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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一枕黃梁
那些帖子,李燕語仔仔細細斟酌了幾遍,去了那些無關緊要的,余下的吩咐小羽捧了,往正院尋福寧太妃商量去了,福寧太妃剛從宮裡回來,正看著阿念寫千字文,李燕語站著看阿念寫了一會兒字,從小羽手裡接過帖子放到幾上,笑著說道:“母親,這是今天收到的,都是請過府的,母親看看。”
“這事你處置就行,我最煩這些應酬。”福寧太妃厭煩的看著那堆帖子說道,李燕語笑著答道:“這事是不得不過來討母親煩,母親知道,我自小居於內院,出嫁前從來沒出過府,出嫁後又一直跟著阿念父親在任上,這京師人家,別說認,就是聽也沒聽說過,至於這中間的淵源,哪家跟哪家有什麼過往,跟咱們家這遠近又如何,都一無所知,母親也教導過我,這外頭的應酬來往,馬虎不得,這不,只好來討母親的主意了。”
福寧太妃聽她說的有道理,直身坐起來,接過李燕語遞過的帖子,一邊看一邊和她說著各家如何如何,李燕語凝神聽著,不時苦惱的皺著眉頭,福寧太妃將帖子扔了大半,留下七八張笑著說道:“我最厭煩這你來我往的應酬,可這應酬又省不得,這幾家,這兩家請酒的,你得去一趟,陪她們老夫人好好說說話,這三四家,過去坐坐,喝杯茶就成,那兩家,你沒去過,就去一趟吧,往後就不用去了,逢年過節打發幾個婆子過去請個安問個好就成。”
李燕語一一答應,為難的看著福寧太妃央求道:“母親可不能讓我一個人去!我沒見世面,又人生地不熟的,萬一失了禮,自己丟人現眼倒是小事,損了咱們府裡的體面就不好了,再說,萬一哪一處不妥當,還怕得罪了人,母親得陪我去!”
福寧太妃指著李燕語嗔怪道:“你看看你,怎麼跟孩子一樣,出個門還得拉上大人帶著!”
“母親,這事您可不能不管。”李燕語殷勤的給福寧太妃捏了肩膀,討好的說道,福寧太妃看著歪頭看著自己和母親的阿念,只好點頭答應道:“少不得走一趟,你把那幾張帖子再拿來我瞧瞧。”
李燕語忙將帖子遞過來,福寧太妃一張張又翻了一遍,轉頭看著李燕語歎氣道:“這些,真都得走一趟,不然就成了咱們過於傲慢了,不過這要是都走一趟,再怎麼緊趕,也得五六天,要不,我看這麼著吧,干脆咱們下帖子請她們過府,一起過來,也算是咱們府除了服,跟親戚朋友道個謝,用我的名義發帖子,這樣,忙一天就夠了。”
李燕語聽的眉開眼笑,她就是這麼想的,不過,福寧太妃不說,她可不敢自說自話的在家裡宴客,這個家,唉,是福寧家,至少現在,還不是她的家,不過,福寧太妃這不願意應酬的懶脾氣,最合她的胃口不過。李燕語忙出著主意,將各處都和福寧太妃細細商量好了,笑著說道:“母親,我看哪,要不這樣,往後咱們府上定出日子,趕著應時的節氣,請大家過府聚一聚,說話玩笑,比如這臘月裡就挑著雪好的日子請大家來賞雪看梅,正月挑個日子請大家吃回年酒,三月三咱們也學著外頭的才子們,曲水流什麼觴,就是個樂子,再往後賞一回荷花,秋天裡再請大家去一趟莊子裡登高求福,這一年,就這麼幾回,大家聚也聚了,熱鬧也熱鬧了,也就夠了,有了這些,外頭這些請宴的帖子,咱們只要去幾位老夫人的壽辰,外面也就說不出什麼了,母親您說呢?”
“這主意好!我最不耐煩出門,話裡套著話,別說說,聽著就累!就照你說的這樣,我看今天這天不好,說不定晚上就得下雪,正好,這天冷了,阿念和阿盛太小,屋裡夾牆火炕要趕著兩個孩子不在的時候燒好,晚上歇下了,就不要再大火燒了,免得招出火氣,我看阿念這兩天火氣就有點大,你等會去趟廚房,看著她們用心熬碗冰糖雪梨水,讓兩個孩子多喝一碗,請客這事交給那些管事嬤嬤們就成,她們都是做老了的,知道怎麼安排,你得空多管管孩子,還有源泊,這是大事。”
福寧太妃的話從一路扯到另一路,越扯越遠,李燕語帶著溫婉的笑,認真的一路聽到底,這應酬的事,只要福寧太妃在,她就打定主意不出頭,只管跟在太妃身後,這份能干說什麼她也不要,只要能少在外面轉來轉去,笨就笨了,她認了就是。這外出應酬的事由太妃擋著,旁的,她都不懼的。
邵源泊沒有李燕語這樣的好福氣,這除服之後的應酬,他不得不先從宗室的幾位年高長輩起,一家家應酬下來,不管哪家,不管歌伎舞伎,哪怕是年青貌美的侍女,邵源泊都見之如虎,避之不及,山青和水秀言語含糊的偷偷解釋著,“若是讓王妃知道了,還不知道怎麼處置爺呢!別提了,爺什麼都好,一到王妃面前,唉,不能提,實在提不起那事,王妃說東爺不敢往西,唉喲不說了!”
沒幾天,宗室上上下下,都聽說了邵源泊這怕媳婦懼內的流言,漸漸發現,這流言還真不是流言,連邵源泊自己都不敢說沒有這事,這幾年,福寧王府的事,一直是八卦的中心和重點之一,如今又流出了這樣讓人激動的八卦消息,沒幾天,滿京師都在議論這件事,對邵源泊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對李燕語,這份感情復雜之至,憤怒有之,羨慕有之,對這一家子,真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的意思。
慢慢的,京師眾人發覺,那位才高八斗的邵探花,除了懼內懼到荒唐,別的地方,似乎也有點不那麼著調,漸漸的,有人想起了邵探花沒中探花前的件件種種,裝旦角唱戲,喝醉了滿街高歌,在國子監聚眾打架……
現在好歹是位親王,顧著身份,這些事是沒有了,可這新出的事,一樣沒一件不讓人無語側目的:王府新開了間書肆,這位探花王爺竟支了張桌子在門口,誰買書,他就給在封面上題字“來日必中探花”,一時成了京師一景,等著寫字的人排過了幾條街,御史一本參到皇上面前,邵源泊被皇上罵了個狗血淋頭,罰他跪在大殿門口,非要讓讓跪上一天一夜,急的福寧太妃急忙進宮,求到太後面前,皇上看在太後面子上,跪了一個來時辰也就算放過了他。
隔沒幾天,這位風度翩翩的探花郎、當朝最尊貴的超品親王,在大街上跟人一句不合,竟然揮拳就上,親自撲上去跟幾個販夫走卒打在一處,打成一團,一時成了京師最駭人聽聞的新鮮事,御史趕緊再參,皇上再罵,再罰跪,福寧太妃熟門熟路的再領了他回來。
從臘月到出了正月,連出了七八件這樣的新鮮事,滿京師的人都圍著福寧王府,伸長脖子看熱鬧,沒過多長時候,福寧王府竟傳出了喜信,福寧王妃又有身孕了,這一下邵源泊可有了正事了,到處跟人請教這懷孕之人該如何安胎養胎,拉著人討論如何卜算生男生女,尋來尋去都是生子之法,邵源泊收了一堆,既然這是生子之法,反其道而為之,豈不就是生女之法?當然,邵源泊自己忙自己的,卻不敢去折騰李燕語,一來,李燕語對這懷孕生子比穩婆都懂,也講究的很,他不敢添亂,二來,福寧太妃對於李燕語的懷孕,崩發出無數熱情,這懷孕是她盼了大半輩子的事,如今雖不是自己,可生下來的,那是自己的孫子孫女!福寧太妃天天早起晚歸守在李燕語院內,熱情高漲的亂指揮一通,好在李燕語身邊的人都是見多識廣,一路跟著練出來了,福寧太妃的吩咐答的干脆,忘的干淨,她吩咐她的,她們做她們的。
福寧太妃在李燕語臨產前又是興奮又是緊張的一夜不眠,指揮著滿院子各處請來的穩婆發號施令,常嬤嬤穩穩的守在產房門口,有條不紊的吩咐著,小翎小羽各帶著十來個丫頭,流水般遞了東西,產房裡,三個穩婆和文杏、姚黃守著李燕語,李燕語這是第三胎了,生的很順利,不過一兩個時辰,一個差不多五斤重的女兒家就氣勢洶洶的舞著手腳,大哭著來到了福寧王府。
常嬤嬤閃過仿佛伸手要搶孩子的邵源泊,將孩子小心翼翼的放到福寧太妃懷裡,福寧太妃端坐在椅子上,緊張萬狀的抱著包被裡小貓一樣的孩子,端坐著一動不敢動,這孩子一生下來,原來柔弱成這樣,阿盛和阿念擠過去,一左一右好奇的看著這個小妹妹,嘀嘀咕咕猜測著妹妹這是醒著,這是睡著了,福寧太妃低頭看著懷裡的嬰孩,心裡柔軟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半晌才愛憐無比的叫道:“這可是我的乖孫女兒,你看看,這孩子生的多好看,多乖!長大了得多惹人疼!”
“那是,這麼乖的孩子也就咱們府裡有!”邵源泊急忙接著誇道,許是誇的太多太過了,沒幾天,邵源泊就親自寫了厚厚一疊揭帖,親自抱著,山青拎著漿糊桶見牆就刷一刷子漿糊,邵源泊跟著帖上張揭帖,水秀拿著個大毛刷子,跟著利落的刷上一刷子,將帖子刷平,一行三人,淨挑著最熱鬧處一路帖過去,引得無數人跟在後面圍觀,跟在後面唱歌般念著揭帖:“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個夜哭郎,過路君子念十遍,一覺睡到大天亮”。
這位根本沒調的福寧王爺,又給大家提供談資笑料了,自然,滿京師的人都知道王府那位寶貝姑娘鬧夜了。這回連御史也懶得彈劾了,彈劾了,皇上就是罵,罰跪,福寧太妃進宮哭求,領他回去,這位王爺雖說荒唐,可也說不上大錯,又是個孝順的,又能怎樣?
這荒唐好象會傳下去,沒幾年,福寧王府除了那個王爺,又出了兩位小爺,一個極肖其父,荒唐處如出一轍,一個極懶,只要出門,必坐車上,那輛車與眾不同,只有半截車廂,車廂裡放著張搖椅,車子一動,椅子就搖搖晃晃,邵二爺阿念在搖椅上搖頭晃腦,一只手托著只紫砂小壺,半閉著眼睛喝茶,也成了京師一景,那位極小的郡主,沒滿周歲福寧太妃就給她討了封,號淑寧郡主,聽說在宮裡極得皇上和太後喜愛,卻和淑、寧兩個字半點搭不上邊,從會走路起就沒太平過,爬高跳低,能鳧水會爬樹,經常從王府溜到大街上,哪兒熱鬧往哪兒鑽,四五歲上,王府附近的幾條街,就沒人不認識這位小郡主了,直到七八歲才不見這位郡主出來,聽說被王妃關起來了。
夏日傍晚,李燕語悠悠閒閒的半躺在後園湖中的水閣裡,遠遠看著女兒阿玉站在船頭收荷花蕊,轉眼,阿玉都十二歲了,都說大隱隱於朝,她們一家算是大隱麼?這些年朝中的起落都離福寧王府很遠,如今皇上年歲大了,幾個皇子也大了,眼看著又要風起雲湧,這一代代都是這麼更替過來的,阿盛和阿念,他們要做什麼隨他們去吧,都大了,她的兒子,她信得過,她如今的心思只在阿玉身上,這樣如玉般的女兒,一定要幸福,一輩子幸福才好。
兒孫自兒孫福,算了,不想了,李燕語往後靠著輕輕閉上眼睛,都說一枕黃粱,自己這樣的兩世為人,也不過是一枕黃粱,一個故事罷了,再往後,是她們的故事,是另一個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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