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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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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風的印跡]無盡夢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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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2 16:25:45 |只看該作者
第五週  第一夜 定居山之殤(一)

    早晨醒來,黃志瞪大了眼睛看著陌生的房間,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這是隊長在鷺城建設的東海隊現實駐地。這就是他今後要長期生活的地方了,儘管還不是自己買下的房子,但是終於有了一個家的感覺,家人便是這些生死與共的隊友。

    只是不知道,他能在這個家裡生活多久。當然,這個問題同樣也繾綣在其他隊友的心中。

    今天是週日,終於可以休息一天,在床上賴了好一會兒,他才坐起身,又掃視了一下這個房間。司馬富強充分考慮到每個人的喜好不同,所以房間弄得格外的簡單,留待每個人自己去進一步佈置。不過基本的儲物間和洗手間都不缺,整個房間可以算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而且非常整齊,比原先的蝸居不知道要好多少。

    洗刷完畢之後,黃志穿過「集體宿舍」來到起居室,殘月已經在組合健身器上瘋狂地消耗著他看似用不完的體力。無奈地搖搖頭,他繼續穿過大廳,他的兄弟張偉在客廳裡看著晨間新聞。而客廳另一頭的門敞開著,兩個女孩正在忙著為大家準備早餐,整個餐廳裡飄蕩著煎蛋的香味。

    司馬富強則拿著張報紙坐在餐桌旁認真地看著,這才剛搬來第一天,連報紙都定好了,這老媽子隊長可不是一般的細心。午陽一如既往地愁眉苦臉,還在想著老婆孩子。

    總覺得少了點什麼,黃志張望了半天,這才發覺原來是呱噪的曉風一直沒有出現。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出去晨跑了,這是他唯一的好習慣,也難怪他能獲得「敏捷」技能。

    早飯後,好不容易有一天的空閒,夢中人都不太願意動,選擇懶洋洋地在這所大倉庫裡宅一天。時間流逝極快,一轉眼又到了晚上,第五週的第一夜即將開啟。

    「今晚我們去三國。」司馬富強已經想好了,儘管黃志已經順利完成了三國主線的陣營繼承任務,但眾人均是還未見過今後的主子曹丕,是時候進入這條主線鞏固一下陣營的親密度和貢獻度。

    ========================夢與現實的分界線=======================

    建安24年元月,即219年,定軍山南,一處「漢」字旗招展的營地裡,中軍大帳裡正進行著一場戰前軍議。

    自建安23年,劉備發動漢中之戰,經過近一年的相持,終于于此時自陽平關偷偷向南渡過沔水,依山而行,摸到了定軍山下。定軍山若是拿不下,漢中郡便是曹魏的囊中之物。而拿不下漢中,劉備和諸葛亮挺進關中的戰略就無法順利實施。

    定軍山東西走向,西北面為地質斷層,也就是無法進攻的地形。所以以目前的形勢,要麼從南面進攻,要麼就是走東面。而於曹魏一方,征西將軍夏侯淵坐鎮定軍山南圍,而留張合守東圍。夏侯淵乃是曹操親族中最為善戰的將領之一,被譽為「虎步關右,所向無前」,是鎮守漢中郡的曹軍主帥。

    若是蜀軍一味地猛攻夏侯淵鎮守的南圍,勢必會無功而返。若是分兵奇襲張合所在的東圍,反而能收奇效。

    軍帳中,法正簡要地向列席的諸將陳述了自己的以上分析。對於劉備而言,諸葛亮與法正,一為肱股,一為謀主。而這謀主即是法正,所以他便是劉備此時的軍師,常年隨劉備征戰,為蜀漢謀取益州的頭號功臣。

    而《三國演義》中本該出現在定軍山戰場上運籌帷幄的諸葛亮,其實正坐鎮成都,為遠征在外的劉備做後勤工作,是為肱股。

    當然,隨軍的謀士自然不止法正一人,尚有一名資歷比他更深的夢中人——南海隊賈軍師。他眼神陰鷙地瞪著帳篷外發呆,對法正的話置若罔聞。

    「不知賈侍中可有補充?」儘管自己在蜀軍中的地位一時無兩,法正還是象徵性地諮詢了這位自從赤壁之戰便長隨主公的「元老」的意見。

    侍中一職為散職,無實權,但地位卻很高,通常是大臣的加官,俸祿高達兩千石。賈軍師在劉備陣營經營數週,終於攀上此高位,算是夢中人裡數一數二的,同時也是蜀漢陣營首席夢中人,地位甚至要高於此時的法正。

    賈軍師這才回過頭來,「除夏侯淵外,還須注意一人。」

    「何人?」法正還真沒想到賈軍師會發表意見,這是罕有的事情,不免有了些興趣。

    「諫議大夫張士心。」賈軍師的眼中流露出**裸的恨意,赤紅的雙目如同飢餓的野狼。

    法正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眼神。賈軍師口中的士心他是清楚的,也知道此二人的恩怨可以追溯到建安十三年赤壁之戰,賈軍師的好兄弟水牛死於張士心手中。後來此人叛逃曹營,並於渭南之戰中屢出奇謀,助曹賊大破馬超。

    賈軍師說得沒錯,此人於渭南之戰時與夏侯淵就有過聯手的經歷,據悉此番曹操又派了他來助夏侯淵守定軍山。

    此時一員老將排眾而出,「某遠為先鋒,取夏侯淵首級!」

    眾人循聲望去,原來是鬚髮皆白的討虜將軍黃忠。

    法正聞言大喜,正要招呼黃忠過來授之以計,不料賈侍中搶先說到,「漢升若是要為先鋒,須得答應一事。」

    「何事?」黃忠急忙問到。

    「斬士心!」

    「某願立軍令狀,必斬士心與夏侯淵人頭!」老將黃忠信誓旦旦。

    法正瞄了賈軍師一眼,心中甚為不滿,自己敬他為元老,他竟真的倚老賣老了。不過他也不當場發作,畢竟若是黃忠能順手除掉那士心,於主公也是好事一件。他便喚來黃忠,將自己的計謀一一相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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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2 16:25: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夜 定居山之殤(二)

    軍議散後,蜀漢諸將紛紛走出中軍大帳,其中還有一名胡人混雜其中。

    「詹慕思,走這麼快幹嘛?」

    詹慕思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除了賈軍師,還真沒有什麼人會找自己說話。不過他還是不得不裝出一副恭順的模樣,回頭應到,「不知賈侍中有什麼事?」

    「看你的樣子,不像是很開心吶。」賈軍師以一種睥睨一切的目光打量著眼前的夢中人。

    「開心?」詹慕思怔了一下,突然意識到對方的意思,趕緊回答到,「當然開心!黃忠出馬,定能除掉那個張士心。」

    「開心就好。」賈軍師不再理會這個洋人,轉而走向自己的隊友。

    詹慕思黑著一張臉,也回到自己的隊伍裡。儘管他已經集合了隊友一起進入三國主線,但依然是被南海隊死死地壓制在很低的位置上,實在不容易翻身。他不是沒考慮過聯合東海隊設計除掉賈軍師,但顯然這次不是個機會。

    定軍山之戰,這是一場曹營注定的失敗,一代名將夏侯淵也必定要隕落於此。東海隊可謂自顧不暇,哪還有辦法來與天山隊聯手除掉賈軍師。再者,天山隊與東海隊的口頭聯盟並不牢靠,誰知道作為敵對陣營的雙方會否突發衝突。

    他有太多的煩心事,排在首位的還輪不到被南海隊打壓一事。最讓人心煩的是勢力夢境中邊界開放的問題,與天山鎮相鄰的便是東面的煞縣叛軍領地,到時候要如何抵禦那些窮凶極惡的沙盜軍隊。

    上週遇到東海隊時,自己的隊伍還未能統一天山,也不知道還有這麼一檔子事。而那個馬強顯然是知道的,卻故意不告訴自己,擺明了是要藏一手,同時也存在考驗天山隊是否具備與之結盟的對等實力的意味。

    當然,這也不能全怪東海隊,畢竟己方無法提供對等的情報用於交換。但詹慕思還是無法不對馬強產生恨意,若是那傢伙肯稍微透漏一點風聲,天山隊也不至於如此被動,大可以做好充分的準備之後才統一天山。

    所以這一次,詹慕思也決定默許賈軍師的行為,絕不會去向東海隊通風報訊。「馬強不是要考驗我們天山隊的實力麼,那麼今夜我們也要考驗一下『盟友』你們的實力咯。」他滿懷惡意地想到。

    回到天山隊的營地,虎妞眼巴巴地看著他,「怎麼樣?有沒有人韋的消息?」

    「這女人是唯一的變數,既然如此,只好暫時委屈她一下咯。」詹慕思下定了決心,便轉頭衝著虎妞,「當然有,你聽我慢慢說。」

    虎妞認真地點著頭,死盯著詹慕思的雙眼,就像個等著聽父母講故事的孩子一樣。

    詹慕思雙眼如同一個漩渦一般,將虎妞的心神吸引過去,「我有人韋的消息,你慢慢聽我說,慢慢聽我說……」

    虎妞身子突然一歪,倒在了地上。

    「隊長,你把她弄暈了啊?」猥瑣男湊了過來,好奇地打量著這只打盹的母老虎。

    「沒錯!南海隊賈軍師要對東海隊下手,不能讓這傻女人知道,不然會壞事。」詹慕思解釋到。

    「啊?他們不是我們盟友麼?」猥瑣男也是個渾渾噩噩的傢伙,完全不明白詹慕思心裡的彎彎繞。

    「能過得了今夜,他們才配當盟友。」詹慕思冷笑著就要走開。

    這個天山隊長走出兩步,眼見猥瑣男並未跟過來,立刻回頭瞪了他一眼,「你別碰她!一根汗毛都不許碰!別怪我沒提醒你,我的『催眠』段位還不夠高,她若是受了刺激就會醒來。你這個下半身動物要是忍不住的話,自己想辦法去解決,否則虎妞醒來非得咬死你不可。」

    猥瑣男打了個寒戰,收斂了心中不軌的念頭,依依不捨地又看了虎妞凹凸有致的身材兩眼,才灰溜溜地走開了。

    詹慕思並不是很放心,又讓隊裡的另一名女隊員過來守護著虎妞。以他的催眠能力,在沒有外界打攪的情況下,虎妞將會睡到今夜夢境結束。他就怕猥瑣男忍不住過來偷腥,虎妞倒是不至於因此**,就是怕那傢伙揩油的時候一不小心弄醒這母老虎。把這瘋女人給惹毛了,直接血洗天山隊都有可能。

    安排好一切之後,詹慕思興致好多了,遠眺著定軍山曹軍駐地的方向,心想著東海隊能否渡過此劫。

    不過他的好心情也沒持續多久,更多的煩惱紛湧而至,其中之一便是這虎妞的問題。這都什麼時代了,此女家人還奉行比武招親這一套,硬說人韋勝過她便是她的未婚夫了。這叫什麼事,人韋都沒答應呢,她就準備去倒貼了。若是在現實世界倒貼也就罷了,進入夢境世界還想倒貼,那損害的就是天山隊的利益。

    若非虎妞是天山隊不可或缺的第一戰力,他真想放棄這個惹禍精算了。「最好人韋死在今夜,一了百了!」對詹慕思而言,人韋的存在遠比那個素未謀面的士心更讓他煩心。「算了,不想了,一切等過了今夜再說。」

    ========================夢與現實的分界線=======================

    東海隊沒有見到新主上曹丕,夢中人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直接被發配到了漢中郡的定軍山,這裡只有夏侯淵一個熟人。

    夏侯淵可謂老相識了,渭南之戰中東海隊表現出來的計謀和指揮方面的天分以及張偉的武勇,都深受這位征西將軍的青睞。

    時值219年,曹魏並未設置大將軍職,因此四征將軍便是最高軍職,僅次於三公,都是深得曹操信賴而鎮守一方的名將。除了夏侯淵所出任的征西將軍之外,便只有征南將軍曹仁和征東將軍張遼。三人分別坐鎮漢中、樊城和合肥,與孫劉兩家對峙於揚、荊、益三州之最前線。

    夏侯淵為人好勇,喜歡輕騎簡裝搞突擊,曹操誇他「虎步關右,所向無前」的同時,又贈他一句話,「為將當有怯弱時,不可但恃勇也。將當以勇為本,行之以智計;但知任勇,一匹夫敵耳。」意思是讓他不要太勇猛了,有時候也該珍惜自己的性命。

    估計是曹操實在放心不下他,便讓黃志這個諫議大夫來到漢中前線輔佐夏侯淵。對此結果,司馬富強既是無奈,又是惋惜。儘管知道歷史,夢中人們恐怕依然無法挽回這位一代名將的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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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2 16:26: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夜 定居山之殤(三)
      
   此時眼見夏侯淵的音容笑貌,夢中人不由得有些傷感,這位隨曹操戎馬一生的三國名將生就一副豪氣沖霄的英武樣貌,但待人接物又沒有一絲傲氣,對於地位低下的東海諸人都是一視同仁,不像其他人那般只重視黃志一人。

    這位老將年近六旬,比起同為四征將軍的張遼和曹仁要老得多,兩鬢已經斑白。可以說是曹營的一代元勛,自曹操起兵便一直追隨至今,比曹仁要老資格得多。以他這等年齡早該頤養天年,但他卻依然在為曹魏鎮守漢中,西拒劉備,正應了曹操《步出夏門行·龜雖壽》中那句「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夏侯淵是西漢開國功臣夏侯嬰之後,是個重情重義之人。早年曹操在家中遇到官訟,夏侯淵便挺身而出,為其頂下重罪,後被曹操所營救才得以免罪。後來兗、豫兩州大亂,鬧饑荒,夏侯淵家裡乏糧,實在養不活全家人。他便放棄了自己的幼子,而將擠出來的那點口糧分給自己亡弟的孤女。

    此女夏侯氏於建安五年外出砍柴的時候,被張飛遇見,便帶回娶為妻。就在這場定軍山結束之後,便是這張飛之妻夏侯氏收葬了自己的伯父夏侯淵。這是一段《三國演義》中所未曾講述過的歷史。但無疑夏侯淵是一位頂天立地的漢子,令人景仰。

    「有士心助我,漢中無憂矣!」夏侯淵摟著與他一般高的黃志,親切地往大帳中走去。要知道黃志的身高可是有一米八,對於現代人而言並不稀奇,但是這在古人中算是相當罕見的。當然,若是比起張飛關羽來說,他並不算高的。

    對於夏侯淵的期許,黃志有些無言以對,只能訥訥地回了一句,「妙才(夏侯淵字)過譽了。」

    夏侯淵爽朗地拍了拍他肩膀,讓他坐在自己身邊。

    司馬富強隨二人進入帳中,他的心裡可是鬱悶得很。不是因為夏侯淵即將身亡,而是東海隊又一次面對必敗之仗。而且這一次的形勢實在是不妙,連主帥夏侯淵都身隕於此,曹軍可謂是兵敗如山倒,於夢中人自然是危機重重。

    他也曾考慮過像淝水之戰那般先謀後路。但是此一時彼一時也。東海隊在淝水之戰中不過是幾名微不足道的小卒,並且存心要脫離前秦陣營,自然是可以恣意地逃亡。但黃志在曹魏陣營可是高居諫議大夫的首席夢中人,所以他們不能逃。不單單是因為陣營貢獻度和親密度的問題,夏侯淵這位統領一方的征西將軍也不容他們臨陣脫逃。

    所以東海隊必須死撐到底,撐到夏侯淵身死,魏軍逃亡那一刻,實在是難熬。

    路上司馬富強看過了,定軍山各處緩坡上都佈置著鹿角,也就是拒馬。劉備的軍師法正便是讓人燒了這些東西,同時從定軍山南麓和東麓發動進攻,並順利地分割了夏侯淵的兵力,終至定軍山失守。

    唯今之計,便只能是利用黃志的影響力盡力說服夏侯淵不要分兵,哪怕是敗,也不能敗得太過難看了。

    話說歷史應該是一部美軍重型主戰坦克,要不他的車輪怎麼就是阻擋不住呢?哪怕是明知道的結局,哪怕是夢中人盡力地去提醒夏侯淵注意鹿角不要被燒,但事情還是無法避免地發生了。

    219年元月的天氣特別的乾燥,入夜之後,蜀軍輕易地便引燃了定軍山外圍各處的鹿角,曹軍根本阻止不了。東海隊隨著夏侯淵在山腰處注視著山腳下一處處燃燒著的火頭,無奈地接受了定軍山無法改變的結局。

    法正不愧為劉備謀主,將萬餘精兵分作十路,同時動手燒鹿角,並且對定軍山幾處戰略高地進行突襲。由於無從判斷對手各路兵力的強弱,夏侯淵不得不將自己手中的兵力均分到各處據點,再留下適當的機動力量以應付突發狀況。

    這時候,一名傳令兵跌跌撞撞地跑來,「報!東圍有劉備大軍來襲,張合將軍守不住。」

    夏侯淵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當即便下令分兵一半去助張合守東圍。

    黃志和司馬富強再也顧不得什麼上下尊卑,立刻出言阻止,「將軍不可!」

    「有何不可?」夏侯淵納悶地問到。

    「劉備行的是『聲東擊西』之計,名為攻東圍,實為取南圍啊!」這些東西司馬富強已經事先交代過,此時黃志毫不猶豫地說了出來。

    「那又如何?」夏侯淵那剛毅的眼神突然變得柔軟,「爾等欲棄儁乂(張合字)於不顧?且東圍失,則定軍失。兵者,虛虛實實也。若我不救,東圍此刻便要失守,棄之何異於認輸?」

    黃志啞口無言。

    司馬富強則看得更深一些,當鹿角被燒的那一刻起,夏侯淵便意識到定軍山的敗局已定。他一員征戰數十年的老將,豈能比自己和黃志兩個新嫩不懂兵法。史書上並未寫明定軍山之戰點點滴滴的細節,但此時看來,並非夏侯淵分兵之過。

    歷史果真是不可改變……

    夏侯淵分兵並非為了苟延殘喘,他是為了給張合及大部分魏兵留一條後路,老將軍的心思一目瞭然。定軍山西北兩面山勢陡峭,無法行人,唯東南兩個方向有出路。往南則蜀軍領地,往東即漢中,是魏軍撤回關中的唯一路線。

    從一開始夏侯淵安排張合守東圍,便是為他準備一條退路,一旦定軍山失守,正值壯年的儁乂便有一條活路,可東山再起。

    果不其然,夏侯淵突然說到,「爾等亦去助儁乂守東圍,此處有某足矣。去吧,儁乂便拜託諸位相攜。」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處處青山埋忠骨,何必馬革裹屍還,曹操委以征西將軍重任,著夏侯淵守漢中,老將便誓與漢**存亡。當然,他也不是自尋死路,只不過習慣於身先士卒,想堅守定軍山到最後一刻。

    也難怪曹操一再警醒他「為將當有怯弱時,不可但恃勇也。」實在是因為太過於瞭解夏侯淵的性格。

    黃志死死地盯著夏侯淵那張老而彌堅的堅毅臉龐,將其牢牢地刻印在視網膜裡,刻印在腦海裡,這是他們最後一次並肩作戰。

    司馬富強惋惜地搖搖頭,拉著黃志,「走吧,歷史是改變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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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夜 定居山之殤(四)
   
    定軍山東圍,隨著夏侯淵分兵的到來,蜀軍的攻勢也逐漸減弱。然而回首南望,南圍那邊卻是激戰正酣,蜀軍已經是攻上山頭。張合正猶豫著是否回救,黃志卻不得不制止他。儘管他心裡也有萬般不捨,但這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刻。不管是為了保存魏軍實力,還是為了東海隊,他都必須做出正確的選擇。

    時年張合為蕩寇將軍,品秩比黃志的諫議大夫要低,且黃志同時兼任征西將軍夏侯淵的軍師,故受其節制,便領命伺機東撤。

    儘管熟悉這段歷史,但身臨其境的司馬富強依然覺得如此的無力。史書無法寫明雙方每一條軍令,每一次兵力調動,一切還看臨場指揮。而他們面對的是蜀漢謀主法正,這個被陳壽評為「奇畫策算」的法孝直。顯然東海隊的三個臭皮匠依然是稍遜一籌。

    法正兵分十路不僅僅是為了讓魏軍無法守護鹿角,其謀慮之深遠,甚至考慮到了如何阻截魏軍的突圍。只有全殲夏侯淵大軍於定軍山,蜀軍方能一路暢行無阻,出漢中,取關中。

    無論司馬富強如何調兵遣將,總是被十路蜀軍之一堵了回來,找不到一條活路,眼見著便要辜負夏侯淵的期望,將魏軍全部葬送於此。

    黃志雙眼赤紅地盯著定軍山南麓,那裡烈火衝天,戰鬥已經接近尾聲,蜀軍以優勢兵力徹底壓制了夏侯淵剩下的半數漢中軍。

    「我們反其道行之,就往西北方向走!」他轉頭望向司馬富強,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去陽平關?」司馬富強恍然大悟。

    他以前研究《三國志.張合傳》總是有一段相當不解的問題,便是其中一句「淵遂沒,合還陽平。」

    陽平關的作用在於西拒蜀軍,而蜀軍一旦過了陽平關,進入定軍山所在的漢中盆地,那基本上就遏制了曹軍通過斜谷南下的可能,同時也獲取了兵出斜谷北上關中的機會。

    古陽平關地處定軍山西北方向,即現實世界中的漢中市勉縣武侯鎮。按理來說,劉備大軍從陽平關出來,南渡沔水以攻定軍山,這一代應屬於蜀軍的地盤。

    而斜穀道位於定軍山東面,是連接關中平原與漢中盆地的通道,中途經過終南山裡的太白縣,南口名為「褒」,即現代漢中市北面的褒城鎮,北口為眉縣,在寶雞市和鹹陽市之間。

    兩者的方向是截然相反的,這就引發了一個令人不解的問題,為何張合敗軍不往漢中方向取道斜谷退回關中平原,反而回了敵人的地頭陽平關,成了一支深陷重圍的孤軍。

    古人寫史總是惜墨如金,以致於留下一大堆謎題讓後世不得不反覆考證,依然沒有個定案。就如同安陽曹操墓一般,其真偽恐怕還有待夢中人親自去一探究竟。

    此時黃志一言既出,立刻讓他想通了這一切。原因就是張合反其道行之啊,既然法正不讓魏軍逃回漢中,那麼反攻他陽平關便是。法正已將蜀軍悉數帶來包圍定軍山,那陽平關定然守備空虛,取之不難。

    陽平關與定軍山之間流淌著一條沔水,而斜穀道南口「褒」也同樣在沔水以北。這樣一來,據有陽平關的張合軍進可攻退可守,並將蜀軍阻於沔水南岸,隨時可以根據形勢往東退往斜谷。

    也不知是夢中人又一次冒了古人的功勞,抑或是歷史本就該有他們留下的足跡,黃志當即對張合下達了全力向西北突圍的新指令。而那個方向,也正好是十路蜀軍中最薄弱的環節,夢中人也都是身先士卒,緊跟在張合身邊,以鋒矢陣突圍。

    張合也是智勇雙全的一代名將,善巧變,曾先後隨韓馥、袁紹。在官渡之戰中屢屢獻策,但不為袁紹所用,否則歷史必然為之改變。

    別看他現在僅是個蕩寇將軍,很快在一年之後,便被曹丕授予左將軍一職。後又在228年於街亭擊敗馬謖,令諸葛亮的第一次北伐半途而廢。最終官拜征西車騎將軍,與張遼、樂進、徐晃、于禁並稱為曹魏五子良將,在陳壽的《三國志》中並著一傳。

    張合被譽為五子良將之軀,因為「手足頭顱皆喪,唯軀幹長存。」他是五子良將中活到最後的一個。231年,隨司馬懿擊退諸葛亮第四次北伐之後,不慎死於流矢。也就是說,他與東海隊還有很長的一段緣分。

    此時並肩作戰,再沒有比這血與火的戰友情更讓人印象深刻的。在張合看來,諫議大夫士心的這幾位親兵親將雖然實力不怎麼樣,但比起一般的校尉也不差了,只是欠了些火候。

    司馬富強的盾用得好,但是攻擊就比較差,衝擊力明顯不足,這能是守護著側翼。殘月使的是長柄錘,步戰尚可,馬戰時因為下盤不穩,反而有些施展不開。同理還有曉風,他的「敏捷」也適用於步戰,在馬上基本上是無從發揮。可是若要讓這二人棄馬去步戰,司馬富強又不肯,畢竟大軍團作戰時,個人的力量過於渺小,指不定背後挨上一刀便沒了。

    反觀一直不顯山露水的黃鶯和午陽更適合馬戰,他們兩一刀一槍,都是馬戰利器,配合上技能段位壓制,對上一般小兵所向披靡。

    張偉的爪子更是無用,他也和黃志、李莎一般拿弓射箭,暫時轉職馬弓手。但是其準度實在不佳,畢竟騎射也是具有相當難度的,就算黃志也是新近才領悟此技巧。不過張偉此時又一次凸顯其排兵佈陣方面的長才。眼見各人在鋒矢陣裡發揮的作用不同,便立刻作出調整。

    「黃鶯到儁乂將軍右手邊,午陽去左首。馬強護黃鶯外側,殘月護午陽。其餘人都射箭!」

    這其餘人裡,除了張偉自己沒有「箭術」技能,其餘三人恰巧都有。新隊形一旦調整好,這支「鋒矢」的衝擊力立刻上了一個檔次。

    黃鶯有了可以完全信任的隊長在旁保護,便放棄了防守,將手中丈二長槍的威力發揮到極致,這也是她進入夢境世界以來第一次放手攻擊。估計這裡面也有某些想法在作祟,儘管很理解司馬富強,但她多少對於這傢伙的大男子主義有些許的不滿。她要當著這個男人的面,全力地展現自己的能力,讓他知道自己這個女人也能為他分擔責任。

    另一邊,午陽的樸刀與殘月的錘子也是相得益彰。殘月只要依靠錘子的力量將周圍來襲的兵器撞開,午陽立刻抓住空襲揮刀劈砍,其效率卻是比黃鶯這頭高得多。

    後頭的四張弓則按照張偉的指揮,隨時將火力傾斜到前方阻擋最密集的地方,緩解身處鋒尖的幾人將要面對的壓力。

    蜀軍是兵多但將寡,不可能每一路都有名將坐鎮以防張合突圍。在張合與東海隊的合力衝擊下,蜀軍轉攻為守的防線很快便被鑿出一個口子。張合帶著東圍魏軍大部貫穿了蜀軍防線,成功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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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夜 定居山之殤(五)
      
    然而蜀軍也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負責此路的校尉立刻銜尾追擊,一路跟著這支敗逃的魏軍往西北方向去。張合手下多步卒,要想擺脫追兵幾乎是不可能,除非將他們當做棄子,但這樣一來又辜負了夏侯淵的期望,所以只能是且戰且退。

    離開定軍山,回首已是一片衝天火光,夏侯淵以半數魏軍的犧牲拖住了劉備大軍,順利地換來了張合部的脫逃。

    黃志對著定軍山方向一個揖到地,「妙才,幸不辱命!」

    此言一出,東海隊的兩名女孩立刻嗚嚥了,男人們也忍不住紅了眼。說起來,他們和夏侯淵接觸的時間並不長,算上渭南之戰,滿打滿算也不超過一個月。可這就是一代名將的個人魅力,夏侯淵的武魂從此與定軍山同在。一瞬間,眾人彷彿看見那偉岸的身影與定軍山重疊在了一起。

    東海隊隨著張合的魏軍繼續向西北而行,只要向北渡過沔水便可脫離蜀軍的追擊。法正也不曾料想魏軍竟能反其道行之,反過來拿自己的陽平關,一時竟是調不來太多的追兵。這支魏軍的前景可以說是相當的樂觀。

    就在大軍接近沔水時,一隊蜀軍輕騎突然自西南方向而來,直接從側面插入魏軍,鋒尖直指東海隊所在的中軍位置。此時魏軍新敗,士氣低迷,加之側翼薄弱,竟是阻不住敵人,任由這隊輕騎輕易地突入中軍,直接威脅到東海隊與張合的安危。

    此時發動了「登高遠眺」的司馬富強看見為首一騎鬚髮皆白,是一位七十多歲的老將,放眼此時的定軍山戰場,不是黃忠還能有誰。

    黃忠能百步穿楊,眼力自然不錯,此時也發現了夢中人和張合的所在,立刻快馬加鞭繼續又往前推進了一段距離。此時雙方相距一百五十米,古人算一步為左右腳各邁一次,一百五十米也就是相當於百步的距離。

    果不其然,黃忠從背後掏出一張弓。儘管距離還很遠,但是司馬富強明顯能看出那張弓的尺寸要比一般人的大一號。那便是這員老將傲視群雄的二石弓了。

    按古人計量單位,一石四鈞,一鈞三十斤,即一石一百二十斤左右。這二石弓即二百四十斤,合現代的一百二十公斤,相當於黃志手中白蠟短弓的四倍力量,所以射程也幾乎達到了四倍。以他的判斷,身為蜀漢五虎上將的黃漢升至少是A段位以上的「箭術」,哪怕是S段位也不為過。

    眼見著黃忠彎弓搭箭,司馬富強的心揪了起來,立刻從腰間武器袋中抽出一面大盾,同時高喊,「黃忠要射箭,大家注意隱蔽!」

    早在隊長喊話之前,黃志便感覺到了一種刺骨的寒意。這股寒意就像一支鋒利的箭矢一般,直接貫穿了他的腦海。順著寒意襲來的方向望去,他穿過人海叢叢,直接與黃忠的雙眼對上了。

    「他的目標是我?」黃志突然有了這樣的覺悟。

    他試著策馬跑動幾步,卻發覺那股寒意並沒有絲毫的消退,反而更加強烈。黃忠銳利的眼神牢牢地鎖定著自己,和當初作為新人在第二夜的時候被那個狙擊弓盯上的感覺如出一轍,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面對著這種避無可避的眼神,他竟有種心慌的感覺,加快幾步往司馬富強身後躲去。相信隊長的「盾守」應該可以擋住百步之外射來的箭矢。黃志也曾嘗試過自己全力一箭的射程,一百五十米便是極限,不但是毫無準度,甚至沒有任何殺傷力。

    「絕對是S段位的!」他比司馬富強更加肯定。僅僅用眼神,黃忠便摧毀了自己的鬥志,黃志甚至連拿起自己白蠟短弓的勇氣都沒有。

    黃志的視力不足以看清黃忠,但他卻清楚地感覺到一百五十米外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自始至終鎖定著自己。此時他與司馬富強的距離是十米,這個距離對於馬匹從發動到全力奔跑也不過是幾秒鐘的事情,但卻有若咫尺天涯,黃志覺得自己根本跑不到。

    沒有聲音,黃忠的箭突破了音速,這就是二石弓的威力。幸好黃志在其出手的瞬間感覺到了,他毫不猶豫地俯下身來,臥在馬背上,將自己的目標縮到最小。一支勁箭擦過他的脊背,帶來一陣火辣辣的感覺,隨後才聽到遲來的破空聲。

    黃志伸手摸摸後背,身上的皮甲已經撕裂,摸到的地方傳來一陣刺痛,讓他不由得一陣哆嗦。手上有些潮濕與溫熱,顯然他是已經受傷了。

    作為東海隊的遠程打擊人員,黃志自己曾查詢過這方面的資料,通常來說,箭矢的初速不會超過350FPS,即每秒一百多米。當然,這個數據是以現代的制弓技術配合現代人的素質得出來的數據。事實上古時候一名訓練有素的弓手配合一張趁手的角弓能夠達到更高的數據,但也就是每秒200米以內。

    以黃志自己D段位的「箭術」配合那柄白蠟短弓,他射出的箭矢初速大概在每秒150米左右。而剛才那支箭居然突破了音障達到超音速,這絕不僅僅是二石弓的效果,還有黃忠本人的臂力和技巧。

    這樣速度的箭在這樣的距離,從出手到射中目標,用時還不到半秒鐘。正常人即便能夠反應得過來,也來不及做出躲避的動作。

    百步之外,黃忠眼睛一亮,這個士心比他想像的還要強一些。想歸想,他的手上卻沒有停下,抽出一支箭,再一次射出。這次他的目標是馬,原先他把對手想得太簡單了,否則就該射人先射馬的。

    還有三米,黃志並未感覺到黃忠目光的鎖定,心下稍安。但就在這一刻,他突然感覺到腳下馬匹肌肉一陣收縮,同時發出一聲短促而淒厲的悲嘶,隨後四蹄一軟,向前翻滾著倒斃於地,緊接著才是又一聲破空聲傳入耳中,讓他的心頭猛地一顫。

    黃志被甩飛出去,在身體騰空的同時,他忍不住往黃忠的方向望去,老將已經第三次挽起二石弓,正將那支箭對準自己。這一瞬間,黃志竟覺得自己的視力出奇的好,能夠清楚地看見箭簇上所反射出的寒光。

    黃忠的手指鬆了,第三支箭飛出。

    那支雕翎箭的箭簇在黃志的眼中不住地放大,而且還帶著旋轉,飛出一條螺旋形的軌跡。黃志瞬間明悟,這是子彈才會有的飛行軌跡,難怪他的箭能夠達到子彈的速度,只是黃忠究竟使用了什麼樣的手法,那就不得而知了。

    一百步就是一百五十米,黃忠的箭已經超越音速了,那麼穿越此距離的時間絕不超過半秒鐘。黃志的身體還在空中拋飛,做不了任何動作,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雕翎箭的箭簇在自己的眼中一點點地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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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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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夜 定居山之殤(六)
      
    時間彷彿在這一瞬間定格,黃志看到了前方不遠處的沔水。沔水好近,還不到一百步,比黃忠的距離還要近,但是到不了,他連司馬富強身邊最後的三米都到不了。大巴山融化的積雪形成了春汛,湍急的水流聲如同催命的音符,拍打在黃志的心坎上。

    黃志還在飛,箭矢還在向他接近,那距離幾乎已經到了觸手可及的地步。就在此時,一個巨大的影子出現在他眼角,那是司馬富強的盾,旋轉著向他身前飛來。另一個方向,張偉也正在加速衝來。

    在黃忠射出兩箭之後,所有人都意識到了其目標是黃志。但是真是來不及,誰也來不及趕到他身邊,只有司馬富強賭運氣地拋出了自己的盾。

    「噹」的一聲巨響,雕翎箭磕在大盾的邊緣被撞飛了,呼嘯著向天空中飛去,單單那聲響就足以證明其威力。司馬富強的盾也因此失去了向前的慣性,斜斜地墜落在近處的地面。

    黃志終於落回地面,背上的傷口又刮到了地面凸起的岩石尖角,疼得他差點背過氣去。儘管如此,能腳踏實地的感覺真的很好。身體的肌肉似乎是此時才反應過來,恢復了行動能力,他猛地從地面上坐起來。

    貪婪地呼吸著沔水邊清新的空氣,他這才意識到剛才自己一直憋著呼吸。此時依然有些頭暈目眩的,搞不清楚東南西北,但無疑他還活著。

    眼見黃志坐起身來,而且他的位置被前方的騎兵擋住了,一時不會受到攻擊,隊友們稍稍安心,繼續從四面八方向他所在的位置集中了過去。司馬富強也掏出了那面尺寸最大的塔盾,準備將眾人一併護在身後。

    然而黃忠並未放棄,眼見第三箭受阻,這員老將居然一口氣從箭壺中抽出五支雕翎箭,同時搭上弓弦。

    「散射箭!」他身後一名親兵暗自吃驚,好久未曾見過老將動用這種壓箱底的絕活。

    黃志此時剛剛有點清醒,就看見自己身前原本擋住黃忠視線的騎兵一頭栽倒。與此同時,司馬富強、張偉、曉風和李莎這四個離他最近的人也一同落馬。場面一片狼藉,五匹戰馬同時發出的淒厲嘶鳴讓現場如同屠宰場般。

    黃志心中一驚,趕緊站起來,首先往李莎的方向望去。女孩沒事,她是因為戰馬被射殺而墜地,其他幾名隊友也是同樣的情況,除非是摔落的時候受傷,否則基本無礙。

    他剛剛鬆了一口氣,就在這個時候,那種滲人的寒意再度將他籠罩,不用猜也知道,黃忠又盯上自己了。儘管全身都在疼,黃志立刻作出向前撲倒的動作,然後才側頭往黃忠的方向望去。不看還好,眼角才剛剛瞄過去,他的心瞬間跌到了谷地。

    黃忠這一回沒有任何小覷對手的意思,他先是通過「散射箭」清除了目標周圍的一切障礙,排除一切可能出現的變數。因為他的時間不多了,魏軍在張合的指揮下已經穩住了陣腳,正在向這支人數不多的蜀軍圍攏過來。

    他來取黃志性命,卻不是來找死的。定軍山已經拿下,夏侯淵也被他斬於馬下,此時來狙殺諫議大夫士心,不過是錦上添花之舉。所以黃忠在這最後一擊又一次動用了「散射箭」技能。

    這五支雕翎箭所取的角度涵蓋了黃志能夠躲閃的任何一個方向,還根據其之前的閃避動作特點考慮到他的動作幅度,讓每一支箭之間保持在最佳的距離。所以,這是必殺的一擊。

    黃志眼前出現的是梅花般綻放的五支箭矢,他躲過了居中的一支,卻朝著最左邊一支把自己的脖子遞了過去。他連反悔的機會都沒有,或者說反悔也沒用,讓他再重來一次,不管是選擇上跳下蹲還是後仰,依然逃不過五支箭矢中的其中一支。

    此時他已經失去了重心,唯一能做的動作就是儘量將脖子後仰,期盼著能避開鎖喉的一箭。

    「噗嗤」一聲,很清晰,黃志也曾經在其他戰場上聽到過,那是箭矢穿過人體的聲音。他隨著前撲的動作跪伏於地,此時脖子上的神經才將一種火辣辣的感覺傳回腦中。下意識地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沾了一手又熱又粘的液體,他放到眼前一看,是血。

    他的脖子如同自來水龍頭般汩汩地往外放著血,並不是很疼,但是卻有些頭暈。他想對張偉說,「我是不是也被割喉了?」然而嘴巴動著,聲音卻發不出來。

    眼神終於渙散了,隱隱約約有幾個黑影在向自己靠近,黃志想要躺下睡一會兒,但是身體卻因為跪坐的姿勢而躺不下去,只是軟軟地前傾著,依靠脊柱的硬度保持著這種奇怪的平衡。

    腦海裡傳出那個熟悉的聲音,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幻聽,「人員黃志,進入瀕死狀態,意識消散中,兩小時倒計時開始。」

    然後他飛了起來,輕飄飄地浮在空中,原本讓他覺得無比沉重的身體沒有了任何重量。這時候他終於看清那幾個向他靠近的黑影,是隊友們。隊友們無視於漂浮在空中的自己,卻往腳下撲去。

    黃志這才發現自己的身體依然是在地面上,保持著那種前傾的跪坐姿勢,頭幾乎耷拉在了胸口,脖子兩側各有一個貫穿的洞口,身旁兩片觸目驚心的血窪,顯示出在剛才那麼短短的片刻之間,他的心臟通過頸部大動脈向體外泵出了多少的鮮血。

    這一刻他想起了長阪坡,那個曹軍虎豹騎揮下的那一刀,相比於黃忠的箭,簡直就像慢動作一般,以他此時的身手,躲過是不成問題的。

    又想起他在戰場上親手射殺的第一個敵人,那是在東海鎮東部村莊的那個夜裡,黃志甚至沒有看清對方的面孔,只知道那是個山賊小卒。

    接著進入他腦海的是第三週的爭霸戰場,那四個被張偉割喉的隊長,自己是否也會像那些人一樣,在兩個鐘頭之後變成泡沫一般揮發掉,好似從未來過這個世界。

    感覺不到自己的身軀,就像有一個氣球一般懸掛於自己的頭頂上,雖然沒有疼痛,但是這種感覺並不好。眼睜睜地看著隊友們哭喊吼叫,自己卻沒有能力回應他們一聲,黃志只有深深的無力感。

    下方李莎排開眾人,將黃志的身體放到自己的懷裡,一手探其鼻息,「還有微弱的呼吸!」接著又想去摸頸部的脈搏,卻發覺兩邊的大動脈都已經破裂。從地面上的血窪來看,黃志此時至少損失了三分之一以上的血液,而且頸部的兩個窟窿還在以每秒五十毫升的速度往外泵出更多的血液。

    瀕死的黃志受的是致命傷,已經遠超出李莎的「治療」能力,但她還是毫不猶豫地發動了技能,對黃志的脖子進行著基本上沒有任何意義的處理。

    這即便是在現實世界裡,即便已經躺在設施齊備的醫院裡,也基本是沒救了,因為輸血也趕不上失血的速度。就算用止血鉗停止頸部大動脈的供血,那也無非是由心臟停止變成腦死的結局。

    張偉身為軍人,這點常識還是有的,他憤怒地站起來,就要往黃忠的方向衝去。這可是與他合用了一個名字的兄弟,缺了黃志,張偉的生命便彷彿丟失了一半。以後回到鄉下老家的時候,當「志偉」這個熟悉的名字再次被喚起時,再也不會有一個和自己同時回應的兄弟了。所以如果黃志真的沒活了,哪怕是敵不過黃忠,他也要去拼一把。

    一支大手揪住他,這是司馬富強,「你想去送死嗎?士心還沒死!」

    「是的,他還沒死!」李莎也重複了一句。

    張偉茫然地看著二人,他不是不想衝出去找黃忠報仇,而是那原老將在最一擊得手之後,早已掉頭遠去。

    「把那個東西給我!」李莎臉色冰冷地對隊長伸出一支手。她是最出乎大家意料的一個,原本隊友們都認為將要面對一個哭得死去活來的女孩,沒想到她居然至今沒有掉落一滴眼淚,而是冷靜地得讓人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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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夜 定居山之殤(七)
      
    黃忠回到營地時,已經是一個鐘頭之後。寨門處以劉備為首的一眾人正熱切地期盼著他的歸來。

    「幸不辱命!」黃忠翻身下馬,單膝跪地。

    「張士心的人頭呢?」一個急切的聲音搶在劉備之前發出。眾人自然知道這是對士心恨之入骨的賈軍師。

    「漢升先起來說話。」劉備親自將老將扶起。

    黃忠這才向著賈軍師所在的方向拱手說到,「形勢所迫,不曾取得。」

    「哼!那便是沒死!」賈軍師的聲音顯得相當的不滿,以至於在場的人都無法理解。

    「那士心被末將一箭穿喉,必死無疑。」老將雖有傲骨,但礙於職位上的差距,還是不得不再次向侍中大人說明。

    「未見頭顱,便是沒死!」誰想平時還算好說話的賈軍師今日竟是如此的執拗。

    此時法正走上前來,「難道賈侍中懷疑漢升所言不實?」

    法正是個性格比較狹隘的人,說好聽的是恩怨分明,說難聽的就是睚眥必報,這點是歷史上公認的。今日戰前軍議賈軍師實在是不給他面子,此時他還不得藉機找回場子。

    「頭,真的一箭穿喉,必死無疑啊,我親眼所見。」黃忠身後走出一員小將,看那樣子,也是一個夢中人。此人是南海隊隊員,被賈軍師派出幫助黃忠追蹤黃志用的。

    「你閉嘴!」對於自己的手下,賈軍師更是不客氣。

    劉備這時眼見場面有些失控,趕緊出來打圓場,「士心的頭顱沒有也罷,漢升終究是大勝而歸,可喜可賀!」

    眼見主子出來調和,賈軍師也不好再說什麼,畢竟這可是關係到南海隊的前程,與戰爭夢境的當地勢力作對沒有任何好處可言。他只能偷偷地用怨毒的目光瞄了法正一眼,嘴裡小聲地嘟囔,「這個短命鬼!也敢和老子鬥!」

    在他看來,法正也就是個沒多少時間的將死之人,縱然此時再風光,也就只有一年多的壽命。看在這點上面,他也就暫時退讓一步,不再和那個小心眼的傢伙糾纏不清。

    詹慕思此刻正站在他身邊,有些不解地小聲問到,「穿喉那是必死的,何必非得見到他腦袋?」作為一個中國通,他也知道法正的為人,同時也清楚賈軍師的隱忍能力,所以更是對於其今晚的表現頗為不解。

    「你好歹也是統一了天山鎮的人,難道忘了還有那東西?」賈軍師白了他一眼,拂袖而去。當初若不是東海隊砍去了水牛的腦袋,南海隊還不至於失去隊伍的最強戰力,淪落到要坐視天山隊來蜀漢陣營與自己分一杯羹的地步。

    「那東西?」詹慕思起初還有些不明白,但是想到賈軍師同時提及的統一這個關鍵字,立刻恍然大悟,伸手摸摸醫藥包裡的一支小瓶子。

    ========================夢與現實的分界線=======================

    沔水南岸,張合一邊組織手下渡河,一邊關注著圍在一起的夢中人。他悄悄地問被擠到外圍的曉風,「士心先生可好?」

    「據說死不了……」其實曉風也沒有把握。

    經過李莎的檢查,黃忠的穿喉一箭不但射斷了頸部大動脈,同時還把黃志的食道也給射穿了,那東西根本灌不進去。

    李莎緊緊地把黃志摟在懷裡,那東西只有一劑,若是沒灌進去,那便是徹底無望了。可是黃志的喉嚨被左右洞穿了,除了脊柱和氣管沒有收到損傷,其他地方都是一塌糊塗,就算是現實世界也是無計可施的。

    女孩看了一眼懷中已經連心跳都停止的黃志,咬著牙下定決心,「人韋,你來幫手,把他喉嚨割開。」

    張偉聞言不由得一愣,黃志的脖子都已經被貫穿了,怎麼李莎還嫌不夠,再把前面割開,那幾乎就只剩下一條脊柱連接頭顱與胸腔,這人還怎麼能活過來?

    「沒空和你解釋!動作快點,沒時間了!」李莎催促到。

    此時的黃志大腦早已停止思考,意識也已經幾近消散,對外界的一切再無感知,沉浸在一片無邊的黑暗之中。

    張偉咬咬牙,反正此時的黃志和死也沒什麼區別,權且相信李莎的話,畢竟她是在場的人當中最專業的一個。她這麼要求,必然有其道理。亮出爪子,他惴惴不安地劃開黃志的咽喉。

    「不夠,再深點。」看著張偉小心翼翼地只割破了一層黃志脖子上的一層油皮,李莎不得不指導他割得更深一些。

    在李莎的要求下,張偉不得不狠下心把黃志的喉嚨割開了一個大口子,露出裡面一條灰白色的管子。

    「這是氣管。」李莎強忍著噁心的感覺,將手指伸進黃志被割開的脖子,將那條被浸泡在血水中滑溜溜的氣管往一邊撥開,露出底下另一條顏色差不多的管子。

    「這就是食道。」李莎倒不是真的想要告訴同伴們這些,而是她若是不說點什麼的話,自己首先就要受不了。

    黃志的食道已經被穿喉的箭矢切斷了,此時李莎將被食道斷口從裡面小心翼翼地拉出來,露出一個幾乎被凝固的血液阻塞的管口。小心翼翼地將阻塞在食道口的凝固血塊挑開,一股令人噁心的酸臭味冒了出來,女孩這才松了口氣。在這春寒料峭的時候,一粒豆大的汗珠竟從她下巴落下,可見剛才的操作對她而言有多麼的困難。

    「隊長,你來,把那東西倒進去。」李莎捏著那一截食道,即怕太用力而讓其實已經毫無知覺的黃志感覺到痛苦,又怕脫手滑回去又要花上好一會兒去拉出來。

    司馬富強顫抖著手,把一隻白瓷的瓶子打開,將裡面的液體小心翼翼地從那直徑不到三釐米的食道里倒了進去。

    沉浸在黑暗中的黃志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取代了原先那宣告他意識消失的讀秒。「『續命水』生效,人員黃志處於生命保存狀態,倒計時七日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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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夜 宿命的會面(一)
      
    帶著C段位評價回歸現實世界,大家睜眼便看到黃志靜靜地躺在「集體宿舍」的躺椅上。按照司馬富強的說法,這就說明他並沒有死亡。

    黃志並沒有隨大家一起醒來,這也是預料中的結果。他的脖子上還留有被箭矢洞穿的傷口,以及被張偉剖開的咽喉,令人觸目驚心。現在只能祈禱「續命水」這種東西能夠奏效,那麼今晚回歸東海鎮時,就可以找醫館裡的那位神秘老者救活黃志。

    李莎又為他做了基本的檢查,確認其還保存有微弱的生命跡象。眾人方才松了一口氣,確定他並沒有徹底死亡,而是處於那種玄妙的「生命保存狀態」。

    所有人都沒有心情工作,乾脆集體請了一天假,大家一起躺在「集體宿舍」的躺椅上,看誰能夠先一步睡著,第一時間把所有人帶回東海鎮中去。

    為此李莎甚至抓了一把安眠藥,以最大劑量服下,強迫自己在毫無睡意的情況下入睡。隊友們見狀也紛紛效仿,也算是對女孩無言的支持。他們都知道李莎內心有多麼的壓抑,只是堅強地支撐著。此時不宜對她說任何安慰的話語,那只會讓女孩處於崩潰邊緣的神經崩斷。

    功夫不負有心人,半個小時之後,老實巴交的午陽第一個睡去,成功地將隊友們拉入勢力夢境。

    眾人醒來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小心翼翼地抬著黃志已經變得冰冷的身體,穿過小廣場,來到鎮守府正對面的醫館。

    醫館裡的老者睜開惺忪的睡眼看了看黃志,開口說到,「生命保存狀態,救活需要兩萬六千積分,他的積分不夠。」

    「兩萬六千!怎麼這麼多?」司馬富強聞言心驚。不是他捨不得這些積分,而是這實在是一筆龐大的費用。

    老者看了他一眼,才解釋到,「救活人員的基本費用為一萬積分,同時還要根據其已經掌握的技能段位追加費用。追加費用的計算方法即購買技能及技能升級所需要的相應積分。黃志現有C段位專屬技能『社交』一項,需要7000分;D段位戰鬥技能『箭術』一項,D段位特殊技能『易術』一項,各需要3000分;E段位技能三項,各1000分。以上合計26000,沒錯的。」

    司馬富強不免有些頭大,黃志當初學習這些技能只不過消費了一萬積分,其中「社交」專屬技能不存在最初購買的問題,而D段位的「箭術」當初也不是花費積分升級的,最不劃算的是白賺來的「易術」,讓此時救活費用平白又多了三千分。

    若是他沒記錯的話,加上三國第二階段的階段獎勵4200分,黃志目前手頭的積分滿打滿算也不過只有六千。也就是說,還有整整兩萬分的缺口。

    將黃志留在醫館裡,司馬富強帶著隊友們來到鎮公所。經過一番清點之後,明顯不如黃志富裕的隊友們只能勉強湊出一萬八千分,依然有著兩千分的缺口。

    幸好生命保存的有效期為現實世界的七天,若是東海隊餘下七人能夠在週三和週五至少取得一次D評級,那便可以攢夠救活黃志所需的費用。當然,一次C評價更是足夠。至於東海隊會因此一貧如洗,那已經不在考慮之列。

    眼見黃志救活有望,東海隊員們終於有了一絲苦澀的笑容。

    第一次見識S段位的夢境世界頂級戰力出手,結局竟是如此,一整支隊伍加起來都不夠看的。尤其是黃忠展示的那一手「超音速箭」及「散射箭」,實在是具有壓倒性的遠程統治力,至於其他神乎其神的精準度及預判力,相形之下已經算不得什麼驚人的能力。

    黃志能夠躲過三國箭神的兩輪攻擊,足以讓他自豪一輩子。

    幸好當時黃忠的目標僅有黃志一人,若是老將存心要滅了整支東海隊,也不過是再射幾輪箭的工夫。可以肯定一點,恐怕除了擁有「敏捷」的曉風和擅長「盾守」的隊長,其他人都躲不過黃忠的任何一輪攻擊。

    他們終於意識到夢境世界高端戰力的恐怖之處,這還只是一個七十好幾的老黃忠,若是遇見的是正值壯年的馬超呢?讓人不敢再往下想。

    與此同時,眾人也意識到「續命水」是個好東西。但這好東西卻是可遇不可求的,不但醫館裡沒得賣,連皇庭代言人東兒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給東海鎮弄一瓶過來。更不用說那東西的價格幾何,以東海隊目前的財力是否能夠買得起。

    往更深一步考慮,假設東海隊能夠再得一瓶「續命水」,他們也未必用得起。以東海隊夢中人目前的技能段位,隨便想要救活哪一個都是兩萬積分上下的開銷。

    若是今天倒下的是自帶2B段位技能的張偉呢?其救活費用更是高達四萬三千分。可以肯定,東海隊若是沒有常備四萬以上積分在手,就絕對沒有能力在一週之內湊齊如此龐大的一筆費用。除非他們能保證在連續兩次的戰爭夢境中都取得S評價,那無異於白日做夢。

    身為隊長,司馬富強又一次感受到了身上這副擔子的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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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夜 宿命的會面(二)
      
    不同於隊長的煩心,處於生命保存狀態的黃志以另一種形式存在著,他的意識被留在了三國戰爭夢境之中,並未回到現實世界,更未進入東海鎮。

    「人員黃志,處於意識漂流狀態,可選擇219年之前的三國任一時期前往。」腦海裡的那個聲音在今天出現得特別頻繁。

    瀕死狀態、生命保存狀態、意識漂流狀態,這一個接著一個的新名詞挑戰著黃志的理解能力,也將夢境世界的更多謎團展現在他眼前。

    前兩個狀態從字面上都很好理解,說明了他的生命體徵被「續命水」固定在了彌留時的瞬間,而沒有進一步惡化,停留在生與死之間的一種曖昧不明的狀態。

    那麼意識漂流呢?據說人快要死的時候,會出現一種「臨死意識」。「臨死意識」是極其強烈的,強烈到超越科學所能解釋的地步,是一種非常玄妙的超自然現象。

    那麼現在黃志所處的意識漂流狀態究竟是現實世界所謂的「臨死意識」,還是夢境世界獨有的特定狀態?關於這一點,沒有人能為他解答。經歷過這些的東海鎮夢中人都死亡了,而人在真正死亡之後,意識便徹底消散,自然不會為後來人留下什麼經驗。

    當然,在現實世界中,也確實有不少號稱「死而復活」的人描述過意識漂流的這段經歷,但終究是無法考證,被視為無稽之談。

    此時黃志終於親歷了這一狀態,與那些「復活」的人所訴的略有出入。處於意識漂流狀態的他完全感覺不到自我的存在,而是處於一種與天地同在的玄妙狀態。

    彷彿他就是那天空,就是那大地,就是整座定軍山。

    他可以看見陽平關裡張合率領的魏軍士氣低落地回首北望,企盼著曹操大軍穿過斜穀道來救援這支孤軍。他可以看見定軍山上蜀軍士兵在打掃戰場,將數以千計的屍體丟到一處山谷之中集體掩埋。他可以看見曙光從極遠的東面升起,那裡是青州,是揚州,再往東是大海。

    他唯獨看不見自己的身體或者靈魂,不知道自己的意識究竟處於何處,完全沒有自己的存在感,這讓他有種恍恍惚惚的感覺。

    他可以很貼近一名士兵,感覺自己就在對方的耳邊,但是卻無法發出能夠傳入對方耳中的聲音。又試著晃悠到對方眼前,對方卻看不見他的存在。

    一種強烈到極致的孤獨感包圍了他,今夜倒下了那麼多人,為何無法再找到一個同樣的存在。或者說還有同樣的存在,但他們卻無法察覺到彼此,無法交流。

    原本還奢望著再見夏侯淵一次,但他只能看見那具冰冷的屍體,作為戰利品被擺設在蜀軍大營裡,擺設在燈火通明的中軍大帳之外。

    當他覺得自己從一個地方來到另一個地方時,時間彷彿停滯著,任由他自由漂蕩。他進入正在慶功的蜀軍大帳,看著劉備高舉著酒爵向黃忠勸酒。那畫面彷彿鼠標控制下的影片進度條,隨著他的意願前進、慢放或者停止,唯獨不能倒退。

    他一圈一圈地在黃忠身邊兜著轉著,冴細地打量著那柄幾乎奪去自己一切的樸實無華的二石弓。他清晰地看見老將臉上的皺褶,清晰地看見那白鬚上將要滴下的酒水,甚至可以將這畫面放大至百倍千倍,清晰地看見老將臉龐上每一片正要蛻落的角質。

    對於這員老將,他沒有任何恨意,戰場上的你死我活,本就是再正常不過。更何況當他看見列席的賈軍師時,便已經明白了一切,這是不可迴避的宿命。

    眼前的畫面依然靜止著,他的回憶卻開始回捲,翻滾。

    最終他的回憶定格在黃忠射出的那幾箭,那無疑展示了「箭術」之道的最高技巧。記得當初黃志原打算趕在赤壁之戰之後,劉備發動荊南收服戰之前,進入209年黃忠還屬於曹操陣營,隨太守韓玄坐鎮長沙的那個時段,利用自己與他同屬一個陣營的機會,去向這位老將討教一下高端的「箭術」技巧。

    今日有幸得見黃忠親自出手,雖說受害者便是自己,他更是無法抑制地渴望那種令人陶醉的技巧。有如出膛的槍彈那般螺旋飛行的箭矢,有著近乎子彈出膛初速的「超音速箭」,那五箭齊射各取目標的「散射箭」,哪怕只要學會其中一樣,黃志便能笑傲於夢中人。

    所以他做出了選擇,選擇前往209年初的長沙。

    做出選擇的瞬間,眼前的空間出現了一個黑色鏡子一樣的東西,還未等他冴細打量,那黑色鏡子便將他吸入,無法抗拒。進入之後是一段純黑的隧道,由於沒有時間感和存在感,黃志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裡面停留了多久。他只是突然看見前方出現一絲亮光,隨後便穿出了這段隧道。

    他突然發覺自己又成為一個「人」,有了身體,有了存在感。激動地對自己一番抓抓摸摸,在胳膊上留下幾處青紫的痕跡之後,黃志確認自己現在的這個身體是真實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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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2 16:29:4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夜 宿命的會面(三)
      
    209年元月的長沙,並非現實世界的長沙市,而是荊州東南部的整個長沙郡。這是一片北起洞庭湖,南至五嶺,東臨鄱陽湖,西至沅水的廣大地域。當然,這長沙郡的郡治所在地確實是現實世界的長沙市,雖然古稱臨湘,卻並非現在的臨湘市。

    此時長沙郡的太守為韓玄,黃忠則是其下的一員裨將。黃志出現的地方正是在臨湘城的城中,這就讓他省去了不少麻煩。

    臨湘城畢竟只是個郡治,與這個時期的其他城池無異,面積並不大,比之曹操的王城鄴城要小了許多,大概也就是東西四里、南北三里的模樣。此時入目的是一片人心惶惶,聽聞曹操赤壁新敗,大軍退守江陵、合肥一線,對荊州其餘各郡皆棄之於不顧,可以說荊南四郡已經成為一片被孫劉聯軍隔斷的飛地。

    眼看著在短短的數月之內,此地將會再次易主,任誰也會因此而惶惑不堪。臨湘城裡的文武將官們幾乎都已經無心公務,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討論今後的前景。

    於這些人看來,無論是隨東吳或者劉備,皆非理想的歸宿。東吳孫權與荊州劉表為世仇,屆時肯定不會像曹操一樣留他們繼續就任原職,而會調來江東士族取而代之。至於劉備,固然頂著皇叔的光環,但這些年基本如喪家犬般被人逐著東奔西跑,沒人相信他們有能力取得兵家必爭的荊襄之地。

    黃志大致旁聽了一會兒,聽到的都是一些毫無意義的抱怨,不聽也罷,還是尋黃忠要緊,也不知夢境世界能夠給他多長的時間滯留此地。身著曹營官員的黑色深衣,他行走於長沙內城並未引起任何人的側目。隨便找了一個小吏帶路,他很快便找到了黃忠的住所。

    時年黃忠已經六十一歲,已過了花甲之齡。他是南陽人,也就是諸葛亮出道前種田的地方。因此年輕時便效力於劉表,官至中郎將,與劉表的侄兒劉磐一起駐守長沙郡最南端的攸縣。

    於漢朝時期,中郎將為一般武將所能獲得的最高官職,與黃志所獲的諫議大夫同屬光祿勳,區別是一個文職一個武職,俸祿也達到了兩千石的上限。

    然而到了東漢末年,由於戰亂的原因,幾乎是隨便一員武將都能積攢足夠的軍功而獲授中郎將,此職位反而地位一落千丈,成為中下級軍官的代名詞,俸祿自然也縮水不少。

    可以說,曹操授黃忠裨將,聽起來雖然好似不如中郎將的名頭響亮,實則將其由攸縣地方守備升職到長沙府擔任韓玄的軍事助手,權力反而更大了。

    無奈此時曹營兵多將廣,人員齊備,於曹氏與夏侯氏本族就有曹仁領銜的八虎騎,於外姓武將又有以張遼為首的五子良將,其他還有統領虎衛營的虎癡許褚等猛將。

    所以說垂垂老矣的黃忠根本就不入曹操的法眼,能夠讓其出任裨將鎮守長沙,已經算是在照顧荊州當地勢力的顏面。

    以前在劉表手下也就罷了,畢竟這個荊州牧守成有餘而進取不足,黃忠並沒有多少用武之地。但此時荊州業已歸降曹操,他依然得不到重用,也難怪會心甘情願地投降劉備。

    211年之前的劉備軍基本上只有關張趙三員武將,北要抗曹操,南須拒東吳,後又要西征益州,可謂捉襟見肘,自然是讓這員老將如魚得水。

    黃志早先就有趁著老將仍在曹魏陣營的時候前去拜訪討教,只是無奈夢境世界並並不能讓他如意。後來於第四周第五夜取得「三國夢境卡」,他再次有了拜會三國箭神的打算,只不過還未來得及實施便遇到這檔事,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黃忠聽聞有人來訪,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以他此時不高不低的裨將職位,還真是沒有什麼人會無事不登三寶殿。帶著疑惑他讓人將黃志迎入。

    儘管知道前後相差了十年,但是黃志在見到這個未來的「兇手」時還是有些滲得慌,鼓足了勇氣才開口自我介紹,「在下士心,為丞相客卿,素聞漢升將軍精於射,故前來相訪。」

    黃忠聞言恍然大悟,原來這個突然造訪的不速之客是來交流弓道的。對於士心這個名字,他多少還是有所耳聞的,據說曹操於華容道險些陷於劉備手下的南海八義之手,便是此人險奇謀助丞相逃過此劫。只是沒想到這個士心還懂得弓之道,那就值得相交。

    「今日得張士心先生相訪,這陋室可謂蓬蓽生輝!」知道此人是曹操跟前新晉的紅人,黃忠恭維到,企盼著說不定能離開長沙郡這處偏安一隅的地方,去往江陵或者合肥這些兵家必爭之地一展長才。

    兩人進入屋內,黃志又是盯著老將看了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老將軍謬讚了,士心不過碌碌庸人爾。於此亂世,連真名實姓都不敢用。今日得見將軍,實在是心裡有愧。吾本姓黃,與將軍本家,單名志,士心乃是字。行走於亂世,為怕連累鄉下的族人,故更名改姓,實在慚愧。」

    黃忠聞言動容,「漢升乃南陽鄉鄙之人,蒙先生不見棄,敢以真名實姓相告,實乃榮幸之至。」

    兩人一番攀談之後,頗有相見恨晚的意味,話題也漸漸地轉移到了弓道上面。

    見黃志知道自己有「散射箭」等技藝,黃忠很是驚冴,要知道這些東西即便是在荊州地面上,也沒有多少人瞭解,因此老將才會因此鬱鬱不得志。不過漢升生性豁達,也不追究黃志從何得知這些,而是津津樂道地與他交流弓道。

    他甚至摘下兵器架上的那張二石弓,讓黃志試著拉看看。黃志興致勃勃地試了一下,竟是只能拉出三分之一。單從外觀上看,這張二石弓與黃志得於東部山賊的復合弓並無兩樣,只是不知道為何兩者的差距竟會如此之大。

    對此,黃忠自有一番解釋。

    不說西方的長弓、短弓之分,單說亞洲弓,其分類為單體弓與復合弓。顧名思義,其區別就在於弓身製作方式的不同。

    黃志從南海隊繳獲的第二張弓白蠟短弓,即為單體弓,基本上是新手用的入門級小短弓。

    在西方,無論是長弓還是短弓,都是單體弓。這種弓的優點是易於製作,適合大量裝備軍隊。但缺點則是短弓射程太近,在大規模作戰中較為吃虧,若只用於打獵或者單兵作戰還可以。單體長弓固然可以確保射程,但又因為弓身太長,不適用於騎射,只能列裝於步軍。

    所以亞洲騎兵主要還是採用復合弓,在保證射程的情況下,又能縮短弓身長度,算是古代亞洲制弓技術的巔峰之作。歐洲人並沒有此技術,因此他們的騎兵基本上不使用弓箭。

    傳統的復合弓不同於黃志所認知的現實世界競賽用的復合弓,古稱角弓。黃志的第一張弓的標準名稱也就是竹製角弓,基本上是最低檔的復合弓。

    製作角弓弓干的選材為柘木為上,檍木、柞木次之,竹木為下,其他諸如紫杉木、橡木、柳木也是可以的。除了製作弓身的「干」以外,還有角、筋、膠、絲、漆,合稱「六材」。正因為復合弓用到了牛角切成的薄片貼於弓體內側用於加強弓體的彈力,所以被稱為角弓。

    角弓的唯一缺點在於製作難度,基本上一張合格的復合弓需要花費二到三年的製作週期。一般為冬天開始剖析弓干,春天治角,夏天治筋,秋天合攏各種材料,第二個寒冬時把做好的弓身放入弓匣定型,來年春天上弦,再放一年,方可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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