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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三水小草]心有不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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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0 23:04:43
第70章 丸子湯

    週六的晚上,沈何夕敲響哈特家的大門,明早八點開始她就要去錄製三期的“時光廚房”,正好她的母親有事找她,她也有事找她媽媽。

    “我去我媽媽那裡住一晚,順便打個招呼暑假回去。”她跟自己家的“板板大爺”是這麼報備的。

    開門的是哈特太太,哈特先生出差去了,家裡還有三個小傢伙。

    凱瑟琳看見沈何夕就小步跑了過來:“Cici,毛球它還好麼?我可以去看她麼?”

    毛球是凱瑟琳給小墨跡取的名字

    當著何勉韻的面,沈何夕不敢和凱瑟琳玩“舉高高”,她抱著自己的妹妹笑著說:“不行呀,毛球會讓凱瑟琳咳起來,臉紅紅的就不可愛了。 ”

    東方女孩兒還用手摀住嘴假咳了幾下,告訴凱瑟琳如果過敏了會多麼可憐。

    凱瑟琳用特別憂傷的表情看著自己的姐姐:“好吧,你一定要告訴毛球我很愛它。”

    “好的,我的小公主。”女孩兒對自己妹妹的寵愛讓旁邊兩個小男孩兒都有點羨慕,兩個人站在旁邊都可憐巴巴地看著沈何夕。

    “Cici,我也是很愛你的。”凱瑟琳似乎是看電視看多了,她如果喜歡一個人就必須不厭其煩地告訴對方自己愛他(她)。

    沈何夕笑著接受了她的“告白”,在她的臉上親了兩下。

    何勉韻看著自己的兩個女兒相親相愛,就連兩個兒子也不自覺地跟在他們姐姐的身邊,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好了孩子們,你們先去洗手準備吃飯。小夕,你跟我來一下。”

    她一共說了兩句話,第一句用的是英語,第二句用的是中文。

    弗雷德用擔心地目光看了沈何夕一眼,他還記得那天爸爸和媽媽的爭吵,如果一會兒Cici和媽媽吵起來了怎麼辦呀?

    何勉韻帶著沈何夕上樓來到書房,她從寫字台的下面抽出了一個信封遞給了自己的女兒。

    “我打電話給你的導師了一下,你的暑假在功課上應該不會很忙,這個是P&T律師事務所實習生申請的答復函,我替你申請到了去P&T的暑期實習機會,工作壓力不會很大,就是翻譯一些中文材料,噹噹打字員什麼的。”

    何勉韻說的輕描淡寫,她期待著沈何夕驚喜興奮的表情。

    P&T是全腐國排名前20的律師事務所,其中的一個合夥人是這幾年憑藉在國際經濟糾紛案中的長勝不敗而聲名鵲起的名律師,在沈何夕的預期中,她的碩士生階段就想要主攻這一方面。

    對於一個留學生來說,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機會。

    因為只要有了這樣的實習機會,在畢業之後就有很高的概率留在腐國工作。即使是隨著腐國的移民門檻日漸升高,在她畢業的時候將難以留在腐國,有了在這樣知名的事務所有過工作經驗,哪怕是去合眾國或者別的舊屬地國家求職都會變得簡單的多。

    這不僅僅是一個信封,對很多像邱偉良、景琳這樣的留學生來說,這是一個開啟未來之門的鑰匙。

    沈何夕笑了一下,她沒有去拿那個信封,長髮披肩的女孩兒對著自己的母親說:

    “我今天來就是想和您說一下我的暑假安排——我想回國一趟。”

    哈特太太的表情在一瞬間有點僵硬,她之所以選擇在女兒剛進家門的時候就帶她來到書房,就是希望她不要再提什麼回國之類的事情,沒想到,面對這樣的機會,沈何夕還是把要回國的話說了出來。

    “你知不知道P&T意味著什麼?”她把信封輕放到寫字台上,“現在在腐國,每年有幾千名華夏留學生來這裡,他們中真正有本事的哪個不是在牟圖著想要留下?”

    “我知道的,”

    女孩兒面帶微笑,每當她面對她的母親,她總是不自覺地想起當年那個垂老的婦人,所以總是情不自禁地用更加溫和包容的態度對待她。

    “知道你還跟我說你要回國!”哈特太太的聲音陡然尖銳了起來,說到回國兩個字的時候都已經快破音成了尖叫。

    “你知不知道為了給你弄到這個機會我付出了多少努力?!你知不知道我平時介紹給你認識的那些人,他們對你的留學生身份是多麼看不上眼?我為你到底花了多少的精力物力!你跟我說你要回國!”

    何勉韻覺得自己要瘋了,她為了這個實習的機會付出了多少?甚至還和自己的丈夫發生了爭吵,但是這個受益人居然敢不領情,她居然還是要回華夏。

    這個暑假小夕可以放棄去P&T的機會,那等到她畢業之後她是不是會放棄更多就那麼一無反顧地回去那個禁錮又沉悶的國家?

    還有那個該死的院子和該死的廚房!

    “沈何夕,你每次做決定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是你媽媽?我為了你盡心盡力,你到頭來就這麼對我?!”

    沈何夕沒說話,她看著面前的女人,又想起了她對自己說:“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一個人。”

    從金錢的威脅到前途的誘惑,從對過去的否定到對未來的掌控,她到底經歷了多少次別人對她的這種干涉?

    那些人裡面有想要挖角的飯店老闆,有想要使壞的競爭對手,有自己的親爺爺,有自己的生母……這些人裡面唯一成功了的,只有那個臭老頭,這麼一想,他還挺榮幸啊。

    我到底變成了怎樣的一個人?

    從性格上來說,她知道自己其實倔強又有些孤僻,在人際關係上非常的被動,來了腐國之後只知道努力學習,不去結交什麼朋友也不去參加什麼社團組織,少有的幾個朋友在相處的時候也要包容她偶爾的挑剔和刻薄。

    但是這樣的我,就是我啊。

    她沒有變成媽媽期待的那種人,那種左右逢源,善於鑽營,能夠把握一切成功的機會的人。

    她想念華夏,哪怕是院子裡的海棠和院子外的燕子巢她也想念。

    她想讓自己的哥哥能說話,這個甚至比她自己能不能成為一個律師還要重要得多。

    她想讓自己的爺爺和大爺和好,讓他們能夠彌補遺憾安享晚年。

    她想讓自己的廚藝越來越好,她似乎真的摸到了一道玄之又玄的門,在那之前,她已經發現自己是真的熱愛那個鍋碗瓢盆刀光火影的世界。

    這一切,都發生在今天之前,發生在自己的媽媽沒有註意到的那些自己的經歷裡。

    沒有這些經歷,就沒現在的她。

    如果站在這裡的真的是還不到十八歲的沈何夕,大概會為這樣的機會驚喜然後為母親的付出感動,答應母親的建議在這個暑假留在腐國。

    接著……這個暑假、下一個暑假,和以後每一個有可能回華夏的時間段裡,她留在這裡,漸漸變成媽媽希望的那種人。

    只可惜太晚了,二十多年的時間已經把她定型成了另外一種人,除了她自己,沒有人能夠改變她。

    如果說半年之前的那場爭吵讓沈何夕明白了自己的母親對自己哥哥的態度到底是多麼想要摒棄和遺忘,那現在歇斯底里的母親,讓沈何夕已經無話可說。

    我成為不了您想要的人,但我一點也沒有羞愧和難過。

    “小夕,答應我好不好,我們……這個暑假不回去了,我們去P&T實習,你過生日的時候媽媽帶你去愛琴海,或者我們去看極光,媽媽只有你了,你就當在這兒陪著我好不好。”何勉韻的聲音變得軟弱無力,那個年代讓她失去了很多很多的東西,在十幾年後再次眼睜睜地失去了一次。

    “媽……”女孩兒的聲音有點澀,“您還有亞瑟還有弗雷德還有凱瑟琳,您在腐國有良好的地位,恩愛的夫妻,可愛的孩子,您已經有了這樣美好的人生。為什麼這樣的您依然把自己鎖在過去裡不肯出來?依然把我當成了當初的您?”

    窗子開著,風吹過窗簾,書頁被清風翻動著,記憶被風吹進了時光的漩渦。

    “等我們生了第一個孩子就叫沈何朝,第二個孩子就叫沈何夕,生兩個就行,放一起就是沈愛民和何勉韻朝夕都在一起。”

    她生下了自己的第一個孩子,叫沈何朝。

    可是,他們天天在一起的時光,短暫得像是只有一個朝夕就結束了。

    “等我好了,我還給你做丸子湯,配著香菇末和油菜心。”男人撫摸著她的手臂,粗糙的手掌沒有了曾經的有力和溫暖。

    朝對夕離,她生下了女兒,還是叫她沈何夕。

    離開華夏十幾年之後,她哭著取名的女兒問她為什麼把自己鎖在過去裡不肯出來。

    “您眼裡的世界和我眼裡的世界不一樣,您看見的是腐國比華夏更加開放民主,給了您更好的發展空間。在我的眼裡,華夏是我不可能放棄的一部分,我最愛的人都在那裡。”

    “你最愛的人?呵……”何勉韻跌坐在扶手椅上,“你才多大,你知道你的未來怎麼發展更好麼?你知道什麼是愛麼?”

    “你爺爺給你灌輸的那些東西,已經影響了你對未來的判斷,我太傻了。我還以為他真的把你留給我了,結果他教了你一堆有的沒的就想把你變成一個廚子!”

    “沒有。”

    “有!他就是毀了愛民毀了大朝還不夠!他就是要把你也毀了,毀了!”

    何勉韻把自己面前的東西都揮到了地上,精緻的妝容早已散亂不堪,她盯著沈何夕,越看越覺得她像沈抱石。

    “你知不知道他就是個老瘋子?!老瘋子!”害死了自己兒子的老瘋子。

    沈何夕不知道該怎麼和自己的母親繼續這場談話,上一次她說自己的哥哥是“淪落”,這次她說自己的爺爺是“瘋子”。

    “如果您這麼說,那我也是個瘋子,我心甘情願地去當一個瘋子。”

    一輩子被不甘折磨,一輩子讓自己不快樂,一輩子活得違心又彆扭。

    過去的我豈不是比爺爺瘋的還要厲害?

    那如果像是爺爺那樣一個人背負著那麼多的自己的不幸讓別人過的無知著開心著理直氣壯地幸福著,這是瘋的話……我真的更希望我是瘋子。

    何勉韻猛地站起來,她幾步衝到沈何夕的面前。

    看著沈何夕的臉上沒有一點悔意和不敢,何勉韻一個巴掌重重地打向她女兒的臉上。

    “啪!”

    手掌打在手臂上的聲音。

    有什麼東西是真的碎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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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0 23:05:03
第71章 女神救美

    弗雷德在客廳裡走了一圈又一圈,電話就在旁邊,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能找誰求救。

    媽媽把Cici鎖在房間裡了,她連晚飯也沒讓Cici吃,當然,媽媽自己也沒吃。

    媽媽把自己關在臥室裡,凱瑟琳去敲門她也沒開門。

    我該怎麼辦呢?

    還不到十歲的男孩兒走來走去,有些事情他知道的比這個房子裡所有姓哈特的人都要多,可是他根本不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Cici從來不提還有一個不能說話的哥哥?

    為什麼媽媽面對Cici的時候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他都不懂。

    亞瑟一直沉默著沒說話,他抱著凱瑟琳坐在沙發上,時針漸漸指向八點,金發男孩兒看看樓上兩個隔了一定距離的房門,就像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世界,裝了兩個完全不同的靈魂。

    “我們得想辦法把Cici放出去。”他小聲對自己的弟弟說,“如果Cici是想要到別的地方去媽媽不讓的話,她明天就會去Cici的公寓找她的護照。”

    “喂!亞瑟,媽媽不會那樣的。”

    “相信我,會的。”亞瑟漂亮的藍眼裡面滿是失落,“是我的錯,我告訴媽媽Cici要出去,我不知道她是要回華夏。媽媽對Cici很多時候太奇怪了… …不太像是媽媽。”

    一個多小時前母女兩人的爭吵,亞瑟和弗雷德都聽到了。

    他們從沒聽見過媽媽那樣的說話,聲音尖利又可怕,那麼失望和悲傷。

    他們也沒聽見過Cici那樣的回答,倔強又堅定,一點也不像那個面對他們只有微笑的姐姐。

    “我們怎麼放走Cici?”弗雷德看著這個一直在智商上被自己鄙視的哥哥,對方能比自己更早地作出判斷和決定,讓他對自己的哥哥刮目相看。

    亞瑟輕輕地把凱瑟琳放倒在沙發上,慢慢走上了自己的房間,過了一會兒,他拿出了一個非常精緻漂亮的本子。

    本子上有漂亮的心形徽章,打開之後,裡面是一個粉色的信封,再打開信封,能看見一張小小的卡片。

    卡片上還有他們媽媽最貴的那瓶香水的氣味。

    “我這裡有Mary的電話。”亞瑟小心翼翼地取出卡片,就像是捧著自己的一顆少男心。

    弗雷德:“……”我錯了,亞瑟你自始至終都是一個蠢貨!

    亞瑟給蘇仟打了電話,簡單地說了一下姐姐和媽媽發生了爭吵,現在姐姐被媽媽鎖在了房間裡。

    “小帥哥們,兩個小時後幫我告訴你們姐姐我到了你們的家門外。”話音未落那邊已經扣上了電話。

    “Mary來了之後呢?讓她闖進來救走Cici?”

    “當然不用,讓Cici自己想辦法出去就行。”亞瑟親了一下卡片,又珍而重之地把卡片放回信封再夾回本子裡。

    “什麼?Cici自己?”弗雷德看了一眼書房結實的木門,他確信自己的哥哥不僅是個蠢貨還是一個沒常識的蠢貨。

    亞瑟很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得了吧,大魔王是萬能的,別說是一扇木門,只要她願意拆了咱們的房間都可以。”

    “啊?”從來沒有直面過沈何夕武力值的弗雷德有點茫然地看著自己的哥哥。

    時間過了九點半,對自己姐姐充滿信心的亞瑟打了個哈欠跟弗雷德說:“我十點半起來開門,如果你到時候沒睡記得提醒我給Cici帶點點心吃。”

    亞瑟吃力地把凱瑟琳送進了臥室,自己也回房間睡覺去了。

    弗雷德一個人睡不著,他從臥室裡找出一把手電,然後關掉了客廳的大燈貼著木門坐在了書房的外面。

    書房裡的燈亮著,橘色的燈光從門縫裡透了出來,是和他姐姐一樣讓人溫暖的感覺。

    撕下一張紙,在個紙條上寫下一會兒蘇仟來接她的消息,再塞進門縫裡,輕輕扣了兩下門。

    紙條被抽了進去。

    過了一會兒另一個紙條被塞了出來。

    【弗雷德,你和亞瑟都是機靈的小傢伙。 】

    沈何夕被關在房間里之後一直在思考自己和媽媽的關係。

    那一個巴掌揮來的時候她沒覺得自己多麼的憤怒和心寒,只覺得媽媽真的很可憐,那麼可憐地困住自己,那麼可憐的不甘心。

    面對這種矛盾,似乎只有兩個解決的辦法,一個是自己妥協,一個是等母親自己走出來。

    她不想告訴媽媽哥哥已經啞了,但是如果不知道真相,媽媽也很難從偏執和怨恨中中走出來走出來。

    很多人是不是都明明覺得自己一心想要為別人好,但是事情做到最後終究是無法挽回地互相傷害著?

    哪怕再重生十次,沈何夕也不知道在面對這件事情的時候該怎麼做。

    不能說,因為她見到了媽媽知道真相後的結局。

    不能妥協,因為她是沈何夕。

    就是這樣成了一個死結。

    【對不起Cici,我知道媽媽和爸爸因為你的事情爭吵,可是沒有告訴你。 】

    【沒事的弗雷德。我和她遲早要爭吵的,是很多事情我想的太簡單了。 】

    【為什麼呢? 】男孩兒真的不明白為什麼一定會發生爭吵,媽媽是那麼和藹的媽媽,姐姐是那麼友善的姐姐,

    【因為我不是一個媽媽預想中的女兒。 】

    姐弟兩個人隔著一扇木門背靠背坐著,膝蓋上各放了一個小本子一支筆,就這樣在深夜裡慢慢地交談了起來。

    【Cici你愛我們麼? 】

    【愛】

    【那比起哥哥呢?好吧,我是說你的哥哥。 】

    【哥哥對我來說是失而復得的珍寶,弗雷德,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另一個人,讓我這樣地去愛著。 】

    【他為什麼不會說話呢? 】

    【親愛的,這是秘密,如果可以,我想保守這個秘密一輩子。 】

    在臥室裡輾轉反側的哈特夫人看著外面漸漸浮現的薄霧,終於忍不住坐起身。

    她也不知道自己剛剛為什麼會去打自己的女兒,在那一瞬間她看見的不是小夕年輕的臉龐,而是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去。

    嫁給一個廚子,哪怕過得再幸福她也不甘心。

    所以,愛民死後她就離開了。

    在她的記憶裡,華夏的一切都被封存和拋棄,想起來只有讓她畏懼掙扎的灰色桎梏讓她喘不過氣來。

    現在越幸福,過去越不堪。

    她又怎麼可能讓自己的孩子再次去面對那些痛苦,明明已經有了更好的選擇啊。

    可是想起女兒用手臂擋下自己手掌的表情,她竟然覺得自己越發的不堪,她打了自己的女兒,她讓女兒說出自己寧願當一個瘋子,她對待自己的女兒像是對待一個自己的影子……這一切讓她覺得自己也變的陌生了起來。

    這時,她突然想起書房裡沒有蓋的東西,小夕在裡面睡一晚上怕是會著涼的。

    糾結了半天,終於拿起鑰匙,再找出一床毛毯,何勉韻無聲地打開房門。

    然後她看見自己的小兒子坐在書房的門口,一隻手打著手電另一隻手費力地在膝蓋上寫著什麼。

    她悄悄走了過去……

    書房的門猛地打開,沈何夕迅速站起身看著何勉韻手裡抓著一張紙條站在門外,臉色蒼白又驚恐。

    “誰,誰不能說話?你告訴我!是誰不能說話!”

    當然不是沈何夕,當然也不是沈抱石。

    手裡的紙條似乎有幾千斤的重量,重重地壓碎了她的心臟。

    “什麼叫不能說話!你告訴我什麼叫不能說話!啊——!”

    亞瑟被媽媽的驚叫聲驚醒,打開房門就看見在媽媽跪坐在書房門口抱著手裡的一團毛毯已經失控了。

    沈何夕走上前,在看見媽媽的一瞬間,她也失去了自己一貫的冷靜和沈著。

    她真的想要一輩子都別讓何勉韻知道哥哥不能說話,但是同樣她也怨恨著何勉韻對哥哥的嫌棄和遺忘。前世蒼老悔恨的母親,現在想要干預自己人生的母親,讓她對待母親的態度矛盾又沉默,包容又有隱約的尖刻和針對。

    現在她們一個跪坐著,一個站著,面對著的是她們生命中最殘酷的現實。

    “你告訴我,是不是大朝,是不是大朝不能說話!是不是大朝?”

    “是的。”女孩兒輕輕地說著,慢慢蹲下來。

    何勉韻把臉埋進毛毯裡,除了哭泣她現在什麼也做不了。

    “他為什麼啞了,為什麼沈抱石沒照顧好他?”

    沈何夕再次沉默了。

    “為什麼!為什麼他會啞了,你說啊,你說啊。”

    凱瑟琳打開門,看見這樣歇斯底里的媽媽她被嚇到了,小女孩兒哭了起來,被她的金發哥哥抱在了懷裡。

    “想知道答案你就自己打電話回去啊!為什麼一定要逼問小夕。”

    在沒有人注意到的時候,蘇仟已經帶了幾個穿黑西裝的男人打開了哈特家的大門。

    她威風凜凜地走上來,居高臨下地對著哈特夫人說:“電話在那,你又不是沒手,自己打電話去問啊。”

    “親自問問你的兒子為什麼不能說話,也讓你兒子問問你為什麼這麼多年你對他不管不問。”

    蘇仟一把沈何夕從地上拉起來,繼續對著哭泣的婦人說:“你總問別人為什麼,為什麼不想想你自己為什麼?為什麼讓你的親生女兒不想面對你,為什麼可以徹底拋棄自己的一個兒子,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還要逼著你未成年的女兒來回答你?”

    “小夕,你媽是個成年人,把你家裡的電話號碼寫給她,讓她自己去選。要繼續逃避就忘了今天知道的,反正能不能說話,她兒子都已經被她扔了。要是想要知道真相就自己去問,真當別人都閒的圍著她轉啊。”

    拿著那張紙條,何勉韻仍然跪坐在那裡哭著。

    真相在手邊,沒有人會再去隱瞞她,她到底會不會去問,誰也不知道,她自己都不知道。

    蘇仟冷笑了一聲,霸氣側漏地拽著沈何夕就往外走。

    拽不動……

    “走吧。”蘇女神這才想起面前這個傢伙其實是個能徒手拆鋼管的怪胎。

    “把亞瑟他們一塊帶走吧,找個地方讓他們好好休息一下。”沈何夕拉起弗雷德的手,“讓媽媽自己靜一靜吧,明天我帶你們出去玩。”

    讓這些小傢伙看見母親這樣精神崩潰的一面很可能會讓他們心裡有什麼陰影,作為姐姐,她不能不管。

    “走吧小寶貝們,讓你們看看你們的姐姐工作的時候有多帥氣。”蘇女神就這樣帶頭打包了房子裡所有的未成年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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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0 23:05:24
第72章 茶湯泡飯

    揉完了面,剁完了菜,包完了餃子,等到真正煮的時候,一個蘿蔔一個坑,一個廚子一個灶,端水的數餃子的擺盤的各司其職,像正川平次這種編外人員只能委委屈屈地去充當一個跑堂的。

    “六號桌要了一個紅油筍絲,五號桌加一個泡椒鳳爪。”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來踢館的光頭極大地豐富了沈家餃子館的涼菜品種,什麼夫妻肺片川涼粉,蒜泥白肉怪味雞……套點時興的說法那就是沈家餃子館開展了“夏季川菜節”的一系列活動。

    涼菜賣得好,光頭就頗受廚房里大夥們的親近了。此消彼長間,就越發顯得跟他前後腳在沈家幹活的正川平次有些可憐,來了這麼久,連灶頭都沒摸過幾次。

    “哎,你說咱老闆和他爺爺是不是看那個誰不順眼啊,你看每天都折騰他兩下。”

    “噓,這哪算得上折騰啊?!我倒是想讓自己也被折騰幾次,被沈大師折騰過了,多有面子。再說了,跑來隨便跟別人說自己要退婚,這不是找虐麼?”

    “也是哈……”

    兩個幫廚小聲交談完了,有志一同地看了一眼忙到暈頭的正川雄一。

    好好享受吧,哥們儿。

    另一邊,剛被人念叨了的沈抱石抬腳進了店門。

    小川正在給兩個客人結賬,正川平次立刻兩步走過來對著老人行禮:

    “沈大師,今天您想吃點什麼?”

    吃?吃什麼吃?吃氣都吃飽了!

    沈抱雲那個傢伙居然跟他顯擺說小夕在跟他學廚藝。

    小夕想學可以找我啊,居然去找沈抱雲……哼哼……

    自覺傷了面子又傷了心的沈抱石自己在家裡蹲不住,就來折騰自己老發小的孫子來給自己出氣了。

    “你都會做什麼呀?”

    問我麼?正川平次指了指自己,表情也說不上是驚喜還是驚訝。

    “瞎指什麼,就問你,你會做什麼?”

    “我、我會做壽司、手捲、生魚片……”正川平次數了半天,沈大師的臉已經黑成了芝麻糊。

    敢情自己的孫女放著華夏第一菜係不學,就跑去學這些生了吧唧連個火候都欠奉的鬼子菜?

    “你、去給我做一頓飯,我今天想吃一個鮮而不咸,開胃舒坦的飯。”

    “是!”正川平次九十度鞠躬,立刻跑進了廚房。

    “鮮而不咸,開胃舒坦?”這樣的評價讓他怎麼選呢?

    沈抱石年事已高,他要求開胃舒坦,那自己做的飯必須清淡舒適……

    壽司?手捲?生魚片?

    正川平次憂傷地看了一眼保鮮櫃裡各式各樣的餃子餡,算是體會到了全世界的惡意。

    華夏有句話叫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現在的正川平次遇到的情況是,他有且只有米飯而已。

    熟悉的調料,熟悉的食材,他都沒有。

    沈何朝把兩盤海腸鮮肉的餃子從鍋裡盛出來,白胖的餃子落在盤子裡還輕輕地滑動了一下,紅色的海腸和鮮肉的顏色透出來,在肉眼可見的熱氣映襯下顯得格外地誘人。

    正川平次呆立了半天,他看看沈何朝、又看看光頭,終究沒有向他們求助。

    這是沈大師對自己的考驗,我是正川雄一的孫子,我必須要完成這次的挑戰。

    鬥志昂揚跑去外面買食材正川君完全注意不到廚房里人們憐憫的目光。

    沈何朝敲了一下小鑼讓跑堂的去上餃子,在沒人注意的時候,他也輕輕搖了搖頭,這個正川大師的孫子,不是有點二,是完全一根筋。

    “鮮而不咸、開胃舒坦”說的不就是這個廚房裡在煮的餃子麼,被問了這句話之後,只要他用心包一份餃子就能過關,順便還能被爺爺調理一下調味的本事。

    結果這位在這里幹了這麼久居然心裡完全沒有餃子,只想著自己手上原來的幾分本事。

    活該被爺爺折騰!

    沈大廚手腕一抬再次下了一份餃子入鍋。

    *******

     “所以說啊,你們一家子都挺彆扭的。”打發掉了那幫子神出鬼沒的傢伙,蘇仟開著車,前面坐著沈何夕,後面坐了一籠小包子,啊不,是三個小傢伙。

    “彆扭?嗯,我們確實都別彆扭扭的。”沈何夕點了點頭,想起媽媽昨晚的樣子,她在檢討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你媽是個成年人,她必鬚麵對自己做出的選擇的結果,你不可能替她抗一輩子。”蘇仟看了沈何夕一眼,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前面。

    “媽媽擅自替女兒安排實習,女兒擅自隱瞞自己哥哥的情況……哦,還有你家的那個爺爺我就不說什麼了……”蘇女神數了一下,發現在這一家裡面好像還有一個正常的。

    真難得。

    兩個女孩兒都沒提打電話問一下何勉韻或者打電話回華夏通風報信。

    昨晚何勉韻的態度讓她們兩個很清楚,一段時間之內,何勉韻必須要面對自己一直刻意忽視的兒子不能說話的現實,打電話回華夏問清楚……她還需要更多的勇氣。

    三個小傢伙昨晚都有些睡眠不足,但是他們現在都很興奮,Cici要帶他們去看錄節目呢!

    亞瑟在後面看著蘇仟,那一顆少男心喲,撲通撲通跳著正歡。

    雖然她在說中文,亞瑟有一些詞聽不懂,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對著蘇仟的每一句話而點頭。

    女神說的一切都是對的,如有出入請參照前半句。

    凱瑟琳頂著自己的新出爐的小包包頭甩來甩去,小貓形狀的銀色小鈴鐺在腦後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弗雷德看著窗外,覺得自己離早衰只有一步之遙。

    Cici哄好了凱瑟琳,Mary只要一出現就能讓亞瑟進入自動跟隨的狀態,只有自己還記得給爸爸打電話讓他去安慰媽媽,這麼一想好像包括Cici在內的一家人裡面只有自己和爸爸是比較靠得住的。

    真是一個讓人悲傷的發現。

    再嘆一口氣,黑髮小男孩兒拿起自己手裡的小點心愉快地吃了起來。

    “弗雷德。”沈何夕叫了自己的弟弟一聲。

    男孩嘴裡還有沒嚥下去的點心:“唔?”

    “少吃一點,今天我們要吃不少好吃的。”

    知道她有兩個月不會錄製節目,克萊德他們都拿出自己的夏季新菜和秋季新菜報名來錄製節目,最近幾期的菜餚都水準頗高,這幾個小傢伙有口福了。

    話音未落,車子已經駛入了沈何夕要拍攝時光廚房的大樓停車場。

    錄完了今天的,她就可以打包行李只等著回家了。

    回家!

    *******

     “這是什麼?”

    沈抱石用筷子挑起湯里黑綠色的細絲,問著在他面前拱手肅立的年輕人。

    “這是茶湯泡飯。”

    “茶湯泡飯?”

    老人放下筷子,把碗端起來輕輕聞了一下:“烤出來的海苔、泡出來的綠茶、鍋裡的熱米飯、你這用的是現烤出來的鱈魚絲啊……”

    “是的,還有和式醬油……我本想炸一份天婦羅做天茶漬,可是您說要開胃的飯,就只能把魚片烤熟。”

    這份魚片還是正川平次去超市找醬油和海苔的時候看見了一家在現烤魚片的店鋪,他借用了對方的工具和食材自己烤出了一份魚片。

    老人盯著這份茶湯泡飯看了一會兒。

    “那個……正川啊,我問你一個問題——你是不是特別看不起華夏菜,特別看不起我們家小餃子館啊?”

    “不!完全沒有!”正川平次有些惶恐,他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他知道沈何朝的料理水平很高超,也知道沈何朝是面前這位老人一手調理出來的,但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這位老人挑釁的姿態卻讓他總是難以對這個老人心生敬意。

    可是現在,當他把茶湯泡飯擺在他的面前的時候,當他看到對方挑起海苔絲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這個老人是真的可以和自己的爺爺比肩的前輩。

    “那你告訴我,做菜的時候我們要上察天時,下符人和,你的天時在哪裡?你的人和又在哪裡?”

    “廚房裡沒有的東西,你扔下了自己的客人跑出去買,看在你這份魚片明顯是自己烤出來的份上我也不計較了。但是我沈家後廚那麼多東西你就一樣也看不上?後面那些人雖然說年紀不大,但是每個人手裡都有幾招本事,你就一點也沒把他們本事放在心上?我這個糟老頭子一輩子吃慣了華夏菜的腸胃你就不能問一句所謂舒坦的要求是什麼?”

    在華夏呆了這麼久,憑藉正川平次從小跟在正川雄一身邊練就的眼光和廚藝水準,他學會的華夏菜肯定不在少數。

    但是做菜時候的第一反應還是去做和食,全然不顧現在正在一個華夏的廚房,不顧自己的客人能不能接受。

    這樣的心態是做廚師還是做少爺?

    “那麼多食材能做多少華夏菜?在你的眼裡就不如你這份從外面買回來的半成品衝出來的一碗湯泡飯?”

    “行啊,我見過那麼多的後生,你是裡面最狂的那一個。你爺爺教了你這麼多年,他就沒告訴你當廚子是要低著頭的嗎?”

    小夕必須得趕緊回來!不能讓沈抱雲給我教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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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白汁燴雞肉

    正川平次的一雙手漸漸握成拳,又慢慢鬆開了。

    對面的老人就在餐館的前廳這樣毫不留情地訓斥他,這種事情他從來沒有經歷過。

    他的爺爺正川雄一在四十歲的時候已經被人們稱呼為正川大師。

    他出生的時候正川壽司店已經成了全國最高檔的和食料理店之一,父親靠著爺爺賺的錢出去打拼成了實業家,哥哥要繼承父親的事業,只有自己從小跟在爺爺的身邊。

    在片兒國,“正川大師的孫子”這個身份永遠不會等同於一個和他同年齡的廚師,他帶了光環,並且習以為常。

    是不是,這種習以為常反而是錯誤的。

    和他一樣年紀的廚師還在大廚的手下不見天日地被訓練和指導,而自己已經習慣了跟著爺爺出門去享受著大師的榮耀。

    其實大師是爺爺,並不是自己。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做一碗茶湯泡飯也很用心了?沒有烤箱你用的煎鍋處理了海苔,魚片也是你自己烘的,米飯你也格外調理了,醬油你也是頂著大太陽去買了……如果我不知道你幹的這些活兒,對我來說你就是讓我等了四十分鐘等來的不過是個這個。”

    沈抱石用筷子攪了一下飯,“剩飯貨色。”

    轉身老人自己踱步進了廚房。

    各色的餃子餡兒還有一些在冰箱裡,拌了醬油的五花肉餡兒裡面放了蔥薑,還用油鎖住了水分和味道。

    蔬菜只剩了一些擺在菜架子上,都是黃瓜、西紅柿、紅根菠菜這種能用來做簡單小涼菜的。

    沈抱石招招手讓正川平次也進來。

    在很多廚師的眼裡,這些東西已經足以整治一頓大餐。

    “你告訴我你在華夏這些日子都學會了什麼菜?”

    “成子教了我做麵條,文河教我做了淡水魚,小川教我做了滷肉……不,成子還教會了我怎麼做肉燥,文河還教我片肉,灌製香腸,小川還有教我做涼拌菜用的調味油……”

    一樣一樣地細細數著,正川平次發現自己在這裡學到的東西比他以為的多得多,不提沈何朝還有和他同寢的光頭,光是這些平日里嘻嘻哈哈似乎沒怎麼搭理過他的人也已經教給了他從前不知道的太多東西。

    “且不說學以致用,你有沒有覺得你真正是學到了東西,你有沒有把這些東西當成學廚的一部分?”

    沈老頭四下看了一眼,後廚所有的人都在有條不紊地忙碌著,同時豎著耳朵聽沈老爺子訓人。

    “成子是西北人,家裡在黃河邊上開了幾十年的麵館子,他是他爹親自送來的,自帶了一身的面手藝,進了我沈家的廚房也得在大朝的手下揉三年麵團子。文河是哈城人,中西合璧的紅湯菜他們家是哈城頭一份,一道燉活魚的本事沒吃過的人想都想不到,他來這燒了三年餃子湯。小川他爺爺是官府菜的大家,退休了帶著孫子來太平區養老,結果吃了大朝的兩頓餃子非要把孩子塞進來拜師學藝,才來了不到一年我只能讓他先當個幫工。”

    光頭端著一碗辣椒油特有存在感地從老爺子的身後走了過去,被沈老頭輕拍了一下後腦勺。

    “這個小子說是來踢館的,紅油的本事有兩分上河幫的底子……誰家裡沒點本錢?誰不是家裡如珠似寶培養的?你覺得他們跟你比差了什麼?你問問他們誰敢用四十分鐘準備這麼一碗東西?我跟成子點菜他能現揉麵,還是我跟文河點菜他能現買魚?有什麼做什麼的道理都不懂,這是廚子麼?”

    正川平次說不出話來了,雖然一直承認沈何朝的廚藝比自己高超,但是面對廚房裡的其他人的時候,他仍然覺得自己是高人一等的。

    今天,他知道了,其實,真的並不是。

    在一旁聽著的沈何朝看了一眼自己家裡精神頭十足的老爺子,輕笑了一下。

    如果不是想調理一下這個正川平次,按照爺爺的脾氣,現在已經讓他滾蛋了。

    說到底,在他的心裡,正川爺爺的孫子還是不一樣的。

    “大朝,從今天起,這個叫平次的也別跑堂了,揉麵、剁菜、掃地……低頭的活兒都交給他,我還不信他能長出朝天尾巴來。”

    老人說的鏗鏘有力氣勢沖天。

    沈何朝拿著自己的本子走過來,在上面寫了一句話:

    【廚房的事我說的算,你去外面坐著等吃飯去。 】

    “嘿,你還支使起我來了?”對上自己在廚房裡威勢日重的孫子,沈老頭色厲內荏地說了一句,有那麼點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正川平次還站在原地,到了這個月份廚房溫度已經很高了,他站在那裡卻不知道自己是冷是熱。

    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過去的那個正川平次似乎已經死去了。

    一個紙條放在他的眼前。

    一行字:【以後每天三點半起床買菜。 】

    *******

     燈光就位,音樂開始。

    新一期的時光廚房開始了錄製。

    這也是沈何夕回國之前錄製的最後一期。

    從早上八點半到現在,三個小傢伙已經從開始的“哇哦”到現在非常淡定地吃著在節目裡看起來非常誘人的美食。

    在他們的旁邊除了蘇仟還有今天已經做完了節目的三位主廚。

    當他們得知這位東方美人以及三個小傢伙是Cici小姐的親屬,立刻非常愉快地遞上了自己的名片。

    “只要你們到時候打電話告訴我你們是Cici小姐的家人,一切就沒有問題了。”換言之,頂著Cici的名號她們可以去三家相當有名的館子裡吃至少一頓“物美價廉”或者“全單免費”的大餐。

    在蘇仟的鼓勵下,三個小傢伙都非常自然地接過了名片,包括嘴角還有一點巧克力渣的凱瑟琳。

    今天在台上的最後一位嘉賓是克萊德先生,一上場他就非常愉快地給了沈何夕一個大大的擁抱。

    “可愛美麗的Cici小姐,你一次比一次更漂亮了,當然,如果你這次對我寬容一點你一定會更可愛的。”

    沈何夕的回答是面無表情地兩臂格開了壯漢大廚環過來的雙臂。

    “好吧,冷酷無情的Cici小姐,今天來嚐嚐我做的白汁燴雞怎麼樣?”

    只要克萊德願意,在任何人的面前他都能取得交談的主導權,現在也不例外。

    還沒等到沈何夕給出反應他已經轉過身面對攝像機鏡頭,大手一揮地說道:“好了,讓我們先不要理會工作的時候非常不可愛的Cici小姐了,今天我要做的是白汁燴雞,首先要有雞,雞腿就不錯……”

    沈何夕慢慢看了一下克萊德介紹的材料,心裡對整道菜的做法已經有數了。

    雞肉用橄欖油翻炒上色、再調製煮開一份爆香過洋蔥和蒜末的奶油白湯,加入葡萄酒和月桂葉,最後燜煮雞塊讓湯汁濃郁雞肉嫩滑,更重要的是奶油的香氣和白葡萄的香味一起揮發出來,一定會格外的誘人可愛。

    克萊德拎起一整隻雞腿對著鏡頭說:“我們要把它的骨頭去掉,這是當然的,因為我要的是雞肉……我去掉這隻雞的骨頭需要三刀或者四刀,也許五刀。Cici小姐,你呢?要知道我對你的刀工實在是太喜歡了。”

    沈何夕走到料理台旁邊,從胸前的口袋裡抽出一副手套慢慢戴在手上,端詳了一秒,她慢悠悠地說:“一刀。”

    “一刀……Cici小姐你戴手套看著雞腿的樣子簡直像是一個高明的外科醫生。”克萊德一邊唸念有詞,一邊滿臉期待地把一把刀雙手放在東方女孩兒的手邊。

    “來吧,可愛的小姐,來了一刀讓這個雞腿安息吧。”

    雞腿去骨,很多專業的廚師都知道要先去掉雞肉和骨頭的連結部位,這就需要至少兩刀,除此之外還要將雞肉從雞腿的骨膜上剝離。

    這指的還是雞的小腿部分,如果是整個的雞腿,比如現在料理台上的這一個,那還需要至少一刀才能把雞肉完整地取下。

    沈何夕拿起尖刃的剔骨刀,帶著手套的捏住雞腿□□在外的骨頭,刀子從雞腿最粗的部位刺入一隻手把刀旋轉著往下割了下去,正好堪堪劃開骨膜與雞肉間的連結讓雞肉能夠脫離骨頭,同時又不會壓斷雞的腿骨或者讓雞肉還有殘留在骨頭上的部分。

    真的只有慢慢的一刀,破開了的骨膜的附著、毀掉了關節的牽扯,最後到了雞腿的下關節部位,刀中緩慢流暢的氣勢陡然一變,生生剁掉了骨頭上最後的小關節。

    這時,女孩兒的手裡只剩了一整根的雞腿骨,雞肉已經服服帖帖地落在了案板上。

    “好了,一刀就夠了。”

    女孩兒慢慢摘掉手套,那雙纖細的手讓人完全看不出來她剛剛是用多麼可怕又精準的力量生生在一刀最後的時候沒有緩衝就剁斷了雞骨頭的。

    克萊德瞪大了雙眼看著面前的雞肉,又看了看表情平常的小姑娘:“Cici,你覺得我把這道菜改名叫Cici白汁雞肉還是燴Cici手切雞肉比較好?Cici我覺得你甩了那個白痴製作人來我的廚房當顧問這是個非常好的主意你覺得呢?”

    在台下的“白痴製作人”艾德蒙無奈地擺擺手,他對旁邊的助手說:“記得把剛剛的一段刪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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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蓮子銀耳湯

    沈家餃子館已經開了幾十年,是太平區最有名的老館子。

    這些年間隨著各種各樣的新式餐廳開進了太平區所在的這個海濱城市,很多老餐館要麼轉行,要麼轉型,只有沈家在內的少數幾家依然沿著舊日的規矩做著自己的飯菜。

    小小的餃子館包著自己的餃子,做著自己的生意,好像外面的一切都和他們關係不大。

    今天餃子館的門口竟然破天荒地掛上了“東家有喜,買餃子送涼菜”的橫幅,真是讓街坊鄰居遠來食客都大吃一驚。

    買東西送東西正是當下的流行,但是說白了,很多人都清楚,所謂的“送”那肯定是不會讓賣東西的人吃虧的,沈家的餃子一向是全城的搶手貨,怎麼也搞起了這種時髦的玩意兒?

    一群吃飯的人小心翼翼地問了聲是不是要漲價,得到的是小幫工嘿嘿笑著的小紅臉:“真是師父家裡有喜事兒,就今天中午一頓送涼菜,晚飯我們就休息不做了,休息半天。”

    得了准信,客人們立刻急不可耐地開始點菜,餃子、涼菜一個都不能少。什麼?家裡做飯了?打包冰餃子晚上吃!

    光頭看了一眼沈大廚,過了一會兒又看了一眼。

    終於揪過小川問到:“咱家大廚今天是要相親?”

    “才不是呢!”小川啐了一句,小聲跟他說:“今天晚上師姑就回來了,不對,誰跟你咱家了?你是來踢館的!”

    小川對光頭的立場轉變之快表示唾棄。

    “曉得曉得,我是在這裡做活,當然是咱家。你說哪個師姑?”

    “笨!就是我師父的妹妹。”

    光頭“哦——”了一聲,瞅著空子顛顛儿地跑去找正川平次:

    “我說,你退婚的那個姑娘今天回來啊,你不看看她長啥子樣子撒。”

    正川平次正蹲在地上清理著菜籃子,蔥根上沾著的泥土、青菜裡抖落的草葉他都要清理出來。

    聽見這句話,他默默地抬起眼看著光頭,手上還沾著蘿蔔上的泥巴。

    如果不是自己傻不拉幾的“退婚”兩個字……他怎麼會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雖然每天都覺得自己在進步,但是從早上四點忙到晚上九點的生活實在是太淒慘了。

    每天睡眠不足六小時還要去扛菜挑魚的年輕人身後似乎出現了一大團灰黑色的陰影。

    光頭非常敏銳地直接將其理解為“殺氣”。

    頃刻之間,三米之內,杳無人煙。

    光頭跑到外面給小川幫忙,兩個人在外面的大廳裡忙得腳不沾地,餃子館的門口一個老頭兒站在那,穿了一身嶄新的綢褂子還配著一雙蹭光瓦亮的牛皮涼鞋。

    老魏吃完了一盤餃子配一份菠菜拌蛤蜊肉,又點了一盤餃子再加一份生的打包,往外一看,忍不住對小川說:“你家老爺子剛剛好像穿的不是這身。”

    “你記錯了。”小川收好點菜板去下單,他才不會告訴別人這一上午他們自家的師爺已經換了三身衣服了呢。

    不用說一向龜毛彆扭的沈抱石,今天就連沈何朝都特意洗了個熱水澡,昨天還抽空理了頭髮,里里外外從上到下換的都是新衣服。

    不過,看見他的人根本就顧不上他筆挺帥氣的新工作服,就看見他臉上總也抹不掉的笑容,就知道他今天是有多麼的開心。

    只要看見他笑著在那裡煮著餃子,整個後廚所有人的心情都愉悅了起來,就連剛剛還怨念的正川平次,腳步也不自覺地輕快了起來。

    一輛黑色的轎車從巷子口駛了進來,到了餃子館的門口正好停下。

    一個比海報上的女明星還漂亮的女孩兒打開車門從駕駛座上跳了下來:“沈家餃子館,哎呀終於到了,真受不了右邊開車,感覺好奇怪。”

    隨後下來的兩個人都顧不上她的小聲抱怨。

    他們看著那個躬著身子餵小狗的老人,已經激動到說不出話來了。

    “爺爺!”

    “小刀!”

    正在飯館門口拿著一塊骨頭餵小膩歪的沈抱石聽見孫女的聲音,頓時就忘了自己正彎著腰,一扭身子差點摔倒在地上。

    此時正巧在門口的小川就看見一個高挑的女孩兒單手撐著車前蓋從車子上跳了過去險險地扶住了老爺子。

    =口=

     那個很像師姑的漂亮姑娘我一定不認識。

    “老頭子,你看你激動什麼?”

    “你!你!臭丫頭……”沈大師喘了兩口氣才說得出話,看見女孩兒的笑臉,他的嘴角扯了扯,費了半天的勁終於是扯出了一個笑模樣,“回來啦。”

    “老頭兒,想我麼?”在看見老爺子之前,沈何夕以為自己很想他,在看見他之後,她發現自己以為的想念遠遠不如自己真正的激動。

    自己的孫女眼眶發紅臉上帶笑地看著自己,沈抱石一本正經地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腰板筆直地開始數落:“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不是說晚上麼?”

    “昨天飛機到了京城,本來想坐昨天晚上的火車回來,結果大爺爺給我們訂好了機票,今天早上起飛,現在就到了。”

    “什麼大爺爺?”沈抱石一張臉拉著老長看著自家孫女身後的棺材臉老人,“你怎麼把他又帶回來了?”

    “嘿嘿,你們的問題你們自己解決,我去找我哥了。對了,這個是我朋友蘇仟。”

    沈何夕指了指站在車邊瞬間拉高了整個巷子觀賞指數的女孩兒就迫不及待地往廚房地後廚跑了過去。

    “哎!你不是不進後廚的麼!”沈老頭在後面連著喊了幾聲,眼看著自己的孫女就躥進了廚房裡。

    一扭頭,正川雄一正看著他:“小刀,好多年不見了。”

    “我清明前還砸了你包的餛飩,你這就好多年不見了?”

    “肯見我的小刀,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見到了。”正川老人眼眶也有點泛紅。

    沈抱石有點不自在地看著自己滿頭白髮的老哥哥:“我讓大朝給你收拾了一個屋子,我帶你回去瞅瞅。”

    老人抱起地上的小狗再跟那個漂亮的女孩兒揮了揮手:“那個,丫頭的朋友啊,你進館子,隨便吃,一會兒讓大朝他們忙完了再給你們卸行李。隨便吃啊,完全不用客氣。”

    “好的呢沈爺爺,我從來不客氣的。”看起來氣質高雅的女孩兒學著沈抱石的樣子更豪邁地也揮了下手,說的話確實有點……不客氣。

    兩個老人就這樣帶著小狗慢慢地走向了巷子的拐角。

    看著他們的背影,真讓人覺得連樹上零星的蟬鳴都變得悠遠了起來。

    蘇仟走進餃子館,憑藉極高的美貌值,她瞬間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我應該怎麼稱呼你呀?”蘇仟還真不知道國內該怎麼叫這些Waiter。是叫服務生?還是跑堂的?還是……店小二?

    小幫工憨憨地笑了笑:“我叫小川,那個,姐姐你想吃什麼,師爺說了你想吃什麼隨便點。”

    “小川你好,那就給我來最貴的三種餃子一樣一盤吧。”

    抬頭看美女的一干人等:“……”

    這位還真不客氣。

    “那個……姐姐……我這裡的餃子一盤20個,您要了三盤恐怕吃不完。”小川吞了一下口水,面對這樣的一張臉說出拒絕的話,好像難度有點大。

    “哦,這樣啊,那就隨便吧,挑著好吃的給我來三十個餃子。”蘇仟挑了一個位置坐下,剛過膝的裙子下面是潔白修長的小腿和一看就很昂貴的高跟鞋,她對小川笑了笑,很隨意地說到。

    小川就有那麼點暈暈乎乎地去下單了。

    廚房裡,沈何朝有些手足無措地抱著自己的妹妹。

    一沖進廚房看見哥哥,沈何夕就給了他一個熱烈的擁抱,接著女孩兒就哭了起來。

    越哭越可憐,越哭越大聲,好像太多太多的委屈都要被她哭出來,哭出來就忘了,忘了就能好好地過自己的日子。

    “哥!我回來了,嗚嗚嗚,爺爺他欺負人還欺負了我這麼多年,哥哥,他怎麼那麼壞!你也欺負我,我那麼努力給你找大夫,你都不肯治病!你們都欺負我,都欺負我!”

    沈何朝抬起一隻手,輕輕地摸了摸妹妹的頭。

    他拿起筆想寫什麼,又似乎不知道該寫什麼,只能又放下,緩緩地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慰自己的妹妹。

    鍋還在煮著,餃子翻著滾飄在了上面,光頭自認自己很體貼地過來要把餃子盛出來。

    正在此時,就聽見還抱著自家哥哥腰的女孩兒悶聲悶氣地吼了一句:“皮兒還差火候呢,急什麼啊?”

    光頭溜溜達達地跑到廚房門邊窩著,忍不住跟旁邊的文河吐槽:“這還真是沈大廚家的妹妹。”

    沈何夕的這一聲算是把這點離愁別緒都破壞完了,沈何朝哭笑不得地把妹妹從自己腰間拔出來,掏出手帕給她擦了擦眼淚。

    【不哭了,哥哥給你做好吃的。 】

    “嗯。”沈何夕接過手帕擦了擦臉端了一個小馬扎就坐在沈何朝的身後,像是一個小尾巴一樣地膩著自己的哥哥。

    【中午吃飯了麼? 】

    “沒有。”

    【我給你燉了蓮子銀耳湯,要不要喝一點。 】

    “好。”

    【喝點湯,我給你做過水面吃好不好? 】

    “好。”

    女孩兒乖乖的點頭,她從十七歲到三十九歲,又從三十九歲回到十七歲,真實的年齡已經快到四十,前世今生,在今天看見老爺子、看見哥哥的時候,她終於找回了最青春美好的那個自己。

    不知道是怎樣的因果,還是有誰設定了人一生的悲喜起伏,總之人一輩子最好的記憶,也就是在這樣的年華里呀。

    這樣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愛恨都能用語言表達,心愛的人都能陪在自己身邊的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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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0 23:06:49
第75章 一根麵

    捧著一大碗銀耳湯喝了兩口,沈何夕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了兩個老爺子和蘇仟。

    兩個老爺子都是一代名廚,肯定餓不著自己,蘇仟那個傢伙單獨留在外面沈何夕是真的不太放心,不是不太放心別人傷害她,是放心她傷害了別人。

    “哥哥,我有個朋友在外面,我去給她送湯。”

    沈何朝搖了搖手,掏出一個梅子青色的瓷碗放在托盤上,抬手往裡面舀了七分滿的蓮子銀耳湯,又指了指上面的一排瓶瓶罐罐。

    因為沈何夕對甜食不太喜歡,所以這鍋銀耳湯裡的糖只放了一點,現在要給別人吃肯定要加一點甜味,那些瓶瓶罐罐裡多是各種各樣的蜜或者是甜漬物。

    女孩兒看了看那個梅子青色的碗,笑著對她哥哥說:“她一向比較愛臭美,放點玫瑰糖吧。”

    用一把小銀勺在碗裡點了一小撮的玫瑰糖,再把同是梅子青色的勺子放在碗的邊上,沈何朝讓妹妹安心地喝著銀耳湯,他自己給外面的人把銀耳湯送出去。

    蘇仟的餃子還沒端上來,她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四下打量著飯館裡的格局。

    沈家的餃子館是三進式的,從大門進來兩邊還各有一個門通向另外兩個開間,牆上還設了木格子的隔斷,牆壁雪白,地面平整,頭頂懸著的燈外面有一層牛皮罩子,怎麼看都帶了兩分的古意。

    門外有兩棵梧桐,一左一右相對而立,都長得繁茂喜人,正午猛烈的陽光並不會直射進店裡來,讓這個小館子在整潔清靜之餘也有了一點生機和涼爽。

    對此,蘇仟的評價是:這個地方的風格和小夕的性子還挺搭。

    美人看著四處的風景,殊不知自己也是別人眼中的風景。

    閒不住的光頭看見了這樣的美女早就和小川兩個不知道在嘀嘀咕咕著什麼,沈何朝端著銀耳湯出來,無奈地看了他們一眼,只環顧了一下大廳,就猜到了誰是小夕帶回來的朋友。

    誰讓這位姑娘的畫風和別人太不一樣了,坐在這個小店裡真是紮眼又悅目。

    於是蘇仟就看見了自己的面前出現了一個紅木色的托盤,一雙手型漂亮看起來就結實有力的大手把一個綠的特別可愛的陶瓷碗擺在她的面前,碗裡裝了瑩瑩如瓊脂的燉品,還有一點點顏色深濃的玫瑰糖點在中間,帶了濃甜的香氣。

    抬起頭,她看見一個年輕男人對她輕笑了一下。

    【你好,我是小夕的哥哥,謝謝你陪她回來。 】

    素白的紙上寫了一行字,就擺在銀耳湯的旁邊。

    蘇仟的目光從紙上移到對方的臉上——小夕的哥哥,果然也是顏值爆表的好貨色。

    “不客氣,我是來混吃混喝的。久仰大名呀,沈大廚。”

    大概是因為好友兄不可戲?蘇仟笑得有一點矜持,完全不像往常那樣地發散著自己的聖光威力。

    沈何朝對她輕輕點了點頭就轉身往廚房走去。

    蘇仟在他身後用眼睛從上而下地溜了一遍又溜了一遍。

    嘖,俞大廚說過這個美人在骨不在皮,小夕的身量骨架已經是十分漂亮了,沒想到她的哥哥也是這麼的骨肉勻停、身板挺拔,肩寬臂長也就算了,那個逆天的腰臀線是怎麼長出來的。

    哎呀呀,沒想到來了華夏居然還有這等美男可以看。

    蘇大女神□□地喝了一口溫度正好的銀耳湯,甜香可口花香濃郁,再襯著此刻的好心情,格外地讓人心情舒暢。

    ……

    就在沈何朝往外送一份湯的功夫,後廚房裡沈何夕已經給自己找事兒做了——嘗菜。

    嚐的就是擺在陶瓷甕的那一份份小涼菜。

    黃瓜拌粉絲,黃瓜全是手切的,脆勁兒和甜味都很完美,粉絲燙洗過之後混在一起拌成了酸辣口味還放了一點糖,不用吃就是哥哥做的,不錯不錯。

    女孩兒愉快地點點頭,往自己的小空碗裡夾了一夾子的粉絲。

    蛤蜊肉拌菠菜,芥末油和蒜味的比例恰到好處,還是哥哥的作品,恩恩,也夾一點。

    剩下的兩個甕裡一個放的是泡椒鳳爪,另一個放的不是小菜,是小半甕的紅油蒜糊。

    咦?這是蒜泥白肉的調料,典型上河幫的手藝,店裡來了川菜廚子麼?

    沈何夕正彎腰研究著兩個甕裡的東西,沈何朝掀開簾子從前面邁步走了進來。

    女孩兒立刻把那些別系吃的拋到腦後,左手小菜右手銀耳湯跑到哥哥身後的馬扎上坐著繼續吃吃吃。

    沈何朝開了兩個灶,一邊熗鍋,一邊燒水煮麵,間或回頭看看自己的妹妹一眼,笑容裡是滿滿的溫柔和疼寵。

    *******

     也許沈家人表達情感的方式永遠都是做做做和吃吃吃。

    前面的沈何朝在投餵自己的妹妹,在小院子裡的沈抱石也在投餵自己的哥哥。

    滾蛋餃子絆腿面,遠遊的人回到魯地的第一頓飯總是要有一碗熱騰騰的麵條。

    麵團是沈老爺子早起就揉好的,切出一小塊足夠兩人吃的,直接就開始揉搓這塊面,用一雙蒼老有力的手把麵搓成長條,抹上點油盤起來,過一會兒再搓幾下。

    很快,面就變成了盤成了光盤狀的細條,粗細不過小孩子的食指,細長蜿蜒地像是一條長蛇。

    雞腿肉的丁翻炒到顏色見白,撒入香菇丁、木耳丁、洋蔥丁,等到有了食物融和在一起的香氣,放一點豆瓣醬調味,然後再倒一些高湯,小火燉上。

    再在另一口大鍋裡燒上水,沈抱石跟正川雄一獻寶:“那幾年我從北京城裡出來,有人往南走,有人往西走,我也就帶著我娘往西去,去了黃河邊上還認識了幾個朋友,這個做面的手藝就是那時候學的。我連大朝都還沒教呢,先讓你嚐嚐怎麼樣。”

    正川老人坐在院子裡的搖椅上,陽光透過葡萄架灑下來,亮而不曬,讓人愜意非常。

    “你為什麼、不教、大朝?”

    “我的本事那麼多,他得一樣一樣地學也得學半輩子。”

    沈抱石把盤好的面放在離大鍋有一定距離的地方,左手捏著面的一頭,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輕壓住麵條,得意地看了外面的老兄弟一眼,左手手腕一震,用力輕拉,右手同時加大拿捏的力道,短短的一截麵條陡然變得細長,伴隨著左手鬆開的方向輕飄飄地落進了鍋裡。

    左手收回,再往外一扯一揚,那團盤起來的面就像是被送入了紡紗機一樣變成了細長又有韌勁兒的細麵條了。

    看見沈抱石的這一手,正川雄一也來了興致,他急急地站了起來,也張著手進了廚房。

    “我也、試試。”

    “試什麼呀?別添亂,我這馬上就好了。”

    “試試。”

    “都說了,這不馬上就得了。”沈抱石撇頭看了一眼面盤子,剛剛還滿滿的面,現在外圍最大的幾圈都已經進了鍋裡了。

    正川雄一就站在一邊看著沈抱石做著這個一根麵,又是手癢又是心癢,偏偏沈抱石這個臭小子就是不讓他動。

    他轉身拿起一根胡蘿蔔放到了水里洗了洗。

    沈抱石扭頭看了他一眼,就看見他拿著一把刀要把胡蘿蔔片進燉著的燥子裡。

    “不行啊!我不吃熟的胡蘿蔔。”

    “面讓我、來一下。”隔了這麼多年還記得弟弟口味的正川雄一拿著胡蘿蔔來要挾做面的權力。

    沈抱石意志堅定:“不行。”

    正川雄一繼續作勢要切胡蘿蔔。

    兩個老頭一個手持麵條,一個手握胡蘿蔔,就像很多很多年前一樣互相威脅對峙著,過了幾秒,他們看看自己再看看對方,終於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一把年紀了還玩威脅這一套。”

    “一把年紀了、你還是不聽哥哥的話。”

    兩個人互相指責了一番,沈抱石一臉“我不跟你一般見識”的表情把麵條讓給了正川雄一。

    在那之前,他把鍋裡煮的差不多的細麵條先撈了出來。

    “自己做了的自己吃,我看看你能弄出什麼來。”

    ……

    最終,那碗略有粗一點的面還是讓沈抱石以“自己更愛有嚼勁”的原因奪去吃掉了。

    坐在院子裡,兩個老人開始聊天,談過去,難過的事情的太多,很多話題,兩個老人都下意識地避開了。

    那就聊現在吧,聊啊聊啊,就談到了孫子輩的教養上。

    沈抱石終於乾了他一直以來想要做的事情,狠狠地嘲笑了正川雄一不會教孫子。

    “你那個孫子,幹活的時候一副我是來接受磨練的模樣,真是讓你養成了少爺脾氣。”

    想到自己的孫子,正川雄一覺得自己責任很大:“唉——平次,我沒有、好好教導他,大朝、很好,小夕、也很好。”

    “那是,你不看孩子是誰一手帶大的。”說起自己的孫子孫女,沈抱石連腦袋都額外抬高了兩分。

    正川雄一就看不得他這副得意樣子,再想到小夕那麼好的孩子居然差點被沈抱石荒廢了,他默默地把小膩歪抱到了石桌上。

    “小夕、天資、非常好、就是,你不教她、廚藝。”

    提起小夕不學廚藝的淵源,沈抱石有幾分心虛:“誰說我不教?我那是以前以為小夕跟她媽一樣,腦子聰明愛讀書,不愛進廚房。”

    正川雄一順了順小膩歪的毛:“你是把一頭狼,當成貓在養。你不教她、我教。”

    “是狼是貓那是我孫女,我現在教他也來得及。”沈抱石說著就要去抱回小膩歪。

    正川大師堅決不放:“給我吧,我能教好。”

    “那是我孫女!”沈名廚去拎小膩歪的小狗腿。

    陽光晴好,微風飄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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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0 23:07:13
第76章 清蒸鴉片魚

    晚飯時間,豐盛飯菜就要在沈家的小院子裡擺開,除了沈家的三口人和曾經也姓沈姓了好幾年的正川雄一,桌上只有蘇仟這一個實打實的“外人”。

    可是這個外人有功啊,如果沒有她,沈何夕想要弄迴流魚刀是真的要費一大番周折呢。

    刀回來了,孫女也回來了,老兄弟也回來了,沈抱石心裡是真的高興,他拍了拍刀特別豪氣地對勞苦功高的“蘇家小丫頭”說:“在我們家,你看好什麼就拿什麼,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完全不用客氣啊。”

    蘇仟笑得一如既往地聖光普照:“沈爺爺您放心,我這個人從來不知道什麼是客氣的。”

    她來華夏的目的最主要的就是在這裡每天都吃到特別好吃的東西,和這麼一家廚藝高超的人搭上了線,她怎麼可能客氣?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小夕的爺爺格外地有些單純呢。

    晚餐當然是沈何朝掌勺,沈何夕在廚房裡轉悠了兩圈想要幫忙,被她家哥哥在嘴裡塞了一塊點心給趕了出來。

    如果亞瑟他們在這裡,大概就知道他們姐姐那麼熟悉的投喂姿勢是怎麼學來的了。

    沈抱石看了正川雄一一眼,又看看自己一反常態就只想往廚房裡鑽的小孫女:“丫頭,你跟著你這個爺爺學了廚藝?去廚房,你給我露一手。”

    露一手?

    正川雄一早就知道沈何夕本身已經有了相當不錯的廚藝,所以他們之間所謂的教導完全不只是鍋碗瓢盆的“技”而是上升到“術”的層面……說白了,如果小夕這個時候做一道菜,有八成的可能會被小刀一眼看出來是沈家□□的。

    沈何夕看了看神色有點酸溜溜的自家老爺子,再看看微微點頭的正川雄一,再一次擠進了廚房裡。

    廚房裡的沈何朝打算做二涼四熱六道菜再加一道湯,兩個涼菜分別是清拌藕片和拌耳絲,正好是能讓兩個老人說這話喝著小酒的下酒菜,四個熱菜是芙蓉干貝、炸蠣黃、啤酒燜排骨、清蒸鴉片魚,最後一道湯是鮮蘑雞湯。

    此時那兩個涼菜早就在人們的筷子攻擊之下,芙蓉干貝也已經裡面的干貝和芙蓉蛋已經分別上鍋蒸制,炸蠣黃即將端盤上桌,鮮蘑雞湯在鍋裡,家裡的三個灶頭不夠用,啤酒燜排骨一會兒去前院廚房取回來就能吃。

    只剩了一道清蒸鴉片魚,沈何朝正打算清理一下,被沈何夕接手了過來。

    “這個菜我做。”

    啊?妹妹怎麼會做飯了?

    沈何朝知道沈何夕似乎有正川大師教她廚藝,但是沒想到還不到兩個月的功夫她就能這麼輕鬆愉快地跟自己說:“這道菜我做了。”

    【會很燙。】

    “沒事啦,沒事啦。”

    【燒熱油很危險的。】

    “不會的。”沈何夕把她哥哥往旁邊推:“你去上菜吧。”

    女孩兒有模有樣地拿起牙片魚開始去鰓破膛。

    沈何朝拗不過自己的妹妹,只能一步三回頭地端著一盤炸蠣黃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沒想到沈何夕也蹬蹬蹬地跑了出來,徑直跑向沈抱石,從他的懷裡把流魚掏了出來:“刀給我用一下。”

    拿起流魚刀又她奔向了堂屋。

    堂屋裡,藍色的綢布,紅木的架托,有一把刀也同樣寂寞了太久了。

    折燕、流魚,一把刀因為造型奇詭形似燕翅相折而得名,一把刀因為刀鋒流暢如魚入水而得名。

    同樣的刀柄,同樣的銘環,同樣的材質,兩把不一樣的刀竟然也有聚散離合,也會相互思念。

    是的,思念。

    不知道是刀對刀,還是人對刀。折燕流魚的分別是將近百年,而沈何夕自己與折燕的分離,是隔了一個束縛著靈魂的外殼。

    仰起頭,沈何夕看看堂屋正中只掛著的一副松鶴延年圖,露出了一個輕輕的笑容。

    對,沈家是不拜易牙,也不拜伊尹的。

    他們是華夏烹飪始祖,卻不是沈家信念的來源。

    拿著刀,沈何夕在院子裡對沈老頭抱怨:“我哥的菜刀太重了。”

    對,金柄大刀確實很重,沈抱石知道這個,但是……廚房裡輕快的刀也不是沒有啊,為什麼要去拿折燕和流魚呢?

    正川雄一不愧是被沈何夕叫了這麼久的“大爺”,看見沈抱石想要說什麼,他立刻拿起酒杯堵他的嘴:“我教的、小夕,肯定,愛用什麼、用什麼。”

    “嘿,你什麼意思?”沈抱石一聽立刻就不服氣了,“小夕是我孫女,我肯定讓她愛用什麼用什麼!”

    “你、心疼刀。”

    “誰心疼了?我是怕她不會用……”

    “你、心疼了。”正川雄一態度非常的堅決,小刀你現在這個樣子就是連兩把刀都捨不得讓你孫女用,“摳、門。”

    “沈抱雲你……”

    蘇仟左右看看兩位老人,優哉游哉地又吃了兩個炸蠣黃,沒想到生蠔還有這麼平民的吃法,相較于洋人或者外國中餐館裡一個一個或是生吃吸食或是精心烤制的吃法,這樣把生蠔的肉裹著一層蛋糊炸出來再蘸著味道特別的調料粉,一口可以吃掉兩三個的感覺真是讓人覺得很過癮呀。

    金色的外殼裡面是海蠣子依然保留的原汁原味的鮮美,再由椒鹽增加味道的層次感,真的是讓人感覺非常暢快的一道菜。

    沈抱石看見蘇仟吃得很開心,忍不住跟她說:“這個海蠣子,是袁氏海八珍之一。小蘇丫頭你知道什麼是海八珍麼?”

    蘇仟搖了搖頭,一臉興味地看著老爺子:“沈爺爺,什麼是海八珍啊?”

    古代八珍之說自《禮記》起就有所記載,隨著時間的推進,人們找到了越來越多的食材,食物的分級越來越明顯,各種各樣的八珍也就代表了這種食材在當時的名貴程度。

    前朝有全席宴,幾乎囊括了天下所有的珍饈食材,又在其中分出了山海禽草各有八珍的美味。

    當然,那些“八珍”裡面並沒有包括海蠣子。

    但是同時也有一位有名的文人,也是有名的吃貨,在他自己撰寫的《隨園食單》裡面,把蠣黃列為了八珍之一。

    “當食客當得如此有名,袁大人可謂是古今吃貨之翹楚。”講起典故,沈抱石就來了精神,歷朝歷代的美味傳奇他是信手拈來如數家珍。

    蘇仟非常捧場地不停地追問,嘴裡也在不停地吃吃吃。

    就這樣,在外面的蘇仟和正川雄一合夥讓沈抱石暫時忘記了沈何夕把折燕刀和流魚刀拿去做飯的事情。

    在廚房裡,沈何夕正在處理著牙片魚。

    牙片魚的名字其實是海邊人對大比目魚的別稱,比目魚的兩隻總是長在一邊,長在左邊的被稱為鮃魚,長在右邊的被稱為鰈魚。

    這種魚生長在海底,形狀扁平,肉質細嫩潔白,味道鮮美肥腴,只取它本身的肉質和鮮味就能夠做出很多可口的菜餚,所以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這都是相當不錯的食材。

    沈何夕用流魚刀破開魚肚子掏出裡面的髒東西,再用依靠折燕刀的特殊刀紋快速地去掉鴉片魚的魚鱗。

    在魚的兩面斜切幾刀,刀探到魚骨部位就收回,淋上料酒祛除一下腥味。

    沈何夕醃好了魚,扭頭看向自己的哥哥:“怎麼樣?是不是沒有切到自己?”

    沈何朝面帶微笑地點點頭,乖乖地清洗乾淨蔥姜,放到了妹妹的面前。

    蔥姜切成薄片,放在魚肉切開的縫隙裡,拿出一個魚盤,在盤底抹上一層油再放上薑片,然後把“兩肋插蔥”的牙片魚放在上面。

    鍋裡放冷水,魚盤放進蒸屜裡,水開之後蒸18分鐘左右,再把魚端下來,蒸過的蔥姜之類統統不要,另外碼上蔥薑絲和青紅椒絲。

    蒸魚時蒸出的魚湯過濾後倒進小碗裡,用豆豉、耗油、鹽糖調味。

    鍋裡的油燒到七八分熱,炸一下花椒再取出來,最後把熱油潑在魚身上的各種絲狀食材上。

    然後再澆上調好的調味汁。

    沈何朝看著妹妹做菜的手法,心裡真的有一些驚訝,但是更多的是驚喜。

    一道蒸魚,講究的是蒸魚火候和潑油時激髮香味的手法,從這兩點上來說,小夕的處理都是近乎於完美無缺的。

    沈何夕一臉邀功地表情看著自己的哥哥,有哥哥陪在身邊做菜的感覺簡直是像做夢一樣開心又愉快。

    而且用的是流魚和折燕呢。

    讓人有一種此生無憾的幸福和滿足。

    沈何朝制止了妹妹要直接端著魚上桌的動作,他拿出一個端菜盤,自己把魚放在了菜盤上。

    【你想自己端出去麼?】

    “對啊,我要自己端給老頭看我做的魚。”

    沈何夕端起了魚,在她是身後,沈何朝一直小心地跟著,等她把菜盤放在了桌子上的時候,一雙大手已經從菜盤裡把魚穩穩地端了出來。

    兄妹兩個人隔著一個菜盤相視一笑,直面了這一幕的蘇仟覺得自己眼睛都要被閃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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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洋蔥圈

    “這個魚……”沈抱石夾起牙片魚下部靠近魚鰭的位置放進嘴裡,慢慢咀嚼了兩下嘗嘗味道,然後又夾了一筷子——一筷子夾走了一大塊魚肉。

    “味道調理的很細致,有點南派的模子也有咱家自己的味底。”沈抱石看向自己的孫女,“你去了腐國才學的?”

    “我十七歲之後學的。”女孩兒淡淡地說,臉上還掛著笑容。

    坐在一邊的蘇仟和沈何朝都扭頭看了她一眼。

    蘇仟知道自己在認識沈何夕的時候,她就已經是深藏不露的廚藝高手了。

    沈何朝知道剛剛妹妹處理魚的動作絕對不是一年兩年能練出來的。

    坐在他們倆中間的女孩兒恍若未覺地低頭吃起了哥哥給她布的一塊排骨。

    正川老頭板著一張臉老神在在地喝湯。

    其實,這個桌子上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在隱瞞。

    “嗯……”沈老頭沒再說什麼,夾了一筷子魚,又夾了一筷子魚……

    那天晚上,沈抱石和沈何朝為了搶牙片魚的魚尾差點炒了起來,當然,肯定是單方面的吵架。

    在爺爺的對“不孝孫”的碎碎念中,沈何朝非常淡定地吃掉了最後一口牙片魚,任誰都能看出來他特別特別的開心。

    正川老爺子看著那邊祖孫三個人說說鬧鬧,依稀覺得自己忘了什麼事兒。

    到底是什麼事兒呢?正巧沈抱石吃飽了之後又找出了前一年自己釀的果酒,他就把那點思考扔到腦後去了。

    所以,可憐的正川平次被他的爺爺真的遺忘了,在沈家後廚房過著學習低頭做菜的日子大概還要一段時間。

    不過,他現在也沒什麼精力去想自己的爺爺了,難得半天的假期他已經睡了兩個小時。

    光頭在耳朵裡塞了兩塊棉球努力地在看一本租來的小說。

    仙人板板地,個瓜娃子,睡覺還打呼嚕!

    *******

     遠在腐國,有人仿佛與那個院子裡的歡樂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

    何勉韻已經有一個星期不想說話也不想見人了,除了她的丈夫,她對自己的孩子都有了一點敷衍的態度。

    哈特先生端著餐盤打開了妻子的房門,就看見他的妻子臉色蒼白地坐在桌子的邊上,桌子的另一邊還放著那個寫了電話號碼的紙條。

    “親愛的,午餐的時間你應該吃點東西。烤雞腿、洋蔥圈、還有果醬布丁,你稍微吃一點下午我們去你最喜歡的餐廳喝下午茶怎麼樣?”

    他不會告訴自己的妻子,就在十分鐘之前凱瑟琳還在念叨Cici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也不知道媽媽什麼時候能恢復正常。孩子們擔心著自己的媽媽,又被那天她歇斯底裡的狀態嚇到了。

    “我不想吃。”何勉韻什麼都不想吃,自從那天晚上之後,她就有了輕度厭食症的傾向,專門找了心理醫生來看過的哈特先生對她如今的身體和心理狀況都非常擔心。

    “相信我,你就算把自己餓成Cici那麼瘦,問題還是解決不了的。”哈特先生努力調動自己生來就所剩無幾的幽默感,但是事情並沒有往好的方向發展。

    他的妻子低下頭用雙手捂住腦袋,似乎在假裝自己是一只鴕鳥。

    “我的兩個孩子,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能為他們做什麼,或者我對他們已經做了什麼。”何勉韻痛苦地抓了一下自己的頭發。

    “在過去的十幾年裡我一只在努力地當好一個母親、一個妻子的角色,我把我從前在華夏經歷的一切當成了一場噩夢。可是噩夢裡有我的孩子,親愛的,我似乎在逃離華夏的時候已經把我的兒子和女兒扔給了噩夢。當我的女兒再次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覺得我的噩夢再一次地開始了。沒想到,真正在噩夢裡出不來的是我自己,我居然變得自己都不認識自己。”

    “噩夢?怎麼會是噩夢呢?在我的眼裡Cici是個好女孩兒,我很少看見一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女孩兒像她一樣包容又自信能夠好好規劃自己的生活,無論在哪裡,我相信她都會成為一個很好的人。”哈特先生有時候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妻子都在想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為什麼一定要把自己的過去和期望強加給孩子呢。

    何勉韻自嘲地笑了一下,笑容裡滿是苦澀:“她的哥哥不能說話,她隱瞞了我快一年,在前幾天我頭腦最不清楚的時候還在想是不是因為她怕我把她的哥哥弄來這個國家……我的內心有時候真是卑劣到會嚇到自己。”

    “不,你怎麼會這麼想?親愛的,我的意思是說你並不卑劣,你只是對自己的要求太高了。”哈特先生把一杯熱的可可放在了她的手邊,“喝一點熱飲料吧,醫生說你要保證糖分的攝取”

    “寶貝,你對自己的要求太高了,你希望自己是個完美無缺的妻子,完全無缺的管理者,完美無缺的母親,不允許自己的人生有一點的問題。我還記得你來到了腐國就迅速進入了腐國人的生存狀態,面對自己在腐國生下的孩子你就立刻成為了一個腐國人眼中的好母親。”

    想到當年自己看到的那個事事苛求自己做的和這個國家的人一樣好甚至更好的年輕女人,哈特先生又笑了。

    當年的他一心拼搏於事業一直沒有結婚,直到注意到了自己現在的妻子。這個來應聘打字員的有著東方風情的年輕女人不僅工作上敢拼敢做,就連飲食口味也迅速變得和她身邊的人一樣,自己愛上的卻是她在那副堅強外表下面隱藏的脆弱和溫柔。

    她一直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坦然地享受幸福和快樂,但是她的心似乎一直被什麼陰影掩蓋著。成為一個怎樣的人,成了她生命的主旋律,卻忘了她自己和別人的心情。

    Cici做的華夏美食居然像是一把鑰匙,在勾起了她那些美好記憶的同時,也讓她想起了那些稱不上愉快地往事——她遲早要面對的那些往事,也好,揭開了過去之後,她能更坦率一些也足以讓人欣慰了。

    “其實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是有缺點的,可能每天他們都是會犯錯誤的,我們必須承認自己在某些方面的殘缺,就好像你不會做飯、亞瑟永遠學不會穩重、弗雷德總是太過於敏感,凱瑟琳總是太霸道……但是他們都是我們的寶貝,面對她們是時候你溫柔又開明,因為你把自己定位成了一個腐國母親,可是面對Cici的時候你立刻把自己當成了華夏母親中嚴厲的那一個。”

    哈特先生嘆了口氣,走到哈特太太的身邊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親愛的,我從不覺得你的上一段婚姻是你的污點和殘缺,你是我的妻子,我對你的一切都應該看成是屬於你的一部分,包括Cici和他的哥哥。你自己也不應該這樣把你的過去徹底摒棄在你的生命之外。也許在面對Cici的時候,你看見的是過去的那個你,但是你卻用了本質上和你厭惡的那些人一樣的態度去面對她和要求她。”

    “這都是我的錯。”何勉韻苦笑了一下,“有時候人真的是膽小到讓人無法想像,我根本沒辦法去自己問一問為什麼我的兒子會不能說話。為什麼Cici不肯告訴我?我想到了一個最可怕的可能,你知道麼?我猜到了是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多年都沒人告訴我……這個猜測讓我害怕極了,也讓我變得更加的懦弱和自我唾棄。”

    “不管是怎樣的結果,我們都要去面對,親愛的,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一直快樂下去,像過去的十幾年一樣按照自己的安排生活。但是我們不能無視你的過去,我也不能無視你對待快樂總是這麼的卑怯,好吧,我們可以完全割裂或者無視它們,但是你不會快樂。任何人,逃避了痛苦也就喪失了擁抱快樂的勇氣。”

    快樂?在見到小夕之前的自己快樂麼?把自己當成一個真正的腐國人,看著尖塔和河流,看著各種發色和瞳色是白人和自己友善地打招呼,那時的自己快樂麼?

    剛來腐國的時候,語言障礙之外還有種種的不習慣,她就把在華夏的所有生活習慣都拋棄了,那時的自己快樂麼?

    只能當一個小小的打字員,除了錄入資料和極其小概率地充當一下中文翻譯她沒有別的收入,白天工作晚上學習,住在只有幾平米的出租房裡,那時的自己快樂麼?

    晚上想孩子想得睡不著,夢裡都是大朝張開的手臂和小夕小貓一樣的哭聲,那時的自己,快樂麼?

    剛來了腐國九個月就得知了自己唯一的親人在港城去世的消息,那時的自己只能抱著大朝和小夕的照片才能入眠,不然就是整夜整夜地睜著眼睛,在這個陌生的國度,她比一片落入水中的葉子還要彷徨無依。大概就是在那個時候,她已經開始學會了逃避和遺忘。

    只是上天讓她遇到了哈特先生,她有了新的家庭,體面的身份、可愛的孩子,她就漸漸不再去回想過去,過去的痛苦似乎是一個黑洞,即使吞噬了她這一生所有的快樂都無法填補。

    她珍惜著自己婚後得來的幸福,所以自以為是地把自己的過去封存,留下的只有對女兒的執念,或者說是對自己曾經的執念。

    到了最後,傷人傷己。

    高貴的、體面的、被人們交口稱贊的哈特夫人終於抱在自己的丈夫的懷裡嚎啕大哭起來:“我忘了!我居然忘了我曾經是那麼愛他,我那麼期待過他的降臨,我把他當成過我生命裡的支撐,我徹底忘了他,忘了他那麼多年,把他當成了我自以為不幸福生活的一個符號!”

    母親的哭聲隱約傳出,弗雷德在門外少年老成地搖了搖頭。

    姐姐說得對,只要媽媽想開了,什麼問題都不是問題。

    可是為什麼今天的洋蔥圈這麼難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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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1 22:58:35
第78章 煮玉米

    又是一天烏漆墨黑的早上三點半,正川平次打著哈欠穿著塑料拖鞋和短袖汗衫拖拖拉拉地走出房間,一股子帶著海水氣的涼風從他的頭頂呼啦到腳後跟,讓他整個人立刻清醒了不少。

    現在的他每天從早上三點半忙到夜裡,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收到了莫大的摧殘,簡直是被摧殘到連去買衣服的時間都沒有,天氣漸漸熱了起來,他的幾件西裝襯衣穿進廚房工作方不方便不說,廚房裡的高溫能在半個小時內讓汗水把他的衣服裡裡外外洗兩遍。

    思來想去,他最後只能拜托了光頭去幫他去買衣服,結果光頭買回來的是菜市場上五塊錢一件十塊錢三件的大汗衫、大褲衩和塑料拖鞋。

    看見衣服的時候,國寶大師的孫子、片兒國年輕一代廚藝翹楚的正川平次先生深吸了三口氣才強忍住把衣服糊到光頭臉上的衝動。

    在穿和不穿之間正川平次整整糾結了兩分鐘,結果就是當日裡那個西裝筆挺的成功人士形像蕩然無存,只剩了一個除了頭發上還有毛其余的都和川娃子光頭同一批流水線出產的村貨年輕人。

    這也是有好處的,至少他和廚房裡的其他人之間那一點似有似無的隔閡又消除許多,偶爾在沈何朝不在的時候,成子和文河他們也都樂意再和他交流點廚藝上的心得了。

    雖然是物質上前所未有的苛待,雖然身體和精神上都飽受□□,正川平次卻覺得在這樣的生活和工作中,自己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

    我到底愛的是廚藝還是廚藝背後的榮耀,我到底是應該作為正川平次活著還是應該作為一個壽司大師的孫子活著,他覺得自己已經找到了答案。

    無論是沈大師的犀利評價,還是沈何朝對他的捶打磨練,在這些東西的背後他能感受到對方對他的善意,他的廚藝本身已經學了太多,但是他在如何做人如何做好一個廚子的事情上學的太少。

    無論是彎下腰還是穩下心都是他現在最應該做到的事情。

    爺爺,也許等到您再次見到我的時候,您也會覺得這樣的我更符合您一直以來的期待吧、

    把板車推出院子,轉身關上院門,鄉土版正川再騎上車子往外走。

    巷子頭上照例會有沈何朝騎著另一輛三輪車在等著他。

    不過今天的情況有點例外,昏黃的燈光下除了沈何朝,還有一個女孩兒也推著自行車站在那裡。

    沈何朝並沒有給兩個人互相介紹的意思,他還記得正川平次干的蠢事,他對著正川平次輕輕點點頭,就一馬當先地把車騎到了前面。

    年輕的女孩兒扎著馬尾辮,腿上穿了一條牛仔五分褲,上身是一個淡黃色的短袖T恤,因為早上風涼霧重,她還被哥哥強制披上了一件大號長袖襯衣當外套,看起來身材纖瘦面龐嬌美。

    這位當然是回來之後一直膩歪著自己哥哥的沈何夕,在她的車筐裡還有一條小狗在趴在豎放的背包裡搖著尾巴——照著沈老頭子的說法,這就是“大膩歪帶著小膩歪,小膩歪膩歪著大膩歪。”

    看見正川平次,沈何夕看了自己的哥哥一眼。

    肩不能挑手不能抬……每天被發配著來買菜,他是得罪了爺爺還是得罪了哥哥?

    如果得罪了爺爺也就算了,如果是是得罪了哥哥的話。

    呵呵。

    恩,妹子,他其實是把兩個都得罪透了,而且似乎馬上還要得罪最不該得罪的那一個。

    沈何朝買菜的路線一貫是先去河邊的市場買菜再去碼頭挑海鮮,沈何夕輕車熟路地跟在他的側後面,因為沈何朝的特殊情況兩個人無法正常的“交談”,但是他們偶爾看對方的眼神,就讓正川平次覺得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起的越來越頻繁了。

    難道這是朝君的未婚妻?看起來長得真是不錯啊。

    昨天他打著呵欠清理菜簍子,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別睡過去上,根本沒注意到廚房裡進來了一個年輕女孩兒。

    他自然也就錯過了一個重要的信息——沈何夕就是沈何朝的妹妹。

    穿過栽滿了梧桐樹的老街道,再經過新建在小河上的鋼筋橋,早市上的熙熙攘攘就在眼前。

    現在正是城裡各大菜館挑菜進貨的時候,不少人看見沈何朝都笑著跟他揮手致意,沈家的小師傅雖然不能說話,但是在整個太平區也算是出了名的好人緣。

    沈何朝並沒有向往常一樣直奔去幾家相熟的菜肉攤子,而是先去買了一棒熱乎乎的煮玉米放在了沈何夕的手裡。

    六月的早晨風涼,把玉米捧在手裡能夠取暖,吃到肚子裡又能飽腹。

    沈何夕就笑眯眯地背著小膩歪啃著玉米跟在哥哥的後面看他們挑選各種各樣的肉和蔬菜。

    黃瓜、韭菜、西紅柿、芹菜……這些都是不能少的,新鮮的山藥和剛上市的韭薹也買了一些,山藥適合兩個老人吃,韭薹可以用來給妹妹包小餛飩,這麼想著,沈何朝又挑了一把青蒜。

    豬肉平時都是訂好了一家老店的五花和後肘,今天店老板來的晚了,肉還沒來得及分割,沈何朝直接讓他把整個那塊肉搬到了正川平次騎著的三輪上。

    是的,在這裡買的蔬菜和肉類全部都放在了正川平次的車上,然後他還要滿載著東西積蓄跟著騎著空車的沈何朝去海邊碼頭,他自己大概也習慣了這樣被□□著,乖乖地把東西都往自己的車上搬。

    沈何夕自己溜溜達達也買了一點口蘑和豆腐,看著她一直有說有笑地跟在沈何朝的身邊,兩樣小東西幾位攤主都給了她批發的價格。

    小膩歪從她的背包裡把腦袋掙出來,抽著小鼻子聞著早晨這個市場在人來人往中蘊含出的生氣勃勃。

    東西買的差不多了,沈何朝又想起來去了稍遠的禽蛋攤子挑雞和雞蛋。

    正好這時一個三輪貨車轟轟隆隆地開了過來,車子正好停在了明亮的路燈下面,在燈光的映襯下滿滿的一車甜瓜都是白裡透著黃綠的顏色,怎麼看都覺得喜人。

    回國之後,沈何夕發現在自己的眼裡國內的一切都變成了好東西,比如手裡這個兩塊錢一大塊的豆腐,再比如不遠處那車似乎帶著露水的甜瓜。

    女孩兒走到貨車的跟前,攤主帶著自己才兩三歲的孩子一起從車上下來,小孩兒自己笑呵呵地跑到了車後面,手裡還舉著甜瓜的價牌,攤主從另一邊繞過來,把車子的後鬥插銷拔了下來。

    車鬥裡的甜瓜堆得太滿,有幾個甜瓜滾了幾下,攤主也沒在意,還在忙著招攬生意。

    沈何夕走到車子的跟前,正好看見車主把車鬥的擋板打開,滿車的甜瓜咕嚕嚕地就開始往下滾,瓜砸下去的方向還有攤主的孩子站在那裡。

    瘦削的女孩兒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之前一手拎起了攤主的孩子,一手把車鬥的後擋板掀了上去。

    攤主到了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他立刻搶過自己的孩子抱在懷裡,小孩兒還是笑呵呵的,他的爸爸後怕到眼淚都差點流出來。

    少說也有一二百斤的甜瓜被後擋板一擋,停住了滾動的勢頭,女孩兒就把擋板的插銷插回去,又沒事兒人一樣地拎著豆腐和口蘑走了。

    一邊走一邊有點小憂傷,可惜那個還剩了兩口的玉米,被她情急之下扔在了地上。

    這一切都被等在車邊的正川平次看了個正著——沒想到朝君的女朋友看起來瘦瘦的居然是個大力士!?

    喜歡身嬌體軟型女孩兒的正川君在心裡默默為沈何朝哀悼了兩秒。看起來這麼厲害的朝君將來如果和女朋友吵架的話會不會被人失手打死?

    沈何朝拎著給妹妹買好的一只草雞走了過來,看見沈何夕的手裡的豆腐顛碎了一塊,急忙又給她買了一塊。

    女孩兒笑容滿面地享受著哥哥對自己的疼愛:“哥哥你真好,中午咱們讓老爺子做鍋塌豆腐吧。”

    沈何朝點了點頭,兄妹兩個肩並肩推著自行車往外走,留下正川平次一個人石化在晨風裡。

    哥、哥哥?

    朝君只有一個妹妹吧?

    朝君的妹妹就是爺爺說讓我娶的那一個吧?

    朝君的那個妹妹就是被我“退婚”……

    想到剛剛那個女孩兒一手拎著小孩兒一手推上了滿車甜瓜的樣子,正川平次頓時覺得天旋地轉遍體生寒。

    當初沈何朝揍了自己一頓的地方現在又開始疼了起來。

    爺爺……如果你再來不救自己的孫子,可能我們就只能在天國相會了!

    *******

     沈何夕心情愉快地抱著小膩歪回到了家裡,看見的是兩個老人面色難看地坐在院子裡。

    “你們今天怎麼了?早飯沒吃好麼?”她揚了一下手裡的東西,“早飯我給你們做口蘑瘦肉的疙瘩湯怎麼樣?”

    “丫頭,你說我明明和徐老頭約好了他夏天來這兒消暑的,怎麼他現在就不接我電話呢?”

    “嗯?徐老頭?”

    徐漢生徐大師麼?從年份上看……他似乎、大概、就是今年去世的吧?

    回想起自己聽說過的徐家的傳聞,沈何夕默不作聲地把東西放進廚房,然後抓了一下小膩歪的腦袋。

    “既然你們這麼擔心,那就讓我去省城看看唄。”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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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1 22:58:54
第79章 三菜四不要

    刨除年齡和性別,沈何夕確實是最適合去省城走一趟的人選,大朝確實是熟門熟路,可他身後還有沈家餃子館好幾號人,無論只是出了小事兒還是事情比較棘手,他一走就是餃子館停業,或是得不償失,或是歸期不定。

    更何況,沈何朝不能說話,這確實是不能回避的一個問題……沈老爺子想到這一點,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一個不能說話的人,在很多時候是很難讓人信服的。

    他倒是也想過自己去,可是無論是他還是正川雄一兩個老爺子年紀都不小的,省城的夏天又悶又熱,沈何夕也擔心他們一著急再倒了一個。

    如果沈何夕去的話,沈老頭是對自己孫女的智商和應變能力有信心,但是他怕出了特別的情況會讓小夕陷入危險。

    嗯,這個顧慮在沈何夕徒手掰斷了手腕那麼粗的樹枝之後好像也不算什麼顧慮了。

    “丫頭你去洋人那裡到底是讀書啊還是習武啊?”

    沈何夕笑的很甜:“牛肉可能比較養人。”

    沈老爺子哼了一聲:“我一把年紀了,什麼沒見過,你變成孫悟空了也是我孫女。”

    女孩兒聽出來他的話裡意有所指,從後面撲上去抱著自己家裡的老爺子:“老頭你是大好人啊!雖然脾氣很爛嘴又很硬但是還是大好人啊!”

    就算自己有秘密也依然被家人包容和親近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這種不管你是干了什麼當了什麼我永遠支持你的隱晦表態,大概也就只有自己家裡這個別扭的老爺子才能說得出來吧!

    沈何夕一高興,手臂上上不自覺地就使了力。

    “你你你!你這個丫頭!”一代名廚沈大師一輩子沒被自家的孫女這麼親近過,這一下子大膩歪結結實實地膩歪了他一下,他也說不上來自己心裡是甜還是酸了。

    甜的是孫女的親近,酸的是,如果當初……

    “哎!臭丫頭你干什麼?”

    使力的後果是沈何夕同學用手臂把自己的爺爺夾了起來,可憐了老爺子一把年紀還雙腳離地的狀態真是好笑又有一點滑稽。

    女孩兒的臉上笑得簡直淘氣地一塌糊塗: “老頭兒,我送你回房間啊!”

    “放下我!你這成何體統。”

    “嘿嘿嘿嘿~”沈何夕笑著直接把自己爺爺“挾持”到了兩步外的石凳上。

    沈抱石剛剛坐穩,就拉著沈何夕的手臂說:“一定是要注意安全,不管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到了徐家之後立刻打電話給我。”

    沈何夕知道“壞消息”指的是什麼,她輕輕地拍了拍老人一點也不厚實的肩膀,一臉的自信笑容:“老頭兒你放心吧,不會有什麼壞消息的。”

    就算真是壞消息……我也會給你帶回有仇報仇了的好消息。

    正川雄一坐在搖椅上看著祖孫兩個人嬉鬧,心裡也有那麼一兩分的羨慕勁兒……我也是有孫子的人啊,怎麼我的親孫子就不能這麼跟我親近一下呢?

    咦?我的孫子呢?

    一刻鐘之後,正川平次穿著汗衫、棗紅色的防水大褲衩還有一雙綠的有些惡心的拖鞋抹著汗從廚房的門口出來,說話的時候還帶了一點也說不上是本地還是川地的口音:

    “誰在找我?”

    他親爺爺找他。

    看見正川雄一,正川平次石化了。

    他一向古板嚴厲的爺爺突然就笑了起來,還是正川平次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見過的大笑,笑的真是英武豪邁聲震十裡,一點也看不出平日裡是個面癱臉:

    “這樣才好!這才是我沈抱雲當年學藝時候的模樣!這才像是我的孫子。”

    石像版的正川平次慢慢龜裂了。

    “平次,你就在這裡繼續磨練你自己吧,看到你現在的進步我真的是太欣慰了,這才是我的孫子應有的覺悟和態度,對廚藝的追求就是需要你放□份和地位之後的虔誠。”

    虔……誠……麼?

    正川平次知道,爺爺說的並不是自己身上的這身衣服,也不是自己的現在有些邋遢的形像,他說的是自己這裡的精神狀態。自己在廚房裡感覺到了某種奇妙的快樂,這種快樂讓自己能融入到這個異國的小小餐館裡,並且在這裡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和自由。

    在這個廚房裡的每一個人,他們有不同的性格,不同的愛好,但是他們面對了廚藝的時候,總是會被一個人影響,變得專注又平和。

    這個人,就是沈何朝。

    可是爺爺,難道你就一點你的孫子的人身安全麼?

    *******

     沈何夕在當天上午就出發前往省城,開的是蘇仟的車,還帶了一個男丁——也不知道蘇仟從哪裡雇了一個司機,體格五大三粗相當能唬人。

    開著車的時候還不忘了推銷自己的副業:“堵門口一小時二十!拿刀五十一小時!戴墨鏡戴金鏈子拿刀是八十一小時,您要是包的時間長我還能給您五贈一!”

    沈何夕看向蘇仟:“你雇司機的時候到底怎麼說的?”為什麼對方會覺得我是職業上門討債的?

    蘇仟笑了笑,貼在沈何夕的耳邊小小聲地說:“我點名要他們那最聽話的。”

    “這樣叫最聽話的?”沈何夕也學著自己朋友的樣子說著“悄悄話”。

    “連我說去討債的話都信不就是最聽話的麼?”蘇仟把最後一句說完,沈何夕差點笑出來。“話說你非要咱們兩個出來,到底是這個事情太好辦還是這個事情太難辦?”

    蘇仟很清楚,這件事兒說到底就是來看看沈爺爺的老伙計出了什麼事兒,無論是工作量還是工作強度都低的讓人發指,兩個老爺子和小夕的哥哥之所以同意讓她們兩個女孩兒單獨走這麼一趟,也是因為基本確定了不會有什麼大事兒,大概也就是徐師父住院了甚至……了而已。

    但是看沈何夕的態度,事情沒這麼簡單。

    無所謂啦,反正總能解決,蘇仟把爪子默默伸向沈何朝塞給她妹妹的飯盒,她們兩個急匆匆出門連午飯都沒來得及吃,飯盒裡裝了滿滿的餃子還有幾塊炸刀魚。

    沈何夕沒空去注意自己的肚子,她用手指敲了一下車門,心裡把徐老爺子的這件事兒對比著上輩子的反復琢磨著。

    她上輩子去省城是2003年,那個時候徐大師已經去了五年,他的兒子一家家地找人買賣白湯方子,幾乎全省城的館子都能背過他們家那張大白羊湯的湯方,可是沒人能照著燉出一鍋好湯。

    也就是說,徐老爺子的兒子賣方子的事兒終究成為了泡影。

    但是反過來想,徐老爺子又是在怎麼樣的情況下給出了一張有問題但是人們又看不出來的方子的呢?

    他如果是身體康健的時候,他的兒子怎麼可能逼迫他到這種地步,他如果是病重垂危又怎麼可能要用這麼樣的一張方子來坑自己的親生兒子。

    那只有一種可能,這個方子是徐老爺子身處困境的時候被人逼著寫的,他知道自己的方子要被賣掉,所以迫於無奈寫出了這麼一個方子。

    那逼迫他的這個人,極有可能就是他的兒子和兒媳。

    這樣一想,如今的徐漢生徐大廚很可能就深陷在這樣的困境裡,變數大概就是哥哥跟徐大師學了藝,對方怕他們找上門很可能把徐大師藏起來。

    沈何夕沒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任何人,她要想辦法解決這個事兒,那就只帶一個不會拖後腿的幫手也就夠了。

    汽車開了幾個小時,到了夜裡七點終於抵達了徐家大白羊湯館子的門口,大門緊閉,看起來已經有幾天沒營業了。

    就算是沒有人,沈何夕也扒著門縫仔仔細細地看了看裡面。

    地沒掃,櫃台上東西亂擺著,光這個就能判定在這個餐館最近營業的最後一天,那位和她爺爺同時代的徐大師並沒有來這個餐館,或者說那個時候他已經遭遇了什麼事情了,不然他這種老人不會連餐館的衛生情況都沒顧上。

    電話沒人接,徐家的房子裡沈何夕找了法子翻牆進去也沒有找到人。

    面對這種情況,蘇仟也有點犯愁了:“我們是報警還是花錢找人?”

    “都不用,現在那個家裡東西都還沒收拾過,說明徐老爺子現在還是安全的。”

    “啊?什麼?”

    沈何夕越想越覺得就是這樣,徐家的那對夫妻瞻前顧後又愛投機取巧,可不是能果斷地放棄家裡的院子和鋪面的人。如果說真的是徐老爺子去世了,他們要躲起來也是要收拾了家裡的東西再走。

    現在的這種情況更像是他們帶著徐大師藏了起來。

    沈何夕站在徐家的大門口慢步走了兩圈,最後站住腳拍了一下手:“既然賣方我們找不到,那就去看看買方吧。”

    女孩兒拉著蘇仟坐回了車裡跟那位粗獷的司機說:“去泉聲路9號。”

    泉聲路也是省城的一條老街道,灰色磚瓦的二層小樓,前前後後都已經拆改的不成樣子,只有那個掛了九號門牌的“合意居”還帶了濃濃的舊日風味。

    這一天的合意居照樣生意興隆客似雲來,兩個女孩兒一個壯漢進來之後跟人拼了桌才能混上一頓晚飯。

    跑堂的一臉笑容過來點菜,扎著馬尾穿著短袖的女孩兒看也不看菜譜就直接說到:

    “我要一份奶湯元魚不要湯也不要魚,要一份湯爆三樣也不要湯,再來要一份筒子雞不要雞。”

    跑堂的傻眼了,這也不要那也不要,這是吃的什麼飯啊?

    沒辦法,他舉著記菜板進了廚房。

    過了一會兒,一個穿著廚師衣服的中年人從廚房裡走了出來:“合意居的三大招牌菜你來了個四不要,這是誰擺了陣勢要見我元三同啊?

    -------------

    作者有話要說:*小夕的點菜點的不是三道菜,是元三同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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