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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閒默]名門之再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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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7 11:23:18 |只看該作者
70病人

沒等邵二爺和三少爺送走太醫和李謙轉回來,邵源泊病倒的信兒長了翅膀般飛遍了府裡各個角落,又越過牆,飛進了隔壁魯開國郡公府,再拍著翅膀飛進隔了一條街的魯國公庶出的邵三爺和邵四爺府裡。

邵二爺和三少爺轉回來時,邵源泊庶出的弟弟九少爺邵源書已經膽怯的蹭進了院門,來看望病倒的兄長了,一眼看到急步進來的邵二爺和三少爺,忙閃到一根立柱後,三少爺穿過垂花門,就要徑直往正屋進去看邵源泊,邵二爺一把拉住,期艾含糊的說道:“你六弟這是小傷寒,你進去也沒用不是?別進去添亂了。”

三少爺呆站在院子裡,想進屋,想想父親說的實在有道理,想走,又實在放不下心,邵二爺也只好跟著站在院子裡,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尷尬猶豫間,外面一串緊張雜亂的腳步聲,邵郡公、曹夫人帶著長子邵源茂和媳婦袁大少奶奶緊趕慢趕的趕了過來,幾乎就跟在後頭,邵源泊庶叔三爺邵德彰、四爺邵德顯也帶著媳婦緊趕過來,邵二爺和三少爺急忙迎上前寒暄客氣著。

李燕語坐在床沿上,這回真是無語了,邵源泊渾身冰冷,這熱還沒發出來,兩個孩子還沒安頓好,到現在,連熱水都沒能用上,她自己口乾舌燥,到現在連口水也沒喝上,還有奶娘,萬一吃喝跟不上沒了奶??????這一群人又來添亂!李燕語閉著眼睛,深深吸了幾口氣,轉頭吩咐豆綠:“去告訴常嬤嬤,別管這些人,只管趕緊讓人燒熱水,准備飯菜,收拾方小說西,讓山青盯著人趕緊把小廚房收拾出來,明天一早必定要能用!從今晚上起,加一倍安排值夜的人,大家都辛苦些,告訴常嬤嬤再急也不能慌,各處都要收拾乾淨,特別是小少爺用的方小說西,去叫文杏過來見我,再找個婆子去跟大劉嬸子說我這裡急用人,把她那裡能用的人都帶過來。”

豆綠答應一聲,急步出去叫人傳話,文杏進來,李燕語也不讓她進來,隔著簾子交待道:“你和奶娘,帶上姚黃、魏紫,再挑兩個得手的小丫頭,這幾天就只管看著兩位小少爺,余事一概不用你管,這幾天只把小少爺照顧好,你們幾個,就立了大功了,過後,我必重賞。”

文杏乾脆的答應一聲,不敢多耽誤,退出去叫了姚黃、魏紫,挑了兩個穩妥的小丫頭,和奶娘一道,任誰不理,專心看著阿盛和剛滿月的小二去了。

李燕語抬手揉著額頭,外頭院子裡,雜亂的說話聲、腳步聲越來越響,李燕語放下邵源泊的手站起來,掀簾出來,擋在門口,垂著眼簾,曲膝給邵郡公和曹夫人見著禮,語氣溫婉客氣的說道:“驚擾大伯、伯母了,太醫說爺是小傷寒,大伯、伯母,還有位叔叔、嬸嬸也都是傷心累極的了,先請回去,免得過了病氣,等爺大好了,讓他再去給各位請安道謝。”

曹夫人拉著邵郡公悄悄往後退了兩步,邵郡公威嚴的擰著眉頭,正要說話,曹夫人拉了拉他,笑著說道:“小六媳婦說的極是,這病人也要好好歇著靜養才行,咱們進去也是打擾他,那我們先回去了,若少什麼,有什麼事,只管打發人和我說去!”曹夫人不露聲色的打量著周圍,親熱客氣的說道,李燕語垂著眼簾,曲膝答應了,也不多話,一臉的不擅言詞,曹夫人又客氣了幾句,拉著一直繃著臉威嚴著的邵郡公,帶著一群也不知道是來探病,還是來看熱鬧的親戚出了院門。

李燕語暗暗歎了口氣,正要進屋,院子角落裡閃出九少爺邵源書,連連長揖著,膽怯的說道:“六嫂,有什麼事,我要是能幫,六嫂請吩咐。”李燕語詫異的打量著這個她好象是頭一次看到的庶弟,忙回禮謝道:“若有什麼事,必打發過去請九少爺幫忙,如今沒什麼事,九少爺先回去歇著吧。”

邵源書滿臉失望的看著李燕語,見李燕語仿佛皺了皺眉頭,忙往後退了兩步,拱了拱手,連連退後:“那我回去了,多謝六嫂,多謝。”

這一家子都是什麼人哪!李燕語也沒心思多想別的,看著他倉倉惶惶的出了垂花門,剛要進屋,想了想,揚聲叫了豆綠過來吩咐道:“再去跟常嬤嬤說一聲,各處上夜看門的,一定要萬分經心,別亂中出了什麼差錯。”

豆綠答應一聲跑出去,李燕語掀簾進去,幾步走到床前,伸手摸了摸邵源泊頭身,還是一片冰涼,李燕語急的幾乎六神無主,站起來團團轉了幾圈,急奔到叫著人吩咐道:“跟常嬤嬤說,無論如何弄幾盆熱水、再灌幾個湯婆子送過來,咱們的方小說西若沒到,讓人去廚房,咱們自己燒,誰敢攔,給我打回去!”

豆綠唬了一跳,看著眼睛都要紅了的李燕語,拎著裙子,又是一路急跑奔了出去,不大會兒,兩個婆子抬了一大桶熱水送進來,李燕語急忙給邵源泊脫了衣服,也顧不得燙,用帕子濕了熱水,用力給他擦乾淨身子,用厚被子裹好,將湯婆子放到了腳頭。

邵源泊無意識的哼哼個不停,李燕語聽到他的聲音,心裡稍稍松了松,豆綠端了藥進來,李燕語抱著邵源泊,將藥小心的灌進去。邵源泊吃了藥,神情仿佛安穩了些,過了一個多時辰,渾身滾熱,這熱總算發出來了。李燕語不停用帕子沾了溫水搭在邵源泊額頭上,又讓人備了鹽糖水,隔一個時辰就扶起來喂一次,這一夜,極長,又極短。

天剛蒙蒙亮,李謙就陪著太醫進了院子,太醫細細診了脈,臉上露出絲笑容,轉頭看著李謙說道:“到底是年青人,這脈象上平穩多了,我換個方子,今天吃一天,今晚明早,這燒就該退了,明早我再過來。”

李謙也跟著長長的舒了口氣,讓著太醫開了方子,沖著屏風內拱了拱手:“這方子我拿去看著人配好藥送過來,若有什麼事,只管打發人過去找我,或是找你嫂子。”

“多謝李爺。”李燕語打心眼裡感激不盡,這家裡家外,還不如個外人真心實意。

新方子煎了藥,李燕語喂邵源泊吃了,見他燒雖沒退,呼吸又平穩了不少,松了口氣,吩咐備了熱水,轉進淨房,她從昨天累到今天,總算能有心思洗漱一下了。洗了澡,換了乾淨孝服,豆綠托了青粥小菜進來,一邊擺到幾上,一邊解釋道:“常嬤嬤說,少奶奶累得很,大油的方小說西吃了不容易克化,這粥是用清雞湯煮的,少奶奶多吃點。”

李燕語吃了兩口,轉頭看了看床上沉睡的邵源泊,這傷寒吃清雞湯最好不過,李燕語忙吩咐豆綠:“再盛一碗來,盛一碗薄湯,爺也要吃點方小說西。”

豆綠出去,李燕語快快的吃了粥菜,接過小羽遞過的帕子擦了手,豆綠就端著碗薄薄的清雞湯粥進了屋,李燕語抱起邵源泊,邵源泊暈睡著,倒還知道吃方小說西,一口接一口咽得李燕語幾乎供不上,能吃方小說西,這病就好的差不多了,李燕語松了口氣,倒有些哭笑不得,這邵源泊,餓了幾天了?這暈睡不醒還不耽誤吃方小說西。

邵源泊吃了碗薄粥,仿佛不大盡興,李燕語卻不敢再多喂,給他淨了面,看著他睡沉了,歪到旁邊榻上閉目養老著神,小羽進來看了看,低聲稟報道:“少奶奶,一大早,天還沒亮,九少爺就過來過一趟,問爺好些了沒有,是我出去打發的他,辰初前,三少爺和三少奶奶過來過,辰正時分,二爺過來了一趟,都是常嬤嬤出去回的話,說爺還暈睡沒醒,不過燒發出來了,太醫說好些了,大爺、三爺和四爺府裡都打發人過來問過一遍了,都是常嬤嬤的話回的,剛才九少爺、三少爺和三少奶奶又過來過一趟,常嬤嬤回說爺吃了碗薄粥,三少爺當場念了句佛,二奶奶那邊,連個人影也沒見過。”

“不見就不見,倒爽氣,阿盛和小二怎麼樣?”李燕語閉著眼睛,對於二奶奶來不來,她倒真心不在意,她只在乎她在乎的人。

“小少爺昨晚上吐了一回奶,常嬤嬤去看過了,說是吃的有些急,已經囑咐了奶娘慢些喂,早上醒了小半個時辰,這會兒正睡著,阿盛小少爺昨晚吃了小半碗粥,一只小饅頭,比平時少,今天早上多吃了小半碗粥,還想要,文杏怕他撐著,沒給,一大早起來就嚷著要找您,找父親,文杏正哄著他玩交繩呢。”小羽細細的稟報著,李燕語長長的舒了口氣,孩子好比什麼都好。李燕語又舒了口氣,往下躺了躺吩咐道:“我睡一會兒,若有人來,除了李爺,旁的都讓常嬤嬤打發了就是。”

小羽答應一聲,抱了條錦被來給李燕語蓋上,李燕語迷迷糊糊中問道:“大劉嬸子來了沒有?怎麼沒看到她?”

“來了,昨晚上就到了,她帶過的孩子多,常嬤嬤讓她看著帶兩位小少爺去了,就沒敢進來給少奶奶請安,她可胖了不少。”小羽笑著答道,李燕語放下心,片刻功夫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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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7 11:23:30 |只看該作者
71    糟心事

申末時分,邵源泊的燒就退了,人也清醒過來,李燕語一口氣松下來,一直高高提著的心總算落回了肚子裡,這個年代,沒有抗生素,邵源泊這種所謂小傷寒的感冒若是轉了肺炎,就是九死一生的事,這燒發出來,又退了,那最難的時候就過去了。

李燕語忙打發山青去李府和李謙夫婦報了平安,又打發了幾個婆子往各處報了平安信兒,安心侍候著邵源泊吃了半碗雞湯面,吃了藥,邵源泊半躺在床上,看著明顯瘦了一圈,眼圈發青的李燕語,心疼的說道:“你剛生了孩子,又受這樣的顛簸,我??????你瘦成這樣!”

“唉!”李燕語長長的歎了口氣,看著邵源泊苦笑道:“不是累的,是嚇的,你從泉州走的時候,跟瘋了一樣,回到京師,連句話也沒跟我說,就一頭暈過去,病成那樣,都是被你嚇的。”

邵源泊想笑,眼淚卻奪眶湧出,嘴唇顫抖了半晌,才說出話來:“老頭子??????老頭子走了。”李燕語輕輕握著他的手,用手裡的帕子給他拭著眼淚,沉默了片刻,才低聲安慰道:“生老病死,誰能逃得過?都有這一步,老爺子七十四高壽,也算是喜喪,你平時是個豁達的,這上頭也想開些,再說,老爺子若能看到,見你這樣,他是高興還是生氣?”

邵源泊往後仰著頭,長歎了口氣,點了點頭:“你說的對,我也能想得開,就是??????難過,難過的很!心裡空落落痛的很。”

李燕語輕輕俯在邵源泊胸前,臉枕著邵源泊的手掌,半晌,才傷感的說道:“我知道,你病著的時候,我心裡也是這樣,難過的很,痛的透骨,一多想就怕得不行??????阿盛才四歲,天天吵著要阿父,還有小的,連名字還沒取,我怕的不行??????”

邵源泊低頭看著李燕語,呆了片刻,溫柔的抽出手,慢慢理著李燕語微微有些散亂的鬢角,低聲說道:“你放心,我沒事,已經好了,我有你,有孩子,老劉叔說,老頭子走前,留話給我,他走的放心,放心的很。”

李燕語伏在邵源泊胸前,半晌才慢慢‘嗯’了一聲。

第二天,邵源泊精神明顯見好,李燕語一夜好睡,人也舒服多了,洗漱後,讓人各處煮醋熏艾條,用艾草煮水擦洗各處,她家裡一個三四歲的孩子,一個兩個月多點的嬰孩,不得不萬分小心。

三少爺和文三少奶奶一大早就過來看望邵源泊,見邵源泊精神明顯見好,有了幾分神采,三少爺一口氣松下來,竟當場淚流滿面。

九少爺還是趕著絕早過來探問邵源泊的病情,他來得太早,院子裡正彌滿了濃濃的醋味和艾草的煙霧,常嬤嬤只好打發小丫頭請他晚些時候再過來。

辰正剛過,李謙就帶著太醫進了院子,太醫調了方子,邵源泊恢復的很好,這方子就以調養為主了,送走了太醫,李謙轉回來,和邵源泊說了小半個時辰的話,才告辭回去。

曹夫人打發人過來看了一趟,送了些吃食,邵二爺吃了早飯,帶著二奶奶親生的十二少爺,也是二爺最小的兒子邵源勤過來看望邵源泊,李燕語隱在裡間簾後,隔著極薄的綃紗簾打量著邵源勤,人生得極肖二奶奶,穿著孝服,裡面的白綢衣囂張的四下顯露在外,手裡搖著把素白絹折扇,背著手站在離床三四步遠的地方,不耐煩的轉頭四下打量不停,李燕語憐憫的看著那張年青而無知而狂妄的臉,那麼無知無畏的二奶奶拼命慣出來的寶貝兒子,果然令人刮目相看,一代好媳婦,三代好子孫,往後阿盛娶媳婦,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聽說邵源泊已經大好,巳正時分,邵郡公親自過來了一趟,一來過來看望看望邵源泊的病,二來,和邵源泊商量商量辦七七的事,說了小半個時辰的話,定了幾件大事,邵郡公才起身告辭回去。

李燕語扶著邵源泊躺下,命人在屋裡點了艾條,放下簾幔,看著邵源泊歇下睡著,才悄悄退出去,過去廂房看兩個兒子去了。

午後,九少爺又寫起來看望邵源泊,常嬤嬤進來稟報了李燕語,感慨不已:“這府裡,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少奶奶看看這九少爺往咱們這兒看爺,這麼正大光明的事,也這麼著,不是趕著絕早,就是趕著這麼個人人午睡的時候,這兒子養的跟只老鼠一樣,只背著人活動。”

李燕語被常嬤嬤說的想笑,卻苦澀的笑不出來,當年她和那一屋子的庶女,就是一窩養在籠子裡的老鼠,她這本體??????要不是這魂兒是自己,只怕早就一命歸西了,李燕語歎了口氣吩咐道:“爺正好醒著,我去問問爺見不見他。”

常嬤嬤答應一聲,李燕語轉身進了屋,邵源泊正半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似睡非睡,聽到動靜,忙睜開眼睛看過來,李燕語側著身子坐到床沿上,看著他笑著說道:“小九過來看你,在院門口呢,過來好幾趟了,從知道你病著,就擔心得不行,讓他進來說句話,也省得他老懸著心。”

邵源泊仿佛想說什麼,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轉了言辭:“那就讓他進來,有點事,等會兒再和你說。”李燕語點頭答應,出去吩咐了常嬤嬤,不大會兒,紅蓮引著拘手拘腳的九少爺進了屋,九少爺緊張的幾乎說不出話來,進門就長揖到底,李燕語站在裡間簾子內,看著又是一陣心酸,這樣的世間,絕不能為妾,若是做了妾,就不能生孩子,若是他生母還在,看到畏縮膽怯至此的兒子,這心裡又如何受得了!?

九少爺也沒能說出什麼話來,邵源泊也不知道跟他說什麼才好,兩人尷尬的說了幾句‘六哥大好了?’‘已經大好了’就無話可說,李燕語忙示意站在簾前的紅蓮,紅蓮上前福了一禮客氣道:“少奶奶說,我們爺病後體弱,不好多累著,九少爺明兒再來說話。”

九少爺得了赦令般,急忙長揖告退,一路退到門口,腳後跟絆到門檻,一個趔趄,急忙抓住門框,才沒跌倒在地,只跌得滿臉通紅,狼狽不堪。

邵源泊看著慌亂到無措的九少爺,皺起了眉頭,李燕語轉出來,坐到床沿上,邵源泊轉頭看著她,為難了半天,才低聲說道:“祖父走前留下囑咐,讓我??????讓咱們看護好家裡。”

“看護好家裡?哪個家裡?”李燕語一時沒反應過來,邵源泊伸手劃了個圈:“就是,這個家,父親??????三哥他們,就是他們。”邵源泊含含糊糊,李燕語歪著頭,看著邵源泊,等他細說,邵源泊咽了口口水,垂著眼皮:“祖父說,大伯他們,有爵位,大伯雖不成器,守成總還成,三叔、四叔都是沒出息的,可好在老實本份,一輩子求個暖飽無礙,咱們家,父親從小就眼高手低,糊塗不著調又不自知,偏自以為精明過人,娶的這個二奶奶,又是個無賴潑婦,老劉叔說,三哥,還有小九,日子過得極艱難,咱們若不管,只怕??????只怕,不能不管。”

李燕語看著邵源泊,管?怎麼管呢?邵源泊看著沉默不語的李燕語,苦笑著低聲說道:“小九今年二十四了,還沒成親。”李燕語愕然的幾乎不敢相信,這個年代,二十四了,還沒成親?!

“他這年紀,五年前就該成家,老太爺那個時候不管的?”

“祖父本來就不多管庶子庶女的事,都是各房管各房,小九這事,大伯母倒是跟二奶奶提過幾回,庶子成親,公中給的銀子極少,就是嫡子,公中那些份例也遠遠不夠,咱們成親時,是祖父拿的體已銀子,小九這親事,二奶奶一分銀子不出,他生母又早沒了,就這麼,誰都知道他該成親了,可誰都不肯出頭,一直拖到分家,拖到現在。”李燕語聽得幾乎有種匪夷所思的感覺,這叫什麼事?

“那父親呢?他也不管?”李燕語心底升起股火氣,只顧自己快活,快活後的事一概不管!前有她這身子的生父李侯爺,這裡,還有個同樣混帳的邵二爺!

邵源泊臉色更加陰郁沉悶,半晌也沒說出話來,李燕語長長的歎了口氣,真是一窩子爛人爛事!邵源泊看著李燕語,不知道如何解釋他這一家子的事,也不想多說多解釋,他家裡的事,這是爛在外頭明擺著的,那裡頭,還有更多說不出的糟心事,這會兒幸虧祖父分了家,只要管著自己這一房就行了,祖父交待過,內宅的事,一定得女人管,男人插手還不如不管,這事,無論如何,得李燕語點了頭,肯管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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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安穩

兩人沉默無言相對半晌,李燕語歎了口氣,他生了心思,她就不得不管了:“怎麼個管法?你有什麼打算沒有?”

邵源泊長舒一口氣,急忙搖著頭:“沒有,隨你,你想怎麼管就怎麼管,你怎麼管都行,都好!都是好的!”

“唉!”李燕語無奈的歎了口氣:“那管到什麼份上?你打算管到什麼份上?”

“我真不知道,祖父以前常說,內宅是女人的事,我也不懂,你看著管,想怎麼管,管到什麼份上,都好!你看三哥和小九那樣,你怎麼管都好。”邵源泊忙陪笑解釋道,李燕語思忖著問道:“你這趟回來奔喪的事,皇上怎麼說?還回不回泉州?”

“我人和折子一起進的京,御史台是有人彈劾了,說我擅離職守,皇上准了我的折子,也批了我,罰了半年的俸祿,不過念我一片孝心,准了三個月的假,允我給祖父落了葬再回去泉州,咱們還能在京師耽誤一個多月。”邵源泊詳細的解釋道,李燕語舒了口氣,凝神想了想,看著邵源泊商量道:“家裡現在的情形,咱們一無所知,我看這樣,等會兒我讓人好好去打聽打聽,先打聽清楚了,再說下一步,你看呢?”

邵源泊連連點頭答應著:“內宅你管,你說怎樣就怎樣。”

李燕語出來,讓人叫了常嬤嬤進來,將邵源泊的話說了,常嬤嬤看著李燕語,長歎了口氣:“少奶奶既說了這話,爺也有了這話,這事,唉喲,真是讓人??????這二奶奶,真不是個人!這三少奶奶也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少奶奶不知道,今天上午,三少爺和三少奶奶是帶著豐安小少爺過來的,豐安小少爺身邊連個侍候人都沒有,就是三少奶奶身邊的大丫頭秋菊一直看著,我就讓文杏帶他去和阿盛少爺玩,讓人端了幾碟點心過來,可憐豐安小少爺跟沒吃過東西一樣,光顧著吃,話都來不及說,差點嚇著阿盛少爺,少奶奶,你看看,你看看,這叫什麼事兒?!”

李燕語聽得又是個目瞪口呆,半晌才透過口氣,哭笑不得的看著常嬤嬤:“嬤嬤,這事,唉,你讓人悄悄打聽打聽,這受氣不受氣的倒不用多打聽了,也不會打聽了,只打聽各房各處丫頭婆子怎麼安置的,月錢多少,廚房怎麼開飯,各處每個月份例多少,四季衣服怎麼做,是針線房,還是各房自已做,還是外頭錢線鋪子訂來的,其它的花錢處,也都細細打聽清楚,我要知道這府裡,一年要用多少銀子,都用在了哪一處。”

常嬤嬤仔細聽著,明了的點頭答應道:“我知道少奶奶的意思了,少奶奶放心,不過,這只是出處,那進項?”

“進項容易,讓老劉叔去問就是,老太爺是個聰明人,分家的時候定下了規矩,各個鋪子、莊子的當家管事,沒族長同意,不能更換,我問過了,老太爺走後,二奶奶已經折騰了兩三趟了,不過沒折騰下來,這事,只怕老太爺走的時候交待過大爺。”李燕語笑著答道,常嬤嬤念了句佛感慨道:“這老太爺也是個精明的不能再精明的人,怎麼生出這麼一大家子敗家子孫!”李燕語笑著聽著,沒接她的話,這話,她可說不得。

隔天是老太爺的七七,老太爺如今已停靈城外抱樸寺,這天的水陸道場,邵源泊就沒再趕過去,只扶著李燕語,到院子裡磕了幾個頭,逝者已逝,生者還要好好的活著。

沒幾天,邵源泊的病差不多已經大好,小羽小翎等人也打聽清楚府裡七七八八的事,李燕語聽得眉頭緊皺,晚上,吃了飯,看著阿盛和小二睡下,李燕語轉回來,緊挨著邵源泊坐下,低聲說道:“昨天老劉叔親自送了那五間鋪子和三處莊子的帳過來,去年各項米糧醃肉什麼的不提,單銀,三處莊子總計送了四千三百余兩,這是半年的,上半年算沒分家前的,歸到了公帳上,五間鋪子,半年總計交了六千一百多兩銀子進來,合一起,就是一萬多兩銀子,這還不算分家現到手的現銀。”

邵源泊凝神聽著李燕語的帳,等著她往下說,李燕語惱怒的‘哼’了一聲,才接著說道:“如今府裡分四處算帳,你父親和二奶奶是一處,算正院,三哥和三嫂,還有阿瑩,豐安兩個,算一處,小九算一處,還有一處,就是十二少爺!這四處,正院先不提,三哥三嫂處,除了三哥從小侍候的小廝、奶娘和兩個大丫頭,就是三嫂的陪房。”李燕語錯著牙,氣的倒笑起來:“說是府裡的規矩,陪房是自己的人,就得自己發這月錢,三哥三嫂這一處,從公中領月錢的,一共只有五個人,加上三哥三嫂,阿瑩豐安,一個月統共五兩銀子三吊錢,小九院裡就一個從小的奶娘,還有個小丫頭,看樣子有點傻,和小芳很說得來,一個月統共五吊錢月錢,十二少爺院裡,教引嬤嬤四個,一等大丫頭四個,二等八個,粗使丫頭婆子還有二十來個,一個月光丫頭婆子的月錢就是十五兩,十二少爺沒有月錢,要用銀子,直接到帳房支就是,用多少支多少,上個月因為後半個月居喪,用的少,一共支了三百三十兩銀子,旁的帳,你還想聽哪一樣?”

邵源泊聽得眨著眼睛,李燕語重重的歎了口氣,看著邵源泊接著說道:“一,家裡不缺銀子,不但不缺,還寬裕得很,二,這些事,不過源自一人,就是二奶奶,怎麼管?其三,咱們在這府裡,也不過再住上一個多月,就是咱們現在撐著三哥他們,把這家交給三嫂來當,就三嫂那樣的懦弱性子,這個家她也當不了,一來壓不了二奶奶,二來管不了十二少爺,怎麼辦?”

“休了她!”邵源泊猛的坐起來,惡狠狠的錯著牙:“休了這個惡婦!”

李燕語愕然看著邵源泊,驚奇之余,失笑出聲,忙推著邵源泊:“你看看你,哪有替父休妻的?!真要是休了,可就成了大笑話了,還不得讓人說上幾十年去?好了,我知道了,你既然有這個決絕,這事就費費心思,這事要安排妥當,光內宅可不行,你先聽聽,看看合不合適。”

“你說!”邵源泊忙示意著李燕語,李燕語一個個盤算道:“先說最好辦的,就是小九,小九這親事,既然耽誤到現在了,倒也不用急了,你想想,現在就是趕著給他說親,他如今這樣的情形,誰家姑娘肯嫁給他?嫁給他也是活受罪罷了,得先給他找個立業之處,小九膽小本份,吃得了苦,我問過他,他說他什麼都肯乾,要不這樣,先幫他在六部找份差使做著,明年吏部吏考,打發他去考去,他自己多用用功,咱們再給他上下打點打點,也不是難事,等他差使做出個頭緒,再說成親的事,要說也要說個好姑娘,往後這日子也就能越過越好了。”

邵源泊連連點著頭:“這話在理,就讓他去兵部,跟著李謙做去,正好前幾天李謙還說想找個仔細的人專理那些做兵器工藝文書,小九倒正合適!”

“那倒是最好,那這件事就這麼說了,三哥和三嫂的事最棘手,兩人都太懦弱,要不,我想著,先把小十二打發出去。”李燕語瞇了瞇眼睛,笑著說道。

“怎麼打發?你趕緊說!”邵源泊急忙追問道。

“你看看,小十二這進進出出,麻衣裡頭穿著的絲綢,到處張揚,就這樣,若不狠狠的拘著他收收性子,往後指定給家裡招來滅頂的大禍。”

“這我知道,你趕緊說,怎麼打發?往哪裡打發好?”邵源泊打斷李燕語的前提,急催著她。

“只能硬打發出去,商量是沒法商量的,這事,你得去趟福寧親王府,請福寧親王幫這個忙,就在老爺子落葬那天,就拿他這絲綢衣服說事!”李燕語笑著俯到邵源泊耳邊,低低的說了幾句,邵源泊興奮的飛著眉梢:“這不難!他落到韓大帥手裡,就跟落在咱們手裡沒什麼兩樣!韓浩那生意,可捏在咱們手裡呢!”

“嗯,二奶奶麼,也在那一天吧,正好人都在,讓她給老太爺守兩年墳去,還有父親,一起去守著,守完這兩年,想法子給父親求個教諭的缺,只別在京城,江浙兩路,那麼多縣,教諭又是一任五年,讓他好好過過當先生的癮去。”李燕語直起身子,瞇瞇笑著說著對二爺和二奶奶的安排,邵源泊眨著眼睛,忍不住笑出了聲:“父親第一想當官,第二想當先生,這回,可都占全了,只一樣,二奶奶若是不肯跟到任上?”

“這容易,父親年紀大了,身邊不能沒人侍候,她若不肯跟在任上,咱們就正正經經給父親納個年青貌美、知書達禮的妾回來,跟到任上侍候著去!”李燕語淡定的說道:“這樣,三哥三嫂就能守著孩子,做份安穩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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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發表於 2015-5-27 11:23:58 |只看該作者
73出殯

兩個人商量定了,李燕語又悄悄叫了老劉叔進來,囑咐他細細算了五間鋪子和三處莊子的收益,又和常嬤嬤細細算了算府裡的開支,心裡有了數,只等著老太爺出殯那天諸事一起做。

邵源泊又歇了七八天,身子大好了,悄悄出門見了李謙,托了小九的事,李謙一口答應,這不是大事,用誰都是用,何況小九也是個老實本份的,能不能成事不說,至少不敢闖禍。

居喪期間,不好出門,也不好會客,李燕語和邵源泊這日子過得極清靜,每天過去大房靈堂上香磕頭,回來就是看著兩個孩子,竟是連院門也不出,這府裡的閒事,別說管,連聽也不肯多聽一句,文三少奶奶失望之極,關著門大哭了幾場,神情越發恍惚暗淡,二奶奶小心了小半個月,見這兩口子竟是諸事不管,這膽子就漸漸舒展開了,在府裡和原來一樣一路橫著走路。

日子過得極快,離出殯沒幾天了,邵源泊悄悄去了趟福寧王府,將該說的事細細說了,福寧親王很贊成邵源泊的意思,連連感慨:“如今象你這樣不避嫌疑、不避惡名的兄長,真是越來越少,你這都是為了他好,都是為了咱們邵家好,這養孩子,溺乃大忌,你身為人子,也只能如此曲折為之,也難為你了,這是咱們族裡的事,咱們邵家容不得這般不孝不悌之人,這事,你放心,這樣犯了族規的子弟,我決不輕饒!”

邵源泊得了這樣的肯定話,心裡放下大半,回府和李燕語說了,李燕語心裡安穩下來,吩咐常嬤嬤留意十二少爺的衣著,只怕他萬一渾過蛋,那天沒穿那囂張的白綢內衣,這事就有些不好發作。

被李燕語和邵源泊的無聲無息激勵得越發得意的二奶奶和十二少爺,一直渾了下去,出殯頭一天晚上,一家人先出城去了抱樸寺,十二少爺裡面襯著絲綢內衣,不耐煩的跟在隊伍裡,一路步行趕到抱樸寺,二奶奶先打發七八個丫頭婆子,帶著各種該帶不該帶的,先趕到抱樸寺包了間小院,等著侍候。李燕語坐在車裡,將粗布車簾掀起條縫,看著滿臉乖張不耐煩的十二少爺,同情了半晌,輕輕放下了車簾。

照規矩,他們要先到抱樸寺,請了邵老爺子的棺槨,再一路送到邵氏祖墳裡去,這一來一回,若是一天,趕得太緊,兩天又用不了,邵大爺和邵源泊細細商量了好幾天,福寧親王捎了話,要親自過來送殯,斷沒有在外過夜的理兒,商量來商量去,就定了這頭天晚上先趕到抱樸寺,第二天一早從抱樸寺出發趕往墳地。

第二天一大早,小羽先去探了信,回來俯到李燕語耳邊低低的稟報道:“少奶奶,還是那一身,裡頭的白綢衣叢露在外面,二奶奶也是!”

李燕語冷著臉點了點頭,這一天的送殯更加辛苦,不管男女,車子都不能再坐,只能跟在棺槨後面一路步行過去,周圍是高高的粗白布帷幔,前後左右,一眼看去,全是白茫茫一片,僧人念經的嗡嗡聲和著清脆的鈴聲鑼聲,讓人聽得平添無數疲憊。

正午前,趕到了墳地,李燕語跟在兒媳、孫媳的行列中,看不到也聽不到前面的情形,只隨著司禮的高喊聲,跪倒、磕頭、起來,再跪倒、再磕頭,再起來,舉哀、再舉哀。

送邵老太爺入了土,女眷們可以坐車回去,李燕語疲倦的爬上車,歪在車廂裡,由著小羽捏著腿,交待了一句,忙閉著眼睛養神,這回去府裡,熱鬧才剛開始呢。

回程極快,進了城,福寧親王陰著臉,叫過邵大爺吩咐道:“先別讓大家散了,到你府上,我有些話要說。”邵大爺驚訝的連眨著眼睛,卻半個字也不敢多問,急忙勒馬回來,一一傳了下去。一行人跟在福定親王,徑直奔往邵郡公府。

進了府,福寧親王陰著臉坐在邵郡公府正廳上首,轉頭看著垂手而立的小廝吩咐道:“去,把孝子孝孫都帶進來。”小廝答應一聲,急奔出去,片刻功夫,大廳就擠擠挨挨站滿了孝子賢孫們。

福寧親王站起來,招手叫過邵大爺,從垂手侍立的眾人面前挨個走過,停在了十二少爺面前,冷著臉,指著十二少爺四下飄露的白綢襯衣,轉頭質問著邵大爺:“這是哪一房哪一支的?看這服飾,是齊衰重孝!你看看!這是哪裡來的不肖子孫!”

十二少爺眨著眼睛,一時沒反應過來,邵大爺咽了口口水,惡狠狠的盯了十二少爺一眼,忙躬身答道:“回王爺,這是二房嫡四子,族裡行十二,都是我平時管教不嚴!”

“管教不嚴?這豈是一個管教不嚴能當得了的?嫡親的祖父過世,他竟敢連孝服都不穿!親喪痛徹心骨,他痛在哪裡?這人子之道,他道在哪裡?我邵家沒有過這般不孝不悌之人!”福寧親王上下打量著十二少爺那身張揚自在著抖動不停的白綢內衣,越看越恨,重重的‘哼’了一聲,指著十二少爺冷冷的吩咐道:“我邵家容不得這等無恥無義之人,你去西北軍裡重新做人去!若改不好,就不用回來了!”

十二少爺半張著嘴,怔怔的目光從福寧親王身上轉到邵大爺身上,邵大爺恐懼的睜大眼睛,也顧不得十二少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請罪道:“王爺,都是在下平時疏於管教,我??????”

“好了,現在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既知疏於管教,下次留意就是,樹大有枯枝,有枯枝就要出重手!你們兄弟幾個,雖說分了家,可你是長兄,長兄如父,也不能一味聽任弟弟們胡來,該管也要下得去手!若有什麼,只管去王府尋我,我邵家可容不得胡作非為之徒!好了,你好自為之,明天我讓人帶那逆子啟程去西北軍中。”福寧親王說著,一路往外走去。

邵大爺暈頭轉向,不明白怎麼對十二少爺是雷霆,到自己這處罰就沒了,成了細雨,可哪敢多問一句,只緊跟其後,一路長揖送了出去。

滿屋的大小孝子們有的同情,但大多數卻是幸災樂禍的看著呆站在廳堂中間的十二少爺邵源勤,十二少爺呆站著,還是沒能反應過來,福寧王爺要把自己送到哪兒去?就因為他穿了這絲綢內衣?那粗麻的衣服怎麼能貼身穿?他這算什麼錯?他要把自己送哪兒去?

十二少爺不孝,被福寧親王一句話發到西北軍中效力的事,轉眼間傳遍了整個院子,聽得一院子的人愕然、茫然而目瞪口呆,文三少奶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天總算長眼睛了?那個魔王,惹到福寧親王了?被發配了!

二奶奶‘嗷’的一聲嚎叫,沖著二爺就撕撲了過去:“你個沒用的!你還呆著乾什麼!兒子要是去充軍,我就跟你個渾帳拼了!你還我兒子!你賠我兒子!”

李燕語冷冷示意著身後的婆子:“拖她過去!成什麼體統!”兩個特意挑出來的孔武有力的婆子上前架起二奶奶,拖到了李燕語身旁,李燕語上前兩步,掀起二奶奶外面的粗麻衣服,露出裡面的絲綢襯衣,李燕語瞄著二奶奶,冷笑著扔下粗麻外衣,轉頭看著正呆看著自己的曹夫人,曲了一禮:“伯母,趁這會兒人都在,媳婦有幾句話想請大家評一評公道。”

曹夫人眼睛綻放出驚喜和興奮,忙點著頭:“小六媳婦有什麼話只管說,大家給你評公道。”

李燕語一一讓著眾長輩坐下,示意兩個婆子強按著二奶奶坐在椅子上,轉頭看著惡罵不休的二奶奶,抬頭看著兩個婆子吩咐道:“你們兩個聽著,咱們府裡乃宗室之後,詩禮傳家,斷沒有惡潑罵人的先例,這無德無禮之人再惡言出口,只管掌嘴,打到她不能罵為止!”

“你個小姐養的,你敢!”二奶奶繼續惡潑大罵,旁邊的婆子眼睛也不眨,揚手狠狠甩了一巴掌,這一巴掌清脆無比,直打聽滿堂鴉雀無聲,媳婦打了婆婆,雖說這婆婆是填房婆婆,曹夫人只看得目瞪口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燕語得了清靜,輕輕吁了口氣,看著眾人,招手叫過已經傻在那裡的文三少奶奶,心平氣和的開了口:“我就跟大家說說我們府裡這帳,這半年,我們府裡帳房一共支了四千七百兩銀子,其中二奶奶和我們老爺用了一千六百兩,這中間二奶奶的衣服首飾占了八百兩,十二少爺用了兩千九百兩,其中**花了差不多兩千兩,余下的兩百兩,就是三哥、三嫂和侄女、小侄子,還有九弟,以及這兩房下人的用度。二奶奶,我這帳算錯了沒有?”李燕語轉頭看著二奶奶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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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7 11:24:14 |只看該作者
74雷霆之擊

“呸!我的銀子!我想怎麼用就怎麼用,輪得著你說話!”二奶奶眼睛通紅,沖著李燕語一口呸了回去。李燕語淡漠的掃了她一眼,轉頭看著曹夫人:“伯母是當家人,自然明白這妻賢夫禍少的理兒,這樣的二奶奶,祖父過世,她不著孝不悲淒,已經犯了不孝的大罪,她自己是沒把自己當邵家的媳婦兒!這是一,十二少爺乃邵家嫡血,珠玉之質,在她手裡幾近溺殺!不讓他讀書上進,一味拿銀子縱著十二少爺天天泡在勾欄妓家,麻衣裡襯絲綢,引著十二少爺不孝不悌!無廉無恥的苛薄二房嫡長,可憐嫡長孫豐安連個侍候人都沒有,連口點心也吃不上,九少爺今年二十四了,你是當家主母,竟不給他娶親成家!二奶奶,我邵家和你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讓你這樣處心積慮,要絕我邵家之後,滅我邵家之嗣?”

李燕語不緊不慢,每一個字都送到眾人耳朵裡,只聽得曹夫人半張著嘴,這話,還真是句句在理,可這話竟說到了這一步,說到了絕處,這小六媳婦想乾什麼?

二奶奶氣得面皮紅漲,想跳,跳不起來,想罵,婆子的手就在眼前晃著,想反駁一時竟不知從何駁起,心裡隱隱的升起股恐懼,今天這事,自己和兒子象是落井裡了。

李燕語深吸了口氣,轉頭看著曹夫人,用帕子拭著眼睛,哽咽著帶出了哭腔:“伯母,若不是逼到了極處,我和三嫂也不能做出這樣的事來,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這惡毒婦人絕了我邵家二房滿門吧?如今請伯母作主,給我們這些可憐人指條活路!”李燕語說著,拉著已經完全暈頭的文三奶奶,‘撲通’一聲跪在了曹夫人面前。

曹夫人還沒想明白小六媳婦要乾什麼,這爐燙手的熱炭就被李燕語扔到了懷裡,急得一下跳起來,兩步上前,急忙去拉李燕語,拉了半天沒拉起來,又轉過去拉文三奶奶,文三奶奶暈頭漲腦,有一樣倒明白,只死跟著李燕語,她不起,她死也不起。曹夫人拉來拉去,一個也沒拉起來,這話被李燕語說到了這種地步,這二奶奶簡直和邵家有血海深仇一樣,若輕描帶過,必是得罪了小六媳婦,老爺說過,小六這一支得罪不得,若不得罪小六媳婦,照她說的這樣,這二奶奶就得一根白綾送上路!

曹夫人大急之下,倒生出急智來,忙轉身吩咐著媳婦袁大奶奶:“快去請老爺,還有六少爺,二爺,這樣的大事,咱們內宅可作不了主,快去請老爺,快去!”

李燕語伏在地上,只是高一聲低一聲的哀哀痛哭,文三少奶奶開始還是跟著假哭,哭著哭著傷心事一件件湧上來,這哭聲越來越悲,直哭得讓人心酸難忍、肝腸寸斷,哭得旁邊幾個心軟的奶奶、少奶奶,也跟著掉著眼淚。

二奶奶呆怔之後,總算恍然明白,今天這一關,只怕是大難,難過去了,二奶奶惶恐的四下張望尋找著救兵,可這府裡,她得罪過的一抓一把,和她交好的,還真找不出來。二奶奶恨恨的錯著牙,死盯著李燕語,恨不得一口咬死她。正仇恨恐慌間,一眼瞥見邵大爺、二爺和邵源泊大步進來,猛的跳起來,掙脫兩個婆子,奔著二爺撲過來,一把撲進二爺懷裡,委屈萬狀的號啕大哭起來:“爺啊!你可得給妾做主啊!這繼子繼媳不把我當人啊!這丫頭婆子都能打我的臉啊!爺啊,我活不了了啊!我也是你們邵家三媒六聘抬進來的媳婦啊!我沒臉活了,爺啊,妾真想一頭碰死,不是余不下你和勤兒啊!啊呵呵呵!”

二爺尷尬的抱著痛哭流涕的二奶奶,低頭看著二奶奶臉上鮮艷的五根手指印,怒火上沖,張口就要呵問,一抬頭正迎著兒子邵源泊陰冷的目光,機靈靈打了個寒噤,那質問的話一咕嚕竟打了回去,張了張嘴,嘀咕道:“到底是長輩,怎麼敢動手?這不是忤逆麼?!”二奶奶見二爺說了這句話,底氣立升,哭得更加驚天動地。李燕語往前挪了挪,拉著曹夫人的衣袖,委屈的求援道:“求伯母救我二房滿門!”

曹夫人咽了口口水,看著惡狠狠盯著二奶奶的邵源泊,又看了看擰著眉頭,有些茫然的邵大爺,心思轉得從來沒有過的快,看小六這樣子,這夫妻兩個是有備而來,小十二就那麼一句話打發去了西北軍裡,這小六,在福寧王爺面前竟是說一不二,這事,也怪不得自己,曹夫人輕輕咳了一聲,看著二爺,客氣裡帶著嚴厲問道:“二爺,今天這事,我這當嫂子的,實在沒法扎手不管,我問你,豐安身邊有幾個奶娘,幾個嬤嬤,幾個丫頭侍候?”

二爺茫然的轉了轉頭,伸手扶起二奶奶問道:“有幾個?”二奶奶咬著牙別過頭,恨恨的說道:“他一個奶娃娃??????家裡哪有銀子?!”

“二弟,我告訴你,豐安和瑩兒身邊,一個侍候人也沒有,你家嫡長孫,連塊點心也沒吃過,你這當祖父的,真是??????這孩子托生到你房裡,真是上輩子作孽!”曹夫人既開了口,這話就不客氣了,曹夫人轉頭看著邵大爺,歎了口氣:“要不是小六媳婦拼死說了,咱們還被蒙在鼓裡,這二奶奶,從過了年到現在,光衣服就做了八百兩銀子,她縱著小十二去勾欄尋歡,從過了年到現在,已經花了兩千兩銀子,可憐小三和小三媳婦,還有豐安、阿瑩,加上小九,到現在,只有兩百兩不到的用度,你看看,她這是要溺死、虐死二房子孫!”

邵大爺聽得倒吸了一口涼氣,轉頭瞪著二爺質問道:“這事當真?你知不知道?你竟不知道?你是瞎了還是聾了?”

二爺也聽的呆住了,被邵大爺罵得呆頭鵝般,低頭看著已經慢慢萎到地上的二奶奶,仿佛不敢置信的問道:“這事當真?你怎麼能這樣?你看看你!”

“伯父,我邵家容不下這等無廉無恥、心思惡毒之人,侄兒求您做主,休了這惡婦!”邵源泊推著三哥和小九,一齊跪到了地上。二奶奶這回算是明白小六媳婦要做什麼,恐懼的兩眼圓睜著大叫起來:“我給父親守過孝!誰也不能休了我!”

曹夫人看著她,慢條斯理的說道:“守孝?哼,這三年孝,還沒開始守著,反正你也嫌這粗麻衣難穿,正好不用穿了。”

二奶奶一口氣堵在喉嚨裡,寒森森的恐懼從四面八方撲過來,直壓得她渾身顫抖不停,只死死抓住二爺的衣襟,恐懼的嚎叫著:“我不走!誰也不能休了我!爺,救命!爺,一日夫妻百日恩,看在勤兒份上,爺,勤兒不能沒有娘啊,爺您說句話啊!”

二爺臉色青灰,耷拉著肩膀看著跪倒在邵大爺面前的三個兒子,一時五內俱焚,二奶奶的哀求如同遠在天際,他這個做父親的,竟被兒子們嫌棄至此!

邵大爺不停的眨著眼睛,邵源泊三人這一跪,把他也跪到了進退不能的尷尬境地,這個時候休妻,這事兜出去,闔族沒臉!

邵大爺裝著彎腰去扶邵源泊,俯到邵源泊耳邊低低的商量道:“小六,你先消消氣,能不能,退一點,退一點點,這休妻,那是萬不得已,你看,除了這個,別的什麼都成,要不,讓她靜室清修,什麼時候去了戾氣什麼時候再放出來?要不就一直讓她修行去,這修妻太難聽,小六,這關著闔族名聲,就退一步,退一點行不?”

邵源泊委屈的大哭著連連磕著頭,就著邵大爺的手順勢站了起來,邵大爺暗暗松了口氣,轉過頭,威嚴的而厭惡的盯著軟癱在地上的二奶奶看了片刻,又轉過目光緊盯著二爺,二爺耷拉著肩膀,畏畏縮縮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半步,低低的請求道:“大哥,饒了她這回吧,都是我平時管教不嚴,才釀成如此大禍,也是我的錯,教妻不嚴。”

邵大爺這口氣算是松了下來,臉上的表情更加威嚴,聲音冷厲的說道:“你知道錯就好!這內宅亂,那都是男人亂了規矩方寸!她有七分錯,你就有十分!”

邵二爺忙拎著孝捧跪在地上,垂頭聽著訓斥,邵大爺氣得連連喘了幾口氣,用手指點著兩人,眼角余光卻一直瞄著邵源泊:“照理說就該休了這不孝不悌之人!可我邵家乃詩書大族,從不不教而誅!今兒我把話說在這裡,就給你夫妻一次機會!把這惡婦送到家廟吃齋念佛去戾去!什麼時候去了這戾氣,什麼時候再接出來,你!”

邵大爺見邵源泊面色安然,舒了口氣,底氣更加足了:“去父親墳前好好抄經懺悔去!父親的教導你全都忘了,逆子啊!”

二爺一口氣活過來,急忙上前推著二奶奶,壓著她連連磕頭不止。

李燕語暗暗松了口氣,就著曹夫人的手站起來,又轉身拉起了文三少奶奶。這大事已定,余下的就是些小枝節了,安置好了,三少爺和三少奶奶一家至少能安安心心的過個三五年的安穩日子,三五年之後,之後再說吧,誰知道那又是個什麼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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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7 11:24:32 |只看該作者
75惡人做到底

一陣狂風驟雨,直打得闔家頭暈目眩、鴉雀無聲,轉眼間,赫赫揚揚的十二少爺被送至西北軍中,厲害的二奶奶被困家廟吃齋抄經,糊塗二爺被打發去守墓,眾人目光躲閃,又想看又不敢直視的瞄著瞟著李燕語,羨慕的看著還楞呵呵沒恍過神的文三少奶奶,六少爺一家要去任上,這二房,可就剩了三少爺一家,那五間鋪子三處莊子,真真是羨慕死人!

李燕語看著幾個孔武有力的婆子押著二奶奶出了門,轉頭看著文三少奶奶低聲說道:“三嫂,雖說二奶奶惡行無狀,可既然大伯發了話,咱們總還得當長輩看著,咱們回去給二奶奶收拾點東西,等會兒讓人送過去。”

文三少奶奶急忙點頭連聲答應道:“是!你說的對!是!”李燕語拉了拉文三少奶奶,團團福了福告了退,回去給二奶奶收拾東西去了。

邵郡公府和二房幾乎就是連在一處,李燕語和文三少奶奶也沒做坐車,帶著丫頭婆子步行往府裡回去,穿過角門,李燕語轉頭看著看門的婆子鎖了門,又往前走了兩步,腳下放慢,轉頭看著文三少奶奶說道:“府裡還得清理清理,這惡人我既做了,就做到底,就今天,一並清理乾淨,只一樣,清理了這些人,得有合適的人補上,你仔細斟酌斟酌,最好明天就安排下去,往後這府裡也能清靜幾年,僕婦下人,規矩要做好,我聽說你陪嫁過來的幾個婆子都是精心挑出來的,別怕人說,該用自己人就是要用起來。”李燕語說一句,文三少奶奶點一下頭,只點得如同點頭蟲般。

兩人說著,一路進了正廳,李燕語讓著文三少奶奶坐到上首,自己坐下首陪了,轉頭看著常嬤嬤吩咐道:“都叫進來吧。”常嬤嬤恭敬的答應一聲,轉身出去,片刻功夫,廳裡廳外,黑壓壓站滿了人。

李燕語環顧著眾人,淡淡的宣布道:“有幾件事,一,老太爺入土為安,府裡的稱呼也要變一變,從現在起,三少爺就得稱三爺,三少奶奶就是三奶奶了,往後來來往往,留神別叫錯了惹人笑話。”

廳裡人影微動,微微傳來些呼氣聲,原來是這樣的小事,李燕語頓住話,接過小羽遞過的茶,慢慢喝了幾口,放下杯子,慢條斯理的接著說道:“這第二件事,十二爺居喪不謹,違了孝道,惹得福寧親王大怒,已經發了話,打發他去西北軍中悔過,明天一早就啟程。”

廳中人影停頓,靜寂無聲,李燕語一個個打量著站在前面的大丫頭、管事婆子,繼續平緩的說道:“太太惡逆無狀,老爺也有不是,大老爺發了話,已經把太太關到家廟抄經悔過去了,老爺明天一早去給先老太爺守墓去。”

李燕語停住話,端起杯子慢慢喝了剩下的茶,好讓大家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喝完茶,李燕語聲音驟然轉厲:“老爺、十二爺好好兒的人,讓你們這幫惡奴挑唆的無父無兄!今天咱們就算一算總帳!”說著,轉頭吩咐著常嬤嬤:“一件件念!念慢些,讓他們聽清楚了!”

常嬤嬤‘嘩’抖開手裡的冊子,用手指點著,聲音清晰響亮的一條條念下去,一連念了七八個人和事,頓住看著李燕語,李燕語陰著臉,冷厲的吩咐道:“打發到莊子裡做苦力去!”

常嬤嬤舉起冊子繼續念,這麼一個響亮的念,一個乾脆的處置,有打板子的,有撤了差的,也有乾脆被發賣掉的。不過小半個時辰,廳裡廳外,只余了不到一半人,戰戰兢兢垂手而立,李燕語站起來,看著文三奶奶微笑著說道:“余下的,就是三奶奶的事了,我也回去了。”

文三奶奶急忙站起來,李燕語示意她留步,帶著常嬤嬤等人往自己院裡回去。

李燕語這邊發作滿府的僕婦下人,外頭,邵源泊和兄長邵源慧一處,由老劉叔陪著,將外帳房清了個底朝天,一股腦兒現打發了幾乎所有的帳房,由老劉叔帶來的帳房接了手,兩人又看著新接手的帳房理了一會兒帳,才轉身往府內回去。

邵源泊轉頭看著消瘦蒼白的兄長,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燕語說的對,三哥和三嫂這兩口子一對懦弱,天聾配地啞,真是配上了!

“三哥,有一件事,還有幾句話,得跟你好好說說。”

“你說,你說!”邵源慧臉上浮起股濃濃的鮮活之氣,忙示意著弟弟,邵源泊頓住步子:“這一件事,就是府裡進項的事,太太的陪嫁銀子,一分也不能動,以往父親給她的,咱們也不好動,一筆帳記清楚收好,往後她總要回來,她不回來,還有十二弟,這不是咱們的東西!”

“那是那是,這話極在理!無論如何,咱們府裡沒有動媳婦陪嫁的事兒!”邵源慧極力贊成。

“嗯,這是其一,其二,分家分的那幾箱銀子,就當壓庫銀子,誰也不能擅動,若要用,須得父親、你、我,還有小九和十二弟都點了頭才成!”邵源泊看著邵源慧,接著說道,邵源慧毫不遲疑的點著頭:“我聽你的!”祖父臨走前交待過他,萬事只聽源泊的事,只有好的。

邵源泊舒了口氣,接著說道:“其三,咱們府裡的活泛銀子,就是那五間鋪子,三處莊子,這幾處的收益,剛剛老劉叔也都給咱們看過舊帳,算清楚的了,我的意思,府裡如今只有你和小九兩處,用不了這些銀子,倒不如這樣,定個規矩,每年的收益,分成三份,取一份做府裡的日常用度,一份分成五份,父親、你、我、小九和十二弟,每人各拿一份,若有私房用項,就由各人自負,還有一份存在公帳上,做大事支出,三哥看合不合適?”

邵源慧略略算了算,三份一,一年就是七千多兩,這自然夠的不能再夠了!每年還能分一千多兩私房銀子,邵源慧不停的點著頭:“好!這樣最好!就這樣!”

邵源泊長舒了口氣,和邵源慧一邊並肩走著,一邊低聲說道:“說完了這件大事,還有幾句話,想跟你說說,你看看,如今咱們家這一場災禍,一是父親把持不牢,糊塗不明,二來,也是碰到了惡婦,你和三嫂都是棉花性子,三嫂是女人,咱們男人得立定腳跟,有一樣,你記住了,家裡就生不出大事。”

“你說!”

“別納妾,就是通房丫頭什麼的,能不要也別要了,你和三嫂有子有女,又夫妻相合,現在有了安穩日子過,別再生出是非來,你想想,有妾有通房,就有爭寵事,凡有爭寵??????唉,三哥,從小到大,這樣的齷齪事,咱們看得還少嗎?你想想,三嫂性子棉軟成那樣,壓得住誰?你又是這樣的好脾氣,萬一招個太太這樣的,三哥,豐安還小呢。”邵源泊動情的勸著邵源慧,邵源慧有些怔神的聽著邵源泊的話,這樣的話,從風流成性的六弟嘴裡說出來,多少有點讓人匪夷所思。

“三哥!”邵源泊推了推發怔的邵源慧,邵源慧忙笑著說道:“你放心,三哥也不是那好色的,這上頭也淡,你放心,不納妾,也不收通房,往後就守著你嫂子,還有兩個孩子,安安穩穩過日子。”邵源泊長長松了口氣,好了,李燕語的交待,他每一件都做好了。

李燕語回到院裡時,邵源泊已經回來,正和阿盛一起趴在榻上,逗著懶洋洋仰面躺在榻上的二少爺玩。見李燕語進來,阿盛先跳起來直撲過去,邵源泊扎著手護著阿盛,扶著李燕語坐到榻上,李燕語抱著阿盛,轉頭看了看自顧自吃著腳,咿咿呀呀自找開心的小二,舒了口氣,只覺得疲倦一下子全湧上來,轉頭看著邵源泊疲憊的說道:“好了,我這惡名聲算是出去了。”

邵源泊上前接過阿盛,將他放到小二邊上,往李燕語旁邊湊了湊,笑著說道:“你這叫懲惡揚善!這哪能算惡名聲?誰敢胡說八道,我就好好跟他說說這理!”

李燕語往後靠到邵源泊身上,歎了口氣:“惡就惡吧,有這名聲在外,三哥三嫂也能清靜些,省得那些黑眼珠子淨盯著白銀子人過來打那些亂七八糟的主意,對了,你跟三哥說過了?他願不願意?”

“哪有不願意的,滿口答應。”

“嗯,那你明天一早就去尋大伯,請他出面,再叫上三叔、四叔,把這銀子的事寫下文書,讓大家都知道,三哥他們一年根本沒有多少銀子,凡事做明了,就省得讓人暗地裡盤算。”李燕語歎了口氣交待道,邵源泊幫她揉著肩,笑著答應道:“你放心,明天一早就去,叫上三哥,還有小九,一早就把這事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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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都是閒話

第二天天還沒亮,邵源泊和李燕語各自起來,黎明時分送滿身晦暗的十二爺邵源勤跟著福寧王府的幾個家丁啟程趕往西北韓大帥軍中。

回來吃了飯,邵源泊叫了三爺和九爺,去前面大房找大伯立了收益處置的文書,邵大老爺對這兄友弟恭贊不絕口,誇了又誇。

邵源泊回來,和李燕語兩人又忙了幾天,諸事皆定,邵源泊三個月的假期也到了時候,常嬤嬤帶著人收拾了行李,卜了吉日,邵源泊帶著一家人啟程趕回泉州府,邵大老爺和夫人曹氏帶著大爺和大奶奶,一大早過來,將邵源泊一家送出大門,眼看著車子轉過街口,才轉回府裡。

三爺和文三奶奶依依不捨的送到城門口,邵源泊堅決的往回讓著兩人,不讓他們再送,文三少奶奶坐在車上,三爺立在車邊,眼巴巴的看著邵源泊和李燕語的車子出了城門,轉眼就看不見了。

城門口不遠處,李謙從車上跳下來,笑著迎上來,邵源泊急忙跳下車,幾步迎上去,李謙轉身示意著自己的車子,笑著說道:“你嫂子也來了,早就想過去你府上和弟媳婦說說話,只是這個時候不便當。”

邵源泊忙幾步回去,掀起車簾和李燕語說了,那邊,宋少奶奶已經戴著帷帽下了車子,李燕語也急忙下了車,四下也無可坐處,乾脆讓著宋少奶奶上了自己的車子,在車裡坐著說話,宋少奶奶上了車,李燕語幫著她去了帷帽,倒了杯茶遞過去,宋少奶奶轉頭打量著車子,笑著說道:“我最愛這個車子,出門坐著舒服的不行,你就是心思巧。”

李燕語笑著沒有接話,宋少奶奶喝了口茶,將杯子放到前面幾上,不客氣的上下打量著李燕語,笑著說道:“咱們算是神交已久,這真人還是頭一回見,你倒和我想的差不多。”

李燕語忍不住笑起來,宋少奶奶也跟著笑著說道:“我就知道你要笑我!”

“看嫂子說的,我笑你什麼?笑你不成了笑自己了?”李燕語嗔怪道,宋少奶奶掀起簾子往外看了看在樹下對坐飲酒說話的邵源泊和李謙,放下簾子,看著李燕語感慨道:“雖說咱們沒怎麼見過面,你的事我聽我們爺說過,你這爽利性子,我聽著就喜歡,咱們兩個對脾氣!可惜你一成親就去了呼和縣,這又到了泉州,真是可惜!我們爺也念叨著邵六爺,整天說著要求個外任,不拘做什麼,能到泉州就行!”宋少奶奶說著又笑起來:“我也這麼盼著呢,你看看你們,過過小日子多好!”宋少奶奶一邊說著,一邊下意識的撫了撫自己的小腹,李燕語敏感的問道:“有了?”

宋少奶奶臉上瞬間飛紅一片:“你真是??????太伶俐了!我也不知道,月事都過了小二十天了。”宋少奶奶低低的說道,

“請太醫診了脈沒有?”李燕語關切的問道,宋少奶奶難為情的低聲說道:“沒,還是等一等,萬一??????我上回錯過一回了,你不知道,這孩子的事??????”

“我知道!這可拖不得,趕緊請太醫過來診一診,這孕脈極好診,就說不舒服,隨便請個太醫就成,倒不用專程請精於這一科的太醫,這樣,診出來就診出來,若診不出來,誰也不用驚動。”李燕語低聲勸道,宋少奶奶臉兒紅紅的點頭答應了,看著李燕語笑意盈盈:“你是個體貼的伶俐人,我跟你說,你別惱,前幾天你們府上那事,如今傳到滿京師無人不知,都說你厲害呢!連福寧王妃也聽說了,昨天還問我這事,你放心,我替你解釋了,這邵十二爺是王爺發落的,你們老爺和太太,是你們府上大爺發落的,這關你什麼事啊?”

李燕語聽得笑起來,拉著宋少奶奶的手,誠心誠意的謝道:“多謝嫂子替我分辨,我也是逼急了。”

“我知道!你放心,算了,也不用多管,厲害就厲害了,怎麼著?人善被人欺!別理她們,一幫閒人,就會背後嚼舌頭根子!”宋少奶奶揮了揮手安慰著李燕語,李燕語笑而未言,她才不在乎這個呢,她是庶女,再嫁女嫁了年少風流的宗室探花郎,這閒話指定不能少了,也不在乎再多一樣。

兩人慢慢說著話,看著李謙和邵源泊起身拱手告別,李燕語先下了車,叫了常嬤嬤過來,扶著宋少奶奶小心的一直將她送回車上,看著她上車坐好,才回來上車,車隊緩緩啟程,往泉州府趕去。

邵源泊隨著車隊走了七八天,就帶著幾個小廝長隨,騎著馬先趕回泉州了,他是官身,一來得限期回任,二來,他離開市舶司四五個月了,也是擔憂不已。邵源泊急趕回泉州,李燕語沒什麼急事,帶著阿盛和阿念兩個,慢慢悠悠晚走早歇的直走了一個多月,才回到泉州家裡,回到泉州時,年都過遠了。

居喪之家,閉門謝客清心度日,兩人都不必應酬,邵源泊居喪是真哀戚,守禮極謹,早出晚歸,連在外面留飯的時候都沒有,李燕語得了這樣的清靜功夫,和常嬤嬤商量著補齊了各處的丫頭婆子,定了家裡上上下下、裡裡外外的規矩方寸,余下的時候,就和欒大等人專心於織坊。

年中結帳,織坊已經小有盈余,欒大喜滋滋的和李燕語算著帳:“??????這會兒這帳上收益看著是不多,可下半年,或是明年,就不得了了,咱們試的那幾樣新花樣,京師那幾家大綢緞莊都是眼力極好識貨的,連定銀都付了,六奶奶還沒往宮裡送,若是宮裡再打通,不求掙多少銀子,有了這個金字招牌,織多少都不愁賣不出去!”

李燕語笑聽著欒大的話,想了想吩咐道:“你收拾收拾回趟京師吧,將咱們織坊新出的綢緞帶些回去,幾件事,一是去趟李謙李爺府上,把今年織坊的事,當面跟宋少奶奶細細說說,把那些綢緞留給她,送進宮也得托了她的手,第二件,回府裡給三爺三奶奶請個安,看看家裡好不好,再尋老劉叔問問鋪子和莊子今年生意可好,第三件,你也回家看看,住上一個月再回來。”欒大笑容滿面的答應了,告退出去收拾行李准備啟程。

夏天過去,秋天過得更快,十月末,邵源泊和李燕語去泉州府外的普濟寺連做了三天法事,一家人除了服,隔天,胡七上門請了邵源泊,要一處樂樂,邵源泊從衙門回來,徑直去了胡七府上,不過一兩個時辰,邵源泊就回到了府裡,李燕語一句多話也沒問,只侍候著沐浴洗漱,阿盛呼嘯著奔過來,撲進邵源泊懷裡,舉著描得亂七八糟的描紅本,等著聽阿父的贊揚。阿念已經滿周歲了,和哥哥不同,這是個懶得不能再懶的懶孩子,抱著布熊,努力擠進邵源泊懷裡,就窩著不動了。

邵源泊懷裡抱著一個小的,肩上壓著個大的,翻著描紅本,一邊大笑一邊誇著阿盛:“好歹沒描到本子外面去!”

隔天一大早,胡七媳婦梁少奶奶就遣了婆子過來請安,傳話說李燕語下午若有空,她就帶著小女兒若芙來看李燕語和阿盛阿念,李燕語忙應了,午後沒多大會兒,梁少奶奶坐著車,帶著三歲的女兒若芙進了二門,李燕語早早接在早門裡,兩人笑著見著禮說著話,讓著進了院子。

在花廳裡讓著坐下,丫頭們奉了茶上來,梁少奶奶目光粘著李燕語不放,李燕語讓她看得莫名其妙又哭笑不得:“你這是怎麼了?總這麼看著我做什麼?”李燕語說著,接過小遞過的荷包,取了只水頭極好的玉蟬,抖開紅繩,給若芙戴在脖子上,梁少奶奶收回目光,吩咐跟來的丫頭也取了兩只荷包出來,笑著說道:“這是給阿盛和阿念的,讓他們小孩子玩去,咱們清清靜靜的說話。”

李燕語叫了魏紫、姚黃進來,吩咐兩人帶著小丫頭,仔細看著三個孩子玩去。

梁少奶奶多要了兩個靠墊,舒舒服服的靠在榻上,看著李燕語,笑著說道:“咱們也不是外人,你跟我說說,怎麼能讓這男人這麼聽話?”

李燕語塄塄然的看著梁少奶奶,梁少奶奶直起身子,推了推李燕語,笑著帶著羨慕:“你別裝傻,你說說,你是怎麼讓邵六這麼聽話的?別瞞我!這滿京師的事兒,我哪件不知道的?你們家六爺,那可是京師出了名的風流,如今竟連花酒也不肯喝了,你說說,用的什麼法子?這個一定得教教我!”

李燕語明白過來,滿眼笑容溢出,看著梁少奶奶,慢吞吞的說道:“說倒容易,法子也容易,就是學不得。”

“你只管說!我得好好聽聽!”梁少奶奶挪了挪,好整以暇的等著李燕語傳授這訓夫之法,李燕語揮手屏退屋裡侍候的丫頭婆子,自己起來給梁少奶奶倒了杯茶,自己也倒了杯茶端著,理了理思路,笑著說道:“京師的事你既知道,自然也知道我是庶女,還是再嫁身。”

梁少奶奶神色怔了下,忙點了點頭,李燕語喝了口茶,大大方方的接著說道:“我先嫁的是誠意伯周家二爺,後來和離,隱在抱樸庵邊上的別院裡修行,有一回去庵裡,見了我們爺一面,誰知道我們爺就上了心,後來的事,你都知道的,我們爺得了指婚,我那時並不想嫁。”

“咦?!不想嫁!為什麼?”梁少奶奶大是驚奇,李燕語無奈的看著她:“你想想,我這身份地步兒,嫁進宗室,爺那時滿京師炙手可熱,我害怕啊!”梁少奶奶擰著眉頭,歎了口氣點了點頭:“這倒是實話,那會兒誰不覺得這親事匪夷所思!”

“我不想嫁,就打算落發為尼,踏入空門修行去,唉,我們爺去別院見我,我想著逼退他,就提了不納妾、不納通房,不狎妓這些個苛刻事,誰知他都答應了,到如今,也算都做到了,除了剛到泉州那回。”李燕語聲氣平和的說道,梁少奶奶怔了片刻,失落傷感的倒在靠枕上叫道:“果然是個學不得的法子!只好嫁人前用!”梁少奶奶說著,直起身子看著李燕語,笑意濃濃的說道:“那我也沒白來,你肯和我這樣說話,就是沒拿我當外人,這樣最好,我是個直爽性子,往後咱們就能敞開了說話,這多少好!我最厭煩你繞幾十個圈問我,我再繞十幾個圈答你,煩也煩死了!”

李燕語一邊笑一邊點著頭,梁少奶奶愜意的靠回靠枕,看著李燕語,笑著八卦道:“正好跟你說個笑話兒,那周家,就是誠意伯家,周家大娘子,叫什麼周清馨的,不是嫁進了清江侯姚家麼,這也是個二五眼,四六不分的!我姨母是清江侯姚家長媳,就是這周清馨的大伯娘,這周清馨公公婆婆都在任上,她和姚三少爺住在京師府裡,原本兩個人和和氣氣,有商有量,好得不能再好了,可這位三少奶奶好日子過膩歪了,就犯了二五眼。”

梁少奶奶停了信這,撇著嘴笑著,一臉嘲笑的接著說道:“我姨父有兩房小妾,她不知道暈在了哪一處,偏和最小的那個妾來來往往,交好無比,你說你正正經經的正房奶奶,跟個小妾你來我往,也不嫌丟人,這也就算了,我姨母也不把這樣的二五眼看進眼裡,有一回,她們府裡待客,請的就有她大嫂二嫂,她那個二嫂!”梁大奶奶推了李燕語一把,挑著眉梢問道:“周家後來那個填房二奶奶,你見過沒有?”

李燕語搖了搖頭,梁少奶奶用帕子掩著嘴,咯咯笑了半天才說出話來:“這位二奶奶,我們早就認識,後來她實在傻氣冒得太多,她母親就沒再讓她出來過,誰知道養了幾年,竟生得雄壯成那樣!簡直??????換身衣服就是黑張飛,人吹氣一樣,心眼一個沒長,這周三少奶奶就當眾欺負上她二嫂子了,話裡話外,說她二嫂子捧打鴛鴦,壞了她二哥和林姐姐的好姻緣,揚言要接回林姨娘,早晚替這對有情人討個公道,你說說,這叫什麼話!也是個只會冒傻氣的蠢貨!她敲來擊去,她二嫂子聽不懂,可她那二嫂子的母親,劉三奶奶可是出了名的精明人,只氣個仰倒,回去就替姚三少爺作伐尋了門貴妾,抬進了她院裡,我姨母也把身邊的一個大丫頭開了臉,給了姚三少爺。”

李燕語只聽得張口結舌,這周清馨怎麼沒腦子到了這一步!梁少奶奶幸災樂禍的笑著說道:“這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後來姚三少爺屋裡,你送一個,她塞一個,妾室通房都成堆了,我來前,她公公婆婆回京述職,聽說她婆婆氣極了,說是家門不幸,出手打發了那些妾室通房,她公公這一任委到了福建,姚三少爺跟著去了任上,她婆婆沒讓她跟著,留她一個人在府裡守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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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陳年舊事

李燕語聽的一陣怔神,這周清馨一直與林姨娘交好她是知道,怎麼無知到這份上?唉,到底是嬌生慣養的小姑娘家,嫁過去公婆又不在身邊,沒個拘束,這福與禍果然都是背對著背的,若是一嫁過去公婆妯娌眾多,到處都是難為事,也許就生不出這樣的事了,李燕語暗暗歎了口氣,倒不好多說什麼。

梁少奶奶輕輕笑著,漫不經心的說道:“她是個有福氣的,若是你這樣的身份地步兒,早就不知道怎麼樣了,如今她大哥升了吏部右侍郎,正是春風得意,三哥兩榜出身,仕途也起了步兒,前兒我們府裡來人,聽說親事已經定了,說了禮部尚書鄭家的姑娘,她公婆再怎麼著,也不過冷她幾年,往後緊拘著她罷了,這娘家硬氣,比什麼都強。”梁少奶奶話說出了口,驟然覺得不大妥當,忙推著李燕語,笑著彌補道:“若是有你這本事,什麼娘家不娘家,什麼也不必!我正要問你,你那織坊,叫了宋少奶奶入股,怎麼就沒叫上我?這事,你得好好跟我說圓了,不然我可不依!”

“你若看中了,現在入股也來得及,織坊的生意才剛開始呢。”李燕語笑著答道:“其實你入股還不如承下織坊的外銷,可比入股強。”

梁少奶奶凝神仔細想了想,拍著手叫道:“可不是,這海上出去的貨,一是絲綢,二是瓷器,那瓷器碎得太多,這絲綢可是有一匹算一匹的,若能有新鮮花色,翻個十倍八倍都容易!那就這麼說了,只一樣,一年給我多少匹可得定了數,只能多不能少的!”

“行!”李燕語痛快的答應了,梁少奶奶舒心的往後伸展了身子,手指觸到梁上垂下的幾串五色豆莢,伸手捻著笑起來:“你還用求這個?你都生了兩個兒子了!”

“不是我用。”李燕語也不隱瞞:“是我替福寧王妃求的,你也知道,福寧王府對我們照顧良多,王府裡至今沒個添丁喜信,讓人不能不憂心,從前在抱樸庵時,清慎師太說我是個有福氣的,我又連生了兩個兒子,就替福寧王妃到普濟寺求了這串豆莢,普濟寺方丈說,照方位,在這花廳掛一個月,沾一沾我這生子的福運再送過去最好。”

梁少奶奶神情古怪的看著李燕語,遲疑了片刻,重重歎了口氣,利落的跳下榻,拖著鞋奔到門口,掀起簾子左右看了看,又跳回來坐到榻上,緊挨著李燕語,低低的說道:“這福氣人求的各處各樣的豆莢花生,福寧王府只怕能堆滿一間屋子!沒有的!你聽說過沒有?福寧王爺和王妃到廟裡求子,拜的不是送子觀音,是地藏王菩薩!”

李燕語驚訝萬分,不求送子觀音,求地藏王菩薩!

“王妃有什麼未解的冤孽?”李燕語脫口問道,梁少奶奶笑推著李燕語:“我就知道你是個極聰明的,果然一說就明白,不過這冤孽不在王妃,在王爺!”梁少奶奶臉上帶著無所不知的自得,靠近李燕語,聲音低得不能再低了:“這事,前一半,京師沒人不知道,後一半,知道的就沒多少人了!王妃是王爺自己執意要娶的,這事你總聽說過。”

李燕語忙點了點頭,梁少奶奶撇了撇嘴,帶著絲不屑:“如今也沒人敢說什麼了,當年……算了,咱們也不扯遠了,王爺遇到王妃前,老王爺王妃已經給他定了門親事,定的是北安侯家嫡長女安大娘子,安大娘子我認識,人生得好,識書達禮,脾氣性子,無處不好,可王爺見了李氏,對了眼了,非要退親改訂,王爺是福寧王府獨子,可這事,老王爺也不敢由著他性子,這門親事,當初還是先皇牽的線!退是退不得的。”

梁少奶奶傷感的歎了口氣:“你知道,福寧王爺和皇上自幼交好,這事,唉,外頭知道的,就是安大娘子突然病死了。”

李燕語輕輕打了個寒噤,梁少奶奶緊挨著她,感覺到她的寒噤,又是一聲歎息:“你是個明白人,安大娘子其實是縊死的……可憐!那年重陽,在安家別院裡,好多人都在,先老王妃,我祖母,安家老祖宗,侯爺夫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中午歇息,安大娘子竟然被人發現和安府裡一個家將睡在一起,那家將見被人發現,直直的看著安大娘子,竟一句話沒說,當場抹了脖子!當天晚上,安大娘子就死了。”梁少奶奶長長的連聲歎息:“我一個遠房堂姐嫁進了北安侯府,和安大娘子平時來往的好,那天她也在,這些事,都是她跟我說的,安大娘子走的時候,是她去送的,她說,安大娘子走的時候平靜的很,她說她知道是誰要害她,她心裡明白的很,她心裡的恨無法平息,她死後不求轉世托生,只求他斷子絕孫!”

李燕語聽得呼吸幾乎停住,梁少奶奶轉頭看著她:“其實安侯爺和侯爺夫人也明白的很,安大娘子是冤枉的,是有人要害她,誰家父母不知道自己家孩子什麼樣?唉,也是沒法子,皇上登基後,安侯爺和夫人就將爵位承給安大爺,兩人去了鄉下,我那個堂姐進了安家家廟清修,再沒見過人。”

梁少奶奶冷冷‘哼’了一聲:“福寧王爺什麼都明白,他求子就求地藏王菩薩,這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這人哪,不能太虧心,惹得神鬼俱怒。你這個,”梁少奶奶伸手撥著那串五色豆莢:“送過去表表心意吧。”

李燕語擰著眉頭,仿佛想起什麼,轉頭看著梁少奶奶說道:“我剛到抱樸庵外別院那年,太後在抱樸寺做法事,清慎師太也去了,回來我問她做什麼法事,她竟不許我再提及一個字。”

“你不知道這些事,太後年年給安大娘子做超度法事,可見這些法事,也不是做了就有用的!”梁少奶奶話裡帶著絲幸災樂禍,李燕語聽的無話可說,兩人相對沉默半晌,梁少奶奶懷念的低聲說道:“你沒見過安大娘子,年紀差不多的姑娘,沒有不喜歡她,不和她交好的,唉!可憐!”

“算了,別說這個了,聽得人難受的不行。”李燕語站起來,給梁少奶奶換了杯熱茶,梁少奶奶忙笑著接道:“也是,好好兒的,說這些阿年舊事多沒意思,今年我們爺想回京師過年,讓我勸住了,你想,他那幾十條船都是趕在年裡年外回來,這一拍手走了,誰去管去?再說,我們走了,單留了你們一家在這泉州過年不成?我們爺覺得也是,就這麼定了,今年咱們一處在這泉州過年!”

兩人說笑著些閒話,眼看天色漸暗,梁少奶奶約了李燕語明天一處去織坊看看,帶著女兒告辭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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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暗潮

轉眼,邵源泊在這市舶使任上做了三年多,諸般事務皆熟,如臂使指,閒暇漸多,阿盛也到了開蒙的時候,邵源泊也不請先生,乾脆自己給阿盛啟蒙,把每天手把手教阿盛讀書寫字當成了最大的事,頗為怡然自樂。

京師大宅也滿孝除了服,邵三爺捎信來,父親已經回到府裡,幾乎天天過去看望被困抄經的二太太,邵三爺信中字裡字外全是擔憂焦急,卻又含含糊糊一個字不肯說個不好,只說大老爺也知道,大老爺沒說過一句話,李燕語郁悶的將信扔到邵源泊懷裡:“他如今是當家人,這該說的不說,還是這麼指著別人替他出面,這算什麼事?若是這樣,往後事多呢,哪有個頭?!”

邵源泊拿起信,一目十行掃過,隨手扔到幾上,仿佛被這信勾起什麼心事來,微微有些煩躁的說道:“別管他!管得了一時,管不了一世,他不自立,神仙也沒法子!”

“那這信,怎麼回?”李燕語看著邵源泊問道,邵源泊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回什麼回?不回!”李燕語歪著頭想了想,歎了口氣說道:“不回也不好,你明天空了,還是寫封信回去,旁的也別多說,只說十二爺在西北軍中一切都好,讓父親和二太太別牽掛。”邵源泊挑著眉梢看著李燕語,半晌才落下眉梢,一邊笑一邊搖頭。

李燕語將信收好,指著地上一只半人高的樟木箱子:“這箱子是老劉叔讓人送過來的,說是老爺子的舊東西。”邵源泊忙跳下榻,兩步走到箱子前,伸手掀開箱子,箱子裡又套著好些個小箱子,都沒上鎖,邵源泊也不叫下人,自己一個個拿出來,挨個打開,有些看一眼又合上,有些掂起來呆看半晌,最下面的小箱子裡,整整齊齊放著幾本訂得如同書一般齊整的筆記。邵源泊急忙取出一本,掃了幾眼,轉過頭,看著李燕語驚喜的叫道:“是祖父的筆記!都是祖父的親筆,你看,連日子都寫得清清楚楚!”

李燕語笑著湊過去看了一眼,退回來悄悄叫了婆子進來,將放的到處都是大小箱子搬到了東廂邵源泊書房裡。

邵源泊捧著邵老爺子的筆記,盤膝坐在榻上,看得入了神,李燕語回來,泡了杯茶放到他旁邊的幾上,也不催他歇息,只由他看得入神。

邵源泊直看到子時過後,第二天李燕語早早起來,一直忙到辰末,邵源泊才伸著懶腰從床上起來,洗漱換了衣服,先從邵老太爺那一堆筆記中挑了一本遞給李燕語:“你看看這個,我折了頁的那幾處,你細看看。”李燕語側身靠到榻沿上,仔細翻看起來,邵源泊坐到榻上,慢慢吃著早飯。

邵源泊吃好了飯,李燕語也看完了筆記,又翻了一遍,才感慨萬分的放下筆記,轉頭看著捧著杯子喝著茶的邵源泊,邵源泊屏退屋裡侍候的丫頭婆子,指著筆記傷感道:“今天才知道,原來都是祖父在後面替我打點,我還以為……唉,謬之大矣!”

“胡丞相也幫了不少忙。”李燕語跟了一句,邵源泊重重歎了口氣,看著李燕語,張了張嘴,又歎了口氣,低聲說道:“我怕你擔心,再說就是有那麼點風,就沒跟你說,這一兩年就不象原來在呼和縣那麼順當,如行泥濘中,比原來艱難得多,從去年到現在,皇上莫名其妙的訓斥過我兩三回了,有兩件事,我知道首尾,想法子辯解了,可有件事,我到現在還是茫茫然不知從何提起,更無從解釋起,若是祖父在,這事都能坦率說,胡丞相……畢竟隔得遠,再說!”邵源泊擰著眉頭,沉默了片刻,才接著說道:“胡丞相一來年紀大了,二來,如今朝裡暗潮湧動,也不容易,我看他只怕是想引退了,胡七前一陣子在泉州北邊置了處大莊子,說是他家老爺子的意思,讓他就在這泉州府安穩呆著,不用回去了,胡七的大哥,點了福建學政,最能闖禍的老二年前就被胡丞相行了家法,以修身不謹辭了禮部差使,押回山東老家了,還有別的事,胡七沒說,我看著這番安置,胡丞相只怕要乞骸骨引退了。”

李燕語有些發怔的看著邵源泊,邵源泊歎了口氣:“胡丞相是少有的聰明人,大皇子,上個月行了冠禮,成年了,二皇子年底也該行冠禮了,這新一輪的事,從水底浮到水面上來了。”李燕語抬手揉著眉間,也跟著苦惱不已,大皇子居長,母親卻是貴妃,二皇子是皇後所出,卻比大皇子小了十個月,居了次,皇上自己,就是偏妃所出,這新一輪血淋淋的皇位爭奪戰,又拉開了大幕!李燕語擔憂的看向邵源泊,這泉州市舶司雖說遠,可卻是天下四大出海港之一,位置居中,貨物進出量極大,說白了,那進出的都是白花花的銀子,這爭儲,兵馬未動,糧草要先行的。

邵源泊往後仰倒在榻上,靠著靠枕,頭枕著手,連歎了幾口氣,半晌才昂起頭看著李燕語商量道:“燕語,你別要那什麼夫人了吧,咱們也別求什麼封妻蔭子了,我怕你擔心,也沒跟你說,”邵源泊猛然頓住話,呆了片刻,頹然的歎了口氣:“大皇子的外公寧家,已經找過我兩回了,都被我含糊著推了,這隊可站不得,都是要命的事,占了這泉州港瓷器生意過半數的安遠老號,原來背後站的就是寧家。”

“找你做什麼?”李燕語聽邵源泊和她商量著不要那‘夫人’的名號了,心裡一下子松馳下來,笑著問道,邵源泊緊擰著眉頭答道:“想伸手絲綢生意,嫌瓷器賺的還不夠多!也是,大皇子成年了,上上下下正是用錢的時候!往後用銀子地方更多!”

“是安遠老號的人找你,還是寧家來人?”

“寧家,要是安遠老號,他裝糊塗,大家一起糊塗,正好。頭一趟是寧家大管家,第二趟,是寧貴妃堂弟,說是回老家路過,這事,我沒法答應,想答應也答應不下來,如今這泉州的絲綢生意,一半在胡七和韓浩手裡,一半在昌盛老號手裡,那昌盛老號背後站著誰還不知道呢,保不准也是個惹不起的,我答應誰去?”邵源泊煩惱的說道,李燕語歎了口氣:“答不答應都是得罪,斷人財路如殺父!”

“可不是!我一個小小市舶使,如今才這份上,就越來越難當了!皇上上回那幾句讓人摸不清頭腦的訓斥,只怕就是寧家透出來警告我的,要是胡丞相再告了老,這日子就更沒法過了,燕語,我想了好一陣子,你看,我這任期,也就一年不到就滿了,任滿咱們回京師吧,大富咱們差不多也算有了,那大貴,還有那夫人,咱們不要了,回京述了職,想法子在六部,不拘哪個部,謀個閒職,咱們就安安穩穩過分配日子算了,你說呢?”邵源泊看著李燕語商量道。

李燕語一邊笑一邊點著頭:“好!再好不過!那什麼貴極人臣,到頭來也不過一抔黃土,再尊貴,也不過吃一碗飯,睡一張床,咱們不要那虛名,只要你好,阿盛阿念好,別的,哪有大事?既是這樣,那織坊的生意也結了的好,等會兒我寫封信給宋少奶奶,跟她說說這事。”

“結……”邵源泊思量了片刻,笑著說道:“倒不必,你那織坊花了那麼多心思,再在正是往上走的勢頭,結了太可惜,要不我明天問問胡七,看他願不願意接手,若他願意,不如轉給他,宋少奶奶的股份抽不抽回隨她的意。”

“那咱們?要不要也留幾分股在裡頭?”李燕語邊說邊想,邵源泊凝神仔細前後思量了,笑著說道:“留些吧,這倒無妨,胡七雖說胡鬧些,大事上不糊塗,這皇子間的混水,他明白著呢,只要不趟這樣的混水,就沒什麼大事。”

李燕語笑應了,又和邵源泊商量了一會兒,邵源泊換了衣服,也不去衙門,徑直去尋胡七了。

胡七一聽,正是求之不得,連聲應了,拿現銀買了李燕語手裡八成的股份,李燕語只留下了兩股,沒幾天,宋少奶奶回了信,她的股不抽回來,還放在裡頭。李燕語松了口氣,這織坊的事,悄無聲息的結掉了,欒大交完帳回來,李燕語拿了銀子給他,吩咐他先回去京師,在離京師一兩百裡的縣府裡慢慢看著買莊子買地去,若要回京師安穩度日,還是置些田產莊子好,不起眼又實惠。

邵源泊和李燕語商量定了主意,心情舒暢放開,也就不管那許多,每天去衙門的時候更少,一家人常常坐車到處游風賞景,這一趟走了,這泉州也許就再也沒機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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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7 11:25:49 |只看該作者
79返京

過了年,沒等出了臘月,京師就傳了噩耗過來,福寧王爺祭祖回來路上,驚了馬,王爺一頭摔到馬下,頭正好沖在塊稜角分明的青石上,當地腦漿崩裂送了命。

邵源泊接了李謙八百裡急遞過來的狂草書信,連看了幾遍,還是不敢置信,愕然看著李燕語,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李燕語卻想起梁少奶奶說的那些事,心裡默默念著佛,這一飲一琢,也許真是命定。

沒幾天,京師正式的喪報送來到,論輩份,福寧王爺是邵源泊叔伯輩,一家人也須服喪三個月,李燕語看著眾人換了素服,滿府糊了白,又和常嬤嬤前前後後仔細看了幾遍,這個時候,可不能因為禮節上的小事出了岔子,聽說皇上悲痛欲絕,綴朝三天,又親自過去給福寧王爺守了一天靈,這會兒,哪怕失了一絲半分的禮,都是大禍,唉,只怕現在的整個京師,整個都籠在陰雲下呢。

李謙的書信往來極勤,福寧親王落了葬,這嗣位的事就提到了皇上案頭,聽說太後發了話,這嗣子讓福寧王妃自己挑,她看中誰,那就是誰,李燕語聽邵源泊說得眉頭緊皺,這話是為了福寧王妃好,可有了這話,那福寧王妃哪還能有清靜日子過?這福寧親王是超品不說,又是世襲罔替,若論尊貴,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沒人比得了的,就這一樣,就不知道多少人眼紅的能滴出血來,再說,又是這麼個時候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成年了,照祖制,宗正寺一向由福寧親王主理,誰能將福寧親王府籠在袖子,也就是把宗正寺籠了過去,宗正寺管著邵氏合族事務和……皇宮內的很多事,這宗正寺說沒用是極沒用,說有用,唉,還真是大用!

李燕語歎了口氣,邵源泊將信扔到幾上,也跟著歎著氣,指著信說道:“看到這種煩心事,真不想回去京師,還是現在這樣好,山高皇帝遠,再亂也亂不到咱們頭上,可……唉!”

“除了山高皇帝遠,還有心遠地自偏呢,就是回去,咱們閉門過日子,凡事不往裡滲攪,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也沒什麼亂子能亂到咱們頭上的,再說,等咱們回到京師,再怎麼著,這立嗣的事也塵埃落定了,還能有什麼事,回去就回去吧,小九如今也算小有出息,咱們回去正好幫他尋門好親,還有三哥三嫂,都在一個城裡,凡事總歸便宜些。”李燕語笑著開解安慰著邵源泊,邵源泊微怔了下,看著李燕語問道:“一個城裡?你不想住回府裡?”

“我正要和你商量這事。”李燕語微微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一聲,這事是難開口:“府裡狹小,你也知道,阿瑩和豐安都大了,再和三哥三嫂擠在一處不合適,也要有自己的院子才好,去年三嫂寫信過來,那時候咱們還沒打算回京師,我已經和她說了,咱們一時半會的不回去住,讓她隨意給阿瑩、豐安收拾院子,父親母親也在府裡,咱們這裡,阿盛大了,現在就是自己一個院子住著,再過一年兩年,阿念也得有自己的院子,小九又要成親,你說說,府裡怎麼住得下?”

邵源泊擰眉想了想,倒也說不出什麼來,李燕語仔細看著他,笑盈盈的接著說道:“還有小九,我也想和你商量,若是成親,也給他置處宅子,讓他搬出去單住。”邵源泊正要說話,李燕語推著他說道:“你先聽我說完,小九性子綿,又是庶出,我想著最好尋個爽利能幹的姑娘,最好是真正疼孩子的人家,家世若能再好些就最好了,要想這樣,除了小九自己性子好,如今也上進出息之外,總還要有點別的好處,若是能分院獨居,那就是打著燈籠也難找了,你想想,要是你有個女兒,願不願意她嫁個這樣的人家?”

邵源泊眨著眼睛,眉頭慢慢挑起,點著李燕語的額頭慢吞吞的說道:“你不願意回去府裡擠那個熱鬧,還把小九一起拉出來。”

“我說錯了?”

“沒有,你讓誰去尋宅子的?最好離府裡近些,越近越好,不算分家。”

“欒大。”李燕語頭靠著邵源泊笑不可支:“你放心,我已經交待了,可惜沒有能連在一處的,不然就多花些銀子,買到一處。”

進了夏天,李燕語就帶著常嬤嬤等人,變賣那些不准備帶回去的粗笨大家俱,六月初,邵源泊接到吏部回京述職,另行任用的文書,李燕語就開始讓人收拾行李,先打發人押著家俱等粗笨行李上路,又照著原來那輛車的樣子,讓人重新制了兩輛車,七月初,邵源泊交接了差使,一家人啟程趕回京師,將泉州的宅子托給胡七轉賣。

這回程也沒什麼大事,一家人晚走早歇,走的不緊不慢,直到九月中,在路上過了重陽節,才回到京師,李謙直迎到了三十裡外的清河驛,李燕語和阿盛阿念坐到一輛車上,給邵源泊和李謙讓了輛車出來。

李謙人瘦了整整一圈,面容憔悴,撲倒在車上,長長短短的歎著氣:“你可回來了,煩死我了!”

“福寧王府嗣子還沒立好?”邵源泊敏感的問道,

“可不是,這半年多,你沒在京師,沒看到那些人的嘴臉,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無所不用其極,窮你我之想象,都想不出那麼多的花樣,那樣的丑態,我……別說我,就是你,不管是誰,妙筆生花,也不能形容其萬一!”李謙簡直不知道怎麼說才好,邵源泊呼了口氣:“誰讓嫂子和王妃一向走動的勤。”

“別提了,現在王妃誰也不見,大多時候住在太後宮裡,人也瘦得不成樣子了,你嫂子也有兩三個月沒見到她了。”李謙疲倦的揮著手,兩人正說話間,山青連敲了幾個車廂門,揚聲稟報道:“爺,大老爺接您來了。”

邵源泊聽得有些怔神,這是什麼理兒?伯爺接他接到了這裡?!李謙滿臉譏笑,拍了拍邵源泊低聲說道:“只怕不是來接你的,是沖著阿盛和阿念的!嘿嘿,他也沒少鑽營,能求到的都去求了。”

邵源泊聽的臉色鐵青,惱怒的‘哼’了一聲,一邊掀簾子下車,一邊轉頭看著李謙說道:“你在車上等我,我看看去!”李謙答應一聲,往後仰倒在車上,舒服的歎了口氣,邵源泊下了車,拎著長衫幾步迎到邵大老爺面前,長揖見了禮,邵大老爺騎在馬上,端莊大度的笑著抬了抬手,用鞭子示意著車子問道:“六媳婦帶著阿盛在車上呢?”

“是。”邵源泊乾脆的答道,邵大老爺躊躇了下,揚了揚鞭子吩咐道:“叫小廝牽匹馬給你,咱們邊走邊說話。”

邵源泊上了馬,邵大老爺也不轉拐抹角,直截了當的說道:“福寧王府立嗣的事,你聽說了?”

“嗯。”

“唉,先福寧親王真是可惜了,好了,不說這個,如今福寧王府得趕緊立個嗣子,這是大事,先福寧親王身後不能沒了祭祀,再說,咱們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福寧王府這一支沒了後不是?我想著……”

邵源泊面容古怪的看著邵大老爺,原來怎麼沒看出來大伯臉皮竟然厚到如此程度!怪不得祖父經常劈臉砸他,若是自己手裡有東西,真想也那麼劈面砸過去!邵源泊緩緩呼了口氣,等著他往下說,邵大老爺掃了眼車子,又是一聲憂國憂民的歎息:“可這嗣子的事,到現在也沒定下來,福寧王妃一個婦道人家,到底沒主見,我看,你不如先帶著阿盛,還有阿念,有個挑選的地兒,先進宮給太後請安去,我打聽過了,福寧王妃也在宮裡呢,你和先福寧親王交好,一向又得太後青眼,指不定這福份就應在阿盛身上,我看……”

“大伯真是一片誠心為邵家、為福寧王府、為皇上著想!不過阿盛阿念就算了,燕語捨不得,我也捨不得!大伯不是有好幾個孫子麼?送一個過去就是,大伯那幾個孫子,哪個不比阿盛強百倍!”邵源泊冷笑著說道,

“送了!我也!”邵大老爺突然停住話,輕輕咳了一聲,看著邵源泊正要接著說話,邵源泊抬手止住他,似笑非笑的說道:“阿盛和阿念沒那福份!大伯就死了這條心吧!我只告訴你,若敢打阿盛阿念的主意,別怪我不客氣!誰敢奪我骨肉,我讓他血濺三尺!大伯請回吧,恕不遠送!”

邵大老爺臉色青紅不定,手指顫抖的指著邵源泊,‘你你你’了半天,沒等‘你’出話來,邵源泊已經撥馬回到車旁,跳下馬,掀簾上了車。

李謙看著氣得臉色青白的邵源泊,拍了拍他安慰道:“算了,想開點,這還是好的,我跟你說,晉開國公家,為了爭這個,一窩子窩裡斗,生生把個七八個月的孩子眼睛弄瞎了,你小心著阿盛阿念兩個,你沒這個心,別人可信不過!”

邵源泊嚇得機靈靈打了個寒噤,眼睛!阿盛阿念掉根頭發他都心疼!邵源泊擰眉咬牙,心念電轉,突然抬手拍了拍車廂板,伸頭叫過山青吩咐道:“先別進城,去別院!去跟奶奶說,先去別院住著,別進城了!”

山青答應一聲,急忙奔進去傳話,邵源泊回頭甩了句:“你等我一會兒,我去和燕語說,這事要緊!”說著,邵源泊跳下車,拎著長衫,幾步奔到李燕語車旁跳上去,將剛才邵大老爺過來的事和李謙的話詳詳細細的說了,擔憂中透著懼意:“你和孩子別進城了,先去別院住著,我回去和父親還有三哥說,福寧王府這嗣子沒定下來前,別讓阿盛阿念進城!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事!”

李燕語抱著阿念,阿盛聽得似懂非懂,看看邵源泊,再看看李燕語,懂事的貼著李燕語坐著,李燕語凝神思量了片刻,看著邵源泊說道:“不進城總得有個說法,要不這樣吧,就說兩個孩子犯太歲,師父們說了,除父親外,不能見外人,總是個說法!”

邵源泊連連點著頭:“這說法好,就這麼說!可不是犯太歲!這太歲就一直犯到這事了了!”

“還有,這事分兩頭,你和李謙說說,讓他幫著也放出話去,就說咱們這兩個孩子八字弱,離了親身父母不能成人,特別與貴人犯沖,別直著說,似說非說漏一漏最好!等到了別院我就去尋清慎師太,讓她也幫幫忙,往外透一透這個口風。”

“好!釜底抽薪!我先送你和孩子去別院,回頭騎馬進城,晚上等我回來。”邵源泊松了口氣,李燕語笑著點了點頭:“讓人現在就趕去城裡,跟常嬤嬤說咱們要在城外別院住一陣子,讓人遣些人過來侍候,這會兒,凡事都得小心,人手多些好。”

邵源泊答應著,利落的跳下車,吩咐水秀進城去告訴常嬤嬤帶人去別院侍候,自己跳上車,和李謙商量這事去了。

車子轉了轉方向,不大會兒,就到了別院門口,邵源泊和李謙下了車,只帶著兩三個小廝騎馬直奔進城,李燕語一邊看著人打掃收拾別院,一邊遣人過去抱樸庵給清慎師太請安,明後天安頓下來,就過去看她。

作者有話要說:我的在榜字數啊!痛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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