她當真聽話的閉上嘴巴,但是……

「王爺,奴婢正想感激你的大恩大德,你是有大智慧的賢人,不必在小事上為難奴婢,免了奴婢禁足、抄書、扣月銀的懲罰,你功德無量。」 「……為什麼你闔上嘴還能發出聲音?」他腦門生疼,以拇指輕輕揉按,有些後悔給自己找了個麻煩。

於芊芊好不謙虛的揚高玉雪下顎。

「那是奴婢有天分,用丹田聚氣,發自喉間,含在嘴裡,以舌尖頂住齒縫,化氣為聲,配合鼻子來轉氣,再鼓腮……」她說的落落長,好似什麼不可思議的功夫,但其實這招簡稱「腹語」。

「停--」他出聲一喝。

其實於芊芊的腹語並不道地,還不到字字分明的地步,頂多不含糊,勉強去聽還是聽得懂她在說什麼。

只是她故意繞呀繞、轉呀轉,扯上一大堆胡話,含著魯蛋似的口音有如老頭子吃糯米丸子,越聽越難辨,叫人頭一陣一陣的抽疼,恨不得叫她立刻住嘴。

「王爺要休息了嗎?奴婢給你鋪床……啊!書房沒床,只有一座湘妃竹軟榻,紅蕖,你去抱兩床被子來,王爺要歇息了,順便弄點熏香,清香暖被好入眠……」嗯!這書房挺大的,一架子的書為數不少,哪裡有暗櫃、哪裡適合藏東西,她得好好推敲,先把四周的地形摸清楚,計劃好下手的時辰,再規劃事成後的脫逃路線。

於芊芊正轉動靈燦眸子悄然盤算著如何完成任務,骨碌碌的黑玉眼珠子上下左右忙碌個不停,她打量著屋裡的擺設,努力記下所有配置,並看哪裡有無暗格。

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覷,他們制鎖、弄機關的本事不亞於先進文明科技,電子鎖、密碼什麼的還有輔助工具,有時一台電腦就搞定了,讓她出入大方,不怕被監視器拍到。

可古人防賊的道具凶殘多了,直接招呼,不跟偷兒客氣,誰敢來偷就要誰死無葬身之地,暗器、毒箭、機關地板下是倒插的尖矛、毒霧或萬釘穿體,甚至食肉怪蟲……她是身手矯健的偷兒,嗜好開鎖,而不是輕功絕頂的武林高手,和有硬底子功夫的王府侍衛硬碰硬,絕對是落於下風嘛,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有,出門在外,一切以安全為重,冒險不合乎她行事原則。

「主子,你確定王爺要休息嗎?」不是嫌你話多太吵?紅蕖很想讓自己隱了身,免得被不著調的主子折騰死。

或許是老天開眼了,成全了她的心願,攤開一本冊子細讀的南懷齊冷不防的喊了一句,「出去。」於芊芊率先出聲,「王爺是要奴婢出去嗎?奴婢還沒伺候王爺呢!要來壺茶嗎?要黃山毛峰還是君山銀針?西湖龍井濃醇甘厚、嚇煞人香茶色澄碧……」好不容易進來了,休想請她出門,這叫請神容易送神難。

「不是你,是她。」他指向紅蕖。

沒有二話,被點名的紅蕖恭敬地退出,順手闔上門板,她一轉身,正對上滿眼妒意的錦心,兩人互視了許久,最後錦心臉一板,頭也不回的離開。

人走後,南懷齊又指向於芊芊,「你,本王准你開口。」再聽她捂著帕子似的聲音,他不保證不會一揚手,以筆管射穿她咽喉。

早說嘛!害她憋得那麼辛苦,快沒氣了。

「王爺餓了沒,要不要奴婢替你準備點心,奴婢拿手的桂花糖藕、玉蘭餅、粢飯糕口感絕佳、風味獨特……」令人懷念的家鄉味,超想吃。

「研墨。」南懷齊看出她對吃食的執著,刻意打斷她的話。

「是的,王爺,奴婢先舀水,均勻研磨,一定為王爺調出濃淡適中的好墨。最近氣候轉寒了,王爺出門要多穿衣服,聽說皇家圍場的大雁很肥嫩,若能燉一鍋血參鮮貝雁肉湯應該很補身,一身熱呼呼的再不怕著涼……」她言下之意是,王爺,撥個小廚房打發我吧!你也受益是不是?

「那首〈菊花台〉是你教給瑾兒的?」除了她,沒有別人了,瑾兒天分再高也不可能無師自通。

她乾脆的點頭,反正也瞞不了人,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但來由就隨口胡謅,「老家的嬸婆年輕時做的,思念久戰不歸的夫君而寫。」 「你有思念的人嗎?」遠從冰天雪地的北國來到南方,是近鄉情怯,還是對北人仍有牽掛?

她愕然,悄悄的退後一步。

「奴婢是人,自然有思念的人,隔壁大嗓門的哈克大叔、和氣的米娜嫂子、一起趕過羊的小虎弟、賣皮帽有些小氣的壯老爹、家裡的花斑貓……」 「你不是宮裡出來的宮女,打小就入了宮?」他一句話噎得她語滯,一口氣上不來。

「我……哈啾--哈啾--」

好冷。

見她連打了兩個噴嚏,眉頭微鹽的南懷齊挑眉一睨,「去做幾件厚實點的衣物,庫房裡有幾塊白貂皮子,拿去縫件披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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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皇宮,皇后寢宮。

「到底拿到了沒?皇上這陣子動作頗大,似乎有意立周貴妃之子為太子,她是皇上在潛邸時相伴他最久的老人,恐怕患難之情更勝於后妃。」也是她一生之中最難纏的敵手。

皇上多情,貪好美色,偏寵無數個美人,也讓她們享盡了天下間最榮華的富貴,那是旁人一生也達不到的奢華和眷寵,他會把鎮卵大的珍珠鑲成寶冠,親手為寵愛的妃子戴上。

但是,他也念舊。

尤其是早年他還不是太子時就跟著他的女人們,原本有七、八個如花似玉的嬌人兒,不過在皇位的爭鬥中一個個消失了,存活到他登基為帝時竟只剩下周貴妃一人。

皇后是皇上登基後才封的,因此情分淡了些,帝后雖然相親卻不相近,彼此間並無深厚的感情基礎。

事實上先帝屬意的太子人選並非當今皇帝,而是雲王,但皇帝藉由當時為一朝宰相的皇后之父暗中扶持,這才滅了雲王和削弱其他兄弟的勢力,終於成為太子並登上了皇位。

因此,封宰相之女為後一事勢在必行,皇帝即便登基了仍需要宰相的大力支持,有了皇帝女婿,宰相才肯更賣力於國事,全心全意輔佐根基不穩的新帝,為其輩固帝位。

不過愛過一個又一個的天子心裡有把尺在,縱使才智平庸也曉得祖先留下來的基業不能落入外姓人手中,皇后家族越強大,皇室子孫的安危也越急迫,因此他並不樂見皇后一派繼續坐大。

皇帝四十有五,不算太老,但也不年輕了,他有八子十一女,七女已出嫁,余四人尚幼,未及笄。,大皇子懷仁原是他最喜愛的皇兒,卻在七歲那年染上天花,沒熬過,死了。

二皇子南懷德封德王,周貴妃所出,三皇子南懷孝,四皇子南懷義分別是淑妃、賢妃所生,封為孝王、義王,五皇子南懷秦則是皇后嫡出,是為秦王,六皇子南懷信的母親出身低微,僅是個才人而已,因為有了他才晉位婕妤,他受封郡王爵位,封號信。

七皇子是寵冠一時的蘭妃之子,當年蘭妃的受寵程度凌駕各宮之上,一度皇上有意廢了皇后改立她為後,可是在傳出要改立她為後的消息不久後,她便因急病香消玉須。

七皇子便是晉王南懷齊,他十三歲喪母,十五歲在皇后的慫恿下被皇帝丟到最偏遠的北疆。

身為皇帝也怕死,更怕不肖子孫奪位,在眾多嬪妃的枕頭風下,他懷疑南懷齊的忠誠,提防他有二心,更懾於他身後的舅家是握有兵權的重臣,將人調遠點才不致沆瀣一氣。

看似早早封王,又賜婚王妃趙氏,表面上很受重視,實則是在防他呀!用親王頭銜予以告誡,他始終只是個臣子,休要有野心,要安分守已,不要妄想不該得的。

至於八皇子南懷禮才十四歲,並未封爵,仍住在宮裡,生母為華昭容,是某縣官之女,沒什麼可誇耀的背景。

「德王算什麼東西,不過虛長我幾歲罷了,周貴妃的娘家人早已沒落,也沒新一代的傑出人才,他想和我斗還早得很,成不了氣候。」他還不看在眼裡。

「就因為他母族勢力不振,少了盤根錯節的結黨營私,皇上才更放心將江山交給他,你父皇雖然無能卻不笨,他也怕錦繡山河把持在外戚手中,不給勢力龐大的皇親國戚一絲有機可乘的機會。」可惜他走錯了一步棋。

皇后暗暗冷笑著,皇上表面假裝偏寵秦兒,私下卻耍這花招,幸好她早留了一手,當年鼓動後宮嬪妃向皇上進言,將最大的威脅遠遠送走,她才能趁機在皇宮內安插自己的人馬,為秦兒的上位鋪路。

只是那時她怎麼也沒想到,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晉王竟是一員猛將,一到北疆就和當年的武略將軍,也就是今日的十等公,他外公的舊部將聯繫上,頭一年便率兵上陣立下了大功。

此後年年殺敵上千,戰績斐然,戰功輝煌無人能敵,竟讓他殺出一條血路,在短短數年內收攏西南和北方兵權,麾下能調動的兵馬超過百萬,讓人不得不有所忌憚。

「那是父皇昏庸,沒有世族扶持又怎能獲得百官支持,就算他不肯承認,京城內的高官哪一位不是出自世族,百年大族聲望遠播,絕非小門小戶所能及的。」最重要的是世家有錢,百年家業的累積絕對是一筆可觀的財富,旺宅興族。

世家登高一呼,有銀子、有名望,還能不是助他登上大位的一股勢力嗎?

「先不提你父皇,他不是迫切之急,我們如今欠缺的是兵力,『那邊』給的期限迫在眉梢,你得想辦法快把那東西拿到手,以防夜長夢多。」若是晉王肯向他們這邊靠攏,何愁大事不成?偏偏他是油鹽不進的死硬派,送去的美女、財帛、珠寶、古玩字畫一律不收,還讓人抬過街送回,嘲笑他們白費心機。

真正可恨,叫人氣惱呀!連皇后的面子也不賣,他想故意對著幹嗎?真是狂妄得不可一世……等等,莫非他有奪位野心?

晉王有兵,多年的戰功賞賜也有不少的銀兩,加上他外公是十等公、母舅是護國侯、表兄一為定武將軍,一為京衛司統領……不,不可能,皇宮在她的掌握之中,晉王的手再長也伸不進一堆女人的後宮,是她多慮了。

皇后鬆了一口氣,自嘲自己嚇自己,她是後宮之主,一國之母,誰的權限能比她大呢!就連太后見了她也得賣她三分顏面,豈有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生事。

皇后做了太多年的尊貴國母,也被人吹捧得忘形了,失了年輕時候的機敏,同時也犯了輕敵的毛病,她以母親的眼光來看南懷秦,自是萬般的好,文武全才,誰也比不上,可是卻低估對手的實力,忽略了老虎有利牙。

「那邊已經把人送進去了,孩兒也在等那人的消息,晉王府的戒備森嚴你我也領教過,再等等吧,不要急,也許快要得手了。」他也急,但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一身金線繡四爪龍紋石青色補服,相貌不凡的秦王南懷秦儀表堂堂,可透著狠厲的雙眼有著縱慾過度的疲態。

「不急不行,都入冬了,此事得在年前辦妥,不能拖到開春,有人等不及。」皇后話中有話的暗示。

南懷秦想要稱帝,那就需要不少盟友相助,以他和皇后如今的地位,能助其一臂之力者又豈是泛泛之輩,他們的盟友越多對他們越有利,而且身份之高也不在公侯之下。

「母后,你別擔心,孩兒會派人去催,那邊比我們更急,想必也會施加若干壓力。」他們的目標一致。

入冬了卻無足夠糧食,子民們挨餓,無衣過冬,逐水草而居的草原部落想大肆搶掠一番,或許他可以略做一番安排--調虎離山。

「希望能一如我們所願,不再有意外,你父皇那兒也要讓人去震一震了,就讓他看看外戚的勢力有多大,他有沒有本事力排眾臣的阻攔,立德王為太子。」皇上的能耐她再清楚不過了,是個不禁嚇的軟柿子,只能吼兩句「朕為臣之君」,卻提不出任何解決之道。

「有勞母后了,讓母后累心。」好在他的身後有一國之後頂著,要不然真要拚得頭破血流了。

皇后眼神慈愛地看著皇兒,「自個母子說什麼客套話,母后就盼著你好,一生富貴尊榮。」哪個為人母者不願意兒女有出息,尤其是出自皇室的龍子龍孫,更有那一爭的萬丈雄心,親兒成為皇帝,身為母親的人難道就沒一點好處嗎?萬萬人之上的高位誰能不喜。

說是助子稱帝,倒不如說是為了皇后自個兒的野心,有了統領六宮的後位還不知足,她還要更多,無止境的權力讓人如成癮般沉迷,她甚至妄想著指點江山,分享皇權。

他們在為帝位謀畫,出了宮往西,兩尊石獅矗立門口的晉王府也有一道忙碌的身影在月夜中穿行。

一身全黑的夜行衣,於芊芊恍若燈下的暗影,影影掉綽,不帶一絲聲響閃身而過。

「……送來一撮頭髮是什麼,是要編髮辮還是做頂假髮,發量太少也做不成呀,頂多搓成發索……」於青松、於青松、於青松……她哪知道於青松是哪號人物,那是這具身軀原主的胞弟,和她這個借住的有什麼干係,不就是同一對爹娘,身體裡流著相同血液。

偏偏她就得受這威脅,不能真讓於小弟被東切一塊,西切一截的,不然她還對不起借她「房子」的於靈兒。

好在她本來就對開鎖有十足的興趣,一次是偷、兩次是偷,偷習慣了也就順手了,世上還真沒她開不了的鎖。

算好了侍衛的交班時間,低身伏地的她藉著夜色的掩護下,輕輕推開了她白日用一片木阻止門栓完全卡死的門,身如夜鶯悄然潛入,不曾驚動任何人的潛伏,靜待巡邏的侍衛走遠。

該說她是個天生的賊,不管室內多陰暗,她有著能在黑暗視物的絕佳視力,書房內的擺設一如白天並無變動,哪裡有櫃子、哪裡有花瓶、哪裡有字畫蔞……她記得清清楚楚。

說句不謙虛的話,就算她閉著眼睛在屋子裡走一圈也不會碰著任何一物,她熟得不能再熟了,連青玉筆洗、湖筆、墨硯擱在哪都是一摸即著,因為是她收放的,筆洗還被她不慎撞裂出一條細紋。

「怪了,到底在哪裡呢?」纖指徐緩地拉開抽屜,她不看收拾整齊的書信,蔥白指尖探向更裡處尋找是否暗藏機關,果然摸到一微突釘鉚,喀啦兩聲,女子手掌大小的暗屜往下一掉,落入張開的手心。

一隻漆墨的香樟匣子裝在暗櫃之中,於芊芊並未將其取出,她從左邊袖口抽出一根三寸長的繡花針,看著匣子上三或九的梅花暗紋細細端詳一會,接著以針順著花紋的紋路一針到底的描劃,到了第九朵梅花時,一聲脆響,匣蓋應聲彈開。

可是裡面沒有她要找的東西,除了一堆對她沒用的紙,若是銀票她還能抽幾張笑納,營兵名冊她要來何用?

她將東西又放回原位,並佈置得像是從未有人動過一般,香樟匣子上鎖,暗屜塞回去,再關上抽屜,四周靜謐得聽不到一絲絲腳步聲,她連呼吸也放得很輕很輕。

找過了書桌再找櫃子,她在博古架的夾層又找到一個細長小盒,不過裝的是親王的授爵文書和一枚刻上他名字的小金印,她洩氣的物歸原位,完全不曉得光是這枚金印就能領出王府存在銀號中所有銀兩,以及調動京城內外隸屬晉王的上千兵馬,它等同一隻小兵符。

「怎麼又沒有,這王爺也太狡猾了,人家狡兔三窟,你要挖幾個洞呀!不能讓人痛痛快快一次就得手嗎?」來了這麼多趟都,再落空的於芊芊忍不住嘀咕了,小聲地埋怨晉王太會藏東西了。

人家當然防得嚴,誰願意將自家財物擺在明顯處讓賊惦記,自是能藏得多隱密就多隱密,最好偷兒偷不著。再說,兵符是如此重要,如今又是多事之秋,自然得多留幾個心眼。

所以她的埋怨毫無道理,換成是她也不願家中遭竊,貴重物品肯定藏在別人想不到的地方。

「嗯!這張漁翁垂釣圖越看越可疑,金戈沙場的王爺哪有餘暇釣魚,他的嗜好不是殺人嗎,應該掛一幅捉鬼大師鍾馗像才對,下回提醒他……」於芊芊伸手一掀,果然畫後有一道與牆色相似的暗門,三尺見方,她仔細打量了半晌,,將書櫃上第三列第七本書往內一壓,小門往內縮入,退開約二指長距離,底下是空無一物的平台。

但是這難不倒於芊芊,她知道內有玄機,於是往內摸索一陣,果真又有個烏木小匣,她取出一看,是塊畫著奇怪圖案的牛皮,當下沮喪得想放火燒房子,居然又失手了,她……不要混了。

「可惡可惡,沒見過這麼窮的王爺,好歹放些碎銀子讓人偷得有成就感,光是一堆廢物糟蹋人呀!」真是的,害她白做工了,看來書房內沒有她要找的那件東西。

做了最後一番審視,確定再無遺漏後,於芊芊小聲咕噥的順走一塊看來質地不錯的古玉,趁著侍衛沒注意,她又如貓似從門後鑽出,消失在清冷的寒風中。

在她離去不久後,三個高大的身影從屋樑上一躍而下,來到於芊芊走過的書桌前,無聲輕歎。

「王爺,你很窮嗎?」男子的聲音強壓著笑意。

「你敢笑出聲,本王保證你接下來的日子會非常快活。」北門的壕溝也要清清淤了,相信玄武侯會樂意看見世子自動請纓,與民同苦。

不能笑,不能笑,憋死了也要忍住。

「王爺若是沒錢我可以先借你,自己人算三分利,你瞧人家那麼辛苦的忙了一夜,至少放幾錠十兩、五兩的銀錠子打賞,別糟蹋人嘛!」 「風吹柳,你在結凍的河裡撈過魚嗎?本王一腳踹你下去撈幾條。」凍住了舌頭,就說不了風涼話。

「別別別……我閉嘴就是……不過呀,她到底在找什麼東西?她知不知道她剛才手上拿的是北疆佈兵和糧草分佈圖,光是那張圖就抵得上千軍萬馬。」身在寶山不知寶。

漁翁垂釣圖後的牛皮價值萬金,只要把它送出去,不出月餘,北疆十三座大城就會潰不成軍,轉眼成為斷壁殘垣。

「她知道。」她還嘖了兩聲,嫌棄畫得真醜。

聞言,風吹柳一愣,「那她為什麼不偷,她不是北國細作?」 「因為她志不在此。」目光深沉的南懷齊緩緩的道。

「那她要什麼?」真是古怪了。

「兵符。」黑瞳一深。

「兵符?!」他喊了一聲,暗暗吃驚。

一提到號令數十萬兵將的兵符,大家默然了,許久不曾有人再開口,兵符一丟失,南國危矣!

「她開鎖、破機關的本領倒是不錯,一氣呵成,行雲流水,好像那些機關就是她佈置的一樣,好生高明的技巧。」一直沒開口的溫半城讚道。

兩人看向滿嘴佩服的他,又是一陣無語。

「溫參將,她是我的女人。」是北國送來的禮物。

咦!抽氣聲驟起,沒有比這一句話更驚悚的了。

「王……呃,王爺,她是北國奸細。」

王爺沒有那麼飢不擇食吧!把敵人置於身邊豈不日日提心吊膽?

雖然那名北國女子確實美得銷魂,媚骨天生。

「那又如何,成了本王的人後就不再是了。」

跟了他,她就得是道地的南國人,她沒有第二種選擇。

「不好吧!王爺,自古以來只聽過美人獻媚,還未有過王爺獻身誘敵……噢!竟暗算我,王爺你真狠毒,為了女人和兄弟動手……」他的心受傷了,碎成千萬片了。

溫半城朝風吹柳的後腦一拍,「再裝,王爺真讓你為國捐軀。」一顆金米珠罷了,不痛不癢,在彈向他胸口前還老老實實地縫在王爺的袖口上,箭袖上的青龍少了只左眼。

「緋衣。」

「是,王爺。」不為人察覺的角落裡,走出一道緋色人影。

「盯著她,不准有人動她一根寒毛。」她,比他想像中有意思多了,多次潛入書房,卻不帶走任何一樣和軍情有關的事物。

「是。」緋衣應一聲,旋即淹沒暗色中,竟沒能看清長相,只知是一名十六、七歲的姑娘,身形纖細。

「王爺,北國人取兵符何用?他們又不能調動我朝軍隊。」敵我分明,不會因一隻兵符倒戈。

「北國人用不著,自有本朝人會用。」九龍寶座何其誘人,而父皇……逐漸老去了。

溫半城和風吹柳同時大驚。

「王爺是指……」有人通敵叛國?

「我希望不是。」若真有此意,那對愚蠢的母子只是自取滅亡。

與虎謀皮,終將反被虎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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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7 00:14:30
夜深沉,稀星月半明,冷冷北風吹動紙糊的窗欞,靜默不語的南懷齊望著曾放置黃璧白玉的玉匣,眼神深幽得叫人看不透,一抹懷思和淡淡溫柔從清冷眸底飛掠而過。

「侍寢?!」

臉色微變的於芊芊驚得岔了音,眼露防備之色地退了好幾步,覺得不夠遠,只怕人家長臂一伸就撈著了,又多退了兩步到了牆邊,背抵著牆,右手邊是五角框窗,打算一有危險就翻窗而逃。

只是窗外是一座足以淹死人的深湖,湖面經霜微結一層薄冰,不用跳,人在冰面上行走都會撲通一聲往下掉,現在剛入冬而已,冰層還不夠厚,但落了水,即使不被淹死也會凍成冰柱,一形的。

「你哪只耳朵聽見『侍寢』兩字?過來。」他有那麼可怕嗎?明明先前當著他的面都敢指著他鼻頭數落。

「不過去,先說清楚再說,我怎麼曉得你是不是小紅帽的奶奶。」狼奶奶,專門吃人的。

「什麼小帽奶奶,不要讓本王親自過去捉你。」老說些古里古怪的話,把瑾兒都帶壞了。

「是小紅帽的奶奶,小紅帽問:『奶奶,你的嘴巴為什麼變長了?!』奶奶說:『因為我生病了。』小紅帽又問,『奶奶,你的指甲為什麼這麼長。」奶奶說:『指甲長了,才好捉住你,把你一口吃了。』奶奶是吃掉奶奶的狼扮的。」現代家喻戶曉的童話故事。

滿臉黑霧籠罩的南懷齊嘴角直抽,「你指本王是那頭狼?」她哼哼兩聲,「王爺不妨拿面鏡子照照,看你現在的神情多凶狠,活似要把人啃得骨頭都不剩。」他是想吃了她,不過……

「更衣。」

「你有兩隻手,難道連穿衣服也不會嗎?瑾兒五歲都會剝蓮子了。」剝給她吃,非常孝順。

拿他跟一個孩子比?「沒人教過你通房丫頭要幹什麼活嗎?更衣、淨面、洗漱、守夜。」還有暖床。

「洗……洗漱是什麼意思,不會是你淨身,我在一旁搓背吧?」天哪!傷身勞力的粗活,她……只幫死人擦過身--她過世的爺爺、奶奶。

「沒錯。」她總算進入狀況了。

於芊芊緊張的小聲又問:「那守夜呢?守著看王爺睡覺,而我不能睡,有剌客我來擋?」她又忘了要自稱奴婢,南懷齊沒糾正她也混過去,大家一起裝糊塗當沒這回事,他也不指望這丫頭能教的變得守規矩。

倒是一聽到「剌客我來擋」,他的千年冰山臉有龜裂的現象,「本王的仇家沒那麼多。」意思是不用她肉身擋刀,有多遠躲多遠,真有挑錯門的剌客,十個她也擋不了三刀,就不勞煩她了。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神仙都會劈錯人,何況是凡夫俗子,王爺的面相看來不像廣結善緣的人,你做人似乎……也不太成功,相信想從背後捅你一刀的人不在少數。」不招人妒是庸才,晉王才思敏捷、能力卓越、天縱英才,外加那臭脾氣,由此可知,定是仇人滿天下。

「什麼叫做人不太成功?」他雙手抱胸,目冷結霜。

於芊芊看他臉色不算太糟,斟酌著用詞邊做助跑動作。

「因為……打從我入王府後就沒見王爺有朋友上門叨擾,有的只是你軍中的下屬,他們見到你就像小鬼見閻王一般,一個個顫顫兢兢又雙腿打顫,面色發青唇發白……」 「於靈兒--」她真的很不怕死。

於芊芊已經準備奪窗而出,黑而燦亮的水媚大眼小心翼翼的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王爺,你喊我芊芊吧,我比較習慣。」 「過來……不要讓本王重複一次。」

南懷齊胸口發堵,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如此出言不遜,自己為何沒一掌拍死她?

他有這麼在意她嗎?他自問。

那一夜,看她像只淘氣又謹慎的狐狸鑽進書房,又是翻箱又是倒櫃地翻找,潔白如玉的小手在黑暗裡特別瑩潤白嫩,玉筍般的纖纖十指靈巧翻弄機關,手勢幻化出一朵朵花形。

她明明是北國細作,理應當場擊斃,可是聽著她令人氣悶又不禁莞爾的喃喃自語,他心中生不起一絲殺意,只想狠狠揉她如瀑青絲,再捏著她鼻頭叫她少抱怨。

當賊還嫌棄主家小氣,不痛快地讓賊偷個滿缽,他沒讓她順利得手還是他的錯了?這沒天良的歪理也只有她說得出口,偷得竟像是理所當然。

要不是她真沒偷走任何軍情文件,還將佈兵圖放回原處,也許此時她早已是一具女屍,草草用草蓆一裹,丟到城外的亂葬崗。

「不會動粗、不會施暴,不會有……奇怪的舉動?」她本來想說猥瑣舉動,但是一瞧王爺身姿若松,稜角分明的面龐,正派得不得了,她不好說出違心話,其實他長得挺好看的,五官鮮明。

套句現代人的話,不帥得過分,但有型,有種魔魅的性感,一雙黑幽幽的眼盯著人時,感覺整個人會被吸進去。

危險的吸引力……吧!她想。

「芊芊,要本王過去抱你過來嗎?」對於不聽話的小狐狸,就要讓她確實地認清誰是主人。

抱?於芊芊腦海中閃過公主抱的畫面,霎時打了個冷顫。

「不用、不用,我自己走,王爺要更衣嘛,我幫你……呃,王爺,有沒有凳子,你好像……高了點……」沒靠近一比不曉得,原來她只到人家的肩頭,感覺好嬌小……嗚--這穿越的人生太坑人了,怎麼能讓她「低人一等」,如棵風中飄搖的小樹苗,仰望高聳入雲的參天神木……她頓時閉了嘴,乖乖幹活。

「先解腰帶,脫了了外袍再脫中衣。」他兩眼笑著,面上冷肅地嚴如紀律森嚴的老將軍。

「腰帶、腰帶……咦?要怎麼解……」奇怪,她在慌什麼,明明解個鎖很簡單,為何解起腰帶卻笨手笨腳?

於芊芊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個什麼勁,和外國友人摟摟抱抱的事都做過,不該會心慌才是,可是當南懷齊身上那股屬於男子的氣息噴向她頸後,她一向靈巧的雙手忽然不聽使喚了。

可惡,他可不可以不要一直看著她,他越看她越慌亂,越想做好就越做不好,十根手指頭都快打結了。

「螭紋翠玉鑲黃寶石處輕按,往上一頂再下壓,兩邊的錦帶自會鬆開,來,本王教你……」他大掌生著繭子,膚色深黝透著野性,輕輕握住她柔白小手,引導著她。

啊!碰到了……臉上怎麼熱熱的……

「王爺,我……我可以……一條腰帶嘛,難不倒我。」她想把手縮回,感覺不該這樣親近,實在太曖昧了,但是她錯愕地發現她居然抽不出手,面色淡然的南懷齊似乎很專注地教她如何服侍他,深如古井的雙瞳看也沒看她一眼。

是她想多了嗎?老以自己邪惡的心思揣測別人,也許他根本沒把她當女人看待,是她多疑了,看誰都心術不正。

握得太久了吧!一條腰帶有那麼難解開嗎?合兩人之力還拖上老半天,是他太笨,還是她太拙了。

沒來由的,於芊芊的體內有股熱氣往上送,桃腮微暈染上一抹嫣紅,她實在感到不自在。

「你抹的什麼發油,淡淡的髮香,很好聞,改日也弄一些給本王。」她身上的香氣清雅,不似其他女子濃重的香叫人難受。

她的頭髮香……惡!太惡了,她連想都反胃。

「王爺,你該看大夫了,我三天沒洗頭了,皂角不夠。」 「皂角不夠?」

三天沒洗頭……嗯,也還好,他們一打起仗來,一個月沒水可洗是常有的事。

「沒人送來呀!前院的婆子說春泥院從本月起一概自理日常所需,是王爺你說了不用管,所以……能不能通融一下,能借點炭火用用,我屋子裡冷得快結霜了。」紅蓮準備了三條棉被她還是覺得冷,她的腳睡到天亮仍是冰的。

入冬的第一場雪下過了後,氣候越來越寒冷了,雖然白日有陽光透入,可擋不住寒氣陣陣,即使不開窗也冷颼颼的凍人,得放上兩、三盆燒紅的炭才稍稍有點暖意。

於芊芊討厭冬天,太冷了,偶爾賞賞雪尚可,若要住在銀輝遍地的雪國則不必了,在這之前她一直居住溫暖的南方,即使多雨潮濕,也有煙雨江南的蕭瑟感,美得淒楚。

南懷齊薄抿的唇拉成一直線,「玉林,從明日起春泥院的薪火分例增一倍,由劉武家的送進院裡,若有延遲,杖罰四十,逐出王府,永不再用。」 「是。」屋子外頭傳來年輕長隨的應和聲。

「還有,王妃錦繡閣的分例取消,王妃已經不在了,她那份月例不再支付,所有丫頭、婆子的月銀減半,命錦心搬出王妃主屋旁的側屋,下人就該住在下人房。」她的體面是他給的,既然她不想要,他如她所願收回。

一個丫鬟也敢跟他使性子,一句「不用管」就擺起架子甩手不理,她真當她是個人物嗎?以為王府沒了她就會亂了調,逢高踩低、陽奉陰違,把王府當成她私人宅邸。

該是整頓的時候了,家之不平何以治天下?

「是。」玉林低聲一應。

南懷齊與趙小憐並不同住一座院子,他們各有各的院落,以主廳隔出東、西兩方,一邊是王爺的寢殿、書房、練武場、兵器庫,一邊是王妃的寢殿、花園、繡閣、琴室。

趙小憐死後的院落並未封住,當年她的陪嫁丫鬟、嬤嬤、婆子仍住在裡面,基於尊重亡妻,南懷齊也不想落個苛待亡妻僕眾的污名,加上從前錦心確實是理家好手,為了省麻煩,也因他不耐煩後院的一堆瑣事,因此一切照舊,未做變動,該給的月銀毫不吝嗇。

只可惜人心不知足,把他的好意當理所當然,濫用他的信任,一次錯了不反省,第二次再錯,情理難容,他的寬容不是縱容,再有一次……只好請她好自為之吧!

「愣著幹什麼?還不服侍本王梳洗。」水霧迷漫,全身泡在熱水裡的南懷齊頭往後仰,微閉著眼。

「梳……梳洗?!」

回過神的於芊芊頓時怔愕不已,她明明剛才正在為一條腰帶解不開而發愁,怎麼才一恍神他已剝得赤條條,整個人浸在熱氣騰騰的浴桶裡,這……他的動作也太快了。

真的好害羞呀!要她替一個身強體壯的大男人搓背……一咬牙,她豁出去了,不就是個光溜溜的男人,她看了當養眼,反正……長得也不差,但她得盡量控制別流口水。

當成殺豬前的清洗,於芊芊一副上陣殺敵的模樣,小臉繃得硬邦邦,小手像趕場似的胡亂擦一擦,由後背到前胸,又到石頭一般硬的長腿,那些不該看的都當沒瞧見,跳過,除此之外她還算盡責。

洗完之後她一身汗,連頭髮都濕了。

好在南懷齊未再為難她,狐狸要慢慢馴,若是一次就把人嚇跑了,下回可就不好擺弄了。

只是看了看昂然而立的慾望,他苦笑地在浴桶裡多待了一會,直到它消退了才起身著衣。

他很意外慾望來得這麼快,根本不需要她刻意撩撥就來了,以往不管多美、多艷的女人搔首弄姿地勾引,他都能冷靜自持地拒絕,和亡妻之間也是興趣缺缺的敷衍了事,沒想到……他自嘲自己的反常,原來之前只是沒碰到對的那個人,也訝異這丫頭竟是如此特別,不僅屢次讓自己按捺住怒氣寬容,如今光是聞到她淡淡的髮香,他就克制不住想更親近她,這樣他還敢自詡是冷漠無情的殺神嗎?

南懷齊對自己因一名女子而起的異樣反應感到憤然,他不該對她動情,他們是敵對的,而她更是有目的才接近自己。

可是感情的事若能以常理來看待,那就不會有一見鍾情、生死相許了,世上最不能控制的便是「情」。

不懂南懷齊的煩惱,於芊芊只道:「王爺,夜深了,該就寢了,你早早安置了吧!」我也困了,要回屋睡覺,你請自便。

什麼守夜,她才不幹呢!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是夜深人靜時分,誰曉得會發生什麼事,男人全是不可靠的感官動物,說不定他睡到半夜突然很想這個那個,現成的她不就壯烈犧牲了?

「外間的小床是你的,別走遠。」

看穿她想開溜的意圖,南懷齊大量地提醒她守夜的規矩。

正要開溜的於芊芊僵住了身子,表情憤憤地齜牙咧齒,她訕訕然地往外間走,拽憤地拍拍一人睡剛好的床榻。

「王爺,你不會一夜頻尿十多回吧?腎不好的男人一輩子也就完了,王爺要保重呀!腎虧沒藥醫。」他的呼吸聲轉為粗重,「……再多話先辦了你,讓你瞧瞧本王虧不虧?」他虧不虧她不知曉,可她就虧大了。

「王爺,我再說一句,你很不厚道,自己動了也要把別人也給虧了。」南懷齊徹底無語了,在氣得咬牙切齒,卻仍容忍著她得意地爬上外間小楊的同時,他發現自己真的栽了,栽在這個嘴上不饒人的小女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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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7 00:15:01
第七章

好暖和,像是她最愛的毛寶,一個很大的絨毛娃娃。深棕色的毛髮,棉花塞得很滿,圓滾滾的大肚腩,兩片薄薄的耳朵,眼珠子是兩顆鈕扣,嘴巴縫上紅布,沒有鼻子。

咦!為什麼沒有鼻子呢?

啊!想起來了,是搬家的時候掉的,在奶奶過世後,她從資訊閉塞的鄉下搬到大城市,上樓時被電梯夾了一下,等她收拾好傢俱再回頭一看,毛寶小小的核桃鼻不見了。

為此她傷心了好一陣子,甚至日後在頻繁的旅行中遺失了毛寶,更讓她以為自己被世界遺棄了,連不變的死物也要離她遠去,她孤單單一個人……嗯!是她太久沒抱毛寶了嗎?怎麼這只毛寶硬得像石頭,敲起來還有砰砰砰的響音,一下、一下發出震動……

等等,震……震動?!

「你要是再往下摸,本王可不保證你還能保有完璧之身。」一道渾厚聲音由胸腔中發出,像一道悶雷轟轟。

本王……轟地,不敢睜開眼的於芊芊面上燒紅,羞臊得無顏見人。

「我在作夢,我在作夢,我在作夢……」自我催眠。

「原來本王在你夢裡,可見你多麼傾慕本王,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片刻都不肯與本王分離。」能作夢是好夢,就怕她夢醒之後不能面對,又要防賊似的躲他躲得遠遠地。

粉嫩小臉皺了皺,暗啐,不要臉,怎麼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瑾兒,你長大要娶我呀!好嗎,不許嫌我老……」你好意思跟兒子爭嗎?老人要讓賢。

「不准嫁,你是我的。」

南懷齊霸氣的宣示,鐵臂一勒,將枕在臂彎上的嬌人兒摟入懷裡。

「啊!放鬆、放鬆,我快不能呼吸了,你……你要勒死我了……咳、咳……」SOS,缺……缺氧呀!

救命呀!她還不想死得這麼窩囊,她想好死好活,善始善終,睡夢中去見老祖宗,除了手癢了些,她沒做過害人的事,頂多開除了未負養育之恩的爸媽,她堪稱是二十五孝孝女--孝順祖父母。

「醒了沒?」冷哼聲在於芊芊頭頂響起。

「醒了、醒了,從九天玄女的桃源處醒來了。」沒人用這種殘虐的手法「叫床」的,再不醒就真要醒不了了。

「本王是誰?」

「王爺……晉王爺。」混蛋南懷齊。

「你是誰的?」

「我是……我自己的。」玩腦筋急轉彎,哼!她才不上當。

「嗯?再說一遍,本王沒聽清楚。」南懷齊聲線一壓,語含濃濃的威脅,展現男人的權威。

於芊芊是個不怕強權的,在逃過慘遭窒息的危機後,她半睜開左眼偷覷。

「王爺,這好像不是我的小床,這床太大,被褥太暖,還多了一個王爺你,老鼠搬家了嗎?」順道把她一併給搬了。

「這是本王的床。」她還想裝傻。

「那請王爺繼續睡,你也在作夢,眼一閉就什麼都沒有了,我去給你打水淨面。」有時裝裝傻,人會活得久一點。

男人的臂膀狠撈。「你想去哪裡,惹了本王還敢走?」身子被男子狠狠擒住的於芊芊欲哭無淚呀!男人的力氣大,她抵擋不了,想撐起上半身又被蠻力壓回來,小有所長的雙峰零距離接觸寬厚平胸,那是一整個無戰鬥力可言。

現在她是真的不敢動了,大腿間頂著她的硬物多雄壯威武呀!她還不至於單純到不曉得那是什麼。

據說男人那玩意兒在一大清早最活躍,她可不要當實驗對像呀!尤其是正值年輕氣盛的男人,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那一處上,她若輕舉妄動,只怕會當場被拆吃入腹。

「王爺,你要不要喝綠豆銀耳湯,退火的。」

她不敢暗示得太明顯,就怕他一個按捺不住,小火山爆發了。

男人的劣根性,說他不行他偏要證明自己行,原本只是想想而已,可是一受到剌激就什麼都拋在腦後了,就算把自己搞得筋疲力盡也要讓對方低頭方肯罷休,面子比命還重要萬倍。

身為受過教育的知識分子,於纖纖絕對是理性的,懂得要自保,聰明地避開敏感話題,不會愚蠢的挑戰男人的底線。

女性主義不能用在床上,那根本是找死的行為,男女先天上體能有差異,千萬千萬不可在此時有一爭長短的好勝心,因為女人再悍也強不過男人的體力,切記!切記!

於芊芊是個識時務的,也很能審時度勢,一看自己的貞操很危險,該軟的時候就要軟,口氣委婉地示弱,先安撫狂性大發的野獸,再思脫身之計,一大早就「那個」太傷身了。

「這見鬼的冷天氣你要本王退火?」

他惡笑地說道,伸手往她的小俏臀上捏了一把。

你需要呀!王爺,別再弄我了。

她真的快哭了,嫩如豆腐的粉頰一下白、一下紅。

「王爺,你靠我太近了。」

他忽地一樂,壓下她的頭,飛快地一啄她的紅艷丹唇。

「本王樂意,這是你的榮幸,還不謝恩?」

謝你的大頭恩,你樂意,我抗暴……好像不太有用,這是以卵擊石,她根本是人家的囊中物,掙脫不了。

於芊芊悲痛的發現自己心中其實不如嘴上抗拒他,被南懷齊緊緊抱在懷中很有安全感,她像是無根的浮萍終於找到家了。

啊!完了,她墮落了,開始眷戀他的溫暖。

「芊芊,跟了我吧。」他捉住璧白小手,拉向自己的胸膛。

「……不。」她真的羞了,面紅地快要滴出血來,心裡暗暗哀嚎著:可不可以別這麼大方呀!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和他發展這種親密關係啊……她是純潔的小白花好嗎!

「跟了我。」他再一次要求,將她的手壓在胸膛上。

「不。」這次她堅決多了。

「你是我的。」她早已是他的女人。

「我是我的。」不是誰的收藏品。

「為什麼不跟我?」他抓著她的手蹭了兩下胸膛,那柔膩的觸感讓他心神一蕩,但還是不滿她的堅持,可是也不想太逼迫她。

「不做妾……」她用了蹩腳的藉口,聲弱氣虛。

「好,不做妾。」他也沒想過委屈她。

「不做偏房。」她進一步要求。

「可以。」

「不做側妃。」於芊芊得寸進尺,看他能退讓到什麼地步。

南懷齊略微遲疑了一下,黑瞳幽黯地望著面色潮紅的嬌顏,眸底的熾熱讓人看得發「許你。」

她幾乎要含淚的大喊!哄吧!你再哄我,哄得連你自己都要相信這是真的。

「王爺,明年三月是你的婚期,阿蘭公主是我國第一美人,美艷高貴,落落大方,艷色無雙。」於芊芊沒見過阿蘭公主,但她這具身體的原主於靈兒服侍了阿蘭公主七年,遺留的殘破記憶裡有道模糊的身影,惹火的玲瓏身段,張狂飛揚的性情,艷麗無匹的容貌……很鮮明的北國性格,栗悍且直率,北國女兒多半有明艷五官,配上長年與馬為伍的健美身形,可見阿蘭公主定是美得令人不敢逼視,嬌貴中帶著不輸男兒的傲氣。

一提到阿蘭公主,他幽深眸子更黯了。「你真認為北國和南國有談和的一天,北國人會不再垂涎南方肥美的水草?」她不信,週而復始的歷史是明證,可是……

「兩國的聯姻是雙方國君定下的,可不可行是皇上說了算。」他只是臣,婚事上做不了主。

「芊芊,你信我嗎?」他不再自稱本王,粗長的指頭輕撫她比水還嫩的面頰,流連不去的摩挲。

她不表態,靜靜地裝傻,男人的話能信,母豬都能上樹了,不過某方面她是相信他的,南懷齊說一不二的個性以及信守承諾的品德還是可靠的,不會信口開河糊弄人。

「也是,連我自己都不曉得明日會如何,你又怎敢將真心交付於我?」他要面臨的不是北國大軍,而是本朝的文武百官,而他最終的敵人在皇宮內院。

皇后,他的殺母仇人。

「王爺,以後不要再這麼做了。」多被嚇幾次她真會嚇出病來。

「不要怎麼做?」他的手指順著白皙皓頸來到如玉般細膩的鎖骨處,似有若無地往下移。

「我不是自己走到王爺的床上的吧?」於芊芊很確定自己沒有夢遊症,這間屋子只有兩個人,若非她所為,兇手呼之欲出。

他的朗笑聲恍若年輕好幾歲,變回十七、八歲的兒郎。

「沒錯,是我將你抱上床,天寒地凍的,我看你冷得直打顫,一時不忍心就勉為其難讓你窩上一夜。」 「王爺,屋子裡有地龍。」

外頭冷,裡面不冷。

有誰敢讓王爺凍著,那不是找抽嗎?早早生了炭火,讓熱氣排入埋在屋子底下的炕道,使一室暖和。

南懷齊再度低笑,翻過身將聰慧過人的小女子壓在身下。

「芊芊,你真是個妙人兒,讓人想……胡做非為。」他真想得到她呀!將她佔為己有。

「王爺,天亮了,你該到練武場活動筋骨。」

她不避不閃的迎向他落下的唇,因為她知道避也沒用,性格強硬的男人不跟婦道人家講道理,他只想得到他要的。

於芊芊覺得自己很苦命,是夾縫中求生存的可憐人,在外有北國人逼她偷兵符,百般施壓要她快點得手,在內是忽然發情的王爺,千年結霜的冰人不當,跟人學起風花雪月了。

啊!對了,還有個處處針對她的錦心,她都已經盡量低調,不去招惹人了,可是視她如眼中剌的錦心還是不放過她,一逮到機會就想捉她錯處,三番兩次借題發揮,讓人不堪其擾。

「芊芊,我想要你。」

她的順從讓南懷齊試探的手伸向她腰際,透過滑軟的布料撫摸不及盈握的細腰。

可我不想要呀!「王爺,我那個來了。」

「那個?」他頓了頓。

「癸水。」夠直白吧!

一心想親近佳人的南懷齊身體一僵。

「真來了?」

「流得很歡快呢!」她的語氣也很歡快。

但是有人不歡快了,臉色像烏鴉的羽毛,很黑。

「陪我躺一會兒。」她笑得太剌眼了。

「好吧,不過我得起身換換墊著的月事帶。」沒有貼心小姐妹真是不方便,她得弄些棉花來改造。

於芊芊說得太直接,南懷齊有些窘迫,僵硬的嘴角抽了好幾下。

「待著,我不介意。」

「你沒聞到一絲血腥味嗎?」她其實想說:你不會不好意思嗎?我一個小女人都替你難為情了。

他冷哼,「我在戰場上殺的人還少嗎?」

好吧!換她風中雙淚垂,他贏。

只是,他能不能移一移,不要一直壓著她?他很重的,尤其他那話兒還在她腰上頂呀頂,她都要羞得冒火了,燒得滿臉通紅,像只煮熟的蝦子了。

「王爺……」他讓她羞得不行。

「不要動,我再過一會就好了。」他也忍得難受,但她軟馥身子卻叫他留戀。

她的呼吸輕拂在他臉上,再也壓抑不住的情潮襲來,他低頭銜住她芳香甜美的唇瓣,引誘她的小舌和他共舞。

他熾烈的吻瞬間燃燒了兩人,他火熱的大掌在她身上游移,在模模糊糊間,她感覺自己碰到了他熱燙的慾望,驀地耳邊傳來一陣低吼,有股濕意噴濺在她手上,黏黏稠稠的,帶著淡淡的淫糜味。

南懷齊倒在她身上輕喘,大手依然不安分的撫弄著她嬌美的身子。

終於回過神的於芊芊全身紅得像是煮熟的蝦子,暗惱自己沒定力,竟如此輕易被他所迷惑,嬌嗔著推了推他,「王爺,你很重。」南懷齊見她臉色一會兒白,一會兒紅,忍不住俯在她耳邊低低發笑,胸腔輕輕震動。

「芊芊,你很好。」

她不是和他玩照樣造句呀!別接得太順。「王爺,我真的得起身梳洗了,這一身……見不得人。」要讓人撞見了,沒什麼也變得有什麼,眾口難堵。

「是我的味道,沒什麼不好……」

她的滋味一如想像中的美好,雖未正式破她身子,但她遲早會徹徹底底成為他的女人,所以他倒沒有於芊芊的糾結。

「王爺、王爺,前方軍情來報,科爾沁舉兵入侵,皇上有急令,王爺請快整裝前往……」屋外傳來玉林緊急的稟告聲,他話語中的急迫讓人感覺到事態急切,不得有片刻的耽擱。

「別自亂陣腳,說清楚。」南懷齊迅速下了床,大步闊行的開了門,似乎不怕冷的敞衣露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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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7 00:15:17
這時候於芊芊趕緊著衣穿鞋,用昨夜泡澡的剩水簡單清洗一下,再把窗戶拉開一小縫,散去屋裡的氣味。

「戰報說科爾沁突然起兵攻打北方小鎮,張家溝、葉莊和義和鎮都被洗劫一空,損失慘重。」北方入了冬缺糧情況嚴重,他們不來搶就要餓肚子了。

「皇上怎麼說?」不過是小打小鬧的戰事,用不著他出面,他留在北疆的人馬不是吃素的。

「皇上要王爺立即起程回軍營安心,兵不可一日無將,慎防北邊小國串連一氣。」才剛回府沒多久又要出征,王爺如此的來往奔波,實在太勞累了。

「嗯,我知道了……」他稍做思忖,兩眉間起了一道皺褶。

「她怎麼在這裡,你們幹了什麼?」一道突來的尖銳女聲又急又氣,氣急敗壞地憤怒質問。

「放肆,沒本王的允許你膽敢擅入本王寢殿?!」南懷齊目沈聲冷,銳利目光如刃射出。

玉林身後走出一位身形娉婷,面容姣好的女子。

一身煙紫色繡山茶花銀鼠皮裌襖的錦心面露憤色,微紅的眼眶滿是不信和悲憤,讓嫉妒沖昏頭的她根本是不管不顧了。

什麼尊卑之分,什麼下人身份,全在盛怒中拋在腦後,她眼中只看到衣衫凌亂的於芊芊撫著未梳的亂髮,狀若平常地從王爺寢殿走出,雙頰潮紅,一副初承雨露的嬌羞樣。

即使開了窗,那股歡愛過後的氣味仍未散盡,曾服侍過王妃的她一聞就知道那是男女交歡後的味道。

一想到於芊芊竟然寡廉鮮恥的勾引王爺,使出妖媚手段做了那下流勾當,她心裡燃起的熊熊爐火如野火燎原,燒光了她所有的理智和矜持,恨不得撓花了眼前女人的臉。

「為什麼她能來?奴婢不服。」她才是王爺的良緣,王爺愛慕她呀!怎麼可以讓北國來的野女人捷足先登。

一直到此刻,錦心還作著王爺會收她入房的美夢,沒能認清事實真相。

她以為之前的受罰是做給北國人看的,受到的委屈不算什麼,只要日後王爺對她好就好,她會懂事地隱忍。

自以為是的她還沒放下昔日官家千金的驕傲,自認才貌出眾,秀外慧中,足以匹配高大俊朗的南懷齊,他是她的良人,此生她非王爺不嫁,他們會是令人稱羨的一對神仙眷侶。

她忘了自己還是官婢的身份,是任人買賣的下人。

「她是本王的女人,本王要她來她就來。」

這丫頭憑什麼叫囂,真把自己當成王府主母了?!

「王爺……」那我呢!她想問王爺將她置於何地,他不知她一片癡心只為他嗎?

但錦心沒機會開口,南懷齊已一聲令下,「把她拉走,打二十大板,誰敢再放人……」 「主子,你在幹什麼?」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輕喚,猛地把於芊芊嚇了一跳,她跪著往前傾的身子撲倒在床上,伸向床板下摸索的手被自個的身子一壓,當下痛得眼淚都快飆出來了。

他家小妹的,她能說她在做賊嗎?打算偷王爺的兵符。

想當然耳是不能,哪有賊兒自曝賊行,她還沒偷到手呢!她還得在王府裡繼續混,因此你不知,我不認;你知了,我否認--只有這一路可行,沒有一個當賊的人會承認自己是賊,那是自個找死。

只是,重要的兵符到底藏在哪裡呢?

任她進出本王寢殿,同罪論處。」看來王府的規矩鬆散了,連個一丫鬢也敢撞闖他寢殿。

頭皮發麻的玉林顫抖了一下,應了一聲便將掙扎不休的錦心拖出屋外,交代婆子打完板子後將她丟回錦繡閣。

戰事催急,刻不容緩,稍做交代的南懷齊一身銀盔戰甲上馬,風蕭蕭、馬嘶嘶,肅殺之氣讓人心緊緊揪起。

書房被她翻遍了,沒有。

寢殿裡外也被她翻得差不多了,就連正廳也趁夜去查探了一番,只差掘地三尺把房子給拆了。

王爺出府前,她還在他身上摸了一把,確定他並未貼身收放兵符,以他的謹慎小心,究竟會收到何處?

「別在人家背後嚷嚷叫叫,會嚇到人的,當人丫鬟真可憐呀!人不在還得操勞,沒瞧見我在鋪床呀!這被褥得拉直再摺成豆腐狀,你都不曉得我有多辛苦。」見她裝模作樣的捶腿捏背,面無表情的紅蕖抽了一下嘴角。

「王爺身在軍營,不是不在了。」

人不在了,聽起來怪不吉利,好像真……不在了。

「是不在府裡了呀!不然你變出個王爺來,我就改口。」少了個人真有點怪冷清的,好像更冷了。

「……」主子口才好,她辯不過。

「王爺走了多久?」

怪了,明明他不在最好,她不用擔心失身,如今怎麼反過來覺得心很空呢!像落了什麼似的,提不起勁。

聽到「走了多久」,心裡又犯起嘀咕的紅蕖嘴角又抽了兩下。主子的語氣可以不要那麼哀怨嗎?好似人真的死了一段時間,讓人倍感傷懷。

偏偏這話她又不能提,一提了,主子又要翻白眼了,說她沒事找一,盡挑人語病,神仙嘴若能靈驗早發大財了。

靈驗……還是不要太神神鬼鬼了,王爺是有福的人,他會平平安安的打敗敵人,得勝歸來。

「半個多月了。」

「喔!才半個月呀!感覺好久了,沒人把我呼來喚去好不習慣。」難道她成了賤命,沒人使喚就渾身不對勁?

於芊芊真的有度日如年的感受,除了找兵符外沒啥事好做,她一不會繡花,二不會女紅,彈琴和殺豬一樣,下棋沒對手,看書嘛,沒耐心,描紅畫圖是瑾兒的事,她看看就好。

偶爾嘴饞下下廚,還真讓她得了吃貨的名,只是煎、炒、煮、炸的東西吃多,她居然胖了,嚇得她趕緊禁口,改吃清淡少油的口味,不然腫得連牆都翻不過去就太丟臉了。

以前忙得沒時間發呆,現在是閒得慌,無所事事的滋味真不好受,整個人蔫蔫的,想著該如何打發接下來的日子。

「主子可以去找錦心姑娘。」一山難容二虎,一座王府裡容不下兩個面和心不和的女人。

為了主子舒心,錦心姑娘就認了吧!主子還能踩你幾腳是你的福氣,等主子不踩了,你的氣數也盡了。

紅蕖看似頁秀的面龐閃過一抹冷意。

一提到錦心,於芊芊秋水般的陣子微亮。

「不好吧!她最近被我打擊得……呃,我是說她心情不太好,若是經常去打擾她,我擔心哪一天她吐兩口心頭血給我瞧,我的罪過就大了。」把人氣死了沒好處,要積陰德,她做人一向很厚道。

因為錦心的種種作為引起南懷齊的不快,所以削了她大半的管事權,只讓她管錦繡閣和針線房,以及油燭和灑掃方面的小事,廚房的採買必須由外院管事過目了才能進行,她做的事不少卻沒有實權,等於被架空。

後院不再是錦心一人獨大的局面,南懷齊將帳房的鑰匙交給於芊芊保管,雖然通房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侍寢丫鬟,可是在王府無主的情況下,於芊芊反而成為後院唯一的主子。

換句話說,能頤指氣使的是於芊芊,要做小伏低、任人打罵的是眼高於頂的錦心,兩人在王府的地位是雲泥之別,錦心想要銀子得向她最看不起的北國女子伸手。

風水輪流轉呀!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春泥院不用再憂心炭火不夠用,東西是成簍成蔞的搬進院子裡。

「錦心姑娘是福大的人,她經歷的事也不少。」從眾人吹捧的千金小姐到被抄家入獄、遊行示眾,換下綾羅綢緞穿上粗布麻衣,賣身為婢伺候主子,隨著陪嫁入王府升為管事。

很精采的遭遇,她堅韌得沒什麼事能打得倒。

於芊芊想了一下,搖搖螓首,「還是不要了,讓她多休養幾日,頭暈腦熱不好治……啊!今天是臘八,我們吃不吃臘八粥?我突然好想吃臘八粥,過了臘八就要過年了……」好快,她都來了快半年,熟悉的前塵往事都淡了,漸漸融入這個沒電腦、沒電視的世界,言談舉止都古人化了。

「主子想吃就有。」偌大的晉王府豈會煮不出一碗臘八粥?

其實從南懷齊開府以來,晉王府就沒有吃臘八粥的規矩,不僅是臘八不吃粥,端午、中秋、菊花節三大節日通常也是不過的,王爺長年不在府中,辦了誰主持,誰又敢跳出來當主子?

這些瑣事南懷齊是不管的,他志在天下,因此才由一等丫鬟錦心代為管事,他的要求只有兩個,一不添亂,二要井然有序,其餘的,看得過去就好,他沒心思打理這方寸之地。

晉王府對他來說格局太小了,可有可無,他從未放在心上,所以才會鬧出奴大欺主那碼子事。

「紅蕖,你為什麼喜歡穿紅衣?」於芊芊臉上揚著笑,促狹地看著向來喜著紅衫、紅裙的丫頭。

心思略微一頓,紅蕖一臉平靜答道:「是緋色,只有正妻嫡女才能著正紅,奴婢不敢逾矩。」 「什麼爛規矩嘛!我准你著紅,你去把紅蓮叫來,府裡太悶了,我們出府逛一逛,吃遍大小館子。」入了晉王府後她還沒出去過,貓兒不在家,老鼠當然要四下亂竄嘍!

於芊芊怎麼也沒想到今日的一句話,日後竟改變了南國婦人的著衣風俗,正紅色不再是正妻嫡女的專屬色,人人都可著紅,就連青樓賣笑的娼妓也能一襲紅衣翩然,笑往迎來。

「不可,主子,沒有王爺的允許,王府女眷不得擅出王府,除非事先請示或有王爺相陪。」對於王爺的吩咐,紅蕖向來只有聽從,從無違逆。

同時,這也是為了保護於芊芊,王爺對她另眼相待的事已有消息傳出,引起不少有心人的關注,不過她一直待在府裡未外出走動,因此外人也只是好奇萬分,卻不知她的樣貌行蹤。

「不……不好了,主子,王爺他……他中箭了,身受重傷,一直昏迷不醒,溫參將讓小的來護送姑娘入營,看護王爺的傷勢……」突然出現的玉林臉色發白,喘得話都說不清楚,斷斷續續。

「什麼,王爺中箭?!」於芊芊手中把玩的花觚掉落在地,碎成一片片,而她的臉色也變得蒼白驚慌。

「是的,正中胸口,連日來高燒不斷,軍醫說王爺再醒不過來……」紅著眼,他哽咽得說不下去。

「那他……不會的,王爺一臉長壽相,他不會有事……」不慌、不慌,慌什麼,不過是個男人而已。

心裡隱著不慌、不用著急,戰場上刀劍往來哪有不受傷的道理,那傢伙皮粗肉厚,中枝箭算什麼?跟削蘿蔔切到手沒兩樣,吐兩口口水抹一抹就沒事了,又是好漢一條。

可是越不想慌亂,她的手抖得越厲害,眼前一黑幾乎什麼也看不見,她重重的吸口氣才勉強維持冷靜,但是眼眶卻酸澀得厲害,胸口壓了塊大石頭似的,喘不過氣來,很想哭。

是騙人的,她才不會上當,擁抱過她的雙臂那麼結實有力,怎麼會被一枝小小的箭射中呢!蒲扇般的大掌一拍就揮開了,哪能近身,又不是呆子,傻傻地站著讓人射。

何況他穿著厚厚的盔甲呀!箭射不穿的,射不穿……於芊芊沒發現自己的臉白得面無血色,身子發軟得只能靠著紅蕖,嘴唇發紫,振振有詞,十分慌亂。

「請姑娘準備準備,即刻起程,王爺他……還在等著姑娘……」就怕去遲了,王爺……

她怒了。「不要說得像他等著見我最後一面的樣子,他等我做什麼,我又不是大夫,我……我能治傷嗎?可惡,你們是不是非要逼出我的眼淚才甘心,我不……不哭……」眼眶紅了,她忍著奪眶而出的淚水,用力一吸鼻子。

「王爺在昏迷之際念過姑娘的名字,他放心不下你……」玉林用袖子抹淚,聲音沙啞。

「念過我的……」那個傻子,命都不保了還想著女人!於芊芊雖笑著,卻能讓人輕易看出她的難過。

「主子,王爺要緊。」紅蕖在一旁提醒。

吸了吸鼻子,於芊芊把淚水收了回去。

「紅蕖你留下,照看瑾兒,不許說不,我不相信錦心,你要幫我盯住她,不能讓她趁王爺不在興風作浪。」那女人不會安分的。

「可以讓紅蓮她……」

「紅蓮不行,她年紀太小,鎮不住錦心,如果你還喊我一聲主子,就不要讓我為難,其他幾個人也勞你看顧了。」她必須確保他們的安全無虞,人和人相處久了總會有感情。

瑾兒聰明是聰明,但畢竟是個孩子,別人有心算計他也跑不掉,即使有一堆婆子、小廝跟著,但人家想害他還是有辦法。

而紅蓮太老實,很好哄騙,不太容易懷疑人,旁人說什麼就信什麼,忠心有餘,機敏不足。

「主子……」主子一個姑娘上路有諸多不便。

「簡單收拾幾套換洗衣物,旁的累贅物品不用帶,軍營不是尋常百姓家,用不著那些沒用的。」 「是的,主子,奴婢這就去。」

不一會,紅蕖把不算大的包袱交給玉林背負,在一隊侍衛的護送下,於芊芊坐上紅綢頂的小馬車,連夜出了皇城,馬不停蹄地奔向西北,一路上她幾乎沒下過馬車,吃睡都在車上。

途中在驛站換三次馬,吃的是粗餅乾糧,喝的是沿途取的溪水,顛得七葷八素的於芊芊難得沒有暈車,可是也晃得夠慘了,身上到處有馬急車簸的碰撞傷痕,她連坐了多日的馬車,坐得骨頭都快散了,渾身酸疼。

越往北走越荒涼,路況也越崎嶇難行,路上有積雪,路滑險阻,好幾次差點連馬帶車摔出去。

好在車伕、侍衛都是訓練精良的,在危急時總能順利拉住,化險為夷,在寒冷的氣候中護送她平安到達。

「到了,到了,終於到了……」一群人的歡呼聲讓人特別感到鼻酸,卻也是一絲希望。

七、八日的路程趕在五日內抵達,再不到人都要散架了。

一下馬車,雙腿發軟的於芊芊差點跌坐在地,她及時捉住車轅讓自己站穩,深吸口氣踩地,覺得腿腳有力了才微抖的邁開步伐,走向軍營中最大的營帳,素手一抬輕掀帷帳。

與營帳外的冰寒不同,入內是一陣暖和,她看到幾個熟悉的面孔一字排開,讓出一條小道,簡易的竹榻上躺了一個面容凹陷、臉色青白的男人,他胸口的起伏輕得幾乎看不出來。

「王爺……他還活著嗎?」

「活著,但是……」回答的是一臉憔悴的溫半城。

一聽人活著,於芊芊頓時鬆了口氣,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般落下。

「活著就好,活著就好……」活著就有希望。

「一點也不好,從昨日起藥就喂不進去,王爺牙根咬得死緊,一身的高熱怎麼也降不下來,還有傷口不斷滲出血來,軍醫說恐怕撐不到明天。」風吹柳兩眼浮腫,消瘦不堪的面上浮著青紫色,可見已多日未曾闔眼。

「藥給我,我來喂。」死老天爺把她送到這裡不是來給人送終的,只要他堅持下去就一定救得活。

一旁的軍醫趕緊送上熬好的湯藥,於芊芊接過藥碗,先吹涼再憋著氣含上一口藥,將湯藥一口一口餵進南懷齊緊閉的唇中。

一開始昏迷的他並不配合,牙咬得死死的,餵進的湯藥從嘴角流出,不放棄的於芊芊在眾目睽睽之下一連試了好幾次,毫無知覺的男人似乎感受到她的氣息,終於放鬆的咂了咂嘴。

「啊,喝了,喝了!我看到王爺吞嚥了……」一個小將哭了,又哭又笑的大喊,讓一群大男人也跟著低頭抹淚。

有了一次的成功,於芊芊繼續餵藥,直到把一碗藥喂完了,她才拭汗,以清水漱口,去除滿口的苦味。

「拿酒來,越烈越好。」他的體溫不降,不死也燒成傻子。

「姑娘要酒何用?」

「為王爺擦身,酒有散熱作用。」如今只能以此一試了。

幾名軍醫交頭接耳的交談了好一會兒,認為此法可行,一名小兵立刻扛來了半壇白酒,拍開封泥,酒香四溢。

「寬衣。」

於芊芊一句話,有人上前將南懷齊脫得一絲不掛。

懂得粗淺護理的於芊芊先將巾子泡入酒裡,等浸濕了再取出擰乾,讓人扶起南懷齊,由他的頸而背,而後腋下,接著是胸口、小腹、大腿,一通番拭,高燒的體溫能盡快退去。

其間有人要接手她不肯,即使兩手酸得抬不高還是堅持繼續,她什麼也不想地只抱持一個念頭。

救活他!

「芊芊……」似醒非醒的南懷齊忽地睜開茫然的眼,雙手胡亂地朝上一捉,似乎想捉住某人的手。

「我在。」於芊芊忍不住的淚水又滑下臉頰,握住他的手。

「嗯!有你在,很好……」手裡握著柔白小手,他面上帶笑的闔上眼,沈沉睡去。

看到這一幕,大家都動容了,眼眶蓄著晶瑩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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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7 00:15:50
第八章

「芊芊……」

像是走過炙烤的烈焰沙漠,身上的汗水沒停過的往下滴落,滾燙的沙粒灼透腳下的厚底靴,那股鑽心的熱由腳底直竄頭頂,他整個人宛如烈火烹燒般火燙,宛如被烤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淋般難受,熱汗覆蓋下,他聞不到一絲氣味。

走,前方是無止境的火光燎漠,那塵煙、那呼出的氣息都是熱的,連腳踩的沙子都滾燙無比,彷彿能將人燃燒成灰。

這是地獄之火嗎?吞噬了人間一片淨土。

咦!是誰從焰火中踩著白蓮而來,薄霧織成衣,煙霞染成裙,羽衣翩翩,凌波微步,灑下甘露水……芊芊?!

驀地,一陣涼意襲來,南懷齊頓時全身舒爽,感到無比的快意,嘴角微勾,緊皺的眉心松,他安心地笑了,很累很累的身體傳來睏意,沉沉地,他進入黑甜鄉里。

不知睡了多久,略帶沉重的眼皮徐緩睜開,視線由模糊到清明,他看到營帳帳頂,聽到外頭騷動聲,帳頂隱約可見飛隼掠過的影子,帳內溫暖平和,一時竟好像在作夢一般。

真的在作夢吧!遠在京城的芊芊怎會在寒苦的軍營呢!八成是他想多了,此時的她肯定在他寢殿大翻特翻,解鎖、開櫃子、闖機關,翻找他所有的隱密,邊找邊俏皮的皺鼻,埋怨他不厚道,讓她出師不利,無功而返。

一想到那個有著狐狸笑容的狡猾女子,心中發暖的南懷齊淺揚薄唇,他這二十幾年唯一動過心的人,只有她了。

他笑著笑著感覺到一絲不對勁,緊握的手心裡似乎握著什麼,軟乎乎、肉肉的,好像是人的手?

微訝地側過頭一看,黑瞳倏地一深,轉而凝聚了無數的星光,他詫異地凝望靠著竹榻酣然熟睡的芙蓉嬌顏,心底最柔軟的一塊角落崩塌了,注滿了緩緩流動的暖流。

她,真的來了。

「芊芊……」他的心上人。

見到蝶翼般長睫下的暗影,心口一抽的南懷齊鬆開緊握的手,放開的手心有點空虛,他想起身取件長裘為看顧了他許久的女子披上,陡地一股劇痛從左胸下方傳來……「唔--」

一聲痛呼,將打了個小盹的於芊芊忽地驚醒。

「怎麼了,我睡迷糊了,壓到王爺的傷口?他沒再出血吧!那麼大的傷口……」慌亂的明媚水眸對上他的深幽黑瞳,她怔住了,朱紅色唇瓣一顫一顫地開啟,卻許久發不出聲音。

「芊芊,看到你真好。」捂著傷處,他咧開明朗笑容。

「你……你清醒了?」她不太相信地摸摸他的臉,以指腹細細描繪那揚高的唇,感受到的是熱熱的呼吸。

「是的,我清醒了,你一定很著急吧!」看她小臉都瘦了,眼眶四周是哭過的紅腫,叫人好不心疼。

「我著急……才不是呢!誰說我急了,我是來探親的,見你一個人霸著床不分我,我就一拳把你打暈了。」她先是歡喜地暈了頭,繼而假做凶悍地揮舞小拳頭,死不承認她擔心他到連飯也吃不下,不守在他身邊她也放不了心。

「口是心非的小傢伙。」他輕笑。

「少用無奈的口氣噁心我,你這條命差點丟了,快給我躺平了,不要以為自己是不死之身。」她口中罵著,動作卻是輕柔的,怕扯到他的傷口,小心地扶他躺好,並拉上毯子。

南懷齊拉住她扯毯子的手,輕輕握住。

「軍營重地,閒人莫入,你怎麼就來了?一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頭。」 「我是被綁來的。」其實也差不多,只不過她說得誇張。

「綁來的?」他目光變得銳利,透著狠厲。

「是呀!被你那群好弟兄硬架來的,他們把你形容得好像快要斷氣似的,沒個親近的人陪你最後一段你會死不瞑目,所以我就急忙趕來了。」於芊芊橫眉又瞪眼的,似有很多不甘,但事實上她很高興自己來了,而不是只能在府裡迎接他的死訊。

那一箭射得極接近南懷齊的心臟,偏個半寸就會直接要了他的命,因為箭有倒鉤,軍醫不敢拔,測著入箭的深度從左腋下劃開一道口,以尖刀剔骨挖肉,將倒鉤卸了再拔出。

可想而知那傷口有多大、有多深,深及見骨,就在心肺旁,一不小心連心臟都會劃破,萬一大量出血就是神仙也救不活。

可是最危險的不是取箭時,而是取箭後的治療,不斷冒出的血水將止血的藥粉衝散,裹傷的白布一層層的覆上仍止不住,整個左胸腫大生膿,傷口猙搏。

他曾經一度沒了氣息,但是在眾人都絕望的一刻又忽然喘過氣來,氣若游絲的口中一再喊著一個名字--芊芊。

於是在溫半城等親信的商量下,派人回京城接於芊芊到軍營,雖然他們不認為她一個女人有多大助益,不過當時也是死馬當活馬醫了,不論有什麼辦法都要試一試。

沒想到她真有能耐讓瀕死的王爺喝下湯藥,又用烈酒擦拭高燒不退的身體,最後居然還教軍醫縫合的醫術,刮掉腐肉用桑皮線將外翻的皮肉縫在一塊。

王爺最後真的退燒了,縫補的傷處亦未再滲血,呼吸也變得平順,原本血肉模糊的紅腫傷口不再化膿潰爛,用加水稀釋的酒來塗抹傷處再上藥,竟意外地比以往治療好得快。

一時間,於芊芊在眾人心中的地位大大的提升,對她的好感頓生不少,沒人敢輕忽她。

聽她不是受縛而來,南懷齊冷意頓消。

「辛苦你了。」

一句「辛苦你了」,讓於芊芊眼眶一濕,熱淚上湧。

「你不是人見人懼的殺神嗎?怎麼連枝箭都躲不過,敵人喚你『修羅戰鬼』,這稱謂是唬人的吧!為什麼人家不怕你這隻鬼?」 「不哭,我沒事了。」他想抬起手為她拭淚,卻發現異常困難,全身的氣力彷彿被抽空了。

她吸了吸鼻,按住他沒受傷的右肩不准他亂動。

「我哪有哭,是沙子進了眼,你是我的誰呀!我幹嘛為你哭?」 「我是你的男人,你今生的依靠。」

這丫頭,連哭起來都這麼盛氣凌人,一點虧也不肯吃。

「死了就不是。」她賭氣地哼了一聲。

「所以我活過來了,為了不把你讓給別人,你只能是我的,是我南懷齊的女人。」他的大掌輕握了她的小手一下,手指在雪嫩手背上輕輕描續,畫上同心結。

「那也要你活得夠久,至少比我久,而且雙臂能擊石,否則再來個北夷、南羌什麼的多國聯合大軍來犯,你有幾條命和人相搏?」非要靠戰爭來消彌紛爭嗎?誰家爹娘無兒郎,馬上征戰人不歸讓多少人神傷。

一提到這次的受傷,南懷齊平和的面色驟地一冷。

「確實是我的疏忽,急於結束這場戰爭,忽略了驕兵必敗,以為一切在掌握中,沒料想到我方軍中竟隱藏了細作。」 「細作?」她心口跳了一下,感覺這細作指的是她。

於芊芊心虛,雖然她沒偷到兵符,可也潛入人家的書房、寢殿大肆地搜翻了一番,她只是沒找到,而非不偷,說來她還真是不知好歹的賊。

除了身份不明外,她和南懷齊無冤無仇的,說起來他待她還不錯,沒什麼虧待她,她偷他兵符真有小小的愧疚。

阿蘭公主握有她賣身契是小事,以她過人的偷技,潛入皇宮偷回來就是,順便夾帶於家小弟一個也不是不行,只是她嫌南北來回奔波太麻煩而作罷,覺得擇近下手能更快達到目的,省卻麻煩。

「我在押送戰俘回軍營途中,遇到一波來自張家溝的流民,見他們衣衫殘破,身無分文,心想這是南國的子民,豈能任其居無定所,顛沛流離,因此趨近欲做安置……」說到此,南懷齊眼中迸出殘酷厲光。

「那些流民有老有少,其中以婦孺居多,個個骨瘦如柴,面黃饑瘦,誰知裡頭竟暗藏伏兵,數百人之中有幾名是敵方兵將,他們見我們一靠近便射出袖箭攻擊,當下有數十人中箭,倒地不起……」因為箭上有毒。

「那你……也在此時中了箭?」太卑鄙了,趁人之危,怎麼可以利用老人和小孩子,他們連把刀都拿不動。

他搖頭,「不,我不是在這時候中了暗算,箭雨之後是上千名伏兵從兩側衝出,對方以為我們傷亡慘重而無心作戰,想要一舉拿下我們,反被我們徹底擊潰,潰不成軍。」 「那你的傷……」那麼重的傷勢,傷他的人肯定是敵方大將,一箭奇準地射入盔甲夾縫。

南懷齊眸光冷冽的透著寒色,「所以我才認定軍中有細作,因為那枝袖箭是從我方陣營射出,當時我聽見身後有人喊了一聲,『王爺,有軍情稟告』,我一回過身,箭已射向我胸口,根本避無可避。」 「是誰射的?怎沒將他千刀萬剮,高掛陣前示眾。」於芊芊略顯激動地紅了臉,像要和人拚命。

兵不厭詐,偷襲也是戰術的一種,兵行險招,用的好是制勝良策,出其不意地攻得對方措手不及。

可是被敵軍用在自己人身上,於芊芊就怒了,認為人家無恥下流,不敢正面對決,是不折不扣的小人、縮頭烏龜、只會使陰招的陰溝老鼠。

「不知何人,我面前是一堆屍體,有南國士兵、科爾沁牧民,以及張家溝百姓,這一箭是誰給我的,我會查清楚。」他記得那聲音,即使那人刻意壓低了嗓音。

「如果……呃,我是說如果揪出『心存不良』的細作,你會做何處理?是殺了他還是關他一輩子?」她特別強調心存不良,意指不是每個細作都存有壞心,也有不壞的好人。

「你問這個做什麼?」剛醒來,南懷齊有些體力不支,他眉眼間微露疲色,胸前的傷口隱隱作痛。

於芊芊波光流動的靈燦眸子透著心虛,飄移不定。

「有的細作是被逼的,他也不想當別人的狗腿子呀!若是有悔意,總要給棄惡從良的人一個機會嘛!種善因才能結善果。」她一臉春光明媚的眨著眼,好似在說:我是好人,我改邪歸正不當奸細了,你不能捉我,要善待我,我會把你當銀子一樣對你好,讓你每天都歡歡喜喜地笑到嘴。

好笑又瞭然的南懷齊主動戳破她的小秘密。

「其實你已經見過兵符,而且不只一次。」

「嗄?!」她風中石化了。

「從你進王府的第一天起,我就命人盯著你的一舉一動,不論你做了什麼我都瞭若指掌。」他不可能對北國送來的女人毫無防備,即使已有肌膚之親,一旦發現有不利南國人的舉動,他也一樣格殺勿論,絕不留情。

「……那你知道我……呃,不小心翻了你的東西?」她不說偷,只言「翻」,那不是什麼大罪吧!

「你都放回去了,不是嗎?」因為她沒拿,所以她還活到現在。

南懷齊含笑的唇畔一凝,微露驚色,幸好她志在兵符,否則……他胸口微微發顫,不願去想他若錯手殺了她,此生此世又有誰能讓他識得情愛,傾心相許?

思此及,他大手用力一握,不讓小手的主人有離去的一日,他會緊緊地捉住她。

「是……是呀,我什麼都……都沒取……」

咦!她怎麼心虛起來了,說起話來結結巴巴。

她似乎……好像……有那麼一點印象,好像有拿了什麼?

「不過……」

她的心往上一吊,「不過什麼?」

「我母妃留給我的一塊黃玉不見了。」那是他父皇和母妃的定情物,以示此情不渝。

只可惜玉在人不在,當年母妃的死因父皇連查都不敢查,一國之君竟懾於皇后母族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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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7 00:16:04
於芊芊的心沉沉往下掉,咚了一聲,「那塊玉對你來說很重要嗎?有沒有一定要找回來?」看了她一眼,他似笑非笑的勾唇,「很重要,黃璧古玉是信物,它在誰的手中,誰就是我的妻子。」 「若是拿的是男子呢!你也當女人娶進門?」她不由得脫口而出,未去細察他面上神情。

「四、五百年來,真正擁有它的主人全是女子,它是會認主的,而男子則是代為保管,緣定之日再交給命定女子,以此締結良緣。」他沒提的是當初他母妃交予他這件東西時,要他親手送給意中人,有永結白首之意。

黃璧古玉乃外祖家的傳家寶玉,曾促成外祖與外祖母令人稱羨的姻緣,直至今日,二老依然情意彌堅,外祖此生只得妻一人,未納妾室和通房,所有子女皆為嫡出。

外祖母將古玉贈與長女為嫁妝,本以為能讓女兒也和她一般擁有相伴到老的夫婿,但是嫁予帝王夫,兩情繾綣又豈能期待,終究是負了多情負了伊,母妃最後仍是香消玉須。

皇帝與蘭妃確實相愛過,也曾是當時一段佳話,只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在後宮之中最容不下的便是獨寵,佳麗三千哪能容許一人獨佔帝寵,這樣的結果幾乎是可以預見的。

「啊!那我把它還給你……呃,不是,我是說,既然是長者所賜,就該好好珍惜,有朝一日它會物歸原主的。」於芊芊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表情變化,心想她怎麼就手癢了,偷了不該偷的傳家寶,其貴重叫人承受不起。

「不用,你留著吧!當是我送你的。」他疲累的闔上眼,與她相握的手不肯放開,感受軟綿綿的手溫。

你留著吧!你留著,你……你?!他……他知道是她拿的?霍地,於芊芊雪顏紅似火,更勝胭脂。

「你……你確定要給我?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也許……你錯了,覆水難收。」她的意思是給出去就收不回來了,不要給錯了人再來後悔,高高在上的王爺當配門當戶對世家女。

「我心意已決。」除了她,再無他人能入他的心。

「王爺……」

噙著笑,他眼未睜,卻暖了笑意。

「不要哭鼻子了,上來陪我,一個人的床太冷。」 「你受傷了……」照顧了他三天兩夜,於芊芊有點撐不住了,瞌睡蟲頻頻上身,她的確很需要好好睡一覺。

「一時半刻死不了,我還沒讓你在我身下輾轉承歡呢!聽你欲死欲生,忘我的嬌吟聲……」不忍她小心翼翼委屈自己,他故意調笑道。

「南懷齊,你不要臉,誰要跟你欲死欲生了,你才……哼!就不要傷重不舉……」她還記得他有傷在身,原本要捶向他胸口的小拳頭改捏他腰肉,但肉太硬了捏不下去,又看見他下身搭起的小山丘,頓時又羞又氣地赧紅雙頰。

「不舉?」他將握著的手拉向那硬挺物嚇她。

「芊芊,它等著你,不會很久的,等我的傷一好……」她再也說不出話來,只顧著臉紅,紅腫的眼眶殘留璧瑩淚光,她看了看他青松未刮的俊容,心下一酸地將頭枕在他臂膀,輕輕地吸了吸鼻,悄然滑落的淚水濕了頰畔。

當溫半城等人端著煮得糜爛的紅棗百合粥進入帳中時,看到是相偎同眠的交頸鴛鴦,儷影雙雙的溫馨情景,王爺的面容上帶著淺淺笑靨,兩人孩子般無憂的親密相擁,彷彿這世間再無人能將他們分開,此時帳中一片寧謐,歲月靜好。

「要不要叫醒他們,粥要涼了……」不用人囑咐,玉林很機伶地放低聲音,怕驚擾了酣睡中的人。

「噓!小聲點,由他們睡吧,兩人都太累了,讓王爺安心養傷。」下雪了,應該暫時不會有戰事。

「嗯,我們出去吧。這見鬼的天氣呀,真叫人不舒服……」揉了揉眼睛,粗壯的溫半城眼中淚水滿溢。

是不舒服,兩眼都發澀了,看到王爺與心上人情意纏綿,他不免想起遠在京城的家小,他們如今可安好?

年關近了,戰事還是持續。

回不了家團聚,這個年過得好淒楚。

「捉到細作了?」

「是的。」

「秦王的人?」

「八九不離十,他寧死不吐實,咬碎口中的毒自盡而亡,不過在他身上搜出秦王府的令牌,另有一封密函也被他吞下肚了。」臨死前還來玩這一手,叫人又氣又恨,想將人碎屍萬段。

「取出密函了嗎?」說話的人語氣冷酷,似乎將人當砧板上的肉宰割實屬平常,臉上並無多餘神情。

「取出了,是給北邊的狼族,告知我方糧草的存放處,落款處已糊掉了,沒法當成證物。」把人開膛剖腹只需一刀,掏出腸呀胃的,死人很安靜,不會掙扎。

這場戰役中,最重要的是糧食,兵士們若挨了餓又怎麼打仗,只有等死,任人宰割的分,未戰已先敗。

狼族與犬部、夷狄、科爾沁等均屬北疆七小國,但狼族的土地更貧瘠,民風更栗悍,男女皆能拉弓射鵰,因國中草原稀少多是山巖,光靠放牧、打獵是養不活一族人的。

因此年年他們在秋收的季節四處行搶打劫,趕在冬季來臨前備妥過冬的御寒衣物和足夠的食物,掠奪成了他們唯一的謀生手段,狼族不擅耕種,血液裡的民族天性是殺戮,以殺來獲取所需的一切,包括女人。

但是在南懷齊來到北疆後,狼族不再那麼順利搶得油、鹽、米、布疋、茶葉等物,所以他們改搶其他國,自家門口窩裡反,讓南懷齊帶領的軍隊能安心的抵禦北國大軍。

不過一說到糧食,狼族的人就有如雪地裡的灰狼一般兩眼發亮,餓了許久的他們根本不會放過,貪婪地瞪著大眼盯得死緊,不管刀劍、盾牌阻攔,殺紅了眼也要悉數搶回。

所以南人營區內的軍糧絕對是一塊肥肉,一旦讓他們得知正確的位置,肯定是傾巢而出,到時,又會是腥風血雨的廝殺,死傷無數。

秦王好謀算,利用偏遠小國的凶狠欲置南懷齊於死地,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不能為他所用的人便是敵人,絕對不留活口,也絕不養大一頭虎視眈眈的猛虎。

「無妨,知道是何人下的暗手也好提防,光憑一封書信和一名死士是取信不了人的,證據太過薄弱,一動不如一靜,讓對方先沈不住氣。」誰先動誰就落了下風,用兵戒躁。

躁者,兵家大忌。

「難道我們就任憑皇后、秦王一派把權弄政,排除異己而無反擊餘地?」坐著挨打的滋味真他馬的憋屈,明知敵人是誰,卻得吞下暗虧,什麼都不能做。

陣前先鋒秦五是軍旅世家出身,從他太爺爺那代就是守邊城的名將,一門十將抵禦外侮,到他這一代他是混得最沒出息的,才只是從五品千夫長,正盼著累積戰功陞官封爵。

偏偏前方打得歡,連連告捷,把蠻夷狗崽子們打得呼爹喊娘,兩眼淚汪汪,後頭的皇子龍孫卻只顧著扯自己人的後腿,讓有功將士們成了爭權奪利的工具,用他們的血來造就個人私慾。

自家爭得你死我活也就罷了,還與外邦連成一氣,藉由外人來挖自家牆角,簡直比偷雞的黃鼠狼還可惡。

「老秦,別太激動,王爺的意思是以靜制動,他們不動咱們怎麼見縫插針?做得越多就越容易出錯,咱們等的是一舉成擒的機會。」撒網捕大魚,一條也不能放過。

「再靜就沒命了,瞧瞧王爺這次中埋伏,若非搶救得快,老大夫拿出祖傳丹藥及時解毒,王爺這條命就交代了,哪能在這裡和京城那群人耗。」有命在才等得起,一命嗚呼了,跟著王爺出生入死的眾將士也命不長了,只能等著被弄死。

秦王器量狹小,絕不會重用與他不同心的軍士,他會藉機生事汰換舊人,換上信得過的心腹家將。

「你說錯了,老秦,哪是老大夫的功勞,王爺能從鬼門關前脫險歸來,有賴心如皎潔明月的美人大夫,人家可是一口一口地哺藥,老大夫他敢嗎?」南懷齊的傷勢穩定了,傷口也慢慢癒合,看他氣色不若之前蒼白,安下心的風吹柳也有心思打趣人了。

一口一口……

「你是說她以口餵藥?」

「是啊,咱們這位能人所不能者的芊芊姑娘沒向王爺邀功?一看王爺你入氣少,出氣多,她那臉色難看得好像中箭的人是她,直到你把藥吞下了,她才無聲地淚流滿面。」那時他看了心多酸呀!真想把心肝肺都掏給她,叫她別哭了。

不是驚天動地的嚎啕大哭、奔喪似的哭得捶心摧肝,而是默默地、強忍著傷痛落淚,她的眼淚是因為心愛的男人傷重而流下,並非受傷的人是王爺,那是真情真意。

她是能讓他佩服的人,這位意志堅定的芊芊姑娘他記下了。

「她什麼也沒說,一開口就罵我浪得虛名,她說我這殺神名不副實,連隻鬼也殺不死。」南懷齊說起心中那人兒,神情是令人驚嚇的柔和,隱隱還帶著寵溺的笑意。

「修羅戰鬼」會笑?說出去肯定沒人相信,石頭開花了都不見得能讓王爺化冰為水。

但是事實上從他重傷醒來後,這種詭異的笑容不時得見,雖然很淡、很輕,見過的人都不會懷疑那不是笑。

尤其當他身邊伴著一位嬌柔可愛的美麗女子時,那抹上揚的笑簡直是春暖破冰,耀眼地恍若百花盛開,讓人不由得瞇眸,不敢直視,以為是山魅、夜魈幻化的精魄。

「咳!她罵王爺?真是太不知分寸了,稍給她一點好臉色就得意了,就算她一整夜沒睡用烈酒為王爺擦身,一手包辦對王爺的照料,不眠不休的守在王爺身側寸步不離,王爺,該罰的還是要罰,不能讓她仗著對王爺有功而尊卑不分。」你這條命是人家護下的,你好意思無功還懲?

風吹柳說了一堆反話,無疑是替於芊芊脫罪,王爺的身份是何等尊貴,豈容無品階的女子羞辱,她的一時失言也是關心則亂,有功當賞,有過就算了,功大於過嘛,扯平就是。

「得了,還用得著你說嘴,你是添亂來著,王爺心中自有定奪。」他說得哪門子情呀!王爺真要覺得不妥,兩人這樣同進同出、睡同一張床,同寢同食算哪回事?

溫半城頭一回發現他這位好兄弟肯定被門夾過腦袋,昏昧糊塗,智力退後了十年。

經他一點撥,風吹柳茅塞頓開的咧嘴一笑,朝南懷齊擠眉弄眼。

「美人溫枕呀!王爺,滋味如何?」

他滿腦子的香艷綺麗,渾然忘了他家王爺是重症傷患,碗大的傷口還上著藥,真想幹點什麼也力不從心,起碼得休養十天半個月才能提槍上陣、橫掃千軍,如今是將軍無糧持長槍,槍硬,人軟(餓的)。

「給世子爺百名騎兵,攻下薩克爾,三日內。」南懷齊面冷聲寒,目光灼熱地看向多話的男人。

有人跳腳了,氣急敗壞的大叫。

「薩克爾是科爾沁大城,駐兵上萬,你讓我用百名騎兵去攻城,你想讓我早日壯烈殉國不成?這心呀!又黑又狠,跟白眼狼有得比。」 「你不是想知道是什麼感受,本王好意讓你體會。」體恤下士,解惑除疑不好嗎?那可是他才有的福氣。

「你……你……惡毒,我要抗命,不可能辦到的事你居然要我去送死,還是不是兄弟呀!」他明白是什麼感覺了,生不如死呀!一塊明擺著的肥肉卻吃不著,多虐心。

一萬對一百,那不只是以卵擊石,而是螳臂當車,人家直接就把他們的人給輾過去了,連屍體都找不到。

「那可不一定,只要用對了方法,一百人足矣!戰場上講究的是戰術,而不是人數,以寡敵眾並不難,而是取決於兵夠不夠精銳。」精兵強弩,銳利士氣,哪有攻不下的城?

清亮柔膩的軟嗓從營帳外傳入,手捧青花瓷刻花草紋蓋盅的於芊芊身姿曼妙地走入,簡單的流雲髻以蝴蝶玉簪固定,青衣窄裙,臉上半點脂粉未施卻明艷動人,仿若粉荷池中秀。

「女人家別插手男人的事,戰場上的慘烈你看過多少?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兩腳踩下去是幹不了的血池,你把王爺照顧好就是天大的功勞了。」秦五不想她輕視了戰爭的凶險,刻意把兩軍交戰的慘況描述得如在眼前,叫人聽了生懼。

除了軍妓外,軍營中有女人這件事,秦五是不太贊同的,認為軍眷不該和血氣方剛的兵士混處,影響軍紀。

不過看在於芊芊對王爺的傷小有貢獻,又盡心盡力的服侍,他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只要不鬧出事來,他便睜一眼閉一眼,畢竟拆散兩情相悅的小倆口會被馬踢死的。

「我是討厭生死廝殺,也看不慣為何打仗要死人,可是不把敵人打怕了他們只會一再捲土重來,把我方的仁慈當軟弱,將無辜的百姓看做牛羊宰殺,死亡不是結束,而是救贖,以殺止殺也許是唯一的方法。」仁愛天下是行不通的,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紛爭。

夏、商、周、秦、漢、南北朝、三國、唐、宋、元、明、清,史上的朝代有幾次外族立國安邦,其中以滿清最為人注目,它歷經康熙、雍正、乾隆三朝盛世,可見馬上民族的實力不容小覷,他們夠悍,也敢拚殺,為萬世霸業留下一個傳奇。

於芊芊從她所看的歷史傳記中得知,一味的安撫是起不了作用的,人在飢餓、貧窮時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他們是不跟人講道理的野獸,眼中只有掠奪、掠奪、掠奪……奪走所有看得見的東西,能活才是根本,誰還談禮、義、廉、恥?

狼怕什麼?

怕火,怕人多,怕敲敲打打聲。

只有怕了,才不會躁進,觀望再三認為不可行,便會成群結隊的遷徙,另尋棲息處,安身立命。

「以殺止殺……」撫著左臂,南懷齊沈目低忖。

「以殺止殺」四個字一出,在場的每個人都震撼了。這句話說進了他們心裡,讓全身浴血過的將士熱血沸騰,激昂不已。

打多了仗,要的不就是止住殺戮嗎?殺得人怕了,誰又敢越雷池一步,你想殺人我先把你殺了,看你有幾條命爬起來再殺。

唯有在戰場上經歷過的人才知道戰爭的可怕,前面倒下的不只是敵人,還有自己的朋友、兄弟、長輩、兒時玩伴,前一天和你把酒言歡的人,黎明升起,一個個成了黃土一壞,異鄉埋骨。

那是說不出的沉痛,再也見不到面的死別。

「你們打你們的仗我不管,王爺的傷可由不得你們折騰,我好不容易才把他養出點肉來,誰要讓他再瘦了我跟誰過不去!」於芊芊凶焊地一瞪眼,素手一掀盅蓋,頓時香味四溢。

「嗯--好香,這是什麼?」金黃色的湯汁香氣濃郁,熱呼呼的味道順著上升的熱氣飄入鼻中,光聞就餓了。

「鮑魚花膠燉雞,不是給你們吃的,口水擦一擦,太難看了。」於芊芊用小碗盛湯,放在南懷齊面前。

當日她前腳離開皇城,後腿就有紅蕖、紅蓮整理出一大車藥材、補品,晚她一天出發送到軍營,因此在什麼民生用品都缺的軍營裡,她是唯一有福氣的人。

想當然耳,南懷齊跟著受益,失血過多的人怎能不補一補呢!

「那喝口湯總成吧!」臉皮厚的風吹柳手一伸,想把剩下的湯盅抱走,一隻粗黝大掌將其拍開,他咕噥了兩句。

「等你把自己的胸口穿了一個洞後,我會考慮多準備你一份。」如果他還有命撐著的話。

「哇!最毒婦人心,這麼狠毒的話也說的出口,也只有王爺消受得起,兩人都是心狠的。」嗚!他被欺負了。

不理會他的哀嚎,於芊芊轉過頭看看南懷齊的臉色有沒有變差。

南懷齊神情放柔地與她對視,「你有攻城之策?」她一頓,羽睫輕輕顏抖,「聽過孜然嗎?和番椒一樣味辛微辣,磨成細粉,在上風處向著城內燃粉燻煙,聞者噴嚏不斷,兩眼發紅痛得睜不開眼,若是出城相避便可擒之,看都看不清楚還怎麼與人刀劍相向,派幾個人混入其中高喊幾聲敵人來了,不用我方出力便會自相殘殺。」一有人影晃動便會以為敵人來襲,舉刀互砍。

「這……」好陰損,卻是可行。

「用鋒利的絆馬索來收割首級快而迅速,但這法子太過凶殘我就不教,不過要瓦解北方小國的結盟卻有一招,叫打游擊,你們命百人或數百的兵士穿上外族衣物,喬裝成七國子民,犬部去偷襲夷狄,科爾沁攻打青羊部落,狼族去將何合的糧草燒了……」分化、離間,使其互相猜疑、互不信任,七國之間若亂起來,則再無餘力針對南國……於芊芊的意思大家都懂了,同時驚異於她高明的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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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7 00:16:45
第九章

「芊芊姐姐、芊芊姐姐,我好想你喔!我以為你們不回來過年了,我每天等呀等的,等得望眼欲穿,一不小心就多長了一歲,我老了,可以娶芊芊姐姐當老婆……」一道穿著紅襖小褲,腳上是鑲了兩顆粉色珍珠虎頭鞋的小人兒,虎頭虎腦的跑過來,邊跑邊興奮的大喊著,一群丫頭、小廝跟在他後頭追,雙手大張地以防他跌倒。

跑得近了,才看清這是一名粉雕玉琢的小公子。

在細心照料下,小臉多了光采的南方瑾似乎圓了些,在一件一件厚實冬衣的穿戴下,整個人看起來像吹了氣般的圓滾滾。

個子倒是不見長高,不過人壯實了不少,兩眼清亮有神,話也變多了,充滿了自信。

令人意外的是,一身華美衣物的錦心也出現在迎接的隊伍中,還站得滿前頭的,府裡人對她恭恭敬敬的,沒敢攔在她前面,讓她一枝獨秀,令人一眼就能瞧見她的身影。

不是特別的耀眼,可是看得出是精心打扮過,百合花湖水藍月華裙,蘆花白底的緞面立領綴白毛襖,外面罩著白色繡柳錦衣,腰上繫著白玉流蘇,衣飾嶄新不生皺褶,該是剛做的新衣裳,顯得秀麗婉約。

至於頭上戴的也絕對不是一個一等丫鬟戴得起的珠釵寶簪,丹鳳銜紅寶石累絲珠釵、嵌寶石花蝶珠簪、琉璃金絲步搖,雙耳垂掛的是滴水觀音碧璽耳墜,連纖白細腕都套著一隻赤金纏絲瑪瑙鐲子。

沒猜錯的話,這些是已故王妃趙小憐妝奩內的陪嫁物,若非是來自主子的賞賜,那便是她私下取用,實在是膽大包天。

「叫姑姑。」冷著臉的南懷齊一掌拍向兒子額頭,擋下他往前衝的身子,不教他撲往於芊芊身上。

「壞爹,放手,以大欺小非君子所為,我認我的親,與你何干?你這是行不仁不義之舉。」他悶頭往前衝,鴨子划水似的劃勒雙手,可是頭上那隻大手讓他劃了老半天還在原地打水,只能氣憤不已的瞪人。

「你是我兒子,你的親戚與我無關?」

他挑眉,不因兒子才五歲……不,過了年已是六歲而縱容劣行。

南方瑾想了一下覺得有道理,放棄了掙扎,黑溜溜的眼珠子轉了一圈,改換上膩死人的軟糯,笑道:「爹,你回來了,辛苦了,孩兒這廂給爹行禮了,爹萬福金安。」 「誰教你的諂媚?」他眉頭一皺,露出不悅。

一旁的董夫子一聽,差點抖得像篩糠。

「我聰慧,不用學呀!爹在北疆打敵人真是太勞累了,爹趕快去休息,孩兒長大了,會幫爹處理事情了,你回屋子裡稍做梳洗再躺一會兒,孩兒領芊芊姐姐回春泥院,她院子裡還有很多事要忙……」狡猾的狐狸帶出小狐狸,口條突飛猛進的小人兒當真好學上進呀!

短短時日已學會使用迂迴戰術,拐彎抹角地將話語繞來繞去,看似是單純的體貼父親,可最終那句話才是真正的目的,霸佔疼寵他的芊芊姐姐,人小鬼大的和親爹搶起女人。

可惜小狐狸再聰明也敵不過見多識廣的王爺爹,他的小小伎倆人家根本沒放在眼裡,只讓他自做聰明的胡攪蠻纏,看他能做出多少博君一笑的淘氣事兒。

「她得與我待在一起。」這小子倒也滑溜,值得栽培。

南懷齊看兒子的眼光多了抹深思,心中有了某種盤算,國之棟樑由小幼苗長成,終為大樹。

青天霹靂,南方瑾大驚。

「夫子說男女授受不親,爹是堂堂親王,豈可壞人名節,莫要自毀聲名。」 「她是我的女人。」

想搶?下輩子投胎去。

小瑾兒怒了,不再裝腔作勢的唱大戲,「壞爹,芊芊姐姐是我的,你不可以跟我搶,你是王爺,你以後會有一堆的女人,我只有這一個,你搶我的不要臉……啊!好痛。」太過分了,居然敲他腦袋瓜子,他會長不高啦!小小的南方瑾噘著嘴,很不高興地瞪著親爹。

「誰說我以後會有一堆女人?小小年紀不學好,把學過的課業抄上一百遍,寫完之後放在我書桌上,我會一一查看有無疏懶怠惰。」不拘得緊一點,日後必定是個惹禍精。

「一回府就罰人,實在不是親爹,太壞了……」南方瑾小聲咕噥,亮晶晶的雙眼看向他的救星。

「芊芊姐姐,我手痛,沒人在大過年還罰人抄書的,這是虐童。」 「虐童?」南懷齊眉頭一挑。

他還真想一虐,把這根處處與他作對的小豆苗給搓直了。

「是呀!抄書真的很痛苦,芊芊姐姐也被罰過,個中辛酸我有切身之痛,不過……」於芊芊開口了。

面露欣喜的南方瑾聽得快樂無比,有同黨的感覺真好,一起受罰的交情是情比金堅,可是那個「不過」,揚起來,他的小心也跟著往上,提。

「你也知道小樹苗長歪了是歪脖子樹,人見人嫌,沒人想多看它一眼,要趁長勢還沒歪之前給扳直了,不然就成不了一棵好樹。」抄書對小孩子好,邊練字邊識字,一舉兩得。

「芊芊姐姐……」

嗯……他怎麼覺得哪裡怪怪的,樹長得直不直和他有什麼關係?他到底要不要被罰呀!

一遇到歪理,堆的於芊芊,他的聰明腦袋也被搞暈了,一直想著歪脖子樹,歪脖子樹不是樹嗎?樹有直的和歪的之分,那扳正的樹要做什麼,還不是一棵樹,只是不歪。

「好,你乖,讀書去,你爹受傷了,很重的傷,不能久站,芊芊姐姐扶他回屋裡,你不可以鬧你爹,他的傷口還沒好全呢。」她看了一眼含笑而望的男人,粉頰一下子就紅了,有些羞意。

一百人對上一萬,按照她十分陰損的攻城法,果然在三日內拿下敵人一座城池,她希望能少死些人,所以自制狼牙棒代替刀劍,把人打暈了捆成粽子,要敵方花錢來贖。

這也算是功德一件吧!減少傷亡。

可是她把狼牙棒的釘子改成削尖的木釘,雖然打不死也痛得哭爹喊娘,人是沒死沒錯,身上卻多了數不清的血洞,要死不活地被五花大綁,還叫對方的君主抬銀子來買回人質。

而且她的游擊戰也奏效,幾個邊陲小國鬧得不可開交,你指責我,我啐你兩口痰地互相怪罪對方越界,你搶我的牛羊,我就偷你大米,要打要殺人多得是,放馬過來。

當壁上觀的南國大軍輕鬆多了,啃著烤羊腿,喝著馬奶酒,披著羔皮衫,拿著「收來的」戰利品大享年節。

搶嘛!不就跟你們學的,就准你們餓狼撲羊的劫掠南人財物,我們不能把「自己的」的東西拿回來嗎?

這叫有樣學樣,當兵的多少有些匪氣,偶爾兼差當個土匪過過痛,你們眼紅個什麼勁,有本事再來搶呀!

於芊芊就是這麼對面上一訕的兵士喊話,一次兩次的洗腦,用百辯不失一語的巧舌讓他們相信這樣做是對的,人家都挖到老家的祖墳了,還不狠狠反擊回去,給他們點顏色瞧瞧怎行?

於是戰事很順利地平復了,有溫半城、風吹柳等人坐鎮,受了重傷的南懷齊當然要回京城養傷,順便向皇上覆命,他幸不辱命,打得敵軍退兵百里外,暫無賊子犯境,君上可安枕。

「什麼,爹傷著了?!」南方瑾驚慌地睜大眼,圓亮的眼倏地一紅,好不慌張地東看西瞧,看爹爹傷在哪兒。

「是呀,很嚴重,你看他都瘦了一大圈,臉頰也凹下去了,訓示你的嗓門多無力呀!他這會兒是勉強的站著,說不定多說兩句話就倒下了。」於芊芊裝出一副愁苦的模樣,好似南懷齊已傷得奄奄一息,不久人世了,實則心裡笑開了花,直道小孩子再精明也是小鬼一枚,太好騙了。

他的嗓門無力,多說兩句話就倒下了?劍眉橫豎的南懷齊一瞟愁上眉目的女人,由鼻孔輕輕一哼。

聽到哼聲的於芊芊眉頭一抖,差點破功地笑出聲。

南懷齊的傷的確很重,幾乎救不回來,不過事過境遷,當時的危急倒成了今日的笑談,還能拿來當捉弄人的小消遣,若是一箭穿心了,此時還笑得出來嗎?早已滿府掛白幡。

南方瑾一聽,小臉繃緊的趕緊上前托高爹的手臂,妄想以小小的身軀攙扶父親。

「爹,我扶你。」

看他認真的神情,南懷齊寬慰地揚唇,「我還走得動,傷是傷得重了些,但還撐得住。」哇塞!這神人呀!居然也學她裝起來了。

她抽了抽鼻子,似是強忍悲傷,「是呀,王爺是帶兵打仗的,這點傷……王爺哪看在眼裡,他多躺三、五個月也就好了。」要裝大家一起裝。

「三……三、五個月……」小臉刷地一白,驚恐萬分,扶著父親的小手變成握,還握得非常用力,好像一放開父親就不見了,他會成了沒爹的孩子,孤零零一個人。

「瑾兒,回房多看點遵,以後這晉王府你是正經的主子了,得多費點心。」南懷齊語氣慎重地拍拍兒子的頭,表情多有嚴父的期許,盼著兒子有出息,功成名就。

小瑾兒哪知道自己被坑了,還是被兩個最親近的人狼狽為奸給挖坑埋了,還想著要對爹好一點,他還小,不急著討老婆,芊芊姐姐就讓給可憐的爹吧!

由王府大門往內走要過兩進院子,列隊迎接的僕從、奴婢排成兩列,「傷勢甚重」的南懷齊由於芊芊扶著,另一手是搭著他手臂的南方瑾,三人同行往前。

「王爺……」

瞧著走近的挺拔身姿,羞紅臉的錦心故作嬌態地一福身,她看似卑微地垂著頸線纖細的螓首,盈盈笑眸羞中帶媚,眼波輕勾地一拋,媚態橫生,說有多誘人就有多誘人。

誰知南懷齊看也不看她一眼,視若無睹的越過腰肢輕彎的她,臉上溫柔的笑意給了淺笑低眉的於芊芊。

錦心錯愕,手上繡著並蒂蓮花的錦帕握得死緊。

「爹,你休息,我幫你倒杯茶來。」進了屋子,南方瑾很勤快,他難得當個不和親爹頂嘴的孝子。

「不用了,我的傷不能喝茶,你先回院子,我躺一下閉閉眼,晚點再一塊用膳。」他也知道見好就收,再裝下去就露餡了,這小子精得很,不先打發走,很快就會發現上當了。

「好,爹,我先回去了。」欲走還留的南方瑾很不捨的一再回頭看向於芊芊,很大人的歎了一口氣。

「芊芊姐姐,我明天再去你院子找你玩,你要等我喔!我養了一隻隻會睡覺的烏龜。」明天她會睡在我床上,你找不到。

南懷齊頗為惡劣的暗暗得意,對耍了兒子一記毫無愧疚,他裝虛弱地咳了兩聲。

南方瑾依依不捨的離開了,暫時旗開得勝的晉王爺哪有,絲傷重的模樣,他反手摟住正要走開的小女人,薄唇放肆的吻上殷紅色檀口,似是怕人來搶的吻得她喘不過氣來。

「王爺,你的傷……」真亂來,他當是蚊子叮的傷口嗎?大力拉扯還是會讓傷口繃開,加重傷勢。

「小事。」不能抱著她才是大事。

「小事?」於芊芊水眸一瞇,施展一指神功,朝他左胸一按,擁著她的雙臂驟然僵硬無比。

「是小事,戰場上誰沒受過傷,我還活著不是嗎?」咬著牙,他額上的薄汗已經滲出。

本來還想按得重一點,狠狠地教訓他的不自愛,但是聽見他略帶自嘲地說完最後一句,她頓時心頭發酸地環抱他。

「王爺的傷不是小事,在我看來比天還大,你傷身,我傷心。」身傷有藥醫,心痛無法解。

身軀一震,化為繞指柔,「芊芊,累你傷神了。」她搖頭,整個人埋在他懷裡,身子微微抖著。

「我不怕傷神,就怕你不肯睜開眼,你的身體好燙,臉色白得沒有一點血色,我惶恐的趴在你胸口,聽著你微弱的心跳聲。」那時候,她很怕很怕他再也醒不過來,旁人在耳邊說了什麼完全聽不到,她也不知是哪來的堅持,運用僅有的醫學知識幫他降溫,一次又一次,直到雙手都僵直了還不肯放棄。

她心中只想著,救活他、救活他、救活他……非救他不可,她不能眼睜睜地看他就此沒了氣息,她的心好痛。

若非這一遭,她也沒想過自己早已對他動了心。

當了兩世人,她這才體會到什麼是愛,非要到生死關頭她才能看見自己的心,原來她早已深深淪陷。

「都過去了,別怕,我不是正看著你嗎?」察覺她是真的害怕,南懷齊心口一暖,將她抱坐在榻上,殺敵無數,令人驚懼的粗厚蒲掌以難置信的輕柔拍著輕顫玉背。

於芊芊鼻一吸,酸澀的哽著音,「哪有過去,它在我心中生根了,你不曉得你那時有多凶險,他們催著趕著是讓我來見你最後一面,想讓你走得了無遺憾……」一想到他當時命懸一線的模樣,她還是有些後怕,差一點她就失去了他,錯過了一生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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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7 00:16:58
什麼時候愛上他的,她也說不出來,只知道使著小心機和他鬥智時很快活,她避著他,他尋著她,兩人你追我躲的樂在其中,她還以為是緊張生活中的一點小樂趣,誰知早在不知不覺中對他上了心。

他低笑,輕吻她嘴角,「我是了無遺憾呀,你不就來到我身邊了,讓我心裡歡喜。」 「你歡喜我不歡喜,你胸口開了那麼大的一個洞,你就不痛嗎?日後就算痊癒了也會留下猙獰疤痕,讓人一瞧見就心驚你曾經和死亡那般接近。」他算是死過一回的人了。

「你嫌棄嗎?」南懷齊撫著她柔順秀髮,心窩漾著暖意,此時的他心中並無稱帝天下的野心,唯有滿滿的她。

她氣惱地捶了他沒受傷的肩,「嫌棄,嫌棄,非常嫌棄,誰會喜歡一個滿身坑坑疤疤的男人,夜裡見著了會嚇死。」 「偏偏你中意得很。」他握住她捶肩的小手,不想她捶痛了手。

「那是我一時瞎了眼,被豬油蒙住了……啊!壞人,你套我的話……」她怎麼就嘴快,沒給縫緊了。

沒防備地說出心底話,於芊芊那個懊悔呀!比吃十個臭雞蛋還嘔,恨不得嘴巴上多個蓋子,像水井蓋頭,不用的時候上蓋封井。

不同於她的沮喪,相較之下南懷齊就顯得意氣風發,眼角是上揚的,唇畔的笑意滿得關不住,濃得叫人無法忽略的愛憐從眼中溢出,他只覺得滿心均是這嬌艷女子的身影。

「芊芊,我心如你心,情深不相負。」

這是他的承諾,永生不忘的誓言,她是他今世最深的牽絆。

忸怩了一下,她面若紅霞。

「你不負我,我就跟著你一輩子,若是君有二心,我便……」 「休」字未出口,他的修長食指已點住她水艷朱唇。

「絕無二心,信我。」

此時此刻,愛戀滿懷的南懷齊的確並無二心,他甚至暫時忘了因母妃遭皇后毒手,故而自己有意謀取天下,用人人趨之若鶩的帝位來羞辱戀棧權勢、高位的皇后之事。

然而他也忘了帝王無家事,家事即國事,他的個人情感取決於朝上眾臣,他們是國家的中流砥柱,士人的諫言重於男女間的情愛,總有一天他必須面臨要守住真心所愛有多麼困難的考驗。

「心包在肉裡瞧不見,誰曉得你有幾顆心,我不相信天長地久……聽我說,不許打岔,我的心裡只有你一人,你的心裡也只許有我一個人,多兩個、三個都太擠了,我心眼小,不能與別的女人分享你,哪天你身邊不只我一人時,我不會留下。」她會走得遠遠的,眼不見、心不痛。

一夫多妻的觀念她怎麼也接受不了,寧可錯過也不願心碎,十步之內必有芳草,何必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樹上,不論有多愛,心還是自己的,碎了就沒有了,回不到原來的完整。

「芊芊……」她的話令他心疼。

「對了,你的兵符到底藏在哪裡,你先前怎麼說我看過好幾回?」對於始終偷不到的恥辱,於芊芊一直念念不忘。

滿腹深情被驟然打斷,南懷齊哭笑不得地望著懷中的小女人。

「你還想偷不成?」

她咕噥著,就是想看看嘛!

「你答應幫我的事要做到。」

於芊芊的不甘心只能吞回肚子裡,她是不會偷兵符,可是想到偷兒生涯中唯一的敗筆,堵在胸口的那口氣就消不了。

「我已經吩咐下去了,不日便有消息。」

她的賣身契,以及一名十三歲大的少年,她的親弟於青松。

深銅色赤鐵臂環牢牢地套在南懷齊的左臂上,於芊芊一隻白皙小手正著迷的輕撫著環上古文字浮印,一下一下地順著紋路撫摸。

「紅……紅蕖,你會飛?!」

太叫人驚訝了,她居然親眼看見武俠功夫中的草上飛、飛簷走壁,人的足尖可以不落地,藉物踩物的飛在半空中,違反地心引力的跳來蹦去,身輕如燕的在一壓就彎的草枝間行走。

她是怎麼辦到的,一株,甚至是一大叢草也絕不能承受一個人的體重,別說是踩著草飛了,光是一隻繡花鞋隨手一扔,韌草便難支撐,隨即彎腰,俯首埋土。

於芊芊看著紅蕖的緋紅色身影如流虹劃過天際,輕巧若絮的翩然而落,她心裡實在羨慕,簡直可以用眼饞來形容,心想著自己要練多久才飛得起來,若有這門輕功,哪裡攔得住她去光顧?

「屬下緋衣。」紅蕖……不,一身火艷勁裝的緋衣恭敬地拱手一揖。

「緋衣?」她眼底的困惑一閃而過。

她有個身懷絕技的丫頭?

「主子,紅蕖姐姐為何自稱屬下,她不做主子的奴婢嗎?」好奇怪,紅蕖姐姐好像變了一個人似,怪不習慣的。

紅蓮納悶地在一側小聲的問著,驚愕中回過神的於芊芊讚許的看了紅蓮一眼,這丫頭的話提醒了她一件很重要的事,紅蕖……緋衣不再服侍她了嗎?要由暗轉明瞭?

「是呀!紅……緋衣,你不當我的丫頭了嗎?你的主子終於願意讓你化暗為明瞭?」是因已經相信她不會做出危害王府的事了嗎?

緋衣眼底訝色一閃,詫然於纖纖的聰慧。「姑娘幾時發現屬下是王爺的探子,只為貼身監視姑娘的舉動?」 「什麼,紅蕖姐姐是密探?!」

紅蓮驚呼,一臉難以置信,平時相處如親人的好姐妹怎會不是奴婢?

於芊芊拍拍大驚小怪的紅蓮,讓她別喊得眾人皆知,王府內不全是忠心耿耿的下人,還有他人安排的眼線,她的大呼小叫易引人注目,洩露自己身份已被人得知一事。

她是細作的事得瞞下來,她和王爺商議過了,為了瞞住有心人的耳目,他們一個得佯裝不知道她是北國人派來的女細作,一個得繼續偷兵符,瞞天過海的將計就計,反將人一軍。

「其實緋衣來到我身邊的第一天,我就察覺有異了,相信緋衣也發現了,一開始我有事會避開你,只叫紅蓮去做,她不機伶,但老實,我說什麼她就做什麼,從無二話。」而緋衣在做事之前會先考慮一下,認為不妥會加以阻攔。

「第一天?」緋衣素來淡然的神情微變,不信自己多年來高明的偽裝會被識破,那是不可能的事。

「丫頭手上有繭並不奇怪,可是你卻生在虎口處,可見你長年握著兵器,或是習武時必須握住某物,我自認為夠警敏了,耳聰目明能觀八方,可是你卻多次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我身後,我卻未察覺,那不是我的耳力退化了,而是你確非尋常人。」一名身負重任的北國人,謀略過人的晉王怎有可能不防備她,讓她如入無人之境的在王府閒晃?

所以她也防著,連最早跟著她的紅蓮也不放心,她不是個有根的人,在這個世界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沒有穿越的同伴和可依靠的家世,必須自己摸索著活下去。

紅蓮和紅蕖是相處過了才放下戒心,她知道她們沒有相害之心,於是她也待之以誠,在磨合的日子中產生信任,人心是肉做,日子久了便慢慢地建立起亦友的情誼。

「姑娘明慧。」她善使劍,一手挽花劍法使得出神入化。

很想說「你自謙了」的於芊芊苦笑。

「難怪王爺對我私底下的小動作瞭如指掌,原來是拜你所賜,雖然被人監視的感覺不好受,不過我能體諒,換成我是王爺,也絕對不會掉以輕心。」看她嘴上說不在意卻咬牙切齒,不太自在的緋衣忽生愧意。

「王爺命屬下保護姑娘。」

「別屬下不屬下的,聽了剌耳,以後我改口喚你緋衣,你不是丫頭,是我信任的人。」她總不能把王爺費心培植的暗衛當奴婢使喚,否則她也良心不安,畢竟人家學有專精,是專業人士。

信任的人……緋衣動容。

「是的,姑娘,緋衣願護你左右。」

看緋衣的個頭沒她高呢!卻一副少年老成的嚴肅樣,於芊芊笑笑地一揮,「能護就護,護不住就走,我是命一條,你也是命一條,不要為了我把命丟了,以命相護的恩情我承受不起。」 「姑娘……」緋衣心頭一陣暖流流過,她眼眶微濕。

從來沒有人以她的安危為上,關心她的死活,她是王爺收留的兵士遺孤,戰爭讓她家破人亡,王爺讓她住、讓她吃、讓她習武、讓她成為有用的人,不再顛沛流離,她唯一的信念是效忠王爺,願為他馬革裹屍,肝腦塗地。

可是姑娘卻告訴她不要為了保護別人而不顧一切,把命都豁出去,沒有誰該為誰犧牲,她的活著就是對姑娘的回報。

怎麼能毫無感觸呢!這是第一次有人對她付出真心,不是暗衛、不是丫頭,只是單單的「緋衣」,姑娘看重的是她這個人,而非她背後的身份,她是緋衣,是一個人。

「好了,別給我哭鼻子感傷,說什麼萬死不辭的感謝話,我從北疆帶回不少土產,咱們分幾件上等的皮毛給瑾兒送去,做成小帽兜、小皮靴一定很好看,再弄個白狐圍脖,襯得他小臉粉嫩可愛……」小孩子就要有孩子的朝氣。

不讓緋衣、紅蓮因身份上的轉變有些糾結,故作快活的於芊芊一手拉一個,面上笑呵呵的轉移話題,拿南方瑾這小子來當話題,說著小主子的小衣小褲、小飾物。

北疆一帶確實無糧無作物,荒涼一片,冬雪漫天,寸草不生,可是卻讓趁火打劫的於芊芊淘出不少好東西,北方幅員遼闊,皮貨、山參、玉石遍地都是,幾乎唾手可得。

不識貨的北地人只吃動物肉,過多的皮毛賤價拋售,一根根的山參有小孩子胳臂粗,起碼上百年了,還有寶石、美玉……那真是取之不竭呀!滿滿的十大車都讓她命人給拉了回來。

南懷齊在春泥院旁又撥出個小院子充當她私人庫房,將掠奪來的私產全往裡頭擱,幾間屋子塞得沒法轉身,走了一趟北疆回來,她居然身家頗豐,可比富家翁。

幾個女人鑽進放置皮草的屋子,東翻西找的拉出幾張玄狐皮、紫羔皮、大毛黑灰鼠和狼皮,比了比大小長度,又挖出幾顆鵝軟大小的紅、綠寶石,預計縫在裁成衣的皮裘上當盤扣。

於芊芊對誰都很大方,錢財是身外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她穿越前的生活也過得不錯,有車有房,還有一筆餓不死人的小積蓄,她這一穿,平白便宜了她那雙不負責任的父母,想想真不甘,她應該預立遺囑,悉數捐出。

「主子,好大的珍珠,縫在帽兜上一定很威風,一整排的珍珠,瑾主子肯定歡喜,一整個貴氣呀!」捧著一匣子色澤光滑的雪白圓珠,紅蓮驚喜的大喊。

「嗯,珍珠磨成細粉用來敷面也不錯……啊!我記得有張鑲寶石的小弓,正適合瑾兒……」他該練箭了。

「姑娘,不用急於一時,東西太多了,先挪一些回院子,等有需要了再來取。」怎麼有財大氣粗的感覺?

於芊芊一回頭,失笑地一拍額,她的確太心急了,看見成了搬運小工的緋衣兩手滿得快拿不動,她只好放下手中的玄狐皮,幫著分擔一些重量,拎著能做成一雙毛鞋的雪兔皮。

「……主子對瑾主子真好,不忘捎帶好東西送他,瞧瞧這皮草的毛色……咦!那不是春兒姐姐嗎,她到我們院子來做什麼?」真奇怪,躲躲閃閃的,像怕人瞧見似。

紅蓮沒旁的本事,認人的眼力最敏銳,加上脾氣好、性情溫順,王府內宅的丫頭、婆子她無一不識,上下打成一片,沒人不與她交好,一有東家長、西家短的閒話就跑來和她論道一番,儼如小小的八卦站。

「春兒是誰?」好像不是她們院子裡的丫頭,她沒見過。

「春兒是錦繡閣的二等丫頭,奴婢給她們那院子送過月銀,她有點偷奸耍滑,喜歡佔人便宜,沒好處的事絕對不做。」人不壞,只是懶惰,老是找著藉口偷懶不做事。

「她來找你嗎?」看春兒鬼鬼祟祟的樣子,於芊芊柳眉微蹙,有了不好的預感。

紅蓮搖頭,「春兒姐姐不太看得起奴婢,認為奴婢是外來的,她最多和守門的婆子多聊幾句,奴婢跟她沒交情。」 「那她來幹什麼?」真叫人費疑猜。

「跟上去瞧瞧不就知曉了?」

追蹤是她的長項,緋衣身先士卒,不動聲色的迅速尾隨其後。

緋衣會武,於芊芊是經驗老到的賊,紅蓮弱了點,但勝在身形嬌小,三人小心翼翼地隱藏蹤跡,一路跟著名叫春兒的綠衫丫頭,從偏門進入主屋,上了台階。

她們看到春兒左顧右盼的,瞧瞧四周是否有人走動,又將耳朵貼在門板上,行跡詭異,似在聽屋內有無動靜,接著有些笨拙的潛入於芊芊久未居住的屋子,稍稍打量了一下屋內擺設,忽地一矮,不知將何物塞入吉祥如意雙花團枕底下,又快速退出屋子,滿臉慌亂地奔出春泥院,腳下的粉底繡花鞋差點滑落也顧不及穿好。

錦繡閣住的是已故王妃趙小憐的陪嫁僕人,如今正主兒已不在了,把持著閣裡事物的是掛著內院管事頭銜的錦心,擅入春泥院行鬼祟之事的春兒若是無人指使,她有幾個膽子敢在正得寵的王爺寵姬頭上動手腳?

不用去追查她背後的那個人是誰,真相呼之欲出,還需要煞費苦心去猜測嗎?只是這一伎倆用意為何,難道害了別人,自己就能得利嗎?

「主子,你看,是一堆書信。」一等春兒走了,耐不住性子的紅蓮第一個衝進屋裡,她熟門熟路的掀開枕頭。

那是一條繡著纏枝牡丹的煙紫色鳳綾繡帕,方方正正的摺疊成豆腐狀,將繡帕展開,裡頭包著約十封左右用泥金宣紙書寫的書信,一封封依前後次序排列得整整齊齊。

不過因緊張的緣故,信紙上有些抓皺的摺痕,抬頭寫著「靈兒卿卿,吾之所愛」,以下是洋洋灑灑、文情並茂的才子佳人互訴情衷,遣詞用字何其深情,纏綿慵懶。

「這黃文俊是何人,他寫艷詞的造詣倒是自成大家。」不來寫幾篇艷本太可惜了,他有大才。

以於芊芊的現代眼光來看,這幾封信文筆流暢,把花前月下的偷情描述得十分含蓄,若能再露骨些,添點情不自禁的動作,那就更加刻骨銘心了,令人難忘。

「住王府後第三條巷子深處的二進院子,一個屢考不中的落第秀才。」緋衣向來清冷無波的聲音重了些,尤其是那一句「屢考不中的落第秀才」,幾乎是咬牙切齒。

「咦!緋衣,你還真清楚,你去偷看人家深夜讀書嗎?」唇紅齒白美相公,佳人暗傾情……西廂記啊。

緋衣面一冷,「能與王府比鄰皆良民,王爺曾命緋衣查探過近鄰一二,知其品性。」 「他仰慕我哪!我該不該小有得意一番?」住在深閨也有人攀牆送情書,可見她美名在外。

美人家中坐,玉郎折春杏,莫不是一枝紅杏出牆來。

「姑娘,這是在壞你名節,其心險惡,若是王爺瞧見了這些書信,姑娘百口也莫辯。」明擺著陷害,想毀人清白。

「喔,是嗎?」兩眼忽地一亮的於芊芊搓著雪白下顎,嘴角露出一抹令人心驚膽顫的賊笑。

「主子,奴婢把這些下流東西通通拿去燒掉,王爺看不到就不會生氣了。」氣呼呼的紅蓮漲紅臉,急著湮滅證據。

於芊芊素手一揮,「留下,別動它們。」

「姑娘?!」

她暈頭了嗎?這害人的玩意兒怎能留著?

「……真想看看王爺的表情,他是信我呢,還是相信眼見為實?」男人的真心不是看他說了什麼,而是怎麼做,她興奮了,充滿期待,迫不及待地等著看南懷齊到時的表現。

緋衣不贊同的搖頭,「姑娘,有些事開不得玩笑,王爺他……呃,和前頭王妃鬧得不太愉快。」其實她是知道一些內情的,深閨寂寞的王妃趁著王爺領兵在外時與人私通,甚至讓那名男子穿房入戶,在錦繡閣顛鸞倒鳳,行雲雨之事,被突然有事回城的王爺捉姦在床。

因此王妃難產而亡,所產之子的身世遭受質疑,小孩子眉眼未開時看不出肖誰,只看了一眼的王爺便將小主子丟給錦心照顧,從此不聞不問,也不曾有過探問。

「她是她,我是我,即使王爺的身份再尊貴,我也只想知道他值不值得我傾心相戀。」她也怕愛成絕情,一夕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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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7 00:17:28
第十章

「你說什麼,芊芊的屋裡有男人?!」

暗自得意的錦心不敢表現得太張揚,她一臉沉重地佯裝怒不可遏,又是心痛春泥院那位的不自重,又是難過王爺被淫蕩女子所朦騙,錯信了口腹蜜劍的小賤人。

她的表情隱忍悲傷,看似真為王爺的被辜負感到憤怒,好似她是絕對不允許王府內有人仗著王爺的寵愛恃寵而驕,做出令王爺顏面有損的不堪醜事,那是當誅的污穢。

但是只要稍微留心,便會發現她激憤的面容上,紅如朱丹的唇微微上揚,眼中得意且帶著隱隱笑意。

「是的,王爺,奴婢親眼所見兩人正在那屋內行淫穢之事,奴婢駭然,不敢有所隱瞞,急忙來稟告王爺,請王爺速速將姦夫淫婦擒拿問罪,不容他倆視王爺的尊嚴於無物。」於靈兒,這次你還逃得掉嗎?不死也要教你終身成殘,垂眉低視的錦心眼中迸出狠毒冷意。

一驚過後,南懷齊黑瞳微瞇,目光銳利地看向不見慌亂的女子。

「你親眼所見?錦繡閣與春泥院相隔甚遠,你如何得見,莫非能目視千里,穿牆透壁?」沒料到王爺並未怒火中燒的抽劍衝到春泥院,一劍砍殺了背著王爺偷歡的兩人,反而平靜地詢問她經過,心頭一慌的錦心差點回不了話。

「奴婢去請示靈兒姑娘春衫的裁製,出了正月便要春遊,不知府裡的定制是否有無變更。」她說得合情合理,找不出破綻,每年王府會裁製一年四季的衣衫,依品級各有二至四套,布料也略有差異。

下人們依次遞減,管事以上才得一、兩疋錦緞,主子自是不在其中,另有霓裳閣的師傅裁製。

「管好錦繡閣是你分內之事,本王說過內宅之事由芊芊接手管理,你竟敢擅自違抗本王的命令插手後院事宜,春衫一事是你能過問的嗎?」她還不安分,妄想興風作浪。

南懷齊心中不是沒有懷疑,當年趙小憐偷人確實是他心底難以抹滅的恥辱,但是他沉住氣,冷靜的想一想,便發現錦心的語氣和神態不太尋常,透著一絲興奮和迫切,好不歡喜。

這些年在戰場上的磨練,他早已不是當年青澀易怒的錦衣少年,一個人話中的真假不難聽出,她的表現太正常才引人疑竇,一院子下人都沒發現的事為何被她正巧撞見?

這個「巧」用得太玄妙了,讓人不得不疑心。

最重要的是他相信心愛之人的為人,芊芊面上隨和但骨子裡比誰都剛直,寧折不屈,除非有人負了她,否則她絕不相負,一旦愛了就不回頭,傾其一生,相伴相守。

思及心上人,他眼眸一柔,但是看到濃妝艷抹,不時暗送秋波的錦心,柔和的目光驟地一冷,眼露厭惡。

未料會被指責,錦心面色驚慌,「那是靈兒姑娘遲遲未告知春衫的裁定,奴婢院子裡的姐妹紛紛來問,奴婢身為她們的領頭人,自是責無旁貸地該問清楚了好辦事,並未逾矩,誰知……王爺現下似乎不應忙著責備奴婢,而是揪出辱及王府聲望的下作蹄子予以嚴懲,端正門風。」錦心不達目的心不死,她一再將歪風吹向春泥院,口口聲聲是不留餘地的懲罰,以王府名聲為由促其嚴辦。

「放肆,本王需要你教本王如何行事嗎?本王的顏面還輪不到你來擔心。」她一再生事,還敢算計到芊芊頭上,看來留她不得了。

被一頓痛斥,略微收斂的錦心雙目低垂,兩手的指尖因憤怒而戳入掌心。

「王爺何不親自走一趟春泥院,便知奴婢所言非虛,句句無假,王爺不該遭受親近之人蒙蔽。」 「你說你親眼所見?」他給她最後一次機會。

「是的,奴婢確實看見了靈兒姑娘與一名陌生男子摟摟抱抱,他們全無顧忌的在大白天宣淫。」她設下的陷阱不可能出錯,當年的王妃不就一步步走入了她的算計,再也翻不了身。

「你最好仔細斟酌了,別往歪路上走,本王絕不容許有人行陰私之舉。」想找死,他成全她。

南懷齊臉上殺氣畢露,心一驚的錦心遲疑了一下,但是能一舉除掉令人痛惡的眼中釘的誘惑太大,她一咬牙,立下重誓。

「奴婢若有妄言,寧可身死。」

「好,如你所願。」

以為計謀得逞的錦心在心裡笑開了,她難掩喜色地起身在前頭帶路,身姿娉婷,細腰擺動,多少風情盡在嘴角的一笑中。

很快地,一行人到了春泥院。

怪的是,一個守門的婆子也不見,院門大開,灑掃、修花澆水的丫鬟也不在,一院子空寂得很。

不過也因為無人留守,一陣男子的粗喘與女子的嬌吟聲特別清楚的傳出,靠得越近,呻吟聲越明顯,甚至還聽得見肉體交疊的撞擊聲,一聲高過一聲,讓聞者面色漲紅。

聽到這一聲聲激昂淫聲,錦心更樂了,腳下像踩著雲朵飄飄欲飛,那開懷的笑聲差點溢出唇畔。

「王爺,你聽,奴婢並未騙你,靈兒那賤人當真與人私通,全然不顧她是王爺的女人。」她連姑娘都省了,直接喊賤人,一個勁地想著如願以償,王爺的後院此後又是她一人獨大。

「賤人嘴賤。」南懷齊一巴掌抽向錦心的面龐。

「啊!王爺……」撫著發腫的面頰,她兩眼驚瞠。

她哪裡做錯了,為何王爺動手怒摑她?

「你在高興什麼,又在笑什麼,本王的女人,本王會聽不出她的聲音?你的親眼所見是不遺餘力的抹黑本王的女人,讓本王來看一場不堪入目的鬧劇。」他對錦心的忍耐已到達極點。

不是那女人?

「王爺,奴婢沒有欺瞞你,屋內的女子確實是於靈兒,她……你怎麼在這裡?!」錦心忽地大叫,雙目瞠大地看向南懷齊身後。

「咦!我不在這裡要在哪裡?你腦子犯傻了不成,我回我自個兒的院子還得向你通報呀?」可憐喔!快被自己搞瘋了吧!

「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安排好……你不可能沒事……你應該在裡面……」錦心腦中一片混亂,不斷喃喃自語。

神色略顯困惑的於芊芊頭一偏,面色嫣然,「王爺,發生什麼事,好像挺熱鬧的?」 「你去了哪裡,為何不在院子裡?」南懷齊沒有責備,大掌輕撫她汗濕的髮絲,以指為她拭汗。

她嘿嘿笑了兩聲,「我做了竹蜻蜓送瑾兒,在他那裡玩了一會兒,本來他還不讓我走,非纏著我陪他午睡。」午睡……

「你陪了?」

那小子皮癢了,連他的女人也敢染指。

「我要陪了,你會給我好臉色嗎?肯定又把氣發在瑾兒頭上,讓他有抄不完的書,沒見過像你們這樣的父子,活似天生的仇人,沒個消停。」也不知道在爭什麼,一見面就鬥。

「芊芊。」南懷齊輕聲低語。

「嗯。」她一應。

「我信你。」她不是趙小憐。

「啊?」她一怔。

「你不是會吃虧的人。」他勾起的唇角笑意深濃。

於芊芊一聽,難得的臉紅了。「你知道了?」

「下次不要用這種方式試探我,我的心,只有你,不會有第二人。」她太聰慧了,令人又愛又恨。

她討好的抱住他的腰。

「下不為例,我只是不想當人家的刀下俎,任人擺佈,不予以回擊實在不痛快。」 「至少先知會我一聲。」他以為舊事重演,差一點鑄下大錯,她真是……南懷齊咬牙,又捨不得罰她,只能狠狠地擁著她,恨不得將她揉入懷中。

「我盡量。」意思是不保證。

別人算計她,難道她不能反過來引人自食惡果嗎?

種什麼因,得什麼果,如果沒人來找她麻煩,她是和平主義者,很樂意與人和睦相處,反正人生除死無大事,何必結怨生仇呢!各自退一步,各自池塘養魚,好壞自負。

南懷齊臉色微黑,他全無怪罪的疼寵只換來她一句「我盡量」,若是再有類似的陷害,莫非她又要考驗他一回?

「芊芊,我們生個孩子吧!像你多一點的女孩。」兒子他有了,生個閨女湊個好字。

「我不要。」她很直率地拒絕。

「為什麼?!」他神色一沈。

不為什麼,因為不想生,言不正、名不順,她生什麼生,生下來的孩子非嫡為庶,日後拿什麼跟人拚搏?

何況她這具身子才十六歲多一些,不足十七,以這兒落後的醫學,生孩子是生死人關,太早有孕對母體不利,生下的孩子也會先天體弱,不好照顧又容易夭折,傷母損子。

但是這些話她能跟他說嗎?這年代的女人都是這樣,為什麼她就不行?養兒育女是身為女子的天職,沒人會因生產不易而不生。

這是大多數男人的想法,他們只想到生和養,卻沒想過從生到養要經歷多少挫折危險。

於芊芊不想為了這件事和南懷齊鬧翻,她裝傻地將頭埋在他懷裡,一言不語的淡定,再淡定。

倒是沒能成功拉下於芊芊的錦心從難以置信的驚駭回過神來,她終於害怕了,她想害的人不在屋裡面,那麼屋內的女人又是誰?她的「親眼所見」反成了鐵證如山的誣蔑。

鎮定,鎮定,一定要鎮定,要沉著應對。

這麼多年她為王爺打理內院諸事,沒功勞也有苦勞,何況她也算府裡的老人了,王爺就算要罰也不會罰得太重,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好歹是王妃生前最得力的一等丫鬟。

錦心腦子裡想的不是如何脫罪,而是在這次「小懲」過後,她又該用什麼辦法對付逃過一劫的於芊芊,將她所受的苦頭一併討回來。

殊不知再也沒有以後了,她的所有陰謀盤算到此為止。

「你想去哪裡?」一身紅衣的緋衣擋住欲藉機溜走的錦心,揚高的聲量又亮又響。

「我……你滾開!不要擋路。」在她眼中,緋衣是身份低賤的奴婢,她自視高人一等,瞧不起人。

「你用什麼語氣叫她滾,你方才不是振振有詞地說絕無虛言,句句屬實,那麼本王問你,你用哪只眼親眼所見?」芊芊人就在她面前,看她還能不能口出荒唐言,將人詆毀得一無是處。

「這……奴婢心一慌……看……看錯了……」她不能再踏錯一步,一定要先認錯,把話圓回來。

可惜她要力挽狂瀾,別人不見得肯給她機會,打蛇不死後患無窮,於芊芊定會一腳將她踩下去。

「什麼看錯了?錦心辦事一向很俐落……咦!王爺,我屋子裡怎麼傳來嗯嗯啊啊的怪聲,有人在我屋裡?」嗯!很賣力,不枉她用了加倍的迷情散,效果不凡,立即見效。

「別進去……」南懷齊伸手欲攔,但懷中的小狐狸已溜出他的懷抱,上前推開半掩門扉。

不知該不該說她拿捏得剛剛好,她剛一進屋,寢房的方向便響起一聲男子的粗吼,隨即是呯的一聲,完事後的大老爺爽快地往床上一趴,重量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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