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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通達變通
午後剛過,常嬤嬤、大劉和大劉嬸子就帶著眾人,一行十幾輛車,急匆匆的趕到別院,常嬤嬤扶著小丫頭下了車,誰也顧不上,提著裙子急往院子裡奔,李燕語突然要住到這諸般不便不全的別院,必是出了大事!
大劉嬸子滾下車,也來不及說話,只沖著大劉擺著手,跟在常嬤嬤後面,一路往院子裡沖,她如今胖多了,這跑起來動靜極大。
兩人一路順著丫頭婆子的指引,奔過去尋到李燕語,常嬤嬤拉著李燕語,直瞪著她,喘得說不出話,李燕語急忙扶著常嬤嬤來回慢慢走動著,帶著絲苦笑,將路上邵大老爺和李謙的事說了,常嬤嬤長長呼了口氣,這心算是放到了肚子裡。
大劉嬸子扶著小喘著粗氣,眼看常嬤嬤神情松馳安然下來,知道沒事,也跟著長長的喘著氣,半晌,兩人才在小凳子上坐下,連喝了兩杯茶,常嬤嬤轉頭吩咐小羽:“我緊著過來,就揀著緊要用的東西收拾過來,都在外頭車上,你去看著她們收拾收拾去。”
小羽答應一聲,出去看著人收拾東西去了,常嬤嬤轉頭看著李燕語,又是一聲長歎氣:“也是,可不就是這麼回事,這嗣不嗣的事,鬧了這大半年了,京師宗室家小孩子,差不多個個都拉出來溜過了,爺是這宗室子弟裡頭最有學問的,中過探花的!兩位小少爺可不就成了眾人矚目?爺和奶奶想得周到!不進城好!等這事過了再進城!”
大劉嬸子也聽明白了,跟著點著頭:“是這理兒!就是這理兒!奶奶沒在城裡,沒看到那些事兒!真是……遠了好,離得越遠越好!”
李燕語笑著聽兩人感歎加感慨了一會兒,才轉頭看著大劉嬸子問道:“大劉叔也來了?”
“來了!說好多年沒見奶奶了,一定要過來給奶奶磕頭請個安。”大劉嬸子爽朗的說道,李燕語笑著點了點頭:“我也好多年沒見大劉叔了,看你雖說胖些,精神倒好,讓大劉叔進來吧,歇一歇,你們兩口子就趕回去,我和阿盛阿念,還有爺,只怕要在這別院住一陣子了,你回去看著人把要用的東西都收拾好讓人送過來,沒事,這城外住著可比城裡清靜。”
大劉嬸子答應著,起身出去叫了大劉進來,給李燕語磕了頭,李燕語讓人把阿盛和阿念領出來見了大劉夫婦,讓著大劉坐下,細細問了些生意上的事,大劉一一答了,轉頭看著大劉嬸子,大劉嬸子沖他努了努嘴:“你說!”
“什麼事?”李燕語笑著問道,大劉期期艾艾,常嬤嬤瞥了他一眼,乾脆的替他說道:“你看看,這又不是什麼不得了的事,奶奶,是這樣,大劉家幾個孩子,老大老二如今一個在作坊,一個在鋪子裡乾活,還有個小的,今年九歲,想送進來派個差使。”
“還有個丫頭,今年五歲,等她大了,也想讓她進來當差。”大劉嬸子忙笑著接了一句,李燕語笑著點頭應道:“你肯捨得,有什麼不行的?明天帶他過來我看看,若能和阿盛合上脾氣,就讓他跟在阿盛身邊侍候好了。”
大劉和大劉嬸子大喜,一起站起來,跪倒磕了頭,又說了幾句話,才垂手告退回去忙了。
隔天,別院還沒收拾清爽,三奶奶就帶著阿瑩、豐安坐車過來看望李燕語,李燕語正忙得片刻不閒,陪了她說一會兒話,也懶得再聽她話裡話外的求援,打發小羽、文杏帶著豐安、阿盛去玩,自顧自指揮著眾丫頭婆子安置各處,重新調整各處擺設布置,一件件看大劉差人送過來的簾幔、桌圍、靠墊,分派到各處去,三奶奶跟在後面,愁眉苦臉,只翻來覆去的問李燕語什麼時候進城,期期艾艾的勸李燕語搬回府裡去住。
李燕語也不答她的話,轉頭看著她問道:“福寧王府立嗣的事,你聽說沒有?”
“怎麼沒聽說?這事滿京師誰不知道?”
“有人打豐安的主意沒有?”李燕語直問道,三奶奶恍然沒聽出半分端倪,十三歲的阿瑩卻滿臉驚訝的看著李燕語,李燕語意外的掃了她一眼,轉頭看著三奶奶等她說話,三奶奶可惜的歎了口氣:“你三哥也托了人,人家說豐安大了,不合適,福寧王妃還年青,這立嗣,自然是立的越小越好,她帶大了,長大了自然就只跟她親……”
“三嫂還真是捨得,換了我,說什麼也不能把親生兒子送出去!”李燕語掃了她一眼,冷淡的說道,三奶奶正要說話,阿瑩偷偷拉了拉她,李燕語轉頭看著阿瑩,笑著問道:“阿瑩今年多大了?”
“十三了。”阿瑩有些意外,李燕語乾脆坐到阿瑩身邊,仔細打量著她,笑著和她說起話來:“針線學得如何了?灶上呢?跟誰學的廚?你母親平時管家理事,帶不帶上你旁邊看著習學?”
“她還小呢,哪懂這個。”三奶奶憐惜的撫著女兒的肩膀說道,李燕語轉頭看著三奶奶,似笑非笑的問道:“那三奶奶當家在家當姑娘時,幾歲開始跟著母親學著管家理事的?”
三奶奶怔了怔,凝眉想了片刻,才笑著說道:“母親又不是長房嫡媳,那時候也不當家,這還要學?我倒沒聽說過。”
李燕語無語而無奈的看著三奶奶,阿瑩臉上漸漸泛起紅暈,伸手拉了拉母親,張了張嘴,卻又為難的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李燕語伸手拍了拍阿瑩的肩膀,不客氣的說道:“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阿瑩是個好孩子,你不教她也好,讓她跟我在這別院住一陣子吧。阿瑩,跟六嬸,還有常嬤嬤她們,好好學學怎麼當家理事,怎麼調教僕婦下人,好不好?”
三奶奶聽得極不是味,又不是太確定,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阿瑩轉頭看著茫然猶豫的母親,垂下頭,搓著帕子,聲音雖輕卻確定的‘嗯’了一聲,李燕語站起來,也不等三奶奶說話,徑自吩咐魏紫道:“你帶阿瑩姑娘去找常嬤嬤,跟她說阿瑩姑娘要留在別院裡住一陣子,學著管家理事,讓常嬤嬤帶著阿瑩姑娘去挑住處,這裡頭的講究說法,姑娘不懂的,記著跟姑娘說明白,挑好住處不用回來,讓她帶阿瑩姑娘去廚房,先從廚房管起。”
阿瑩站起來,掃了眼乾脆呆楞住了的母親,咬著嘴唇,帶著丫頭,轉身跟著魏紫出去了。李燕語看著阿瑩出了花廳,轉過身看著三奶奶,長長歎了口氣,真是什麼人什麼命,就這樣,不也活得好好的?就這樣,還敢想著爭福寧王那個位子!無知者無畏!
連忙了兩天,總算收拾妥當了,這天李燕語起個大早,打發邵源泊出了門,帶著阿盛和阿念,一路步行,往抱樸庵尋清慎師太說話去了。
清慎師太直迎到尼庵門口,李燕語遠遠看到師太瘦小的身影,鼻子酸得止不住,忙急走幾步,上前拉著師太的手,仔仔細細看著她,半晌才說出話來:“師太……老了!”
清慎師太微笑著拍了拍李燕語的手:“是人都會老,一恍,都年沒見了,師太老了,你也長大了,這是阿盛和阿念?”
“是!阿盛阿念,過來給師太見禮!”李燕語笑著轉頭吩咐道,阿盛拉著阿念,嚴肅著一張小臉,規規矩矩的長揖到底見著禮:“師太安好!”
清慎師太忙彎腰扶起兩人,一手拉一個,轉著頭仔細看了一會兒,笑著說道:“阿盛象他父親,這阿念長得極象你!”
清慎師太牽著阿盛和阿念,和李燕語緩步進了禪房,兩個在榻上坐了,阿念擠在李燕語身邊,靠著她,打著呵欠象是准備睡一覺,阿盛是個坐不住的,輕輕跳下榻,伸手拉著阿念:“阿念,走,出去轉轉去!”
阿念嘟著嘴,拉著李燕語示意她看阿盛,李燕語轉身將阿念抱下榻,笑著說道:“去吧,跟哥哥出去玩玩去,這周圍景色好,好玩的地方也多,去吧。”
阿念仿佛歎了口氣,耷拉著眉梢,阿盛拉著他,魏紫、姚黃等眾丫頭婆子跟著,出去玩去了。
李燕語和清慎師太看著兩人出了門,才端起杯子,一邊喝著茶,一邊聊著這年的事,感慨著這年間的變故,話語說到福寧王府的變故,清慎師太閉著眼睛念了句佛,李燕語看著她,猶豫了下,低聲說道:“這回安大娘子也該解脫了。”
清慎師太微微有些驚訝的看著李燕語,呆了片刻,仿佛想起什麼,笑著說道:“當年……梁家有位姑娘在,胡丞相家七公子娶的也是梁家的姑娘。”
“嗯,是她跟我說的。”李燕語爽快的答道,清慎師太念了句佛,沉默片刻,才低聲說道:“安家那位姓梁十二奶奶,去年冬天病沒了,我去給她念了兩天往生咒。”
李燕語嚇了一跳:“我怎麼沒聽梁七少奶奶說起?”
“她算是出家人,人走了,也就幾個至親知道,過去送了她一程,她年年給安大娘子辦往生法會,唉!佛法解不開解不了的死結。”清慎師太的聲音低落而傷感,李燕語雙手合什,低低念了幾句佛,歎了口氣說道:“死結用死來解,師太,你說這世間,真有菩薩佛祖在麼?”
“自然是有,離地三尺有神靈。”清慎師太緩緩的說道,李燕語自知失言,忙垂頭喝起茶,兩人沉默半晌,清慎師太看著李燕語笑著問道:“你也不進城,是避諱這立嗣的事?”
“可不是!”一提這個,李燕語又煩惱起來,看著清慎師太,將回來那天路上的事說了,攤著手,一臉苦惱的說道:“你看看,人還沒進京,就被人打上主意了!如今這情形,哪裡惹得起?只好先躲起來!”
清慎師太一邊笑一邊點頭:“這福寧王府之嗣,趕緊立下來好,這宗室之家的孩子,也能少受些罪!”
“說到這個,正有要求師太處。”李燕語笑著說道,清慎師太示意她說,李燕語頓了頓,想了想說道:“也不知道算不算讓師太打了誑語,我是想著,這福寧王府,一來尊貴,二來,又有那樣的冤孽在前,這尋嗣子,總要尋個福澤深厚壓得住的,阿盛和阿念都是福小命薄之人,八字弱,命星暗,若是離了父母只怕長不成人,可絕沒法子去做別人的嗣子。師太看?”
清慎師太看著李燕語笑起來:“這命上的事,算不得誑語,那命如水,是動著的,人這一言一行,一舉一動,或善或惡,都讓這命變化多端,所以才有這修善之事,善行改命之事,聽的看的有多少呢!”
李燕語笑著放下杯子,看著清慎師太感歎道:“我就愛師太這份通透豁達變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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