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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小黑明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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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不題撰人]大宋楊家將演義之五虎征西平南全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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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4 14:14:56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回     露奸謀楊戶部招供 圖免罪龐貴妃內助



  詩曰:
    奸謀斷白得根由,國法嚴森豈復留﹔
    只因龐妃為內助,佞臣氣數未應收。
  當下,楊滔說聲:「包大人,被殺的果是小女,下官並不說謊的。」包爺說:「楊滔,只怕你句句說謊的是真!」吩咐旁人去請小姐來。包爺說:「楊滔,本官勸你招了罷,擺佈不得,抵賴不來了。」楊滔說:「大人,念楊滔幸沐君恩,焉肯私通外國?休得聽信丫鬟之言,總要究問狄青無故殺妻方好﹍﹍」此時,鳳姣已到。包爺說:「楊滔,你認一認這是何人?」楊滔把眼一瞧,此時恨不能插翅騰空飛出外,恨不得將身鑽入泥土中。包爺說:「楊滔,你丫鬟是別人買囑,你的女兒難道也受了狄青買囑不成?」這鳳姣小姐大驚:「只道爹爹先已招出根由,豈知包公哄我到來,誘我說明原故。果然他神出鬼沒之謀,我也知多害在這四個丫頭之手。爹爹,叫女兒害了你。」包爺說:「楊滔,抵賴不得的。如再不招來,要用刑了。」楊滔一想,已被他四面埋伏,倘若受了刑時也要招的。況且包拯平日為人鐵面無私,犯到他手,絲毫難饒。只得一一從頭實說,把國丈牢牢咬定,當堂畫上口供。包爺吩咐鳳姣與四個丫鬟仍到內堂。又差張龍、趙虎前往相府請國丈到來。此時狄青方知內裡委曲:原是黑利之妻飛龍要與丈夫報仇,被他混進中原。龐洪用計前來圖害,雖然他是好計巧害,豈知今日又是落空。不言狄爺之想。
  且說龐洪早已差家人打聽到包公審明此案,驚得一身冷汗,魂魄俱無,說:「黑賊果然利害!如今老夫也是走不脫的,如何是好?」正著急之際,又聞報說,包大老爺打發張龍、趙虎來請太師前去講話。國丈說聲:「「胡說!包龍圖太覺猖狂了,老夫豈是你請得動的!」打發來人說:「有話明早朝堂商量。」此時又想一會,悄悄進至後宰門,去見女兒,暫且慢表。
  且說張、趙二差,回歸衙內回復包公。此時包爺命排軍送押楊滔回天牢。平西王且轉回府。送還楊小姐回衙。四個丫鬟仍發回楊府。然後把本章修明,待明日奏聞聖上。
  先說狄王爺回歸府,將此情細稟母親。太太聽了,長嘆一聲:「龐洪,你這番計害我兒,用此毒計,今朝只怕要遭刑了。再想不到這番婆混進中原,要報夫之仇。兒啊,如今若沒有包大人,那個審得明白?」狄爺說:「母親,但是飛龍改扮為男,混軍中進了中原,兒有失察之罪。」太太說:「兒啊,縱使失於查察,決無死罪的,抵樁革職歸鄉,安居淡處,也安樂逍遙。」狄爺說:「母親之言有理。」按下不表母子之言。
  又說鳳姣與四個丫鬟同歸府內,小姐一見娘親大哭道:「多是女兒害了父親,已將根由說出了。」此時小姐雙膝跪下說:「母親,父母養育之恩,尚未報答。豈知今日養虎為患,女兒不願偷生人世了。害父遭刑,其心何安?母親啊,禍根皆從龐洪這奸臣。斷送父親性命,皆由這奸臣的。」夫人說:「我兒,你且起來,不要哭壞了。我楊門不幸,你無一兄兩弟。父母單生你姐妹兩個,你姐姐雖然嫁在家鄉,但今我隨你父在京,遠離江西故土,你娘跟前只有你一人陪伴,況且這是包公的巧計,任你何人,總要上當。而且你父為人原是不好。你娘功盡他多少,叫他不可依附龐洪,他只是不聽,必要趨炎附勢,要害狄青。豈知反惹出大禍臨身。就是這四個丫鬟早已招供了,也是包公之計,用了刑法,不得不招。女兒不必痛心。事到其此,憂也免不得的。且看聖上怎生定罪!」慢言母女傷心。
  再說國丈心煩不樂,到了後宰門,管門太監名喚丁忠,為人最是貪財愛灑之人。國丈當時要與娘娘講話,總要從後宰門出人。丁忠一見說聲:「國丈,許多日不來,今日到此,必與娘娘有何話說,待咱家去稟知罷。」國丈說:「丁公公,若萬歲同在,可不說了。」丁忠說道:「曉得。」去不多時回說:「萬歲在昭陽宮內,如今娘娘請國丈上望花樓相見。」國丈說:「有勞公公了。」此時直至望花樓,貴妃已在樓上扶著梯首說聲:「爹爹小心些罷。」國丈到了樓上,見禮已畢。貴妃啟口說:「爹爹請坐,你許多日不來,爹爹康健,母親安好否?」國丈說:「爹娘多已安康。」貴妃說:「只為多日不見我爹爹來,女兒近日放心不下,正欲差人去探望。」國丈正欲開言,忽見宮娥送茶到來,便向女兒丟個眼色。娘娘會意,打發宮女盡下樓去了。國丈說道:「女兒,為父到來,非為別故,只因有件難事沒處安排,所以特來與你商量。」娘娘說:「爹爹,不知有何難事?說與女兒知道。」國丈就將飛龍混進中原起,說到包公審斷明白止,「這件事情,為父的有欺君之罪。別人調理還好,單有這包拯毫厘不存情的。為父想來無處調停得來,所以必要女兒打算周全,為父的方得無礙。」娘娘聽了,嘆一聲說:「爹爹啊,狄青與你有何仇怨,因何必要害他?害他不成時反惹出這等大憂,從今以後,不要與他較量,太太平平過日也好。」國丈說:「女兒,這是飛龍不好,非關為父之事。如今不要埋怨了,總要你救為父的方好。自今以後再不與狄青結仇了。」龐妃不語,想此事叫我如何調停得來?難抵當得包拯,只好在萬歲跟前討個情罷,說:「爹爹,休得著急,待女兒去求聖上。但得聖上開一線之恩,爹爹可保無事了。」國丈說道:「兒啊,為父的重重托你,必要你救我的。為父去也!」龐妃應諾,此刻龐洪回府,夫婦細談不必再述。
  且說是夜貴妃迎接聖駕,先已排御筵。龐妃滿斟玉盞三杯敬上,君王賜坐,談說閒話,貴妃悶沉不語,萬歲一看,金口微開,說聲:「愛卿,朕見往常花容喜悅,因何今日愁容滿面?有何緣故心中不快,此當說與寡人知道。」貴妃說:「陛下,臣妾並無別故憂愁,從前幾載憂國憂民,今幸國泰民安了。」萬歲說:「這便好了,還有何憂處?」貴妃說:「陛下啊,臣妾因想起爹爹,年紀已高,風燭之期,已近夕日,深沾帝德,如今重沐王恩,往常代君辦事,並無差錯,萬歲是深知臣父之心的。」仁宗天子聽了,卻也不知貴妃心事,因說起國丈,便說:「國丈近來有何差處?朕也不知道的。」龐妃說道:「臣妾父親如今年老,非比年壯精神了。」天子說:「國丈不過五旬外之人,何為老邁?他就自首蒼髯,也皆因辛勤國務所致,貴妃不必多慮。且自開懷與寡人吃酒罷。」龐妃又說:「陛下,臣父雖說未老,到底將近花甲之年了。一日老一日,一年老一年,料想退歸林下,君王不准﹔如若在朝伴君,猶恐中途不得結果。」嘉祐王聽罷,笑道:「貴妃,你也出此呆癡之言了。你父親為極品之尊,貴為國威之位,職掌朝綱大權,數十年來,居官多已熟稔。前時得仗洪恩,今日又邀朕寵,滿朝文武如何及他,誰人敢來欺侮?因何愛卿慮到不完局之言?」龐妃說:「陛下,只因臣父年紀近乎老邁,作事豈能及得少壯之時?人老心必躁亂,倘或一朝錯辦了國家事情,有國法森嚴,陛下豈肯輕饒?豈非爹爹辛勤為官大半世,一刻國法難容,便做不結局的?」天子說:「你原可憂及如此。貴妃,你不可用心焦,如若國丈有甚差遲,寡人總不究罪便了。況且國丈往日並無差處,寡人又極憐惜老邁之臣,愛卿不必多慮,且放心暢飲罷!」龐妃聽了萬歲之言,頃刻心花大開,謝天子洪恩,殷勤奉敬美酒,是夜不表。到來朝萬歲臨朝,包公奉本,龐、楊如何定罪,且看下回。正是:
    為國忠良徒為國,欺君奸佞復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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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09:37:4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回     勘奸謀包公復旨 消罪案宋帝偏親



  詩曰:
    國法無私立法篇,緣何宋王不為然﹔
    偏親當惡遮奸罪,只是嬌燒內應言。
  不提宋帝宮中夜宴,再說龍圖閣包學士,審出此事根由,楊戶部料不能抵賴,當堂畫上招供。是夜包爺進歸衙內,用過晚膳,坐想一會,時交二鼓。暗思:「龐洪老奸賊,前時幾次圖害狄青,今日幹下此段欺君重罪來。明日當殿劾奏於他,必要除卻這欺君誤國的奸臣。」是夜不睡,將龐洪為首之罪疏明,楊滔附就奸謀的案書及狄青失於查察,軍隊伍中讓飛龍混進中原之忽略,註明本上。又述楊滔求親,萬歲作主,也為龍心失於盤察。修本已畢,時將四鼓,穿過朝衣,拿了象牙笏,左右排軍,持了金絲提寵,來到朝房。
  且說此一天,只為包公審出了平西王被奸臣的冤陷,所以九三八侯齊齊上朝,看包公如何奏法,聖上怎生分斷。不一會淨鞭三響,天子登殿。各官次第參見畢,兩班侍立。只有龐國丈懷著鬼胎,心中著急,更有一班奸黨代他擔憂。萬歲龍目向左班一瞧,見了包公,開言說:「包卿,寡人命你審狄、楊之案如何?」包爺出班伏金階奏道:「臣包拯,奉旨審詢狄、楊這段案情,今已審明,特來復旨。有本章一道上呈御覽。」天子說:「賜卿平身!」包爺謝恩侍立旁首。嘉祐王從頭至尾一一看明,口中不言,默然不語,暗說:「原來有這些委曲!」若問聰明不過者,天子也。萬歲想,這龐洪做下此事,所以昨夜貴妃有此一番言語。若依國法,他為罪之首,是禍之魁。但若把他正了國法,龐妃面上不好相見,況且君無戲言,昨夜的話今已悔錯了。又將本章細看一回,立了一個主意,就叫聲:「龐卿!」龐洪說:「微臣在此。」即俯伏金階,猶如身蹈寒冰地俱震。天子說道:「你乃總振朝綱鼎鼐之臣,承燮理陰陽重任,身受國恩不淺,今已三十載。往常辦事件件不差,目下所為乃關國法。」這龐洪奸刁之人,聞聖上說他往日辦事無差,就順風而上說:「老臣罪該萬死。求陛下念臣平日辦事無差,開恩一線,臣沒世不忘。」天子說:「西遼黑利被狄卿殺了,他的妻飛龍欲報丈夫之仇,投為軍士,混進中原,你卻不該收留他,送楊滔認為親生女,奏朕賜婚,圖害狄青。所以包卿本上說朕主婚失於覺察,也該有罪了。」此時龐洪只是叩頭抖震石柱,天子見了,微笑想道:「世間有這樣的呆老東西!若依國法,原難寬恕,只因眾罪相牽,非同小可。」便叫聲:「包卿,這件事情審得明白麼?」包公奏道:「臣多已審明白了。只因龐國丈未有口供,故不曾定案。」萬歲說:「包卿,據你本上說,寡人做了主婚,該得何罪,卿且定來。」包公聽了,忙說:「陛下,臣所定罪,無非按律而行。世無臣定君罪,只求聖上金批御斷是了。」若問這位包爺,實也奇的,原不該把天子失於覺察奏上,只因他鐵面無情的,不怕風火。這人差了,只說差的﹔這人不差,只說他不差,再無一點私曲。所以包龍圖三字名揚天下,千古流芳,至今尚在。此時,聖上又叫聲:『包卿,寡人判斷起來,這一件事情認不得真。如若認真起來非但龐洪、楊滔有罪,而且寡人罪亦難免。就是飛龍乃外邦敵國人,冒混軍中進來,狄青身為主帥,重任之職,執掌軍中生殺之權,軍情隊伍必要留意稽查,因何被他混進王城?倘有別的變端,如何是好?狄青之罪與龐洪相次耳。崔卿、文卿相驗屍首之時,並無認得環眼九個,胡亂釘棺,相驗不實,豈得無罪?今日一枝動,百枝搖,君臣之罪,皆為一體。認真起來,焉能輕恕!如今飛龍已殺,君臣之罪一概開消了罷。君無罪,臣也無罪。自今以後,君臣一心,永為相得。倘龐洪、楊滔再有差遲,定罪不饒他。」包爺聽了天子之言,即出班說:「臣包拯有奏。」嘉祐王說:「談言已定,不必奏了。」此時天子為著國丈,連楊滔已得赦了。當下龐洪心頭放下,連忙三呼萬歲,謝過王恩。只有包爺心內雖然不合,只是君言不得不依。今日除不得誤國欺君奸賊,諒他未必痛改前非的。倘或有些破綻,必要扳倒了奸賊,然後朝中方為清淨。只得勉強謝恩退朝。有眾位王爺氣塞滿胸,在午門外嚷鬧喧嘩。這國丈呼聲:「包大人,多承美意照察。老夫若非聖上洪恩,這個頭兒已滾下了。」包爺喝道:「老匹夫,休得猖狂!你欺君誤國,陷害忠良,生成人面獸心,依靠女兒的勢力,遺臭萬年。你從今安穩頭顱,再做無法無天事,再試你女兒手段來!」國丈也不回言,回歸府內,心中大悅,道:「全憑女兒之力。」此刻包公回衙也嘆聖上偏私沒法。
  又談狄爺回歸王府,將情告與母親,太太聽罷,嘆聲:「國出奸臣,非天子之福。欺君罔上,如同兒戲,生成一片狼心陷害忠良。兒啊,這非天子不明,只是寵愛這嬌饒妃子,既寵其女,難傷其父。今日雖是平陽大道,到底路近山林,防有虎狼的。」狄爺聽了說道:「娘言是了!」又聽得身邊眾將喧聲嚷鬧,說聲:「可惱!可惱!龐洪、楊滔這等害人,還不將他斬首,說什麼認真不認真,這還了得!」眾英雄多已不服,七嘴八舌,喧嘩不止。千歲跑出中堂來勸解說:「你們不必喧嘩。龐洪靠著女兒勢力,楊滔依龐洪為頭,當今仁慈之主容他橫行無忌,播亂朝綱。」眾位將軍說:「千歲,若是仁德之君,赦些忠臣賢士方是仁德。若今赦了龐賊,當今不想坐享這王位了。」狄爺喝聲:「胡說!前朝多少奸臣,過龐洪百倍,若到了罪惡滿貫,就不能逃脫。今日且由他罷上天必有報應的!你們不必多言。」是日,王府又來了眾位王爺,崔、文等多少忠臣前來賀著千歲脫離冤陷。說起天子庇蓋龐洪不公,無非閒話,不題。
  次日,狄爺來到南清宮,見過娘娘,說及此事。狄太后深恨龐洪,叫聲:「侄兒啊,出此大奸臣,在朝掌權,你要小心。古言明槍容易躲,暗箭最難防。他為此行為,未必不深恨於你,必然還有算計,你須要小心提防他才好。」狄爺說:「侄兒領教。」說完辭別太后,一路思量:「全虧得包龍圖審斷明白,理當前往拜謝。」便一程直至包府,無非談著洪龐之話,短長之言,也不另載。
  且說楊滔得聖上恩赦了復回舊職,猶如再度重生。夫人苦苦相勸說:「相公啊,你世受君恩尚未報答,原不該與國丈串為一黨,陷害狄青。妾身曾勸過你多少言詞,只是不依。朝中有個包文正,焉能做得欺君奸臣?喜知今日死裡逃生,從今望祈相公勿負帝德深思,做個忠臣,靠個美名,有何不妙。況且行惡之人,不是在自己即報應兒孫,願相公聽妾之言。」楊爺叫聲:「夫人,下官不聽你良言,大禍臨身,險些為刀下之鬼。得蒙聖上寬赦,正是已為餘生,縱不為官,也是甘心。」夫人正要開言,只見幾個丫鬟慌慌忙忙報說:「小姐在房尋短見自盡了,老爺夫人快些進房。」夫妻聽罷大驚,跑人繡房,只見女兒自縊在房中。夫妻見了,好不傷心,連忙吩咐丫鬟解下屍骸,已如冰冷。原來鳳姣小姐昨夜自悔:「方才已說出根由,害了父親,必然要正了國法。」所以三更時候小姐便已自縊。此時夫婦見救不活,抱著女兒屍首痛哭,好不傷心。一眾丫鬟紛紛下淚。房內一片哭泣之聲,實是淒涼。楊爺夫妻正在悲痛苦楚之際,有丫鬟說:「老爺,壁上有紅箋一紙,字跡數行,不知何言。請老爺夫人觀看。」夫妻帶淚近前一看,只見房壁上柬箋寫著:
    同極的勞未報恩,緣何養虎反傷身?
    從今不見慈親面,且向黃泉見父親。
  當下楊爺看罷,大叫一聲:「女兒啊!」雙腳一蹬,登時跌倒下地,人事不醒。不知楊戶部性命如何。正是:
    莫道害人無報應,豈知反自把兒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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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     悔前非楊滔解過 送骨柩張忠往遼



  詩曰:
    害人反害女兒身,作惡難逃把罪刑。
    不是龐妃謀救父,楊滔早已喪幽魂。
  再說楊滔見了女兒壁上詩詞,登時氣死在地,嚇得夫人魂不附體,帶淚連叫數聲:「相公甦醒來!」丫鬟急拿薑湯灌他喉內。此刻楊爺漸漸甦醒過來,叫聲:「女兒,為父自家不好,誰人埋怨你?你卻尋此短見,好令為父痛心也!」夫人也悲哀大哭說:「女兒,你今日身亡,乃是你爹爹害了你。養虎傷身之言,明明恐你父親恨著你了。」楊爺說:「兒呀,為父今日死裡逃生,皆蒙聖上洪恩。想起從前作過之事,已悔之不及了。正要思量做個好人,立定主意不再歸龐黨,要報答君恩。豈知女兒先到了黃泉。叫我爹爹何處覓你的!要見除非夢裡相逢。」夫妻痛哭一場,楊爺免不得吩咐家人備了棺柩,盛殮女兒。過了兩天,盛殮已畢。
  自此時候,楊滔把龐洪冷淡了,不去依附他。忽一日叫聲:「夫人,下官如今想來,如若淡疏了龐洪,猶恐他怪我,倘或謀害起來,禍患不免。並且做下此事,實情羞見同僚。意欲返歸林下,以終天年,夫人意下如何?」夫人說聲:「相公,這句話說得有理。猶恐萬歲不准依,徒然費想的。」楊爺說:「夫人,且待下官明日上朝,謝過主思,奏過天顏。若是君王准奏,退守林間,做個逍遙人,無拘無礙,可省得多少思虞。」是夜不題。
  次日揚滔上朝,謝過王恩,奏道:「臣今得活微軀,皆叨聖德。楊滔欲意返歸林下,念佛吃齋,清閒度歲,以改前非。伏乞聖上垂鑒准臣致仕歸林,感恩如海矣!」天子一想:「量他無顏在朝,故有此奏。留他在此,總是國家之患,不免准他回去罷。」此時聖上准奏,楊滔謝恩,退歸行內收拾。夫妻商量,選了吉期,別過同僚,所有內堂物件,多已收藏好。與使女家丁帶小姐棺柩同歸故土埋葬。一路回轉江西暫且不表。
  此時朝內平安無事已有一月。忽一日天子臨朝,百官無事啟奏,嘉祐王說:「眾卿聽著,孤思西遼己經征服,何故飛龍私進中原要害功臣?孤思推算,莫非其中有甚詳意?其中必有緣故。眾卿與孤議來。」當時文彥博等一眾文臣,呼延贊等一班武職同聲奏道:「西遼王已有降書投送,貢獻出珍珠旗,諒無詐意了。飛龍私進中原,無非要害狄青,與夫報仇之故,決無詐意。陛下勿費龍心。」天子又說:「飛龍私進中國,遼王不行勸阻,其所作為,亦屬不該。孤若興兵問罪,又覺國法過嚴。今欲差人將飛龍骨柩送還遼邦,降旨宣諭番君,使其方知天朝文如秋水,武比細君,不能絲毫作弊。卿等以為何如?」眾臣奏道:「聖上如此仰見高明,臣等焉敢道命?」天子向武班中說聲:「狄卿家,你與眾將前日曾到西遼,今當著一將前往。」狄爺一想,劉慶、孟定國、焦廷貴多是莽夫,不如保舉張忠前往罷,即奏道:「臣部下幾員將內有張忠,為人極有酌量,可差前往。」天子說:「依卿所奏。傳命張忠攜帶骨柩,前往西遼。還朝之日,加升爵祿,以賞卿勞。」狄王領旨,歸王府說知張忠。張將軍說道:「聖上所命,可敢不依。」狄爺又差家丁將飛龍棺木焚燒,用淨桶裝了,密密封固已畢。張忠次日進內拜辭太太,別過眾兄弟,帶了八員家將跟隨。乘上高頭馬匹,離了汴京,一路洋洋得意而去。想道:「從前幾載在山落草為寇,今日做了欽差奉旨之臣。昔時,想不到有此榮華。如今只因跟隨了狄大哥哥,祖宗有幸,故有今日之榮。」不表英雄一路之言。趕路二十餘天,到了三關,見過孫秀。這奸臣方知這段情由,暗想:「岳父害不成狄青,卻反加威顯。這冤家不死,好不恨煞人也。」當時張忠出了三關,別過孫、范、楊三人,一路去了,按下休題。
  再說汴梁城狄千歲,自從為著飛龍之事,時時忌著龐洪算計,意欲與母告駕歸鄉,君王不准,正在進退兩難。一日,母子正在言談,忽報聖旨到來。狄爺吩咐開中門,排香案,衣冠跪接,天使讀宣完,辭別抽身。狄爺送出府門,仍回見母。太太說:「兒啊,聖旨到來何干?」狄爺說:「母親,只為主上隆恩,說孩兒既在單單國招親,並且公主幫助平西亦屬有功。憐我一月夫妻即分散。今喜太平,聖上不忍使兒夫婦分開,為此降旨一道,著兒即日差使能人,前往單單國接取公主,歸宋團圓。仰見君恩浩蕩,帝德汪洋也。」太君聽了,微微含笑說:「兒啊,君心正合著娘意。趁著天氣和暖,正該挑選何人,前往單單接取賢媳來家,與為娘婆媳相依。」狄爺應諾,即日喚劉慶、李義說知,交了聖旨。二人即別過太太母子與石將軍,一同上馬。跟隨家將二十名,帶了路費銀兩,行程非只一日,不必細表。
  再說張忠到了西遼國,一連幾日過了幾道關津,直至碧霞關。段威開關接進,分賓主坐下,各敘寒暖。遞茶畢,張將軍說知其故。段威聽了說:「張將軍且宿一宵,來日小將差人送你進城。」張忠稱謝,段威是晚排下酒宴相待,不表。
  卻說來朝遼國眾臣多多聞知,原來公主自送了性命,急忙報達狼主。遼王聽了大驚,悔惜女兒,更有番后得知,傷心痛哭,苦楚不堪說:「女兒啊,你立心為夫報仇,豈知又害在仇人手。今朝只得白骨還鄉,不見姣兒之面,為娘好不傷心。」不表番后痛心。
  是日番主迎過聖旨,收拾飛龍骨殖埋葬了,送張忠在榮陽驛備酒款待。番王又密召眾臣商議:「從前假造珍珠旗貢獻出宋王,不過是緩兵之計。所以又往各國借兵,只待等公主除了狄青,那時還好興兵奪取中原。豈知公主反死在狄青之手。如今宋王將屍骨送回,把孤國君臣面光掃盡。今日冤家越結越深。如今各國雄兵猛將,將次到了。狄青尚在,如之奈何?眾卿可有良計否?」忽班首閃出一人說:「狼主,臣有一計。」番王說:「丞相有何妙計?」度羅空說:「狼主,只消如此如此,狄青必然死了。公主之仇已報,然後發兵進攻中原,佔奪宋室江山,易如反掌。」番王聽了大悅,說:「丞相果然妙計。」連忙修了謝罪本章。張將軍即帶了本章別過遼國君臣,回轉中原去了。此時番王依了度羅空之計,備了幾件寶貝,復修本章一道,差得勝將軍禿狼牙細細叮囑一番。明則入貢天朝,暗則圖殺狄青。禿狼牙領旨而去。
  先說張忠一路饑餐渴飲,夜宿曉行,非止一日。這一天到了雄關,出關又趕路回京而去。這張忠本是慣為趕路,所以早進三關。禿狼牙又遲走三天,又緩緩而行,所以遲了十天來到三關。傳上守關軍士報與孫秀,孫秀想:「張忠奉旨還骨柩,番王已有謝罪本章,附達天朝。今日因何又要差臣到來貢獻,這是什麼緣故?」孫秀猜疑一會說:「莫非又是蹈飛龍前轍,企圖混進我中原,所以詐稱入貢不成?待本官查明緣故才好。」若問三關之稱,原有三座關口,一座名雄關,一座名雁門關,一座壓門關,孫秀主受的乃是雄關。這三關乃是重要之地,關外七百里屬番地,七百里內中原該管,所以遼兵一至直抵雄關。閒話休題。
  此時孫兵部滿心疑惑。此時范仲淹、楊青何不見?只因孫秀在此關時,比不得楊宗保、狄青在此鎮守,多是情投意合,所以天天敘會。如今孫秀管了此關,二人多不投機,所以管民情國務,三人敘說大疏。此日二人不在,孫秀想一會,只得吩咐放他進關。但見番使有兩個跟隨,禿狼牙上堂與兵部見禮。孫秀看這番官不甚威武,只是形容醜陋,便問他官居何品,因甚要進中原?禿狼牙說道:「孫大人,小將乃西遼國得勝將軍,不是官卑職小,只因狼主犯罪天朝,所以差俺拿這寶貝貢獻朝廷。伏乞大人開關放行。」孫秀說:「前日上邦天使來你邦,狼主已有謝罪本章,附呈欽差,因何今日又差你貢獻禮物?既有貢獻,何不前日一併付交上邦天使帶回?必然不是真情。下官領守此關,總要稽查。說得分明,才放你出關。不然休得妄想。」不知番使出得三關如何,下文分解。正是:
    遼國今朝施巧計,英雄此日受災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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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09:39:01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三回     遼王定計貢天朝 國丈私通受賄禮



  詩曰:
    忘君背主大奸臣,故國交通辜負君﹔
    害卻樑棟忠勇將,番兵指望那如雲。
  當下禿狼主聞孫秀不願開關放行之言,便說聲:「孫大人,你休得多疑。雖然前日上邦大使到來,但我小邦狼主若將禮物交付欽差,猶恐萬歲怪責狼主。自不差官前來送,便附交天使呈貢。豈非狼主差了?所以狼主至誠恭敬,差小將來呈貢上邦,並無一點虛詐之情。」孫秀聽他言辭懇切,只得傳令開關。禿狼牙上馬加鞭,一拱而去,一路思量笑道:「孫秀啊,你既然疑我作弊,因何不將身一搜?如若搜出身上的私書私寶貝,就難以過關了。只笑孫秀,你是個莽夫,枉你有許多盤詰之言,也不中用。如今去尋著龐洪宰相,除了狄青,狼主然後發兵,若攻佔了三關,先殺你這匹夫的。」所以俗語云:
    得放手時且放手,得饒人處且饒人。
  如今西遼獻這巧計,乃是宋王自取出來的。既殺了飛龍,不將屍骸送還他,待遼王疑惑不決就罷了。偏偏又去責罪遼王,送還飛龍屍骨,好待遼國君臣,畏伏天朝之意。旨上稱出「飛龍投入龐相府中」,所以遼臣度羅空遂知龐洪不是個忠臣,所以使出這計謀來。此是宋王閉門放火,自取其災的。禿狼牙出關時不知孫秀是龐洪黨內人,故遮飾瞞騙出關,一程趕行汴京而來,不表。
  且說扒山虎張忠,每日渡水登山,快馬加鞭。是日來到汴京,下馬進了王府來稟知狄千歲。是晚,千歲與石玉與他洗塵對酌不表。次日狄爺奏明天子。嘉祐王龍顏大悅:「張忠來去快捷,果然稱能有功。王室加官三級,以償其勞。」王府一番熱鬧,不過慶賀吃酒,不表。
  再說龐洪獨自坐書房,呆呆想道:「老夫連連用計,總是落空。自從包拯審明飛龍之事,險些性命難逃。虧得女兒之力,救了老夫。至今無面在朝。見別人倒也無言,所恨著包文正、呼廷贊這兩個狗才,常常把冷言暗語譏消甚多。老夫乃寒天吃冰水,點點在心肝。若把這些狗黨除了,方悅得我心懷。」正想間,有守門官啟上太師,說:「外來有三人,說是西遼國來的,有些小物相送,還有機密事商量。」國丈一想,吩咐:「勿與外人知,悄悄傳他到書房相見。再有人來,只說太師欠安,早已睡了。」門官應諾到府門帶了三人,來到書房。國丈看見三人拿了幾個拜匣,便吩咐門官去了,即閉上房門。有遼官說:「國丈,小將西遼國得勝將軍禿狼牙拜見。」國丈說:「將軍休得拘禮,請坐罷。」禿狼牙喚小番兩個上前叩見太師父,國丈說:「休得如此!」又想:「他說有禮物相送,這兩個小匣必然是西遼寶貝,因何番王送禮與我?必有緣故了。」想罷說:「將軍,你那狼主差你到來,不知有何見諭?」禿狼牙說聲:「太師父,小邦狼主有書一封與太師觀覽,匣中小物幾樁相送與太師。」國丈說:「老夫有何德,敢使你狼主費心?」忙拆書一看:
    西遼國王書拜奉龐丞相座前:昨飛龍小女有蒙龐丞相將就機謀,周旋恩德,孤心感念不忘。豈知小女的夫仇未報,反喪仇人之手。孤家此恨難消。故特差來小使,懇求丞相報雪深仇。前者狄青帶回珍珠旗達呈天子,此旗乃小邦新假造,倘丞相奏明天子,狄青難免欺君之罪。雖有浩大功勞,國法豈得過寬?小女倘得雪冤,丞相恩同天地矣!茲來玩物數樁,望祈鑒領,原非誠敬,且與丞相消閒,聊表孤寸心。
  國丈看罷,將書收藏,便說:「將軍,你那狼主如何知道老夫與狄青作對?」禿狼牙說道:「丞相,只因前日萬歲旨意提及太師尊名,所以知的。」國丈說:「這珍珠旗真假如何分辨?」禿狼牙說:「丞相,那真的乃小邦鎮國之寶,五代留傳,已有一百八十五載。顏色煙彩,針線發鏽了。狄青帶進這假的,雖然款式是一樣相同,但新造起的顏色鮮明,針線發新。只要將此兩件分別起來,就知真假了。」國丈聽罷,拍手笑道:「那日狄青班師,聖上將旗與眾看。老夫也看此旗果然顏色新鮮。若不是狼主今朝書到,焉能知其真假!」禿狼牙說:「太師何如?今已分真假了麼?」國丈說:「果到如今,才知真假。昔日飛龍在我楊、龐二處,對旗之真假並沒說起。」禿狼牙又叫聲:「太師,匙鑰在此,請開匣一觀。」二小番捧匣在桌上。國丈正要執匙開匣,忽小使送茶來吃。這小使看見這禿狼牙吃了一驚,只見他面如鍋底,旁立兩人也是醜陋,同與太師對坐,不知何處來的,又不敢問動。太師說:「阿廝兒,這是三關孫老爺來的差官,速備酒筵。」小使應諾去了,想道:「孫老爺的差官因何與太師對坐?卻也奇了罷。我是小使,管他何用?」即往廚房備辦酒席去了。
  禿狼牙聽了龐洪對小使說他是三關孫老爺這句話,便問道:「這孫大人是太師什麼人?」國丈說:「他是老爺的小婿,與狄青也是冤家。」禿狼牙說:「原來是太師的貴婿。」國丈此時把一匣開了鎖,有禮單一紙在面上。拿起禮單,只見匣中光彩射目,內有玻璃盞一對,月華鏡一面,醉仙塔一座,醒酒珠一顆。看罷又開第二匣,又有禮單,是:元寶十錠,黃金十錠,每錠百兩,白壁一雙,碧玉花瓶一個,水晶盅一枚。國丈看罷,笑得眼也不開,說:「狼主何用送此重禮到來,只好取下一半,回一半已是當不起了。」禿狼牙說:「總要一概收下,些須玩物,休得重抬。狼主只要早早殺了狄青,與公主報仇,小將早日回邦去。須要速速行事才好。」國丈說:「這也自然。待來日上朝奏明聖上,取旗復驗,驗出狄青之罪,如何能赦?管叫他一刀兩段的。」正在講話,小使送酒筵到,擺開桌上,銀燭交輝。國丈吩咐小使,往後邊去,不必在此伺候。
  吃酒至半酣,國丈問起這玻璃盞有何妙處。禿狼牙說:「太師,若問這玻璃盞,斟了美酒,在內就有簽歌細樂吹奏,我邦算他是寶貝之魁。」國丈聽了大悅道:「真乃有趣的寶貝。」又問月華鏡有何妙處,禿狼牙說:「每逢八月中秋之夜,不論天陰晦雨,將此鏡照耀,猶如日月,五彩呈祥,故名喚月華鏡。也是小邦一樁寶貝。」國丈笑道:「這寶貝一法更妙了。這醉仙塔又有何妙處?」禿狼牙說道:「吠,若將此塔放於大些器皿之內,用熱酒酌在塔頂上,如若取下來,吃不多一杯,就要醉倒如泥了。」國丈大悅道:「這寶貝如此,可有解酒之法否?」禿狼牙道:「可將這顆醒酒珠含在口內,立時大醉可解了。」國丈聽了這幾件寶貝如此趣妙,心中不勝大喜。說罷二人又是暢飲一番。賓主交籌,兩個跟隨來的小番自然另有小廝款待,不必煩言。
  且說這龐洪有一長子,名叫飛虎,年紀不過二十外光景,一同跟隨母親上汴京的。只因仁宗王選了龐洪女兒,他的夫人隨女兒也到京來。龐洪原有四子,只有長子飛虎跟隨母親到此,三子仍在家園。這飛虎雖是奸臣之子,亦非有德之人,然而賦性略有些知識,勝過其父一副狠毒之心腸。早間聞知西遼差官到來,他早已打聽明明明白白,想道:「爹爹為人,多乃不正,知識俱無。朝廷忘了也罷,因何今日又要私通敵國?如若風聲少洩,性命難逃。欲行陳諫,他又在書房中與這番官對酌。罷了,且忍耐少刻,待爹爹進來,說話諫阻罷。」不知飛虎如何勸諫得父親依允。正是:
    縱有良言金石美,奈何狠毒性情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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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     國丈通遼害狄青 宋王信讒惑奸計



  詩曰:
    婪贓受賄把君欺,暗合宮圍患女兒﹔
    宋主信讒蒙晦計,忠臣被害中奸機。
  不題龐飛虎諫阻父親之言。卻說龐洪在書房內與禿狼牙對酌已完,言談之際,時敲三鼓,即喚家中打點帳褥,與三人安睡。又聽一番諫阻,自回進後堂去了。有眾家人私議,說道:「他若是孫大老爺打發來的,因何太師爺作賓主相待?卻也奇了。」又見他三人生得與鬼無兩樣,到底這人是那裡到來?何故有幾人說這是邊關野地,所以出這樣人來。有一家人說:「他就是一番蠻,但我們吃了現成,穿了現成的,管他什麼?況且太師爺又吩咐門上不可說與外人得知。如違重重處責。我等管他何用?眾人悄悄逸逸,不要惹這段是非有何不妙。」眾人多說有理,休言家人私論。
  再說國丈進歸內堂,細細說與夫人得知,夫人聽了,含笑說:「相公,與狄青兩人雖然有些仇恨,也罷了。相公不要與他作對的好。人可瞞,天不可瞞。古云『天亦難瞞』。何必作此啖食擔憂之事!」龐洪說:「夫人,你也不用說住,若弄不倒小狗才,我也不要做人了。」說未完,旁邊走出飛虎,說道:「爹爹,如今西遼國送來禮物,不知爹爹意欲何為?」龐洪說道:「這遼使便說飛龍公主死在狄青之手,遼王深恨於他。所以差官送禮,前來說明從前珍珠旗是假的。狄青已有欺君之罪。為父的奏聞聖上,豈可不將狄青斬首麼?」飛虎說:「不是孩兒多言阻你,如若奏明聖上,就有禍事到了。」龐洪聞言不悅,說道:「因何見得招禍,你且說來!」飛虎說:「爹爹,前者飛龍在我府中出頭,如今滿朝盡知。目下遼王差人到此,又是爹爹陳奏起來,就蹈了飛龍前轍,必道爹爹與西遼是相通了。如一查明,這遼差一到京來,先要經過雄關之地,早累及姊丈疏忽之罪了。前者飛龍之事,險些家散人亡,今日勸爹爹勿要貪財愛寶,平平安安過日何為不美?」龐洪一想此話,果然不差,但又捨不得幾樁無價之寶,況且殺除狄青已有機會,若不趁此除他,以後就難了。夫人又說:「相公啊,依了該兒之言才是!」龐洪說:「你母子不必多言,我自有主意。」不理妻兒,往外去了。
  龐洪靜坐偏房,想道:「這件事情又要與女兒商量方妥,且慢奏明聖上,免得自家之累罷。細想女兒雖是女流,倒有深謀識見。待他在聖上跟前尋個機會,慢慢打點此事,必然成功。」是夜定了計,來日上朝。因來到書房內,禿狼牙便問國丈:「朝見聖上,可曾奏知否?」國丈說道:「已經奏明。悉遇朝中有事,不得空閒,聖上說明日驗旗定奪。」禿狼牙道:「又要多候一天了。」國丈說:「屈駕多留一天也何妨?」禿狼牙說:「豈敢!」國丈吃了早膳,又坐小轎一乘出了相府,到後宰門,丁大監一見,進內稟知。貴妃一想爹爹沒有事決不來的,今日必然有話了。吩咐了太監請國丈到望花樓講話。丁太監領命,請國丈進來,到了望花樓,父女相見坐下。龐妃請安已畢,叫聲:「爹爹因何呆呆不語,有何緣故?」國丈細將情由說知。龐妃聽了嘆聲:「爹爹,你年已將花甲,雪鬢滿頭,後來的光景無多得,還是暫且退步吧!從前為著飛龍之事,要女兒打點,連我也擔憂。用了多少曲折之言,轉彎之語,方能說得君王心准,此乃皆因事已成了。所以女兒出於無奈而為。如今又要行此事,我勸爹爹勿為此事罷。」龐洪聞言,頓覺呆呆了,兩眼光睜看著女兒,想一會,長嘆一聲說:「女兒,不是為父的必要如此。只因我與狄青恨同切齒,日後不忘的。我不傷他,他必傷我,這個冤家是解不開的。女兒你今日若推辭不就,我為父從今不進此地來,即辭駕歸林,父女之情,永遠離了罷!」龐妃聽了,蛾眉一蹙說:「爹爹年紀已是日高,你休得動氣。我勸爹爹安分守己,那曉得爹爹定要作此念頭。女兒若不從順,誠為不孝,今朝只得盡力為你打算罷!」龐洪點頭說:「多謝女兒。」頃刻,愁悶散去,喜歡復來。叮囑一番,連忙辭別女兒,回歸府內坐下,心頭大悅開懷,說:「狄青,你這小畜生今番死了,老夫好不安心。」
  不表龐洪得計。再言晚上天子回宮,龐妃接駕,御宴排開,滿斟美酒,遞敬君王。貴妃一想,不可特然起,須要遠遠說,轉彎抹角然後說到珍珠旗方為妥當,便說:「陛下,臣妾常常忖度自念,微軀只像雞群伴鳳一般。有幸得受聖上恩波,時常又恐福薄難以消受。」嘉祐王含笑道:「龐愛卿,休得說此謙虛之言,你今與寡人相親,恩愛成雙,便是你福厚之處了。」貴妃說:「陛下啊,從前外國興動干戈,臣妾曾聞陛下說起來,心中惶恐不安。喜得如今天下平寧,心無掛慮,樂度歲華,皆叨我主福祿齊天。」嘉祐王大悅說:「貴妃啊,你若提起外國兵力,感動寡人,憶起功臣,實覺傷心。」貴妃說:「那一個功臣的?」天子說:「鎮守三關楊宗保,智勇雙全,乃忠義之臣。可惜他一朝命喪沙場,死得慘傷。如今天波府內,已無人了。只有楊五郎早已少年修行了。苗裔只有楊文廣,其餘已是釵裙寡婦了。想他家冷落,真乃傷心也。」貴妃說:「陛下啊,此謂: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既然我主念及楊宗保,還直陰封旌獎。」天子說:「朕亦有此意,足見與卿同心。」龐妃說:「陛下啊,那楊宗保陣亡之後,目今上等英雄還有何人?」天子說:「愛卿,前日朕已曾說過,英雄要算狄青,更喜他與眾將同心協力,平定了西遼,得珍珠旗回朝。西遼投降,安穩國家,一國投順,各邦畏服。從此江山永固,賴他之力。」龐妃說:「陛下,那珍珠旗到底怎樣的?陛下可曾看過否?」天子說:「非但朕已看過,而且滿朝文武俱已共目,人人稱讚,實是西遼鎮國之寶。」龐妃說:「惟獨臣妾不曾觀看的,不知陛下可賜與妾一觀否?」天子說:「貴妃,你要看麼?」即著穿宮內監奉旨,把庫房開了,取出珍珠旗速拿來到。萬歲吩咐開了錦繡囊,宮娥把旗展開,貴妃鳳目四角一瞧,看到幾回,假作呆了。天子說:「全虧五虎英雄,殺敗了西遼,番王心急,故把寶旗獻出。從此料想他再不敢侵犯天朝了。」貴妃說:「陛下,此旗是番王差送,還是狄青帶回朝的?」天子說:「狄青帶進回朝,寡人與眾文武一同共目過了。」貴妃說聲:「陛下啊,臣妾從不曾見此旗,今宵看起來倒也疑心。眾臣雖讚美稱揚,妾看來還是假的。」天子說:「愛卿,怎見得是假的。」龐妃說:「陛下,此旗若是西遼傳家國寶,乃是年深月久之物,顏色必然煙彩,針線必然發鏽。今看此旗,顏色甚是鮮明,而且周圍針線又是新尖。不知是遼邦新造假旗來騙我主,還是狄青作弊更換了,存卻欺君利己之心。」天子聽了此言,不覺呆了。便叫宮娥取過來,待朕復看。二宮娥一個執旗,一個執燭。天子細看一回,說道:「愛卿,果然顏色鮮明,針線簇新,此旗諒非真的,朕前日卻胡亂收了此旗,來日臨朝究問狄青罷。」貴妃說:「陛下,狄青如今有了欺君之罪,須當追究,切不可又是仁慈不認真了。」若從前楊滔劾奏狄青無故殺妻,天子庇蓋龐洪,所以不認真的,今日龐妃乃是巧話說,不要自己仁慈又說認真的。天子說:「這事朕必要查明真假來,若是真的,不必言假的,必要究明原故的。」貴妃又說:「陛下,若是假的,狄青卻有欺君之罪,還把他正其國法否?」天子說:「認真查究明白,方能定罪!」說完吩咐內監,把旗收藏回庫,復又宴飲一番,言談盡興,正敲二鼓,玉手同攜,羅帳雙雙,其樂于飛,難以再白。不知來日嘉祐王臨朝查問驗旗,如何執罪平西王,下回詳說。正是:
    任爾英雄稱哲睿,亦可蒙蔽惑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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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     驗假旗狄青觸君 求赦斬莽將飛報



  詩曰:
    當殿叱君理也非,法場裊首不為奇﹔
    只緣中卻奸害計,致使忠良受佞欺。
  話說前夜龐妃驗出假旗,次日五更三點,仁宗天子升座,金鑾殿眾文武朝參已畢,各官無事啟奏,嘉祐王問說:「眾卿家,且聽朕言。今有狄青在西遼帶進這珍珠旗回朝,豈知是假的,寡人誤被他瞞了。」眾大臣聽了天子之言,多吃一驚,一同奏說:「陛下,從前臣等眾目共觀此旗,就是陛下也曾龍目同觀的。因何今日說起假的來,臣等俱屬不知。」天子說:「卿等那知其細。」即命內侍取旗與眾臣觀看,各官細細看來難分真假,獨包爺說道:「前時臣不在朝,未曾看過,今日據臣看來,也是假的。」天子說:「包卿也知假的麼?」包爺說:「旗實是假的。惟是朝中已有人私通外國了,陛下,還須查究。」此時國支在此,心內著驚:「這老包刀筆也,莫非有人洩漏機關不成?」天子又說:「包卿,怎見得有人私通外國?」包爺說:「臣思此旗,西遼前者貢來,眾人多已看過,彼此無言。如今已久,忽然有人說是假的,定然有人私通外國,說起是假的,方才曉得此旗是假。伏乞我主先將私通外國之人查明究辦,然後追究狄青才是。」天子聽罷,微微含笑說:「包卿,休得欺壓眾臣,不是他等說起,乃是寡人看出假的。」包爺說:「既如此,陛下交通外國了!」天子說:「包卿,你好胡說!朕昨夜與貴妃偶然說起此旗,取來看的。貴妃看出了假造之弊。然後朕取細看,方才得知。」包爺說:「如此龐娘娘私通外國的。」天子聽了,又惱又覺好笑,說:「包卿,你言得奇了。貴妃焉能私通外國?你也說這句奇話,好糊塗也!」包爺說:「臣啟陛下,旗真乃西遼鎮國之寶,中原焉有一人見得的?因何獨有龐娘娘說是假的?豈非娘娘私通外國,然後得知,望吾主查究娘娘才是。」此時眾文武個個無言,獨有龐洪暗暗慌忙。
  天子又說:「包卿,宮中內室,焉能與外國相通?休得枉屈了女釵裙。眾臣聽朕說!」眾文武全聲道:「伏乞陛下宣諭,臣等知之。」天子說:「昨夜貴妃看此旗,說道既是西遼流傳國寶,年深月久,必然四周針線起鏽了。如今旗線簇新,顏色鮮明,是係臨時新造起來的。但不知是西遼作弊,還是狄青造假換真。若說西遼更弊,狄青疏失難免。若是他將假換真,其罪尤深了。」眾臣聽了,呆呆不語。有包公說:「臣啟陛下,此旗是龐娘娘與陛下討來觀看,還是陛下與龐娘娘看的。」天子一想,暗說:「不好了。包拯的話難講的,哄他一哄才好。」便叫聲:「包卿,旗是寡人賜與貴妃看的。」包爺說:「只恐還是龐娘娘與陛下討者的。」此時包爺猜透其中原由,天子帶怒起來,說聲:「包拯,這事與你無干,休得多管罷。」
  嘉祐王復問武班中,叫聲:「狄卿家,你且把真情奏來,到底這假旗兒怎樣來的?」豈知這狄爺聽了天子駁論之言,早已氣得目定口呆了,一言已說不出。天子幾次問他,只是氣昏了,忘卻君臣禮,衝撞起來,便說:「悉聽龐娘娘話,把我狄青正法斬首罷。」天子說:「旗是你經手辦來,是真是假,總要問你,因何說悉聽龐娘娘把你斬首之話!」狄爺說:「西遼獻旗出來,臣將此旗帶還朝。平日不說,今日提起,敢是娘娘要害我狄青麼?陛下是天下之主,萬乘之尊,婦人之言不可聽信的。聽信婦人之言,江山必敗。」嘉祐王聽了狄青觸衝之言,心中大怒,忘了他汗馬大功,罵聲:「潑臣!怎把朕欺侮?這等猖狂,目無君上,國法難容!」即降旨將他綁出午門斬首,正了國法,說道:「不斬王親,不能敬眾!」刀斧手即時捆綁起狄爺。龐洪暗暗心花大放:「今日冤家殺得成了。」眾忠臣多來保奏,天子只是不依,吩咐押出法場,差國丈為監斬官。眾王爺大臣氣得怒塞滿胸。國丈洋洋得意登時領旨,綁狄爺往法場去了,只等時候就要動手。
  原來前時殺人隨到隨殺的,只為前三載時,狄爺斬了王天化,太后娘娘解救,時到午時三刻,故把狄爺救了。所以目今多轉了此例。狄青一路無言,街上人人嘆惜。此時合當有救,悉遇焦廷貴在郊外遊玩,一見之時,二目圓睜,上前攔住,問其情由。狄爺喝聲:「焦廷貴,我狄爺今日身死,你休得多管!」焦廷貴見千歲不肯直說,大喝:「龐洪,你慢些威風做這監斬官,你若把俺千歲殺了,我把你龐家殺完。」即縱馬加鞭飛跑到南清宮,滾鞍下馬,喧聲大震,說:「反了!反了!」此時潞花王不在宮中,還在殿前,早有太監出來問明其故。太后即時宣進焦廷貴稟知,怒氣尚是塞喉。太后聽了大驚,即傳懿旨一道,著焦廷貴速往法場說:「刀下留人!若殺了千歲,監斬官一同斬首。」焦廷貴領旨,飛馬到法場大喝:「龐洪聽著!南清宮太后娘娘有旨,刀下留人。如若殺了平西王,即殺監斬官。」龐洪聽了,眼睛只看著焦廷貴。焦廷貴又說:「龐洪,你若殺了狄千歲,我焦爺也不輕饒的。千歲啊,不要心焦,如今有了太后娘娘出頭,你這吃飯東西安穩了。」書中不載焦廷貴之言。
  再說金鑾殿中君臣議論珍珠旗之事,眾大臣說:「此旗乃是西遼之物,狄青不曾見過的,焉能知其真假?況且還朝復命之時,聖上龍目與眾臣俱已共睹,那一人知道是假的?就是番王既已降順天朝,如何敢將假旗欺騙我主,且狄青耿耿忠義之臣,立了多少汗馬功勞,焉敢利己欺君以取其咎?決無此理的。」天子說:「他只依功勞,竟把寡人欺負,全然沒有一點君臣之禮。若不將他正法,豈非漸漸地把寡人欺了。」又有潞花王想道,不知有無有人去通知母后,狄青有無有救了,正在心頭著急。忽有王門官來奏萬歲,說:「南清宮太后娘娘抬了太祖龍亭到午朝門來了。」眾忠臣暗暗喜歡。難得娘娘前來做救星。天子此時一聞知,即離金殿,步落金階而出。眾文武隨跟天子而行。那太祖龍亭乃天子的祖宗,為子孫者,豈有不迎接之禮!狄太后雖不是生身之母,但是三年乳哺之恩焉能辜負!
  此時,天子出迎,前有太祖龍位,後來了太后娘娘直至金鑾殿方住。天子隨來說道:「不知母后娘娘何事出朝,請下鳳輦來。」太后愁煩不語,下了鳳輦,就於殿側排下位來坐下錦墩,不覺珠淚已流,天子一見驚得呆了。眾臣同來朝見說:「不知娘娘因何出殿來?」太后娘娘含淚說聲:「眾卿平身。只因我上下無親故了,只有狄青一點骨血,狄門香煙望他承繼,縱然犯法,應該處斬,須念他有功,可略寬容一二。既然忘他汗馬功勞,還當看老身情面。但今日不知犯了何法,必要將他斬首?就將他斬首,眾位卿家也該保奏才是,因何個個皆是如此袖手旁觀?」眾文武此時俯伏無言可答,又不好說我們已保奏了,只因萬歲不依這句話,只得同聲說:「娘娘,這也問萬歲便知了。」太后娘娘又問天子說:「王兒,狄青有甚差遲,須要將他正予典刑的?」此時嘉祐王也不藏頭露尾隱言,就將復驗珍珠旗,疑是假的,所以動問狄青,他抗言衝撞失了君臣之禮,就恐別人效尤,以臣凌君,故將他處斬等話講了一遍。太后娘娘說道:「原來要把我侄兒做個榜樣,以儆戒別人麼?就算他失了君臣之禮,將他定個罪也罷了。因何必要將他身首分開的?侄兒啊,可憐你青春年少,狄氏一脈香煙至今絕矣!你數年立的汗馬之功,今日已成畫餅,犯了些小小無礙之法,如今要斬首之罪了。只因我做娘娘的,難及得一妃子之言,所以救你不得。早知你歸結吃一刀之苦,何必出仕王家,辛勞數載,卻要娘親送你歸泉。何不若做個農夫,奉母以終天年,何為不美?」狄太后之言,不知天子怎生處決,狄青得赦如何,下回分解。正是:
    父女專心圖陷害,英雄一命險些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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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回     平西王死中得活 嘉祐王發配功臣



  詩曰:
    蒼天不絕小英雄,險死還生到驛中﹔
    只為災星猶未退,奸謀屢害疊重重。
  再說嘉祐王聽了狄母后之言,說到他為娘的難及得當今貴妃之語,是以難救得侄兒。天子聽了這句話,擔當不起,心中覺得慚愧,忙上前曲背彎腰,尊聲:「母后娘娘不用心煩,如今即差官前去救他罷。」太后娘娘說道:「此時只恐頭兒墮地了。」眾文武說:「臣啟娘娘,此時天色尚早,狄上親還未正刑。」當時天子即差值殿官急往法場救轉狄爺。此時國丈怒容滿臉,焦廷貴得意洋洋,大罵一聲:「龐賊!」快馬加鞭回歸王府,報與高年太后。太太聽罷,驚惶之際流淚說:「兒啊,想你吃了許多苦楚,受了多少辛勞,方能征服西遼,只望你平安人吃平安飯,豈知今日又起風波,大難臨身。幸得娘娘出朝去救,聖上必然恩赦了。」按下不表太太之言。
  再說狄爺得救,進了金鑾殿,叩謝君恩赦罪,多蒙太后娘娘活命之恩,又參見太祖龍亭。國丈也參見了太后娘娘,太后說:「你是國丈麼?」龐洪說:「臣不敢當的。」太后說道:「你堂堂天子的國丈王親老大人,你既為極品之官,何必如此生成一片妒賢嫉能之心,幾番陷害我侄兒?你做人為何這等狠惡奸刁的?」龐洪說:「這是臣不敢為的。」太后說:「胡說!好好地保他前去征西遼,要借刀殺人,你還強辯麼?」龐洪說道:「娘娘,是老臣一心為國,猶恐西遼又動干戈,因思沒有勇將可當此任,是以保舉五虎英雄前往,若不是老臣保他前往西遼,狄王爺焉能加官進爵,勢位封王。」太后說道:「他封了王位,你滿恨著,又與楊滔同謀把飛龍頂冒鳳姣來行刺,我侄兒幾乎死在番婆之手。又虧得皇天庇佑,這英雄又是死裡逃生,皆得包卿之力。就是今日這條計,全虧得老身早已知情,如若不然,我侄兒身首分為兩段。到底狄青有何不好,你與他結得如此深冤,定要生心害他?今日可將冤家之由實實說來,休得隱諱。」龐洪此時伏倒金階,頭也抬不起,只得連稱:「娘娘啊,臣實無此意,休得枉屈了老臣。」太后娘娘說:「今日老身與你講個明白,自今以後勸你要做個好人罷。倘若仍要做奸臣,不獨臭名萬載,只恐罪盈滿貫之日終須有報。近則報在自己,遠則報在兒孫。」此時國丈也不敢再答奏,只得諾應連聲而退。
  太后娘娘又問當今道:「若說珍珠旗是假的,龐國丈是個能手,何不命他把真旗取到,如取得真旗回來,目今這旗是假的,然後定罪如何?」天子一想,若要國丈去,明是叫他前去吃苦了,說:「母后,旗之真假,如今一刻之間,到底力辨不清,且從緩而辨。但狄青有失君臣之禮,如若置之不問,有干國法,難服眾臣之心,還望母后諒情處斷。」若講到嘉祐王在龐妃面上,原來不肯吃虧的,只因狄太后出朝,雖赦了平西王,到底還要問他定罪名,多少遮遮面光。此時狄太后想來失了君臣之禮,原是難正國法處斬的,今日罪名不依,恐被眾人私議,便叫聲:「包卿,你是個忠心正直之人,須判定他一個什麼罪名,方為妥善?」包爺說:「臣啟娘娘,若論臣失君禮,即與欺君之罪相同,本該立時斬首。惟念有功於此,從減等定他一個徒罪,實為至當。」太后說:「包公判斷公平,可准依的。」說完即起,扶輦回宮而去,隨即又抬送回大祖龍亭。此時仁宗天子、眾大臣一同相送,狄太后放心回宮中,不表。
  且說嘉祐王便說:「包卿即把平西王定了徒罪,還該定了地方才好。」包公一想,這是試我面光的,乃據理而行,有甚相干!即奏道:「離京一百里,發配遊龍驛,萬歲龍心如何?」天子說:「准卿所奏。可著一員官押解狄青到驛中便了。」包爺說:「臣領旨。」又奏道:「陛下,那珍珠旗是真是假,不易辨分明,伏惟我王定奪。」天子說:「包卿,且收藏庫內,另日再行定奪罷。」就此退班。此時天子擺駕回宮,見了龐妃,就把情由說知,也不再表。
  且說眾臣退班,各回衙府。有狄爺說聲:「包大人,犯官回去一見母親,就來聽候起解了。」包爺說:「悉憑王親,大人何日登程,決不來催促的。」二人一拱相別。狄爺到了王府門首,眾弟兄一見說:「如今恭喜千歲了,得太后娘娘做救星。」狄爺說:「是了。」忙退進堂,見了母親,就將此事說知,太太聽了切齒罵聲:「奸臣,明明又作奸計,內通女兒作線,我兒險些做了刀頭之鬼。多虧得焦將軍往南清宮報知娘娘,方得出朝,要當今赦罪。兒啊,娘娘恩德深重,你須時刻銘心。」狄爺道:「這也自然的。但如今孩兒定了一個徒罪,發去遊龍驛的,今來拜稟母親,明日要動身了。」太太聽罷,心中煩悶起來,含著一汪珠淚,說道:「兒啊,母子團圓還是未久,如何今日又要分離?為娘好不心焦!」狄爺說:「母親且免愁煩,若說遊龍驛,離京有限路程,孩兒此去,可以常常來往的。」
  是日狄爺打點往遊龍驛,有眾英雄聞知,進來說聲:「千歲爺,不必前去,有我們保護在府中,差官若來催促,待他試試我們手段,打他一個七零八落,回去叫他遠遠不敢來惹千歲的。」狄爺聞言,喝聲:「胡說!萬般情面,要看包爺。他若到,不可恐嚇他。況且乃是國法旨意,與這解官何干!」焦廷貴說道:「何不把這座王府改作遊龍驛,住在家裡好不便當。」狄爺喝聲:「休得多言,本藩自有道理。若然不去,又有欺君之罪,為人頂天立地,出仕王家,忠字離不得的。」與眾人正在言談問,有狄太后傳懿旨,請平西王到南清宮敘話。此時,狄爺進內辭了母親,出王府去了。有二位英雄齊說:「可惱啊,可惱!今日好好一個平西王做不成,倒做起徒犯來。我們叫他不要去,他偏偏要去的。罷了,我們苦樂相同,跟隨千歲到遊龍驛,以得早晚相見,患難相均,方才合理。」眾將閒話,休得煩言。
  卻說狄王爺來到南清宮,先叩下娘娘活命之恩,又與潞花王見禮,然後坐下吃茶。太后說:「侄兒啊,不是娘娘埋怨你,原是你的不是。君即是君,臣則為臣,因何把朝廷頂撞?大為不合。論來原有欺君之罪,如若不依,當今問個罪名,猶恐有國法森嚴,滿朝多有議論你。今到著遊龍驛,我有一句言語叮囑於你,須要謹記留心。」狄爺說:「不知娘娘有何訓諭,侄兒洗耳恭聽。」太后說聲:「孩兒,你今此去,猶恐龐洪害你之心不肯休息,又有怎麼暗箭射來,你須刻刻在心。此去驛中每日費用,所該多少,或一千或八百,須問國庫中取用,不可拿出自己財帛來用。此去須要常常回來,不可久別娘親。說要去三年,自然我慢慢調停,只在半年一載之期,自必叫你回歸,決不使滿限三年的。」狄爺聽罷,說聲:「多謝娘娘,恩同淵海,教育良言,侄兒刻刻在心。」此時太后又吩咐備酒席,兩位表弟對酌,潞花王說聲:「表弟啊,你此去遊龍驛,須要常常通個信息到來,免得我母子時常掛念。此言須要切記的。」狄爺點頭應諾,弟兄又用酒一會。飲酒畢,狄爺拜別娘娘,辭了表兄。狄太后暗暗恨著龐賊,弄得侄兒又要分離了。此時潞花王送狄爺一程,出十里之外,方才作別轉回。狄青回歸王府對母親說出娘娘吩咐一番言語、表兄叮囑之言。太太煩悶之際,聽了此言,心中十分感激,娘娘骨肉相看,情深意厚,潞花王千歲也是一般情厚。是夜,母子言說。不知狄青到驛,後事如何?正是:
    只為奸臣條計巧,至教母子兩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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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國丈圖謀托驛丞 狄青起解遊龍驛



  詩曰:
    英雄災晦未能除,故教奸佞屢相欺﹔
    報應待時終有日,只爭來早與來遲。
  話說包龍圖奉了狄太后命,把平西王定了一個徒罪,天子又差他押解。是日進朝回歸府中,委了一個解官,備了一角文書。吩咐解官倘狄千歲未起程,不催速於他。押解官諾諾連聲而退。
  一口難說兩話。先說龐洪朝罷回歸,獨坐內堂,只是煩悶沉沉,說道:「好好一個機會,好好的一個計策,眼看得狄青即分為兩段,豈知焦廷貴這死遭瘟役天殺的到南清宮通了消息,至此又惹這婆婆出頭,弄回狄青不做刀頭之鬼,反把老夫罵得羞慚,難以見人。又可笑聖上真沒主張,假旗欺君,倒不追究,只把那頂撞聖上之律,問了一個徒罪。今日又是一段好機會化為烏有。如今我若罷了,猶恐他日後還來尋我報仇的。且西遼差官天天等候,催速老夫除這小畜生,遼王送來財物,老夫已經收下,這幾樁寶貝,我也愛得甚緊,若是交還了他,豈不可惜!況且些些小事,老夫辦理不來,豈不被這遼官暗中取笑麼?罷了,待我細細思量一個好計謀,必要除了這狗頭,方才罷卻心煩的。想來這禿狼牙在於我府中,一日兩天還好,倘若收留長久,外人知覺,事就不美了。這便如何是好?」此時一心籌算,左思右想,計算不來,只是沉沉納悶,思量一會,忽想起一事在心,說道:「忘記了,那遊龍驛驛丞官,乃是老夫的家人,因他屢日辦事能幹,無有差錯,故我把他提拔起來了,做了這個驛丞官。屈指光陰,已有六載,不免今日修書一紙,差人拿去,說要把狄青擺佈身亡了,然後打算升他個七品官員,也是妙算。」此時龐洪想出這條計策,心中放下愁懷。即轉入書房,對禿狼牙說:「禿將軍,老夫昨天奏明萬歲,調旗復驗,要把狄青首斬,誰料狄青咬定旗是真的,聖上疑信不定,發交三法司勘問,老夫也在三法司邊知會了,要他審實是假旗,正了欺君之罪,包得取他首級了,只是有屈將軍多住幾天的。」此時禿狼牙聽了,只得安心等候。次日國丈又差家人打聽狄青到了驛中否,然後再把書信投遞。
  卻說狄王爺一連等候三天,不見解官到來,在著王府等得不耐煩了,只得差人前往催促。這解官想來,只有發配人延遲不願往,如今狄千歲倒來催促起程,實是忠臣,可敬可敬。即時拿了文書,來到狄王府叩見狄千歲。此日,狄爺戴了小帽,穿上青衣,便喚解官:「將本藩上了刑具。」解官說:「千歲爺,這是小官不敢的。」狄爺說:「這是王法如此,非干你事。」解官說:「這也實是小官不敢的。」狄爺道:「本藩已說個不來罪你,快些上下上了刑具罷!」解官只得說道:「如此小官告罪了。」叩過千歲,把刑具上了。狄爺進內,別了母親,老太太一見傷心不止,說:「兒啊,你好好一家王子,樂處安居。如今弄得如此光景,皆因龐賊父女相通,害得我今母子分離,好不悽慘也。」狄爺叫聲:「母親,休要傷心,孩兒今日虧得娘娘救了性命,如今到遊龍驛只得百里之遙,比在朝一樣的,母親若慮無侍養,前時聖旨到單單國接娶公主,目下該應到了。便有媳婦陪伴了。」
  再三勸解母親之際,忽有幾位將軍進入中堂,說要同千歲前往。狄青說:「你們不必前去。」豈知這些眾弟兄義重情深,必要同去,死也死在一堆,亡也亡在一處。平西王聽了含笑說:「你們要做官的人,食了朝廷俸祿,要與王家辦事,不能同本藩同去。」眾位將軍說:「千歲,我們吃什麼朝廷俸祿?自今之後我等官也不做了,跟隨千歲的好。」狄爺哈哈大笑道:「你們眾兄弟,若丟本藩不開,常來常去,何等不美?你們若必要同去,待我一劍自刎便了。」太太又叫:「列位將軍,你們不必執一己之見,我兒說話卻也不差的。你們如聽了他說,或來或去時時通個消息與老身也好。」四位英雄只得無奈何。罵聲:「龐賊,把你碎屍萬段,難消我恨!」當時狄爺別過母親,轉身出來,張忠說:「我等必要送千歲的。」焦廷貴道:「如若不許我們送千歲,休得想去。」
  你一言我一語。狄爺笑道:「本藩有什麼好處,倒要你們這般好處,卻也難得。」吩咐解官:「就走罷。」解官說:「請千歲乘轎。」狄爺說:「我有王法在身,如何坐起轎來?」解官說:「千歲必要坐轎的。」狄爺一想,平日間沒有刑具,看著撒開大步走路好不爽快。如今上了刑具,行走艱辛不便,坐轎而去便了。此時這乘轎並不是隨常用的布幃小轎,乃是一品坐的逍遙八抬金銀大轎。狄爺說:「此轎太好,用不著的。」解官說:「千歲再要好的也有,如要常轎沒有了,請千歲上轎吧。」狄爺明知多有常用的轎,只因解官畏懼著本藩,故來好好地奉承,連忙上轎坐了。太太倚在府門首,心中悽慘。府門外多少官員來相送。狄爺暗暗想來稱奇:「自己沒有什麼好處,因何百姓這等敬重於本藩?卻也難得眾百姓如此。」眾位英雄也覺好笑,從來沒有見個徒犯比看起任官也依稀的。此時太君又放心不下,打發八個家人跟隨去。又衣箱四個,發扛夫挑了同行。解官手下四名來到驛中,天色將晚,驛門要閉。解官一見說:「驛子不要閉門,有包大人文書在此,快些去投送你老爺。」此時驛子即忙進內,說:「啟上老爺,今有包大人文書一角,請老爺觀看。」驛丞說:「包大人因何文書至此?」連忙接上拆開看罷,嚇得忙忙立起身來,說:「驛子啊,快把我的冠帶拿來。」驛子說:「老爺如此慌忙,取帶冠要做何用?」驛丞說:「有個大勢位徒犯來了。」驛子忙問:「老爺,是什麼大勢位徒犯?」驛丞說:「南清宮太后娘娘的侄兒,當今萬歲表戚,五虎平西的頭目,有功於社稷,王親大人目下職授於平西王狄千歲也。如今犯罪問徒三年,發到這裡來的,快些取冠帶來,待本官出去迎接。」驛子聽罷,說:「不好了!」嚇得大驚,渾身發抖,冷汗淋漓。說:「老爺啊,這個官不要做了,快些走罷。」王驛丞喝聲:「胡說!快些取冠帶來!」驛子連忙取至衣冠,驛丞即忙更換。也是心頭畏怯出至驛廳外,一見狄千歲,連忙下跪說:「小官遊龍驛丞王正迎接千歲爺。」一連叩頭。狄爺說:「驛丞你且起來,本官是你管下,何必如此?」王驛丞說:「小官不敢的,請千歲爺下轎。」此時,狄爺出轎,王驛丞雙手相扶,一眾英雄隨後也到了。只見驛中頹爛不堪。王驛丞請千歲進了驛中,坐了,又重新叩過頭。焦廷貴說道:「你這個官,想是磕頭蟲變出來的。只管磕頭也是無用的。我焦爺不要你叩頭,只要你把千歲扶侍得周到,千歲要吃蚊子肝,你就進蚊子肝,只要順不要逆,千歲見你奉養他殷勤,心中爽快,你就有好處了。」狄爺聽了,便喊聲:「焦廷貴,你這蠢才,全沒有一點規矩。」焦廷貴不敢再說。狄千歲又吩咐王正立起來,說聲:「王驛丞,本藩有王法在身,自今之後,你且不要拘禮了。」王驛丞應諾起來。有張忠在旁,說聲:「王驛丞,狄千歲乃是玉葉金枝,貴體偶然犯了些小國律,聖上暫且問一個徒罪之名,雖說三年,不過一年半載,就要恩赦還朝,切不可慢待千歲才好。」此時王驛丞諾諾應聲,不知後事如何?正是:
    英雄此日拘囚禁,國賊如今又計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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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     到驛中平西王遵旨 囑王正龐國丈催書



  詩曰:
    國賊生成妒嫉心,多端百計謀圖深﹔
    催書暗囑遊龍驛,欲害英雄命喪陰。
  當下王驛丞諾諾連聲,說道:「這些小官焉能有慢待千歲!自然要好生看待的,將軍爺不必介懷。」眾將軍又說:「驛丞,一切供奉需要小心,晨昏進饋,必要豐隆酒飯。非但我們弟兄安心,就是太后娘娘也見你情分,你要高升大官,有何難處!管教你一年半載就高升了!」王驛丞只是應諾,此時驛子又送香茗來,與千歲並各位將軍用過。焦廷貴說:「王驛丞,你今日就差了,千歲爺是早用了飯,一程就到來,肚中已饑了。我們眾位老爺腹中也飢餓得緊了。你因何不用備辦夜膳來吃?還在這裡呆著什麼!」驛丞說聲:「將軍爺,小官已經著人備辦去了。」焦廷貴說:「如此才是。」狄爺把頭一搖,說道:「他是個窮官,有啥大財帛,何必要他來破散?你們休得多言,趁早回去罷,免得太君在府中又是懸念不安。回去雖要緊記守著法規,倘若你們弟兄丟本藩不下,朔望之期每到一回,日常間休要多來往,省得旁人疑議。」眾英雄說:「千歲之言有理,我等依命回去便了。」狄爺又吩咐眾弟兄回去叫馬夫好生餵養現月龍駒。眾將說:「千歲不用多囑了。」此時狄爺又將太太打發八個人來扶伺他的,狄爺只收下四個衣箱,八個家人仍舊打發他回府。驛丞又備回一角文書,交解官上復包爺,又備了提籠火把與眾將回去不表。
  狄爺原乃寬大人之體,諒這驛官窮淡的,是夜即發出白銀幾兩,待明日以作供饗。那驛丞假說:「千歲爺,這三饗供奉,自然是小官供承的。」狄爺說:「驛丞,你這裡所在有何資產?那裡供給得本藩的?」驛丞說:「如此仰感千歲爺洪恩體惜。」此時王正接了銀子,以待明日備辦珍饈。是夜所辦之酒筵,乃王驛丞的。只因他一聞狄爺到驛,早已差驛子去備辦了。一桌上上席筵,此時送到擺開排列豐隆,多是海味珍饈貴品,此乃王家常常所用之餚。所以狄爺不甚覺著。此時王正請狄爺上位,親自下來酌酒。滿斟一盅,狄爺微笑說:「驛丞,你是管下本藩的,你如此恭敬,實乃不應該的。」王正說:「千歲啊,那裡說來,只是小官恭敬不周,地屋污穢,有慢屈留,千歲爺萬勿怪責就是了。」狄爺含笑說:「驛丞,你言重了。」此時歡然吃酒,若狄爺起辭之時,自要上了刑具,如今到了驛中,自然要去了刑具。此時酒膳用完,王正又吩咐驛子,端正床鋪,燈燭預備,各用物件,須當取齊。驛子領命去了。進房間端正床鋪,把千歲爺鋪陳打開,非錦即緞,氈褥張開,多是新新鮮明,光華門目。驛子想道:「若然千歲日後去了,我求千歲爺賞賜這鋪陳與我,不知他允不允?」時敲二鼓,狄爺沐浴過,驛丞持著燈燭,請千歲歸房安睡。狄爺進了房,略可安然,只是一心懷念著母親,已是無言,不多煩表。
  且說天明王驛丞伺候千歲起來,梳洗已畢請問過安,獻奉茗茶。狄爺又問驛丞:「你管下共有多少的徒犯?」王正說:「千歲啊,小官名下共有一十六名。」狄爺說:「你且喚齊他們過來。」驛丞應諾,轉出偏廂,吩咐眾徒犯道:「這位狄千歲爺乃玉葉金技貴人,平西的大功,今來喚你們,必有些好意,去叩見他須要遠些走開。」眾犯應允,隨驛丞進內,遠遠叩頭。千歲狄爺看見眾人多是衣衫襤褸,猶如乞丐一般。狄爺說:「驛丞,他們可有夫頭否?」只見邊旁人閃出說:「千歲,小人就是夫頭。」狄爺說:「你是夫頭,所以又覺光彩些。」李巧說:「千歲爺,小人也是一般困苦的。」狄爺說:「本藩賞銀子五兩,待你等做件衣服。」即往衣箱內取出銀子一十六小錠,各領了,眾犯人喜歡無底,叩謝千歲而去。前日狄太后命狄爺到驛中該用銀一千或八百,須向庫內取用,豈知狄爺仍舊自拿銀子來驛中用的。如今賞賜眾人,也是自己金帛。按下狄爺在著驛中慢表。
  卻說龐洪命著家人打聽狄爺已到驛中,急忙修書一封,著家人龐福吩咐他到遊龍驛,悄悄交與驛官王正。等待他看過要將原書帶回,切不可與別人知道。龐福領兵一程直至驛中,將書悄悄交了驛丞。王正當時拆開書,看明頓覺呆了。暗想太師爺因何這等狠心,來書說要將千歲害了,這還了得!我又沒有擺佈推害他,不肯為奸,叫我如何打算?只好說與來人道:「你回去上復太師爺說,王正知道了,但要從緩而行,性急不來的。」龐福說:「此事總要老爺快些為的。」驛丞說:「這也自然。」龐福即時帶了原書回去了。此時王驛丞心中煩悶,想來事在兩難。平西王乃將中魁首,平日與我無仇無怨,豈可害他性命,若是太師之命,又難以違背,如我不害他性命,我不升這七品官亦不靠龐家勢力罷了。只日日延遲,聽憑他催促罷了。今已延遲了半月有餘,國丈一連催了幾封書,王正回說只在幾天之內了。
  龐洪又被禿狼牙催逼不過,只得用半假半真的話回他,說前三日三法司審問,因有包文正在旁督審,所以審不得私歪,把他問了一個徒罪,已經發配了。禿狼牙說:「那徒罪不能夠死的。」國丈呵呵大笑道:「要他死有何難!我已把書送至驛官,讓他三日斷送了狄青。」禿狼牙說:「太師可是真麼?」國丈說:「老夫與他同切齒,巴不得他即日身亡。」禿狼牙說:「如此,再候幾天罷。」國丈此兩日又是兩封書。王正回言總說不是來朝就是兩日將他斷送。龐福只得回復太師。他想這遼官等不耐煩了,倘他發惱起來,說不打算害這狄青,要討還幾樁物件如何是好?罷了,不如哄騙他回邦去了再作道理。轉入內假意笑道:「禿將軍,好了,狄青已死。」禿狼牙說:「太師,果真死了麼?如何死的?」國丈說:「不瞞將軍,他問罪到遊龍驛,這驛官是老夫的家人,是將他用藥毒死的,但是這件機密事,將軍切不可在外邊揭露。」這禿狼牙原是個直心人,聽了大喜,即要打點回邦。龐國丈猶恐外人知道,便說:「將軍,你那日來的恐被人看見,今幸無人知覺。如今回去,須要晚去的才好。」禿狼牙依允。是日至晚膳用過,即時辭太師。龐洪說:「老夫不回書了,煩你回去代為拜謝狼主罷。」禿狼牙說:「老太師休得套談,小官在此多多叨擾了。」說完帶了兩名邊卒,出了相府。國丈送出府門,一拱作別出了王城而去。不表。
  再說國丈此時略略安定說道:「這禿狼牙雖然去了,但狄青未死,我也不安。可恨王正這狗頭,老夫幾次催他,他連次哄我罷了。如今再修書一封,發狠囑一番,待他早早下手罷。」即修書一封,喚龐福送至驛中。此時王驛丞看過說道:「你且回復太師說,準準兩天定然下手,決不再誤的。」龐福聽罷去了。王驛丞十分愁悶,「想來此事如何處置才好。太師啊,我想狄千歲乃是大宋擎天棟柱,五虎五人他為首,秉平西諾大功勞,與你有甚麼冤?生成一片狠毒之心,必要害他性命,送書連連催逼我,一月到來,已有書一十三封,今日還來一封,大發怒於我,倘我再延遲,連我性命也難保了。罷了,我也顧不得主翁之情了,不懼他勢位凶狠,若要我王正害此英雄,斷斷難依你了。況且我沒家屬累身,不若將此事說知千歲,然後掛官遠遁,沒其行跡罷了。」此時王驛丞定了主意,說狄爺得知,不知掛官遁走如何?正是:
    惡毒終為惡毒計,善人必作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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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回     存厚道驛丞告害 點門徒王禪賜丹



  詩曰:
    王正為人厚道全,不從主命害忠賢。
    一言直告奸臣計,忠心英雄白屈冤。
  話說王驛丞見龐太師一月餘間,有書一十三封,要害平西王性命。此時驛丞立定主意,不肯陷害狄青,自願掛官遁跡。等候至紅日歸西,排開酒宴狄爺坐下,把金壺滿滿斟上幾盅。狄爺抬頭一看王驛丞。但見他:
    愁眉不展成何事,神色沉吟卻有因。
  狄爺看罷說聲:「驛丞官,本藩看你滿面愁容,是何緣故?」驛丞說:「小官有些心事。」狄爺說:「有何心事?」王正說道:「身家性命不保,所以心煩不悅。」狄爺說:「有甚心事,說與本藩知道。」此時王正回復,便輕輕叫聲:「千歲,小官原是龐府家人,因幹事無差,太師爺把我提拔起來,故做了這驛丞。自從千歲爺到此之後,龐太師一連有十三封書信,要小官把千歲爺性命害了。只因我受過太師一點之恩,又難以推卻,只得將實言告明。」狄爺說。「就把本藩擺佈了罷,這有何不可?」王正說:「千歲,你何出此言?你乃當朝鐵石擎天柱,大宋駕海紫金山,立建多少汗馬功勞,保護大宋江山頂力之人。小官焉敢做此無法之行,如若我依了太師之命,要陷害千歲,小官也不來實告了。」狄爺說:「如今你意見若何?」王正說:「太師今日來書一封,內說倘小官仍不下手害千歲,連著小官也要收拾了。」狄爺說:「如今他十三封書何在?」王正說道:「千歲,十三封書多是他來人帶回的,並無一字存留。」狄爺冷笑道:「龐洪,想你幾番害我,屢屢不成功,因何息不得此心,必要算計於我?可惜原書不存一紙,何作為憑!」驛丞說:「千歲,太師是個有主意的人,焉肯把書留在此處?小官當時見了一書延挨一次。如今延挨不得了,所以小官告明此事,來日掛官逃走便了。」
  狄爺聽罷搖頭說:「驛丞,你休得心煩。本藩思量一個妙計安穩你做官,何須逃走?」王正說:「千歲,只怕這件事沒有思算得來。」狄爺說:「若打算不來,本藩縱死何辭?」驛丞說:「千歲,你斷然死不得的,若千歲有甚差遲,如同大宋砍斷擎天棟柱,而且小官性命難保,妙計不過小官掛冠逃走的。」狄爺道:「王正,你休要逃走了。龐洪原要算計本藩的,你且放心,待來日要打算一個兩全其美的計策。我命無妨,你安穩做官才是。」王正無奈應諾。此時狄爺無心吃酒,略用了幾杯,即喚收拾去。說聲:「驛丞,你且去安睡罷。」王正領命去了,只有狄爺歸房獨坐,悶對銀燈,說:「龐洪啊,我到底與你何冤仇,你苦苦必要生心圖害於我,不畏上天!而且欺瞞君上,申同女兒惑迷聖上,倚著內助勢力作惡過多,罪盈滿貫,終然有日報應。但恐龐洪要害我,若有來書為憑,方能把他擺佈,如今就無憑証,說之無益。我若不死,他就要算計王正了,如何打算才好?」思想到煩悶不堪處,即抽身轉出房外,只見庭前月色如銀,天河雲淨無煙,少停孤雁高飛,鳴聲哀切。狄爺對此淒涼之景,觸感愁懷,不勝悲煩。嘆聲:「龐洪,你今日害得我既不見君面,又不見母面,孤伶獨處,還不知母親懸望於我如何苦切。」恨想一番,虎目中不見英雄之態。
  此時已是更敲三鼓,忽見天邊五彩祥雲靄繞,見遠遠雲端落下一位仙翁,呼喚:「賢徒,緣何在此傷懷?」狄爺一見,原來師父到來。弟子拜見,即請師父坐下庭前。王禪老祖開言說:「賢徒,前時為師差你到汴京助宋平西,做保國之臣,今日你被拘留此地,又見你怨氣沖天,至此為師特來點你。」狄爺說:「師父啊,一言難盡。自別師尊以後,到京就與國家出力,志在朝廷立功勞。豈知出仕未久,卻被龐洪三番五次圖害於我。上年取得珍珠旗回國,聖上收入國庫已久,直至今年已有一載,聖上忽然傳說是假旗。此時弟子忍耐不住,觸撞朝廷,押出西郊斬首。幸得娘娘救了,方免過刀之苦。今日問罪流徒此地,豈知龐洪又不容弟子。月餘之間連次十三封書付托驛丞,要害弟子性命,幸得王驛丞存心仁厚,將此說知弟子,立在進退兩難。我若不死,龐洪焉得能饒王正?所以弟子在此月下思量,猶疑不決。未知怎樣處決這奸臣才好。」老祖聽了,微笑說:「徒弟,你不必過慮心煩,那龐洪父女氣數未盡,那裡處次得他?你今且聽我言,權為隱避。少不得西遼又復動干戈,此時仍要你督兵取得真旗回國,奏凱班師。以後天下平寧,龐洪父女權勢已盡,賢徒自此福祿叨天了。」狄爺說:「師父,那旗還有真的麼?」老祖說:「為何沒有的?」狄爺說:「真旗弟子未見過,未知怎生分別的,師父可知道否?」老師說:「為師說與你知罷,可謹謹記著。」就將真旗的式樣一一說明。狄爺謹記在心,且到日後平西試驗真旗。此是後話。此時老祖取出靈丹兩顆,說聲:「賢徒如今與你丹丸兩顆,收藏身邊。」狄爺說:「丹丸後來如何用的!」老祖說:「你記而行,你且權為隱避,只宜四虎將與你母知道。切勿多洩一人。倘日後更有災難,為師再與你解救。」狄爺諾諾連聲,深深拜謝師父提攜指示之思,就把靈丹收藏下。王禪老祖說:「賢徒,為師去也。」即駕上雲端,狄爺跪在塵埃中翹首殷勤相送。祥雲復靄,仙師去了。狄爺起來,想一回說道:「卻也好笑,本藩正在愁煩之間,忽然師父到來,說明真旗之妙處,又命我詐死埋葬,避奸權隱,且依計而行便了。」不覺滿懷愁悶頃刻已消了。又聽得更敲四鼓,即回轉房中坐下,想來龐洪父女屈害忠良,本藩只道他報應生此了,豈知正在盛時之際,動他不得,只猶恐他害盡忠良,奸佞就得志,江山誠恐不安寧了。且罷,憂也憂不來的,成事不能強為,不必恨這奸臣了,且待後來報應他。
  此時和衣睡了,至天明起來,洗過臉畢,即裝成大病模樣,有驛丞早早恭見請安。狄爺說:「王正,本藩今日身上有些欠安。」驛丞說:「千歲有何不安?」狄爺說:「昨三更時分,朦朧睡去,只見西遼國內七八員陣亡番將前來與本藩討命,此夢想來不祥之兆了。如今不能久居人世的,今朝覺得身體不寧,心亂頭暈,眼花神悶,且差人本藩府中報知母親、眾將罷。」王正說:「千歲啊,夢寐之事,何足為真?諒必千歲冒了些小風寒小恙的。」狄爺說:「非也。」驛丞說:「莫不是為著龐洪動了氣惱麼?」狄爺搖手說:「不在於此,實是遼將討命的。我若一死,正中龐洪之計,又脫了你的干連,倒也好的。快快差人到我府中,不可遲延。」驛丞應諾。即時差了驛子前往狄府去了。狄爺依著尊師之命,暗把靈丹一粒吞嚥肚中,在床狂叫之聲不絕。王驛丞只道狄爺真病,立刻往請醫生到來,將脈一診。說:「看過多少難奇病症,今不識此症,但脈氣已盡,只憂難過三天。」王正一想,太師要害千歲,正在無計安排,豈知他病起來,送醫生去了不表。
  再說驛於奉命奔到狄王府報信,名稱百里,實得九十里路途。這驛子晨早上馬加鞭,將近黃昏時候進了王城。不認得那處是狄王府中,問旁人乃得指點明白。便到王府門首忙下馬,但是氣喘籲籲,看見王府威模,其中幾位管門官坐著,又不敢上前,正在門首探頭探腦。管門喝道:「你是何人?」驛子說:「老爺在上,小的是遊龍驛子,只因千歲爺有病,著小的前來報知。」正是:
    不是奸臣施毒計,如何小將死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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