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小黑明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歷史軍事] [楊挹殿]清康熙永慶升平前後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81
發表於 2015-9-1 08:54:25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回     賽諸葛退兵峨嵋山 神力王安營鳳翅嶺



詩曰:枉教經濟壓時英,宣室難回聖主情。
  兩漢文章千古重,三閭幽怨一身輕。
  從來志大才難用,畢竟年高氣易平。
  才壯便衰卑濕地,傷必寧獨為先生。
  神力王問探子:「所報何事?」那探子說:「探得襄陽城四門大開,裡面並不見有一個人,不知所因何故?」神力王一聽,吩咐:「再探!」各處又派馬成龍、馬夢太、李慶龍三人帶五千飛騎馬隊,哨探襄陽城而去,探明白回報。三人領命,帶飛騎馬隊出離了大營,直奔襄陽城。方一進東門,見街道平坦,並無一人行走。在各處一探,也是無人。取河中水瞧瞧,裡面也沒下毒藥。又往地下挖開,也沒有地雷。各處空房搜巡,也沒有火藥。俱皆找遍,天晚回營。見王爺交令,細稟哨探之事。神力王說:「你三個人下去吧,明日聽令。」夜晚傳令:小心把守營門,怕賊人詭詐。至三更時分,神力王又親身到各處查訪一番。
  次日天明,老王爺升帳,兩旁文官武將伺候聽令。王爺問伊大人說:「此事今天該當怎樣辦理?」伊大人說:「據我想,賊人昨天在兩軍陣前打了敗仗,必是糧草接濟不上,他又怕孤城受敵。他原打算長驅大進,奔江蘇省城,那裡錢糧甚廣。他又未能到了江蘇,在浙江宜興地面也得銀錢不多。今在襄陽城內住居數月有餘,糧草亦盡,他還有數萬賊兵,他如何不先打算走?依我之見,先派人知會浙江巡撫,叫他委派候補人員在襄陽辦理地面之事。派他應付糧草,隨後請爺駕帶兵,務要把賊人盡皆撲滅才是。」神力王吩咐文案辦文書,知會浙江巡撫與湖北巡撫,兩處應付糧草。歇兵五日。
  這一日,有兵部差官到,有聖旨前來,王爺接入大帳,把旨意供奉當中,一干眾將望闕謝恩,欽差官宣讀旨意。上寫: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神力王平賊有功,欽賜免死金牌一面,屠海加封定遠公之爵,伊哩布賞給太子太保銜,馬成龍賞給頭品頂戴,隨征將士賞加一級,兵丁賞三個月錢糧。欽此。
  神力王帶眾人謝恩已畢,款待欽差官。次日,欽差入都,就帶回謝恩的折子去。
  王爺這才得了探馬的回信說:「賊人帶兵退歸四川峨嵋山。」神力王說:「兵伐峨嵋山!」合營眾將得令,拔營起兵,往峨嵋山進發。至五月端陽節後三日,到了峨嵋山北山口,在鳳翅嶺紮營。自帶親軍護衛,到了峨嵋山北山口外一瞧,見那東西兩座山峰,峭壁石崖直立沖天。當中有一條路進山,也沒有人把守。此山周圍連環三百餘里,當中最高大的是峨嵋山,裡面甚是寬大。此山有東山口一條路,可通成都;南山口一條路,可通雲南土司;北山口外有一座雄橋鎮,離山口十里之遙。
  那鎮店太平之時,有大清國一文一武,文的是巡檢司,武的是把總。因吳恩叛反,此處正是他的大路。那前任的巡檢司史振鐸早已被賊人殺死。本鎮的把總是此處人,獵戶出身,姓毛,名瑞,人稱鐵叉小二郎。他是軍功出身,因妖道叛反,請過他做鄉道,他不願歸天地會,先行了兩角告急的文書。那上司玩怠公事,認作是不要緊的山賊,也沒有發兵。毛瑞知道他管帶的那一百二十名士兵,如何與賊人打仗?先知會了鄉親,叫眾人避難,自己帶了那一百二十名步兵,在正東數里之外截雄嶺三官廟內暫行扎住。他與那兵丁商議說:「上司不發兵,咱們是人少。國家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依我之見,候賊人出山之時,讓他前隊過去,他既然叛反,他那武勇精銳之兵必然在頭裡,在後的是糧草軍裝等物。他到時,你我眾人暗中前去搶他些個糧草,殺些個賊人。久後見了上司,也有話說。上報國家爵祿之恩,你我雖死也算是英雄。要是咱們當頭截住去路,賊人勢大,賊出山,你我人少,那是自找死路。留下我這一條命,久以後萬一國家派欽差大帥剿山,別人不知路徑,我知道里邊的地理,可以帶他們進去拿賊。」眾人齊說:「總爺說的是。」果然到了那日,吳恩帶二十萬賊出山,過了三天賊兵。那日夜晚,毛瑞帶他手下那一百二十名步兵有三更時分到雄橋鎮一瞧,遍地都是賊營。他自正東殺進去,從正南殺回來,搶了賊人二百多匹馬,馱回好些個軍裝物件。賊人後軍督會總知道此處沒有官兵,故此失了一招,急傳令調隊之時,毛把總早已帶著那兵,回截雄嶺三官廟去了。
  今日,神力王在北山口外鳳翅嶺紮營,南北八十餘里的連營,東西有五六十里。這毛瑞聽說,帶著他那一百二十名兵齊來至大營,先到前鋒營胡大人那裡稟見。此時統帶前鋒營威勇隊,是記名總兵胡忠孝;總理前鋒營營務處,是李慶龍,正在中宮帳打算派人探山,聽見差官回話,說有雄橋鎮的把總毛瑞稟見。胡大人正愁沒有嚮導,一聞此言,吩咐叫他進來。不多時,毛瑞入大帳,先請了安。胡大人問:「你就是雄橋鎮的把總嗎?」毛瑞答應說:「是。」胡爺說:「你來何事哪?」毛瑞把給上憲告急行文、自已兵少、搶賊人的馬匹等事俱皆回明瞭。又問了他一回此處的風俗人情,叫他下去把他帶來那一百二十名兵花名冊,交文案,歸本營前右營,吩咐已畢。
  只見自外邊有神力王爺的差官,擎著一支令箭,說:「參將李慶龍聽令!王爺派你探峨嵋山北山口,急速前往!有令箭在此。」病二郎接令,挑了五千名馬隊,自己結束停當,又托付胡大人說:「我要是此一去至正午不回來,大哥派人接應我就是。」說罷,自己帶馬隊出離了大營,至峨嵋山東西山口一瞧,就是東西兩座山頭,並無有一人把守。往南走一條大路,李慶龍先派了幾個官兵去探聽探聽,少時回來稟報說:「裡邊並不見有一人,也沒有賊營。」李慶龍說:「我兵前進!」走了有五六里之遙,見迎面橫著有一道山梁,攔住去路。那山崗高有二里之遙,往上去有一條大路,半山腰中有一個石碑,上有硃砂紅字,上寫:「探山之人,至此必死!」山崗之上有十數棵鬆樹,當中有一桿白旗,上寫「天地會」三字,並不見有一人在上面把守。李慶龍瞧了多時,怕裡邊有埋伏,吩咐退兵,回大營見王爺交令,細稟王爺此事。神力王說:「你下去就是。」
  過了幾天,馬成龍討令探山。神力王甚喜,派他帶八百步隊,與謝祿、韓虎一同前往。馬成龍至天晚,帶官兵找嚮導,一同前去。有人舉保鐵叉小二郎毛瑞,他乃本地人,常入山打獵,人地相熟。馬成龍派人去傳毛瑞前來問話。少時,有人把毛瑞傳來,給馬大人請安,說了一回地理。馬成龍說:「甚好,你跟我去探東山口!」說罷,帶人馬一同奔東山口。
  天有三更時分,進了東山口,走了有七八里地,見前邊一塊平川之地,當中有一根高桿,上掛著一個燈籠,上邊有字,上寫:「探山之人,至此必死!」馬成龍帶著那些個官兵一直的往前走,方一到那高桿之下,只聽「呵吱」一聲響,南邊一聲炮響,北邊又一聲炮響,從後邊有一支人馬列隊,人人勇躍,個個爭先,號炮齊鳴。為首有兩個頭目,俱是頭戴三角白綾巾,二龍鬥寶,鬢插白鵝翎兒,藍綢子箭袖袍,皮連帶繫腰,紫緞子戰裙,青緞子快靴。一個是面如蟹殼,長眉大眼,年約三十以外,手執九耳八環刀,在南邊站著。北邊站著一個是面如茄皮,短眉毛圓眼睛,五短身材,年在二十以外,手使渾鐵軋油錘,雙手一擺,說:「小輩別走!今有巡風會總喬英在此等候多時了。」那邊使刀的說:「有當值會總聞太在此!」毛瑞回身擺叉,照定那喬英就是一叉。山東馬回身照定聞太,搶手中大環金絲寶刀就剁。聞太用九耳八環刀往上一迎,「克嚓」一聲,那九耳八環刀削為兩段。成龍趁勢一刀,結果了聞太的性命。那邊喬英也是用錘往外一晃,「克嚓」掄錘就打,二人大戰。謝祿、韓虎、馬成龍三人一同過來,說:「好一個教匪!我等來結果你的性命就是了!」喬英看勢不好,派手下四千賊兵一擁齊上。馬成龍帶領那八百親兵,與毛瑞、謝祿、韓虎一同殺奔東山口外,回歸大營,去見王爺交令,細稟在山口內哨探遇賊人打仗之事,也沒有探出明白的去路,不知吳恩有多少人馬。神力王說:「下去吧!」
  自此日,就在這裡紮了兩個多月的營,也不見有賊人出來打仗。急的那神力王吐血,帶病在那中軍帳,悶悶不樂。
  這一日,到了中秋,合營大小文武官將俱都過節。惟有那王天寵因盜寶刀累的八卦幡傷反覆了,不能起,倭侯爺他倒每日伺候他。這日營內准飲酒,大家開懷暢飲。胡忠孝、李慶龍與馬夢太、馬成龍等四個人在一處飲酒,吃的酩酊大醉。胡忠孝說:「神力王爺今天連過節都不高興,急的吐血,就沒有一個肯去到那峨嵋山內,探聽明白一條大路的。」那馬成龍一聞此言,說:「眾位不必著急,我明天好歹必要探聽明白一條去路,回來好進兵,捉拿那妖人吳恩就是。」馬夢太說:「你別說醉話來。那一回你帶毛瑞探東山口,幾乎叫人家把你拿住,到如今沒有一個人敢去探山了。你今天喝醉了,又說這醉話來啦。」馬成龍把眼一瞪,說:「我要不去,我是一個匹夫!大丈夫說話,如白染,明天再見!」那胡忠孝怕他二人說糟了,就說:「今年好俊月光!去歲間是在湘江口過的八月節,馬大哥病著哪,我與馬老哥還有薛應龍賢弟,今年添了馬大哥,缺少薛賢弟。」李慶龍接過說道:「這就應了那七律詩上的話了:『同來玩月人何在?風景依稀似去年。』」四個人吃到三更,月在當空,鏡光似水,萬籟無聲。又看了半天月亮,大家安歇。次日天明,用完了早飯,馬成龍親身至王爺的大帳,給王爺請了安。王爺問:「你至此何干?」成龍說:「回王爺的話,前者成龍探峨嵋山,未能成功。今天求王爺賞一支令箭,我帶那囚犯營的人二百名,去探峨嵋山北山口。」書中交代,什麼叫作囚犯營哪?神力王所帶著的兵,入旗滿家的漢人甚多,犯了罪,輕者押交囚犯營看管,候王爺發落。也有該殺的,未問明白;也有犯了軍規,未能發落的;也有本營內兵伴打官司的。因老王爺病著,也沒有別人審問。馬成龍想要叫那些個人帶罪立功的意見,故來討令。他也是想開了:「反正這一去,不探出虛實,萬不能回來的。」王爺准了他的令。他得令下來,到了那囚犯營,一見眾人說:「列位老哥們,我在王爺那裡討下一支令來,前去探峨嵋山北山口。此一去,若要能探聽明白一條去路,你等不但無罪,還有功勞。比在這裡等死好不好?」大家一聽,齊說:「我等情願隨馬大人前往哨探就是!」馬成龍說:「你們跟我到前邊,我有本身領的俸銀,每人賞你們二兩。你等共有多少人?」大家說:「共二百零九名。」成龍將為首的叫過來一瞧,問。「叫什麼名字?」那人說:「我叫胡進忠。」成龍說:「你跟我來。」到了那前邊帳房之內,拿了五十兩銀子,派他買一簍酒來,四個人抬著,又賞給眾人的銀子,告訴他們:「今日黃昏時候,前去探山,不可有誤。」那神力王見馬成龍出去,自己「欸」了一聲,說:『我大營之內的武官,都要像馬成龍,這一座峨嵋山早已攻破。」自己喝了幾盅酒,吃了些點心,派李五給義子倭剋金布送了一盒子雜樣點心去。
  李五托著點心盒子,到了倭侯爺那帳房之內,倭侯爺自己在上面坐著飲酒,兩旁有四個差官,他們都在那站著。李五過去給倭侯爺請了一個安,說:「奴才奉爺的命,來給侯爺請安,送來了一盒子點心。」侯爺派人給他五兩銀子。李五笑嘻嘻的謝了賞,隨口說:「侯爺,你老人家的拜弟馬成龍,他在老王爺大帳親身討令,前去探峨嵋山北山口。」侯爺一聽,說:「好!我也前去討令,難道我還不如他嗎?」說著站起身,到了王爺大帳,討下一支令來,挑了二百兵,也賞了兵丁每人四兩銀子。告訴伺候他的人:「不准對王天寵說我去探山。」自己帶那二百人出營,見馬成龍帶的都是囚犯營內罪人。倭候爺說:「成龍,你探北山口,我探南山口,不探明白,至死也不回營!」馬成龍說:「大哥,為何出此不吉之言?」倭侯爺一直撲奔正東,又往南拐,帶那二百人探山去了。成龍一瞧,天也不早,帶著二百多人一直進了北山口。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82
發表於 2015-9-1 08:59:54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一回     倭侯爺三探峨嵋山 馬成龍火燒八卦陣



詩曰:萬里程途十丈塵,英雄回首總傷神。
  三千世界原無著,八百單寒大有人。
  貰酒漫為孫楚醉,賣文何益長卿貧。
  鶯飛草長年年慣,莫向江南更惜春。
  馬成龍見倭侯爺一賭氣,帶那二百官兵往南山口去了。成龍自帶二百多名囚犯兵,進了北山口。帶著二十個大燈籠,用油綢子罩上,一直的往正南。走有數里,迎面一道山嶺,兩旁都是奇峰。馬成龍順著那道山嶺,一直的往山坡上走。方一過山坡,只見那邊有一塊空場之地,彷彿像一座教軍場似的。往正南,借著月光一瞧,十里之外有一座山。成龍是福至心靈,心中說:「這山裡如何有這樣的平川之地?其中定有緣故。我何不派人下去探探,再作主意。」想罷,問:「你們誰下去,到這山坡平川之地哨探哨探?回來稟我知道。」胡進忠說:「我去!」自己跑下了山坡,一直的往正南平川之處。
  方一邁步,只聽「咯」一響,一股青煙,再瞧胡進忠,蹤跡不見。馬成龍一陣發楞,說:「這是什麼東西?大概是妖道設的妖術邪法。地下有地板、滾板、翻板,待我派人拿石頭砸一下,試試有什麼動作?」又叫人抬了一塊石頭,照著那平川之地一扔,只見從地下往上躥上來好些支火箭。成龍慢慢的下了山坡一瞧,就知這是按「生裸治化」擺成了一座八卦陣。成龍派手下兵丁:「找乾柴,每人要一捆,扔在那平川之處,點著火,燒他一個不亦樂乎!」眾兵丁遵令,去找山裡頭柴火。少時齊來交令,扔在那平川之處,用火點著,只聽「咯吱吱」的聲響。怎見得?有贊為證:南方本是離火,今朝降在人間。無情猛烈性炎炎,大廈宮室難占。
  滾滾紅光照地,忽忽地動天翻。猶如平地火燄山,立刻人人忙亂。
  原來那平川之地上面是木板,裡頭有地道,有賊人看守,名為八卦陣,按「休、生、傷、杜、景、死、驚、開」。此陣正北「壬癸水」,地道里頭有毒水噴筒;東方「甲乙木」,地道有諸葛連環弩;正南上「丙丁火」,下面有硫磺蛋;正西上「庚辛金」,有滾刀刀輪;中央「戊己土」,裡面有五行黑狼煙,有毒藥,人遇此必死。這是妖道早已擺設好了。此時,他知道清營必有探山之人,是來一個拿一個,來兩個拿一雙,不能放一個漏網。今天被馬成龍用火一燒,把木板也燒著了,消息兒也燒壞了。成龍並不害怕,繞道往正南就走,那兵丁後面跟隨。
  方過了這八卦陣,只見眼前有一個樹林,馬成龍說:「留神!樹林中許有賊。」正吩咐眾人,只聽對面有一人高聲喊嚇說:「來者何人?快通名來!」馬成龍睜睛一瞧,見是一位年邁的英雄。怎見得?有贊為證:見英雄是一老叟,壽至古稀,童顏皓首。雖年邁,精神有,好俠義,無歇休。身歸三清好雲遊,左邪教,有奇謀,官拜忠勇鎮北侯。念皇恩,不忘舊,有意滅賊歸清把英名留。
  馬成龍細看那個老英雄,身高九尺以外,面如紫玉,環眉大眼;頭戴如意道冠,紫緞子道服,白綾襪雲履;海下一部黃焦焦透紅的鬍子,手中抱一口金背刀,威風凜凜,相貌堂堂。馬成龍瞧罷,說:「你要問我,家住山東登州府文登縣馬家莊,姓馬,雙名成龍,別人都送外號臨敵無懼、勇冠三軍的便是。你是什麼人?快些說來!」那道人一聽,說:「原來是馬大人。今天我巡查北山口,那八卦陣是你燒的吧?你來看。」先把手中那一把刀往地下一插,又拍拍巴掌,說:「可別疑心,我並無害你之心。你可別往前進,要再往裡走五六里遙,必有性命之懮。我說的可是好話,並非是嚇你。我與馬大人你打聽一個人,你可知道?」成龍說:「有名便知,無名不曉。」那道人說:「提起此人,大大的有名:家住蘇州雙棋桿巷丁家堡的人氏,姓顧,雙名煥章,江湖送的外號稱為賽報應。後來做官,聖上恩賜倭剋金布,官封靖遠侯。此人可在營內無有?」馬成龍一聽,心中說:「那些天地會八卦教,俱與我侯爺大哥有仇,我別告訴實話。」想罷,說:「倭侯爺告病假回家去了。」那道人聽說,「欸」了一聲,說:「馬大人,你回去吧,千萬別再往山裡哨探了,恐有性命之懮!我要去也。」把那把刀拿起來,一回身進了樹林,竟往南去了。
  那馬成龍一瞧,說:「這號東西不叫我往裡去,我非去不成,倒探一個水落石出來!」帶那二百兵,又往前走了有三里之遙,見對面站著一個人,說:「馬大人還未回去哪?」又把那刀往地下一插,拍了拍巴掌,說:「馬大人,我再望你打聽一個人:家住武清縣河西務的人氏,姓張,雙名廣太,升任江蘇水師營副將。你可認得他嗎?」馬成龍一聞此言,說:「你問的是張廣太,他早就被參回家去了。」那道人說:「馬大人,你早早回去吧,裡面多有埋伏,千萬聽我的話,不可不信!」一伸手把地下那一把刀拿起來,說:「我要去也。」回身一直往南就走。
  山東馬說:「我偏不回去,倒要到裡邊去瞧瞧去,我是不到黃泉不死心!」又帶著眾人,一直的往前走了有四五里之遙。前邊有人說:「馬大人,還未回去哪?我怕你不回去,我在這裡多站了一會。」又把手中刀往地下一插,往前走了幾步。成龍說:「又把刀插在地下了,再拍拍手拿過來說:『馬大人,我再與你打聽一個人,你可知道?』回頭再說:『你可千萬別往裡走,恐有性命之懮。』」成龍先對眾兵那裡說。見那人果然拍了拍手掌過來,相離不遠,說:「馬大人,我再與你打聽兩個人,你准知道。這兩個人是滄州人氏,一個姓謝,名祿,別號人稱賽展雄;一個姓韓,名虎,別號人稱藍面天王。我聽說他兩個人自青龍山歸降大清,不知他二人現在官居何職。」馬成龍一聽他所說這幾個人,想:「我聽他都說的清清楚楚,我不知這段事是怎麼個緣故。我問問他是誰呀?」想罷,說:「朋友貴姓?你是哪裡的?」那道人說:「我也是滄州人氏,姓馬,名杰,當年我有一個朋友韓成公在時,我二人在北五省人稱滄州雙俠。顧煥章是我拜弟,張廣太他的夫人是我的姪女,那韓虎、謝祿是我的姪兒。」馬成龍一聽,說:「原來是馬杰馬大哥,我不知道。你在這峨嵋山裡作什麼事業?我久仰大名,今幸得會,也是三生有幸!張廣太此時在獨龍口作總兵,謝祿、韓虎現在軍營跟我管帶奮勇隊,倭侯爺顧煥章現如今探南山口。我二人是今夜晚一同前來探山,他探南山口,我探北山口。」馬杰一聽,說:「不好!南山口的埋伏甚多。馬大人,你先回營,我先到南山口救顧煥章去。我此時在這裡封為一字並肩忠勇王;先一到這裡,封為忠勇侯、糧台督會總之職。我雖身在天地會,心在大清國。我是要替國家除害,早晚倒反峨嵋山,拿獲吳恩,我也不要功勞。馬大人,你先回去,我往南山口救顧煥章去!」說罷,轉身往正南去了。馬成龍無奈,自己帶那二百多兵丁,一直的回身,出離北山口之時,天已然亮了,到日出之時了。正要回營,只見跟倭侯爺的那些個官兵齊聲吶喊說:「馬大人,可了不得了!我等實在不知倭侯爺是個氣傲的人。他叫我們在南山口外等候,他自己入山,走了不遠,正落在滾板之內。我等方才想要過去解救,那邊過來了無數的八卦教匪,用鐃鉤把倭侯爺給搭住,拿往山裡邊去了。我等人少,也不敢追,實出於無奈,這才回來,求大人給我們講個人情!」馬成龍一聽,「哎喲」一聲,說:「我的顧大哥呀,再未想到你今天死在這峨嵋山裡。我回去稟明瞭王爺,帶我那八百奮勇隊,前去替我恩兄報仇雪恨就是了。你等跟我進營,見王爺再說。」那些個兵丁,一個個都跟著成龍至大營內中軍大帳。
  馬成龍先自進了大帳。給神力王請了安,說:「回稟王爺,馬成龍探得北山口內有妖人擺下的八卦陣一座,內中俱是翻板、滾板、火箭、五毒、噴筒,被我用乾柴把他那八卦陣燒壞了。我又往前探路,遇見一個老道,我問他是哪裡的人,他說他姓馬,名杰,外號人稱紅鬍子,在天地會八卦教內封為一字並肩王之爵位。他說他人在天地會內,心卻在大清國,早晚得便,他定計獻峨嵋山了。他還說裡面埋伏甚多,叫我不必往裡邊去。我又往裡邊哨探十數里之遙,望裡邊果有峻嶺高峰,旌旗招展,人聲一片。我無奈自己帶著那手下人回來。至大營,見有跟倭侯爺的那些個兵齊來報說倭侯爺被擒。我細問他們,都說是倭侯爺帶領著人去探南山口,他吩咐眾人都站在山外等候,他自己入山被擒。」神力王一聽,叫把那二百兵叫進來,又問了一遍,都是異口同聲,與馬成龍所說的一樣。神力王吩咐:「調隊進北山口,攻山拿賊!調五成隊前往就是。」那手下的三軍調齊了,一直的隨神力王出大營撲奔北山口。
  正往前走,那前隊到北山口外,王爺吩咐:「薩林太帶步隊在這北山口把守,不准私離汛地!」自己催座下馬,帶馬步三軍一干將校人等進山。走了有十里之遙,前面有一道山梁,上面一聲炮響,人聲吶喊,齊說:「好一個神力王,你今休要想逃走!」王爺與眾人一瞧,只見那山嶺之上遍插旌旗,都是八卦教,站定有兩萬賊軍,東西有十里長,兩山頭淨是伏兵。為首有少會總安靜芳、呂天保,瘟道人葉守敬,虎囤真人葉守青,雲南五杰:任龍、任虎、任彪、任豹、任鳳,齊往下面嚷著說:「神力王,你等要瞧顧煥章?來,來,你等把他抬上來!」只見有人抬上來一個木板,高有一丈,寬有三尺,上面釘著一個人。神力王用千里眼一細瞧,那衣服、身軀是倭剋金布。頸項之上釘著一個釘子,前心釘著一尺多長的一個釘子,下面兩腿穿在一處,釘著一個大釘子,鮮血淋漓,甚是慘人。神力王一瞧,回頭問胡忠孝、馬成龍、馬夢太:「你等久在一處,必認得。你等瞧瞧那是顧煥章不是?」那三個人說:「那本板三釘,釘的正是倭侯爺。」神力王一聽,「哎喲」一聲,在馬上哇的吐出來一口鮮血,說:「罷了!可惜吾兒死在他人之手!」吩咐:「攻山!」
  大隊方才要闖山,只見上面有無數的滾木礧石、灰瓶炮子、火噴筒。伊大人怕有失,吩咐撤隊。那些個官兵都往回走,惟有馬成龍那三千八百奮勇隊,並不鳴金。伊大人過去說:「成龍撤隊回營!」馬成龍說:「我至死也不回去!非得打破了山,我進去拿了吳恩,才算我對得起我大哥哪!」伊大人說:「你先調隊營,我自有妙計破山,不准違我的軍令!」馬成龍一聽,吩咐鳴金。一棒鑼聲,大隊浩蕩蕩的回歸了大營。
  到了營內,伊大人傳令說:「營門緊閉,不准私自放人出入。有一人出營,須有令箭。」還吩咐人等不准告訴王天寵說倭侯爺被害之事。伊大人這是怕成龍他一時奮勇,惹出禍來,先叫人閉了營門,又不叫告訴王天寵,又怕王天寵帶病著急。老王爺回大帳臥不起,屠海、伊哩布二人辦理軍情大事。
  馬成龍與夢太二人在帳房內設擺下靈位,供奉恩兄顧煥章之靈位。二馬天天焚香上祭,派一個差官在帳房門外瞧著:「如王天寵到來,千萬不可不回稟我知道。」那差官每天就在帳房門外看守。這一日,那差官睡著了。坐在那裡盹睡。二馬在帳房內放聲痛哭,說:「恩兄顧煥章,你今天一死,但願你早早脫生人世。」正哭著,只見自外面躥進來一個人,把二馬嚇了一跳,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83
發表於 2015-9-1 09:06:44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二回     王天寵誤走三岔山 楊永太泄機八卦教



詩曰:衣上猶存舊驛塵,三年兩度此勞辛。
  空拋壯歲為遊客,重見名山似故人。
  道路蛇盤難托足,功名雞肋亦纏身。
  得歸便擬圖耕稼,卻聽荒農苦語貧。
  二馬正哭倭侯爺,自外面進來了王天寵,伸手把那靈牌拿起來,說:「二位大人,莫非我恩兄有什麼變故不成嗎?」
  書中交代,王天寵因八卦幡傷反覆,在後帳養傷,每日倭侯爺總在跟前,自那日晚上,不知侯爺往哪裡去了。今天早晨問伺候人說:「侯爺哪裡去了?」下邊人說:「奉令出差,上湖廣催餉去了。」王天寵一聽不信,心裡說:「我大哥要往哪裡去,必要給我一個准信,焉有不給我的准信之理!我今日身上不爽,我到外邊訪問訪問。再者,夜內我夢見我恩兄,渾身鮮血淋淋,說:『我死的好苦也!』我醒來是一凶夢。我何不到那外邊問一個實信。」想罷,自已站起來,到了外邊,正要到前鋒營,只見病二郎李慶龍帶著四個差官,拉著馬,帶著弓箭,一直往前鋒營去。
  王天寵緊行幾步,說:「李大人,你可瞧見倭侯爺往哪裡去了?」李慶龍說:「我聽說奉命押折差入都去辦事,不知何時回來。」王天寵還是不信。只見那邊左營參將鄧德彪過來,他又問說:「倭侯爺往哪裡去了?你可知道?」鄧大人一想,心內說:「有副帥的令,誰敢告訴他。」想罷,說:「侯爺出差,上四川總督那裡去了。」王天寵一想,更不對了,三個人說了三樣。他竟奔威遠營馬成龍這裡,那看門的偏巧睡著了,他一進帳房,把靈牌兒抓過來,說:「二位大人,我侯爺大哥到底往哪裡去了?」二馬也料著瞞不住了,就把探山遇害之故說了一遍。王天寵放聲痛哭,說:「我那恩兄啊!二位馬大人,為何王爺不調兵,給我兄長報仇雪恨?」二馬又把王爺著急吐血、伊大人不准放人出營之故說了一回。
  那王天寵自己到了神力王大帳,說:「民子王天寵,請王爺的安!」王爺知道他是一個義士,說:「王天寵,你來此何干?」王天寵說:「王爺不必著急,我是來明去白。我自己入峨嵋山,去刺殺吳恩,替我恩兄報仇雪恨!」說罷,站起身往外就走。那神力王說:「王天寵不可前往!等你養好了傷,再入山不遲!」那王天寵故作未聞,找了一口雁翎刀,站在營內說:「大清營眾位大人,我王天寵替我恩兄報仇入山去了。三天之後,你等必知分曉!」說罷,自己撲奔營門。那神力王傳令:「不准阻擋他的去路。」那守營門之人也真不敢不開營門。
  王天寵連急帶氣出離了大營,到了正午之時,自己心血一迷,不知東南西北;兩眼發直,他往正西走了有三十多里路,到了一座山鎮。他一瞧路東有座店,這陣心內明白過來了。進了店,小二說:「客官住東上房吧?」自己一瞧,說:「我給兄長報仇,為什麼來到此處?真乃是怪事!」一急,又迷昏過去了。進了上房,他把那靈牌兒掏出來,說:「恩兄請坐!」那小二一瞧,嚇了一跳,說:「哪裡有什麼人?」泡了一壺茶,拿了一個茶碗。王天寵說:「混帳東西,真不要臉!我們兩個人,為何拿一個茶碗?好哇!你既如此,我要打你這個東西!」小二說:「我不知是二位客官。」過去又拿來了一個茶碗。見王天寵斟了兩碗茶,先端一碗放在那邊,說:「恩兄,你吃茶。」小二把舌頭一伸,說:「一個人叨鬼話!」又要酒菜。小二知道是一個人,拿了一雙筷子、一個酒杯。那王天寵說:「這個東西真不要臉!我且問你,你瞧不見兩個人嗎?」小二連忙答言,又取來了一個酒杯、一雙筷子,擺上了菜。聽見王天寵在那裡嚷說:「恩兄,吃酒用菜吧!」小二自己到了櫃房內與掌櫃的說:「方才來了一個住店的客人,是一個半瘋兒。他在那上房自己直說鬼話,不知是怎麼個緣故?」
  那店中掌櫃的姓馬,名德順,久趕大營做買賣,為人中正和平,因年月荒亂,他自己在這裡開了一個旅店,聽說此事,他先到了上房窗外,偷著一瞧,認的是公道大王王天寵。他一見就進去了。給王天寵請了一個安,說:「王大爺,你老人家莫非是瘋了嗎?」王天寵定了定心,自己才明白過來,說:「你是誰呀?你說說我聽。」馬德順說:「你老人家不認得我嗎?我當初久在外邊做買賣,後來我販賣綢緞,常路過聚泉山,我在那裡掛號,遇見過你老人家。後來我趕大營做買賣,在江湖咱們也見過。今天是從哪裡來呀?」王天寵心中說:「認得我的多,我問問他這是什麼地方,再作道理。」遂問說:「店東,這是哪裡?離峨嵋山北口有多遠?你知道不知?」馬德順說:「此去東南二十里,就是北山口。進我們這村南那一道小山嶺,近的多。王寨主為何如此?請道其詳。」王天寵就把那倭侯爺被擒、賊人把侯爺用木板釘在山嶺之上說了一遍。馬德順說:「寨主要替侯爺報仇雪恨,也不可這樣,那還了得嗎?瘋瘋癲癲,你自己要往寬裡想才是。」又勸了王天寵半天。那王天寵才心平氣和,說:「店東,多謝美意。我再問你,要一入山,都是天地會,是還有咱們清國的人?」那店東說:「山裡都是天地會的賊人。我明天送給寨主你些個入山走長路的乾糧就是。」說罷,告辭去了。王天寵自斟自飲,直吃到二更以後。自己叫人撤去殘桌,才安歇睡覺,一夜無話。次日天明起來,掏出一錠銀子,算還了飯帳。才要起身,馬店東出來給王天寵一個白布口袋,裡邊裝著是入山的乾糧,奉送。王天寵千恩萬謝出店,一直往正南,走了有五六里路。前面是高山峻嶺,往上有一條小道。王天寵上山往南一瞧,大峰俯視小峰,前嶺高接後嶺。惟有兩條小路,直通正南,一條路通東南,有一條小徑往正東。自己一直往正南行走,走了有二三百里路程,天也晚了,也瞧不見山寨,也未遇見一個人。路靜人稀,也不見有一個山莊兒。天已晚了,自己也就分不出東西南北來了,迷迷糊糊走了一夜,也不知走了有多少路徑。自己坐在就地等候。天色大亮,又睡了一覺起來,天已巳正之時。站起身來,一直的往前行走。天氣熱,怕口袋內的餑餑壞了,前邊有一個樹林子,一旁有無數的石頭,天寵把餑餑從口袋內掏出來,晾在石頭上,坐在一旁正歇著呢。只聽那邊有人叫喊說:「呔!那邊來的肥羊孤雁,留下買路金銀,放你過去,牙崩半個不字,定然結果你的性命!」王天寵一瞧,見有三十多個嘍兵,個個都是花布巾包頭撮打工,手像皮咯噠,短衣襟,小打扮。王天寵看罷,說:「你這一伙賊徒也不睜眼,我乃福建台灣聚泉山公道大大王小白龍王天寵在此!」那些個嘍兵不由一陣狂笑,說:「我們告訴你,你別不睜開眼瞧瞧,我們這座山可比不得別處,你先別道字號,你聽我們告訴你:家住山嶺有數秋,飄蓬湖海浪閒游。寨中嘍囉千百隊,勝似皇家九龍樓。」王天寵一聽,說:「你這些個狐群狗黨,待我結果你的性命!」一擺手中的刀,撲奔那二三十嘍兵,掄刀就剁。那些個嘍兵急架相還,如何是王天寵的對手,幾個照面,那些個嘍兵往正東跑進了山口去。
  不多時,只見從正東山口內出來了一個老英雄,身高九尺,面如藍靛,兩道環眉,一雙大眼,花白的鬍子,身穿藍縐綢褲褂,薄底快靴,手擎金背刀,說:「小輩休要無禮,我來也!」過來與王天寵動手,二人在山場之上一往一來,不分高下。只見從山口內出來了一騎馬,馬上有一個女子,年在二十以外,五官俊俏,品貌端方;頭上有手絹罩頭,身穿藍綢子女汗衫,月白綢子中衣,窄窄弓鞋;蛾眉皓齒,杏眼桃腮,手擎繡絨刀,催馬過來,望那老英雄說話,說:「爹爹躲開,我來拿他這賊人!」掄刀照定王天寵就是一刀。王天寵閃在一旁,說:「你且慢來!我乃男子漢丈夫,豈能與你這三綹梳頭、兩截穿衣之人作對!」那老英雄說:「朋友,你姓什麼?叫什麼?哪裡人氏?」王天寵說:「我乃福建台灣聚泉山公道寨主王天寵是也。你是什麼人?快說名姓!」那位老英雄說:「原來是王天寵王義士!我姓楊,名永安,別號人稱虯首龍。吾二弟楊永太先占聚泉山,我聽說讓給尊駕。甚好,今朝相會,也是三生有幸!請至山寨一敘。」那王天寵說:「老英雄,我有緊急大事,我要入峨嵋山刺殺吳恩,替我顧大哥報仇雪恨!」楊永安說:「你既奔峨嵋山,走錯了路了。你跟我到山寨,我指你一條明白道路,你去就是了。」王天寵跟楊永安,帶著那些個嘍兵,往正東進了山口。那女子一催馬,早已奔山寨去了。天寵一瞧那正北有一個山寨,在半山之中,寨門高大,一帶虎皮石的牆。進了大寨門,兩旁都是房屋。正北有一個大廳九間,兩旁有兩個小角門通後寨,大廳之上擺著刀槍架子。讓天寵上面落座,永安叫人來獻茶,擺在桌上,二人吃茶。
  天寵見這山寨內冷冷清清,也不過有一百名嘍兵。正在說談閒語之際,外邊有人來報說:二寨主歸山,在大寨門外給老寨主請安,不敢進來。」楊永安聽說,自己站起身來,帶笑說:「王寨主暫且坐著,我到外邊去去就來。」自己到了大門,楊永太一瞧,心中說:「我自歸天地會,我兄長永不與我說話,這是為什麼瞧不起我?」只聽他兄長永安說:「二弟,你過來,劣兄有話與你商議。」附耳過來,如此如此。楊永太點頭答應,二人進來。王天寵一瞧是故人,說:「老英雄,你還好啊?你自哪裡來?」永太說:「我與你別後,天地會內有幾個朋友邀我入伙。我一想人生在世,一處不到一處迷,是處不到永不知。我就入了天地會,在峨嵋山封為管糧會總之職。今天來看吾兄長,正遇王義士,真乃三生有幸!」王天寵說:「老英雄既在峨嵋山,我恩兄顧煥章被擒的事,受了三釘之慘,你可知道嗎?」那楊永太一聞此言,說了一片言語。王天寵目瞪癡呆,從此生出是非來。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84
發表於 2015-9-1 09:07:08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三回     馬成龍奉調汝寧府 老俠客泄機平安莊



詩曰:一霜蹄骨亦寒,廿年辛苦據征鞍。
  即今日近長安遠,從古天高蜀道難。
  金盡可能長作客,錢多容或好升官。
  世人不棄君須棄,破瓶何曾見復完。
  楊永太一聽天寵之言,說:「你要問顧煥章那日探峨嵋山南山口之事,我知道。你先別忙,咱們喝著酒,我告訴你就是。」吩咐擺酒。下面嘍兵答言,不多時把酒擺上,三個人落座吃酒。
  楊永太說:「王義士,你今年高壽了?」無寵說:「三十一歲。」永太說:「我聽人說,尊駕孤身一人,並無妻室。人生在世上,『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想想,要是照著義士,你如何是個了結?」天寵長歎一聲,說:「我此時哪裡有閒心去辦理那些閒事,我先替我恩兄報仇雪恨,然後再說。」永太說:「我給王義士你保一門親事,就是我長兄之女,今年二十四歲。不說是德貌兼全,也算是知三從、曉四德。你我都是綠林中的人,何不作這一門親戚?我兄長也有依靠了,我兄弟二人並無子嗣,不知義士尊意如何?」那王天寵一聽,說:「老寨主所說,我本應從命。無奈一件,此時我有大事未曾辦完,實不敢應允。」楊永安也不答言。楊永太說:「既不應許也可,咱們喝酒吧。」王天寵方才說:「尊駕說過,我那恩兄顧煥章受害之事你知道,何不先指示明白我哪?」楊永太說:「你要問那件事,我告訴你吧,我知道不能與你說。你是大清國的人,我是天地會的人,『桀犬吠堯,各為其主』,你可知道?你要是應允了我保親之事,我就把那顧煥章被擒、受三釘慘死之事,是誰拿的他,我再慢慢的與你說,你知道了。」王天寵本來是迷了山,也不知道這座山寨離峨嵋山有多遠,一聽楊永太之言,說:「老英雄,我就應允你,我連聘禮都沒有。」楊永太大喜,說:「不必聘禮。有你一句話就是了。留下你一支鏢,就是定禮。」王天寵掏出金鏢來,交給了楊永太,站起身來拜見岳父。楊永安甚喜,說:「賢婿,方才我讓你上山,我就有心與你說,怕你推辭,多有不便,故此我聽說吾二弟一來,吾甚喜悅。我想你二人是故舊之交,我出去暗中告訴他來與你說。我這座山名三岔山,往東走奔湖廣地面,往西走是峨嵋山,往南奔漢中。前者我帶著女兒在天下各處找擇了一回婿,也未遇見一個英雄。我原有此心,訪一個天下成名的英雄。再未想到今天得了乘龍佳婿。」三人重新吃酒。
  王天寵又問說:「顧煥章被擒受害,叔父請道其詳。」楊永太說:「我此時在天地會之內,不過是觀瞧妖人之變,早晚我就要替國家除害,刺殺了妖人,老未得其便。倭侯爺顧煥章那日是在南山口內鎖龍山夾溝口內,落在滾板之內,有巡查南山的金槍會總文繡拿住,送給勇南公爺飛虎宋天雄那裡。後來有忠勇一字並肩王馬杰把他要了去。我想要去救他,天已然大亮,聽說用板釘在北山口內青龍嶺上。據我想,那馬杰乃是北五省的英雄,行俠作義,他焉能害他?他其中必有緣故。我手下兩個人都認的顧煥章的,叫他二人瞧瞧是真是假的。他兩個瞧了瞧那被釘之人,渾身是血,五官帶著重傷,瞧不明白了。你訪能人入山,見馬杰去,就知是死是活了。此時山裡頭更緊著,有七層圍子,都有人把守,出入總有腰牌為證,怕有奸細入山。」王天寵說:「我要入山,進的去進不去?」楊永太說:進不去,你又與妖道對過陣,別時會中人也認的你。你訪能人入山,探馬杰的口氣,盜他的八卦鈸與太阿劍。把你的金鏢給我一支,如有人進山,你也與他一支金鏢為賃,我作內應。」王天寵一聽,說:「我往哪裡去訪能人哪?」楊永太說:「浙江宜興縣西海岸獨龍口總兵張廣太,他在那裡廣收攬英雄。你歇息幾日,再去上獨龍口。我這就告辭了。」天寵伸手掏出一支金鏢,交給楊永太,送出大廳,二人分手。王天寵住在山寨以內,次日天明,暫且養病,見那些個嘍兵都往後山空場耕種稻田。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又至新春三月。王天寵的心病也好了,想要起身告辭。楊永安備酒送下過去,不知所因何故。」楊永安說:「你等下山,追上就說我與王姑老爺請他們上山。」嘍兵答言下山就追。
  書中交代,馬成龍這是往哪裡去?因大營神力王帶病,賊人也不出山來,攻了兩次山,官兵帶傷之人不少。這一日,來了一角文書,是穆將軍的文書,來調馬成龍、馬夢太、李慶龍三個人。是因天地會老會總任山,他前者由獨龍口帶隊,統路在僻靜深山之內,探聽吳恩搬回峨嵋山去了,他暗暗的派他這手下的餘黨改扮逃荒之人,奔河南界。那日到了河南地界邊聚齊了,派雲南二勇士小長萬楊平為先鋒,大耗神梅峰為接應,合後糧台搬山雕陳忠。外有張寶仁、任鳳山,逍遙會總與太平會總,大小只是四十八家會總,大兵十萬,進取汝寧府。那一日,取了汝寧,分兵取歸德、夏邑、虞城等處。警報早報到河南巡撫慶安保,慶大人調各處提鎮帶兵剿滅,一面奏明瞭朝廷。康熙聖主派建威將軍、侍衛處領隊大臣穆詹與蔡榮,帶十萬精兵征剿河南會匪。派兵部侍郎汪平為提調參贊大臣,奉旨挑滿漢侍衛八十名,頭等侍衛韓托保、韓三保、薩哩善、哈三保等眾人。那出都之時,想起本隊官兵人等都是八旗滿漢之人等,並未打過軍需,不知賊人的情形。有人說:「跟神力王大營內的馬成龍、馬夢太、李慶龍三個人,久戰天地會八卦教,何不把他們調來,一同征剿?」老將軍去了一角文書,那神力王接著文書,怕路上不甚好走,派夢太、李慶龍二人帶五百馬隊,馬成龍為統領,發了路引關文,三人起身。那營內與他三個人相好的朋友,都來給他三個人送行。謝祿、韓虎二人帶奮勇隊送出營外,加營交令,仍歸前鋒營胡大人管轄。
  馬成龍等三個人,那日路過三岔山,馬隊進山路走的快,嘍兵如何能追的上。三個人玩玩笑笑,在路上非一日。那一天,到一座鎮店,是南北大街,路西有一座大店,三個人帶隊進店,安了公館,下馬入西上房。有伺候他們三個人的差官,送進淨面水來。夢太把帽子一摘,衣服一脫,把辮子挽上,蹲在那裡洗臉。李慶龍也就摘了帽子在那裡撢土。惟有山東馬坐在那椅子上一聲也不言語,面帶怒容,不甚樂。馬夢太洗完了臉,站起身來,笑嘻嘻的說:「馬大哥,你不洗臉哪?」馬成龍也不答言。夢太不知道是為什麼,心中不解。聽見山東馬說:「你們這兩個人還了得嗎,連一點規矩也沒有了,那兵丁見了你們應該如何?我是個統領,你兩個人是我的屬員,進了公館,我先坐在這裡,連帽子戴著還未解,你們兩個人一路混排場!。」夢太一聽,心中說:「好朋友,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不念故舊之交。」連忙穿好了衣服,戴上帽子,說:「大人要早吩咐,我二人連在一處屋裡住都不敢。我想咱們是朋友,才無拘束。」李慶龍也把帽子戴上了。二人心中不悅,臉上不敢帶出來,勉強帶笑,與成龍說話。成龍一笑,說:「你這個東西,每日與我玩笑,今天我耍笑耍笑你兩個就不成了?我真要往你兩個人充大人,我早就充了。也等不到今天!你兩個人要酒,咱們喝酒吧。」三個人脫去衣服,入座吃酒。天有初更時分,馬夢太一拉李慶龍到外邊,說:「他是耍笑咱們,明天到半路之上,他是分文都未帶著,他的領項也在咱們手內,咱兩個人如此如此,餓他一天,也叫他知道知道。」說罷,二人進了屋,又喝了會子酒,吩咐撤去殘桌安歇。
  次日天明起來,用完了早飯,算還了飯帳,出了店門,往前行走。天有午牌之時,暮春之際,天氣甚熱。前邊有一個樹林兒,三人見了樹林,說:「站住歇歇。你看前邊有兩條大路,不知哪是正路?」三個人下馬,坐在馬紮上。眾兵丁也下了馬,在林了旁邊等過往人,好訪問路徑。夢太望成龍說:「馬大哥,咱們哥兒倆是結拜的兄弟,晚夜晚上你就不對,不應該那樣玩笑。照著那樣交友,我拿開水澆你。」馬成龍一聽,說:「已然過去的事,何必如此?」夢太說:「你過去了,我沒過去哪。從此我越想越有氣!」成龍說:「你有氣別與我說話,我不是朋友,你別交我。」夢太說:「很好,跟我的人帶馬過來!咱們下站見,前站等你們去。」說著上馬,從人收拾物件,帶二百五十馬隊,竟自去了。馬成龍回頭與李慶龍說:「李大人,你瞧他這個人對不對?不應該這樣辦法。自己哥們,何必要這個樣子!」李慶龍說:「不對,是你不對!你們兩個人當初與顧煥章在神前一拜之交,自倭侯爺一死,你二人應該親近才是。為什麼玩玩笑笑,是所因何故?你說說。」山東馬一聽,說:「不願意交我就散!」李慶龍說:「跟我的人哪,帶馬過來!」上馬說:「我頭前走了。」馬成龍一瞧兩個人帶隊走了,說:「跟我的人哪?」左右一瞧,並無一個。自己猛然醒悟,說:「好個馬夢太!這號東西,他知道我是沒有帶著銀錢,他兩個商議好了,故此那麼才走去了。我何不上馬追他二人?他二人打算餓我一天,我明白了!」自己站起身來,也不要馬紮啦,伸手方要拉馬,聽見東樹林外邊有人歎息說:「罷了,生有處,死有地,該當我今天死在此處。」
  成龍抬頭一瞧,見東邊有一棵小柳樹,樹旁站著一個人,年約七十多歲,身高有四尺向外,赤紅臉膛,白鬍鬚;身穿藍布大衫,白襪青鞋,手拿一根新連兒繩,扔在樹上拴套兒,要上吊。馬成龍過去說:「老頭兒,你別想不開,這大年歲還想要尋此短見。你是為什麼哪?」那老頭「欸」了一聲,說:「我是江蘇人氏,姓朱,孤身一人,並無親故,家私百萬,俱被我花費了。今天從早至此,並未吃飯,我想我活這麼大歲數,還等著餓死不成嗎?」成龍說:「你跟我走吧,我救你就是。我管你一頓飯就是,我還要周濟周濟你。」那老頭兒說:「你真救我,是怎麼樣救啊?怕你管不起我吃的。」馬成龍說:「我要救不了你,我是一個肏進子!」那老頭兒說:「很好。」二人一同到了樹旁,把馬解下來,成龍上馬說:「你就跟我走吧。」那老頭兒一瞧,說:「這個人應了誓了,你救不了我。你騎著馬,我這大年歲,如何跟的上你那匹馬?」馬成龍一想,說:「你也上來就是。」那老頭兒抓住馬成龍的腿,也騎在馬上,可在成龍身背後,兩隻手一摟他的腰。山東馬說:「好傢伙!你這個人幸虧是一個老頭兒,要是年青的人,我決不能叫你騎在我身背後。」那老兒說:「我抱著你就是。」二人一縱馬,往前正走有二十里之遙,前面一座鎮店。馬成龍來到此處,要惹出一場大禍。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85
發表於 2015-9-1 09:07:33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四回     假改扮訪尋鬼臉太歲 定奇謀捉拿花面魔王



詩曰:送君揮手便長征,身世茫茫百感生。
  放浪且傾河朔飲,纏綿偏有渭陽情。
  窮懷寒鵲投林意,饑作哀鴻下澤聲。
  不是臨歧兒女態,唐衢幽怨本難平。
  馬成龍騎馬入這座鎮店,南北大街,路東有店,字號是「泰來客店」。成龍下馬,那老頭兒也跳下馬來,說:「咱們進店吃飯吧!」成龍說:「甚好。」拉馬進店。小二把馬接過去,拴在馬棚內,問:「客人是住單間?是住南上房?」馬成龍說:「南房很好,我兩個人並無別人隨帶。」那位老頭兒一瞧南上房五間,甚是寬大。東邊一排都是單間,西邊一排也是單間。馬棚北邊大門東是廚房,大門西是櫃房。
  二人進了南上房屋內,迎面當中一張八仙桌兒,一邊一張椅子,當中有一軸挑山,上畫的是竹林七賢,一邊一條對子,上寫是:不因果報方行善,豈為功名始讀書。
  東裡間兩間明著,西裡間也是照樣。二人進了西裡間,靠北窗戶是一張木,南邊有一張八仙桌兒,西邊都是茶桌,也有名人字畫掛在牆上。上有一張小六仙桌兒。馬成龍在西邊落座,老頭兒在東邊落座。小二獻上茶來。馬成龍一想:「與夢太二人玩笑,我也沒帶著錢,先要點吃的,叫老頭兒吃。」叫小二,問:「有饅首沒有?」小二說:「有。」成龍要了一盤子饅首、一碗蝦米片湯。那老頭兒一聽,說:「我說你救不了我,你還起誓!我要吃這個,你想想我百萬家私,如何花得完?你要管的起我吃,我自己要。」成龍說:「你自己要吧。」
  老頭兒說:「堂倌過來,我問問你,咱們這裡都賣什麼吃的?」小二說:「應時小賣,包辦酒席,乾鮮各樣,山珍海味,一概俱有。」老頭兒說:「你把那上等的擺,海味宴席來一桌,上好的陳紹酒來一壇,給我要五壺甕頭春酒。」小二下去,不多時擺上小菜碟兒,把乾鮮果子先擺上了,搬過一罈子陳紹酒來,放在一旁,先拿酒探子探出來一碗,拿過來叫老馬與老頭兒嚐嚐。老頭兒說:「倒出來上半壇,下半壇有壇泥,我不要了。」小二又把甕頭春送上。少時,冷葷熱炒,各樣的菜蔬,俱皆擺在桌上。那老頭兒自斟自飲,成龍也喝了幾杯。瞧那老頭兒用筷子揀了這樣菜一吃,說:「欸!沒有一點滋味。」又揀了那一碟,也說:「不好吃。」一連吃了幾樣,都說不好。成龍本就不愛聽,內心說:「怨不得他把家財花完要尋死,他還這樣挑肥揀瘦的。那擺了一桌菜,沒有一樣對他的味。」他又叫堂倌,說:「你們這裡有活鯉魚沒有?」小二說:「有。」老頭兒說:「你給我要個鯉魚去做,再要一個鯽魚羹,給我來一尾青蒸鯉魚。」又要了十數樣菜,擺上他不吃,他說什麼「做得不好啦,口味淡了」。吃了不多,他就不吃了。
  又望成龍說:「你給五十兩銀子。」成龍說:「你要走,是作什麼用?
  別忙啊!」那老頭兒說:「我不走。我有一個毛病,吃完飯我最好弄『龍陽生』,每日如是。你給我五十兩銀子,我去找一個,我樂會子。你知道了?」馬成龍說:「你這老頭兒是玩笑不是?我且問你,七十多歲的人,還這樣詼諧?我不給你銀子,你樂我好不好?」老頭兒說:「甚好。」成龍說:「我這樣高的身軀,你那矮身軀,你夠得著我嗎?」老頭兒說:「你站在地下,我站在上,湊合著點。」山東馬說:「你這老雞子進的,好大膽!」伸手一抓,那老頭兒跳下就跑在院內。山東馬說:「跑堂的,你躲開吧,這個老頭兒可是好色的老頭兒。」
  成龍到了院內,並不見那個老頭兒往哪裡去了。只見店門口站著有七八個彪形大漢,都是頭短脖粗,腦袋大,身穿一身青,短打扮,薄底快靴,挑眉立目的與店中小二說話。又見從櫃房內出來了一個人,手拿著一封銀子,交給那幾個大漢,又說了幾句。成龍也聽不真,點頭叫小二過來,問他:「那些個人是作什麼的?」小二說:「你老人家要問,提起這事話就長了。我們這座鎮店,名叫平安鎮,有三萬多戶人家。我們這鎮店正南二里之遙,有一平安小莊,莊中有一位莊主,姓金,名叫四彪,人稱花面魔王,是本處一個人物,結交官長,走跳衙門。他莊中有一個教師爺,姓鐵,名叫光明。他那莊中有英雄所、壯士營兒,常在我們這座莊鎮之上來訛詐鋪戶平民人等。那些個餘黨又來訛我們這座店來了。我們這座店內的東家,姓張,名叫國瑞,是本鎮的個會首。這鎮店上有二百名團練鄉勇,是我們店主人管帶。那些個餘黨來在店裡,說我們店東欠他家莊主四百兩銀子。我家掌櫃的惱了,說:『你訛到我這裡來了,好哇!』叫人來把他的餘黨給打了,身帶重傷,有人送他回去。出來人給說和,別人瞞著我們掌櫃的,替貼了五十兩銀了,作為養傷,是這麼一段事。」
  馬成龍一聽,方要回歸南上房,只見店門外馬夢太、李慶龍二人散步。
  馬成龍正愁無錢算還飯帳,瞧見他二人,不由的說:「二位賢弟,不要玩笑,哥哥在此處等候你二人。」夢太說:「我打算你過去了,你會也住在這裡?你吃了飯啦嗎?」成龍說:「你兩個人商議好了冤我,你打算我不知道?方才你二人走後,我遇見一個老頭兒上吊。」成龍又照著方才之事細說了一遍。夢太大笑說:「這件事我知道了,人家瞧你是一個可惜,故意耍笑你。這段事要是遇見我,他也不敢與我詼諧。」
  正說著,覺著背後有人摸他肛門一下。夢太三人都是面向北站著,夢太回頭一瞧沒人,羞的面紅過耳。自己毛毛咕咕的,又不好說,又與二人說話。又有人摸了他一下,他急回頭一找,南邊台階下有一堆木頭堆著。夢太往木頭後一找,有一個矮身軀的小老頭兒。馬成龍也瞧見了,說:「老兄弟留神!這號東西最好玩笑。」夢太說:「你為什麼摸我的肛門?」那老頭兒說:「馬成龍、馬夢太、李慶龍,你三人這裡來,我有一場大大的富貴,送給你三個人就是。」
  那人先進了南上房,三人後面跟隨,到屋內落座。那老頭兒說:「你三個方才也聽見那平安小莊花面魔王金四彪的名頭,他有一位教習,姓,名起亮,別號人稱鬼臉太歲,改名鐵光明,乃是天地會八卦教的會總。他莊中有六七百會匪餘黨。你三人改扮,去捉拿起亮,他乃奉旨嚴拿的要犯,拿住必是高遷。」成龍說:「我三個人帶兵剿拿他就是。」老頭兒說:「那可不成。你三個人先去入他莊中,然後在裡邊訪真,外邊預備官兵,裡應外合,大事可成。要帶兵去到那裡,人家那莊中有圍子,把莊門一關,你們不但進不去,還退不了。人家上面防守甚嚴,你們無有功課,要退之時,人家在後面出其不意,就許把你們給拿獲,那不反倒是害你們!三個人去到那裡邊,假扮作走白牌之人,混進那平安小莊。外邊請本店中東人張國瑞,帶本處鄉勇與官兵,在平安小莊以外,你三個人定一個暗號兒,如進莊之時見了起亮,你三個人一使暗令,外邊有官兵攻打,裡邊你三個人就捉賊。」成龍說:「我們扮作哪裡的走白牌的?」老英雄說:「你三個人如此,可以成功。」成龍叫小二把店東張國瑞請來。
  不大工夫,張國瑞進來,給三人行禮。馬成龍三人一瞧那店東,年在三十以外,品貌不俗,白臉膛,長眉大眼;身穿青綢子一件長衫,青緞薄底快靴,笑嘻嘻說:「三位大人要替本處除一大害,我方才聽見小伙計對我說了。我調齊我本莊中之人,三位大人的官兵共有多少?」夢太說:「馬隊五百,官兵俱在東隔壁店內。派人去把差官叫兩名,交給張國瑞管帶,少時調兵就是。天也日色平西,我三個人這就去了。黃昏時候,你帶兵到平安小莊外,不可有誤!」那老頭兒說:「你三位先別走,我膽量最小,你等要拿住賊人還好;倘若拿不了賊人,人家帶人來在這裡,那時間我這大的年歲,往哪裡去?你們瞧這東屋內有一個木櫃,你們開開,用一個棉被把我包好了,放在櫃內,把櫃一鎖。」四個人一聽,說:「你想要悶死,我們不作那損事!」那老頭兒說:「與你等無干,我也死不了。你們照我說的辦理就是,不怕你們不成,有賊人來他也找不著我。」成龍與夢太都正恨他玩笑,一聽此話,正中機關。取了來一條棉被,把他包好了,裝在櫃內鎖好,說:「咱們走吧!」張國瑞說:「三位大人,什麼暗令?請指示明白!」夢太說:「馬大哥,你說吧。」成龍說:「你在外邊聽見我的聲音一嚷『肏進子,好傢伙!』你就調兵攻打莊子,不可有誤!」
  三個人出離了店門,有人指示明白,往正南走二里之遙就到了。慶龍說:「我先去吧。」自己也把二紐反扣,先緊走幾步,見正南有一座大莊院,周圍都是高牆,牆外有溝。南邊一個正莊門,東邊一個後莊門。李慶龍到了南邊,往莊裡一瞧,那裡邊房屋甚多,大門內兩旁是門房,門外有四株龍爪槐,甚是繁茂。李慶龍來到門首,裡邊有二十多個人,坐在那裡板凳上說閒話。一見李慶龍,說:「你是作什麼的?快說!」李慶龍一伸手,伸了三個手指頭,這是暗號。天地會講究說話不離本,伸手先見三,反搭二紐扣,腰中白布纏。那些個人一見他伸手,都先站起來,「本字從哪裡來?」李慶龍說:「從峨嵋山來。奉八路督會總之命,前來下白牌來也。」內中有人問:「峨嵋山督會總姓什麼?叫什麼?」李慶龍說:「姓吳,名恩,別號人稱賽諸葛。」過來了一個人,說:「來,先跟我在這外邊客廳內少坐片時,必要傳你!」慶龍跟那人到了東配房落座,有人倒過一碗茶來。那人出去進裡院內回稟去了。門上眾人正說閒語,馬夢太來到,說:「本字辛苦了。」眾人問:「哪裡來的?」夢太說:「玄墨山的正印會總盧三聲、副印會總雲南七勇士金钂無敵大將軍曹天興,遣我前來走白牌。」有人也把他帶進了大門東邊,與李慶龍一間屋內,二人裝不認得。這個人出來,到門上說:「你們進去回稟一聲吧。」
  正說著,山東馬也來了,到了門首說:「本字請了。我是剪子峪的大會總老龍神馬鳳山與侯德山、侯保山三家會總,派我前來走白牌。」內中有人一瞧馬成龍這個模樣,雖則未見過面,常聽人說他的穿整打扮、五官模樣,開口問:「朋友,你貴姓啊?」山東馬一聞此言,一瞧裡面這勢派甚大,心中說:「今天這一段事,要不是他瞧了我半天,他問我,我焉改姓?也罷,我告訴他姓馬,名太海就是。」那人說:「是山東人哪?」成龍說:「是登州府文登縣人氏。」那個人說:「你跟我來吧。」成龍進去,自己穿著藍布大褂,高腰襪子,山東鞋,暗帶著兵刃。聽見與他說話的那個人說:「伙計們,把莊門鎖好了,巡查留神!」馬成龍一聽,心中明白,跟那人往裡走,焉想到惹出一場大禍。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86
發表於 2015-9-1 09:08:03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五回     平安莊老豪傑拿賊 半截村小英雄遇俠



詩曰:舊游回首記依稀,湖上樓台客盡非。
  幾輩笙歌名士老,一輪風月故人歸。
  青山失意曾無恙,白水盟心尚不違。
  今日飄零誰是伴?獨銜杯酒看斜暉。
  馬成龍跟那個人到了那東配房,與夢太二人坐在一處,然後那人出去了。成龍說:「二位賢弟,莊門鎖了,你看應該如何?」夢太擺手不語。自外進來了一個人,有二十多歲,五官俊俏,身穿二藍洋縐大衫,薄底快靴,說:「你三個人是走白牌的?拿過來,祖師爺先看傳牌,然後傳見。」夢太說:「內有機密事,面見細稟。」那人說:「你三個人小心了!」出了東房,北邊是二道重門,西邊是花園子,好俊一所宅院!怎見得?有贊為證:上下俱是綠瓦,周圍都砌紅牆。
  雕樑畫棟吐龍光,鳳閣斜張蛛網。
  珍禽枝頭百囀,名花園內群芳。
  風流富貴不尋常,亞賽王侯氣象。
  三人跟那少年進了重門裡,東西寬大,俱有廂房二十餘間,彷彿朝房的樣子。正北有九間大廳,前出廊,帶有月台,上面方才點上紗燈十數個,廳前有幾個氣死風燈籠。月台上坐著兩個人。正中一張八仙桌兒,後邊有一把椅子,上坐著一個道人,頭戴九梁道巾,身穿寶藍緞子道袍,腰繫九股絲;肋佩寶劍,左邊半面是黑的,右邊半面是白的,花白鬍子。三人一瞧,認的是起亮。東邊面向南桌後也坐著一個人,光頭未戴帽,項短脖粗,身穿青縐綢長衫一件;面上無數花斑,雄眉圓眼,準頭豐滿,五官甚是兇惡。兩旁台階上,有二十名伺候人,都是三角白綾巾,插白翎,身穿箭袖袍,助佩太平刀。月台下兩邊,站著有二百名莊兵,都是長槍、大刀,威風凜凜,相貌堂堂。馬成龍在前面,鬼臉太歲起亮一瞧,說:「那邊莫非是馬成龍?你這小輩休要逞能,我來也!」掄手中寶劍離座位,照定那馬成龍就剁。成龍急架相還,二人在院中當場戰了有十數個回合,不分高下。眾人也不知是二人所因何故。李慶龍、馬夢太二人過去捉拿那花面魔王金四彪,金四彪拉手中槍,與李慶龍、馬夢太動手。正在酣戰之際,山東馬大嚷一聲說:「好傢伙!這個肏進子好厲害,你們快來吧!」那院中鑼聲響亮,人聲一片,說:「好兩個小輩!你這些個無用之輩,快把他等拿住,不可放走,壞了我這莊中之事!」那些個賊人齊聲吶喊說:「拿呀!快把這三十餘黨章獲!」三位英雄擺兵邊刃與眾人動手。馬成龍說:「好傢伙呀!肏進的,你們真個不要臉!我結果你等!」搶手中大環金絲寶刀,遇著就死,逢著必亡,著招一下,筋斷骨頭傷。只殺的高坡之處人頭滾滾,低窪之處血水成河。外邊張國瑞帶鄉勇官兵人等,殺進了平安小莊。鬼臉太歲一瞧不好,飛身上房。成龍說:「馬老兄弟,你跟著他,不可有誤!把賊交給你了。」夢太拉手中短把刀,說:「你這個小輩,我來結果於你,休要逃走!」起亮躥房越脊,直奔那後面花園之內僻靜之處,打算要逃走。焉想夢太在後邊緊跟,到了花園之內,說:「馬夢太,你不必這樣緊緊跟隨。我這大的年歲,你今饒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他年相見,後會有期,我必不能忘卻了你的好處!」夢太說:「你這混帳東西,別不要臉!你乃奉旨嚴拿的賊犯,你今天想要逃走,是比登天費事!」起亮說:「你這不要臉的老匹夫,休要無禮!我來結果你的性命,你不必逃走!」夢太說:「你這裡來,你我分個高低上下、勝敗輸贏!」馬夢太掄手中短把刀過去,二人動手。夢太的刀法精通,起亮的劍路高強,二人戰夠兩三個時辰,天色已然大亮。起亮進了花園內樹林,夢太也不敢追進去,只可在這外邊等候,說:「起亮,除卻你別出來,我不與你動手;你要出來,我絕不能放你逃走!」自己蹲在那樹林以外等候。
  書中且說馬成龍與花面魔王金四彪動手,二人難分上下,李慶龍竭力相幫,外邊張國瑞趕到,大家齊聲喊嚷:「拿賊!不可放那金四彪逃走!」大家動手,金四彪被三位英雄拿住,餘黨盡皆逃走。官兵將賊殺了一個土平。天色大亮,不見馬夢太在何處,派人各處尋找。馬成龍到後邊花園之內,只見馬夢太蹲在那裡,口內說:「怪道,真正是怪道!」成龍說:「賢弟,你嚷什麼哪?」夢太說:「昨夜晚上我追賊來到此處,賊人進了樹林之內,我方才要追進去,有人在我後邊摸了我一把,我回頭一找,並無一人,我想這事真是鬧鬼。我又在各處尋找,俱皆不見,我無奈又在這裡等賊。天有二更時分,我才進樹林把賊人拿住,捆在樹上,我又出來了。大哥,跟我進樹林把那賊人拿獲,解往大都,面聖請功。」成龍也喜悅。二人進了樹林一瞧,果然起亮在那裡捆在樹上。二人過去,把起亮解下來,拉到前邊交給官兵,與金四彪捆在一處,把莊中細軟物件分賞三軍。大家回歸平安鎮店內,派官兵看守兩個罪犯,又叫張國瑞稟報與地方官知道。
  到了上房,聽見櫃內有人說:「悶的很!快把我放出去吧!」那成龍趕緊自己開櫃,把那個老頭兒放出來。那老頭兒說:「三位大喜!昨夜晚一見面就與賊人打在一處,你們三個人膽量不小。我有一件事問瘦馬大人:你昨天在賊人花園之內,為什麼不把賊人拿住?快些說來!」夢太說:「你這老頭兒,我如何不把賊拿住?我捆上他的!」那老頭兒說:「你這個人竟說瞎話!賊人起亮被你拿住?口內堵的是什麼物件?」馬夢太也不語。老頭兒說:「張國瑞,你去把那老道口內堵的手絹兒取出來,是青洋縐的,上繡五福捧壽的花樣,三個角兒。」店東張國瑞把起亮口內的手絹取出來,叫李慶龍、馬成龍二人瞧。山東馬一瞧,說:「老兄弟,這個老頭兒許幫你拿他來的。要不然,這手絹他如何知道?」瘦馬羞得面紅不語,自己到東房櫃內一瞧,說:「馬大哥,這真是一位老俠客!大哥問他姓什麼,叫什麼?昨夜晚上,實在是他把起亮拿住的。」馬成龍說:「老英雄,尊姓大名?」那老頭兒說:「馬大人要問,我姓朱,名天飛,乃江蘇人氏,別號人稱鑽雲神猴的便是。我昨夜晚暗中力相幫,拿著起亮。」馬成龍說:「你這一件功勞甚大,你可有兒子沒有?跟我見老將軍,奏明聖上,必要封官。」朱天飛一聽,說:「欸!馬大人,我自幼童子功,並未成過家,也無有至親,也無有骨肉,孤身在外。我就有個親外甥,家住上海,姓姜,名玉,此時也不知落在哪裡。」馬成龍說:「大家落座,我給你算一卦。」伸手掏出來六文錢,用兩手一晃,往桌上一扔,說:「朱老兄台,此卦大吉!你外甥名叫姜玉,他跟了一個姓張的去了,對不對?」朱天飛說:「我也聽人說過,不知後來怎麼樣?」成龍說:「後來跟著姓張的在外做官,現今在獨龍口西海岸總鎮大人張廣太衙門。此人小身軀,蝦蟆嘴,一臉的碎斑。我說的對不對?」朱天飛說:「這是你算出來的?」馬成龍說:「不是,是我親眼看見的。」朱天飛說:「這一件功勞,我送給你們三個人。我要上西海岸獨龍口,去訪我外甥姜玉去了。」說罷告辭,揚長而去。
  成龍說:「張店東,你報官,把金四彪那一處住宅交給你辦理。我煩你一件事:找兩三個木匠,打木籠兩個,把起亮二人先解往穆將軍大營之內,奏明瞭聖上,早晚你在家中等候,定有皇恩。」張國瑞過來請了一個安,說:「多謝大人,我去找人,吩咐他們連夜辦理就是。」成龍等三個人,派人看守那起亮兩個人。他三個人要酒要菜,正在吃酒之際,天有二更,三人安歇睡覺。次日天明起來,木籠做好了,把兩個人捆好,放在木籠之內,算還了飯帳,帶官兵辭別了張國瑞,押著兩個賊人,出離了平安莊。
  這日正往前走,天有巳正,迎面來了兩個人,說:「大隊慢走,我二人來也!」馬成龍一瞧,頭前那少年人,約有二十歲,身高八尺,面如傅粉,環眉闊目,三山得配;身穿藍春綢長衫,白襪雲履,舉止端方。後跟一人,也有二十來歲,項短脖粗,面似烏金紙;身穿青綢大衫,薄底快靴,扛著個褥套,說:「馬大人慢走!不知二人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87
發表於 2015-9-1 09:08:45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六回     猛玉鬥多言惹是非 巴德哩聞信訪消息



詩曰:哀樂賢愚總一般,搔頭拍膝思無端。
  不知聽者緣何故?離別淒涼合更歡。
  攔住馬成龍大隊兩個少年人,是京都人氏,住家在安定門裡,地名鑄鐘廠居住。有一位鳳安鳳大人,現在左翼總兵,乃鑲黃旗滿洲三甲喇人。他東隔壁住著一位俗山俗大人,乃祿米倉監督,有一位少爺,名叫玉鬥,才六歲。俗大人是正白旗滿洲五甲喇人,與鳳大人至好,常在一處談心。鳳大人少爺九歲,名巴德哩,與玉鬥同學讀書。
  這一日晚半夜,鳳宅的後花園有一個更夫,姓王,蹲在那裡出恭。從外邊牆上進來了一個賊,一見更夫就要逃走。更夫說:「你望前院偷去,別在我這花園裡偷。」那賊人躥在上房。更夫出完了恭,進屋內拿了一條木棍,說:「好賊,我方才是我出恭,怕你傷我,你這東西往哪裡走!」更夫一嚷,人聲一片,把賊人圍在上房。鳳大人還未安歇,在院中派人拿賊,說:「你敢偷我,好大膽!」賊人在房上答了話,說:「你也是一個人,一個腦袋、兩隻眼、一條命,偷的是你!」那院中看家護院之人,打更使喚人不少,上房要拿賊。賊人用瓦往下打,無人敢上去。正著急之際,從背後一鐵連子,把賊人打下來,落在院中。鳳大人問:「什麼人用暗器拿住的?」無人答言。家人把那鐵蓮子揀起來,送給大人瞧,問了大半天,並無一人知道。先派人把賊交地面送交北衙門,吩咐眾人留神安歇。次日,鳳大人又查問了一回,無人答應,也就把這段事接過去了。
  那一日,到了四月天氣,玉鬥、巴德哩兩個上後邊花園子裡,還跟著四個書童,方一進園門,見萬花齊放,北邊有一個人,手拿鐵球在那裡練著玩。十數步外,有一個牛皮人兒。巴德哩瞧了半天,說:「書童,你認得他是什麼人?」書童說:「這裡打更的,姓王。」巴德哩也就帶著幾個人回來,就將此事說與鳳大人知道。鳳大人派跟人到花園內,把他叫來書房之內,大人一瞧那更夫,年約三十多歲,赤紅臉,重眉大眼,衣服平常。大人問說:「你是看花園的更夫王順?」更夫答應說:「是。」大人說:「你那夜晚把賊人拿住,問你為什麼不敢見我?是為什麼?」王順說:「我在大人處已然三載有餘,沒一人知道我會把勢,我那日實是我把他拿住的。」大人說:「你是哪裡人?」王順「欸」了一聲,說:「大人要問,我不能不說實話。我乃帶罪之人,在大人處隱姓埋名。我原籍山海關人氏,姓王,名公亮。我父親因保吳三桂叛反,惹下一場大禍。我父名保,人稱雙戟大將賽典韋。吳王勢敗,我全家被害,我流落京都隱居,做小本經營為業。後來有人薦我來大人宅內看花園子。」鳳大人說:「十八般兵刃,你都拿的起來?公亮說:「件件皆通。」鳳大人說:「你教兩個徒弟吧。」吩咐人把玉鬥、巴德哩兩人叫來。家人去不多時,把二位少爺領來,大人說:「這是你老師,過來行禮。」王公亮說:「我不敢受二位少爺的禮。」大人說:「不可,師生大禮不可廢了。就在後花園之內客廳為學房吧。擺酒!」大人與先生飲酒。自今日為始,二位少爺白天唸書,晚半天練武。四五年之後,巴德哩到了十五歲,王公亮一病身亡。大人把他埋在安定門外土城,立了一塊石碣,上寫:「王公亮之墓。」直到如今,古蹟猶存。
  巴德哩、玉鬥二人出學之後,考了兩名侍衛,因穆將軍出京,挑了他二人。巴德哩今年十九歲,練的飛簷走壁、單刀、鐵蓮子;玉鬥也是一身能耐。二人素有大志,在路上跟穆將軍討了一支令箭,改扮暗訪天地會。玉鬥扛著被褥套,巴德哩扮作長隨的模樣,到處尋訪。各庵觀寺院、大小鎮店,每天住起火小店,為的是人多口雜,好訪查事。
  這一天,玉鬥扛著行李,說:「大哥,咱們有馬不騎,天也熱了,你也不扛行李,淨住小店吃那些東西,我都不愛吃。我也該喝點酒,要些個菜吃。」巴德哩一瞧,天有巳正,前邊黑暗暗,彷彿一座村莊,說:「二弟,你看前邊不遠,許是鎮店,咱們那裡找一個飯鋪去吃就是。你好傻,咱們哥兩個不為私訪,還隨大營走哪。這是我想要立一件功勞,你我好越級高升,你知道了?」玉鬥點點頭。
  二人說著閒話,已到了那座莊村。南北大街是大路,路東、路西有幾家客店,南頭路東有一座茶飯館,坐東向西,搭著大天棚。東房五間,天棚底下有七八個八仙桌兒,有兩三個吃飯之人。巴德哩說:「咱們哥兒兩個在這裡坐坐吧。」二人進茶館,玉鬥把褥套放在天棚底下桌子旁邊。跑堂的伙計過來說:「二位喝茶?吃飯?」玉鬥說:「先要四壺酒。」巴德哩要了一個炒肉片、炸丸子,玉鬥又要了兩個菜,跑堂的擺上小菜,把酒菜送過來,二人吃酒。
  正吃得高興,只見從那邊進來了一個人,年在二十以外,麵皮微黃,細眉闊目;身穿紫花布褲褂,白襪青鞋,穿青布單套褲一雙,站在天棚底下,東瞧西望,來在玉鬥的面前,抱拳拱手,說:「大爺,我也不是常要飯的,我是異鄉被困之人,時令症才好,一文錢無有,求大爺賞一頓飯吃吧!」玉鬥一聽,說:「你要錢我可沒有,我給你一塊銀子吧。」伸手掏出來一塊約有三錢多重,說:「來吧,給你吧。」那人接過銀子,用手托著,「欸」了一聲,說:「大爺,你給我這塊銀,倒叫我為難了;吃一頓飯使不了,買件衣服又不夠。」玉鬥說:「我再給你一塊吧。」又掏出來一塊,重有五錢,遞給那個人說:「這個你可夠了?」那個人一瞧,說:「罷了,大爺,你給我這一塊銀子,我更為難啦:贖件衣服使不了,回家的盤費又不夠。救人救到了,大爺要再賞我一塊銀子,我一家人團圓,皆感念二位大爺的好處。」玉鬥說:「我就再給你一塊,那算什麼?」伸手掏出來有二錢重一塊,遞給那人。那人一瞧,又「欸」了一聲,說:「大爺,你給我這塊銀子,更叫我為了難了:回家的盤費使不了,我家中有老母給我定下親事了,我還不能娶。您老人家要再給我一塊銀子,我想能把我妻娶過來,我一睡覺就想起大爺你來了。」
  玉鬥也不懂那個人與他玩笑,方要伸手掏銀子,巴德哩把酒杯往桌上一摔,說:「你這個人真不要臉,敢望吾二弟玩笑!」伸手要抓那個人。只聽屋內有人一聲喊嚷,說:「賊人哪裡走!我來拿你!」躥出一個黑面男子,年在二十以外,豹頭環眼,頭大頸短;身穿藍綢短汗衫,青洋綢中衣,青緞快靴;盤著辮子,手擎折鐵刀,一聲喊嚷,撲奔那穿紫花少年去了。那時要錢之人一見,把銀子照那黑面貌之人一扔,自己一撤步,燕子穿雲勢,躥上天棚院去了,行似猿猴,恰似狸貓。那黑面男子說:「好小輩!我追了你幾回,都沒有追上,今天便宜你了!」回身向玉鬥說:「朋友,你要再給他一塊銀子,我趁勢把他拿住。他是我們那縣的一個慣賊,我為他受了本官無數的比。」巴德哩、玉鬥說:「你要早說,我二人幫助你,就把他拿住了。」跑堂的把那扔在地下的銀子給王鬥揀起來,交給玉鬥。那黑面男子進東屋內落座。玉鬥、巴德哩二人算還了飯帳,玉鬥扛起褥套,巴德哩跟隨,二人出了飯鋪,一直往正南走。天氣又熱,順大路走有二十里之遙,大路西邊有一座樹林,巴德哩到了樹林之內,把褥套放下。巴德哩一瞧,這座樹林都是楊柳榆槐,綠蔭滿地。巴德哩覺得身體困倦,說:「賢弟,你圍著樹林繞三十個彎,你再叫我就是了。」玉鬥說:「你睡覺我還繞彎?」巴德哩說:怕你也睡著了,那還了得嗎?你怕把褥套叫人偷去了哪。」玉鬥圍著樹一繞彎,走到巴德哩跟前,說:「大哥,一個彎。」又繞過來,說:「兩個彎了。」巴德哩說:「你別嚷啊。」
  玉鬥正圍著樹林繞,見那正北大道上有一匹白驢,驢上騎著一個女子,年有二十來歲,身材端莊,青絲發梳盤龍髻;青水臉,眉舒柳葉,唇若櫻桃;身穿二藍縐綢女褂,藕荷寧綢中衣,窄窄弓鞋,是南紅緞子,上繡挑梁四季花。驢的軟梯兒旁邊有一口寶劍,緣魚皮鞘,剪金什件,藍絨挽的手藍絨穗頭,那驢跑起來甚快。玉鬥一瞧,說:「好哇,真好哇,腳底下好哇,真正是走的好!」那女子一聽,蛾眉直立,杏眼圓睜,說:「好一具匪徒!敢叫你姑姑的『好兒』,我來結果你的性命!」跳下驢,拉出那寶劍,光明明、冷森森,撲奔玉鬥而來,怒氣衝衝。玉鬥跑到了巴德哩的面前,說:「哥哥快醒醒,姑姑來了,我惹了禍啦!」巴德哩聽見,站起身來一瞧,說:「好一個村夫!嚷什麼?」玉鬥說:「你瞧瞧姑姑來了。」巴德哩往對面一瞧,對面站定一個女子,甚是貌美,手執寶劍,怒氣衝衝。怎見得?有贊為證,但則見他:雲鬢半偏飛鳳翅,耳環雙墜寶珠排。
  脂粉半施由自美,風流正是少年才。
  巴德哩一見,說:「姑娘不必動怒,我這兄弟多有粗魯,待我問他就是。」那女子一瞧巴德哩,舉止端方,又聽那巴德哩說:「玉鬥,你是為什麼惹事?快些說來。」玉鬥說:「我正在圍著樹林子閒步,見他那一頭驢奔這邊來,走得真快,我說『好哇,腳底下真好!』姑姑他就惱了,這是實話。」巴德哩一瞧那姑娘,果然是窄窄弓鞋,五官俊俏,心內一想:「玉鬥他不能說那無禮的話。」想罷,說:「姑娘所騎之驢,必然是走的快。我這二弟他氣性粗魯,萬不敢無禮,姑娘請吧!」那女子見巴德哩說話和平,遂問說:「你貴姓?」巴德哩說:「我姓巴,名德哩,在長隨路跟官。」那女子也不多問,轉身說:「便宜你這黑炭頭了!」上驢往正南去了。巴德哩說:「玉鬥,你這個村夫,為什麼惹事?」玉鬥說:「我方才實是說他那驢腿走的快,姑姑就惱了,我也並沒有惹他。」巴爺說:「他是誰的姑姑?你真不要臉!」玉鬥說:「他說的,我不知道。」巴爺說:「咱們走吧,何必在此。」玉頭扛起褥套,往前正走,約有二十餘里,到了一座村莊。
  二人順大路往南正走,荒村野逕,人煙稀少。路東有一個大門,門前有一個小童,十四五歲,拉著方才那姑娘騎的那頭驢,在那裡趕驢。南隔壁路東一個小酒鋪,巴德哩兩人邁步進了酒鋪。焉想到又在此處生出一場是非。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88
發表於 2015-9-1 09:09:09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七回     巴侍衛蓮子定親 小太歲戲言耍笑



詩曰:明明師滅寇,未滅豈宜休。
  天意憐嬌子,人情袒故侯。
  亂軍徒瓦解,聖主自金甌。
  送客還鄉景,翻令涕淚流。
  巴德哩進了小酒鋪,裡邊是三間房,當中有向西的門兒,門內靠北牆一張八仙桌,兩邊兩條板凳,桌上擱著一碟豆腐乾。玉鬥兩人坐在那裡板凳之上,說:「掌櫃的,給我打半斤酒。」那掌櫃的有四十多歲,身穿月白布褲褂,高腰襪子,青布雙臉鞋,敦敦厚厚一個人。有一個小伙計,十二三歲,藍布褲褂,白襪青鞋,梳著兩個小辮,紅頭繩兒,長眉大眼,拿過來一把壺、兩個酒杯,放在桌上。
  巴德哩是有心事,在此並無心吃酒,不過是借吃酒為名,要探問那騎驢的女子的緣由,喝著酒說:「小伙計,這是什麼村莊?」小童說:「此乃餘家莊。」巴德哩又問:「這村內有店沒有?」掌櫃的說:「沒有店,望下走四十里,才有店哪。天不早了,快日落之時,二位喝完了酒快走吧。我們這地面上甚緊,到處鬧天地會八卦教。各村莊每日清查保甲,連親戚都不敢留住。二位快趕路,道上緊的很!」巴德哩說:「此隔壁姓什麼?」那掌櫃的說:「我們這村沒有外姓,都姓餘,連我也姓餘。」巴德哩說:「我二人是跟官的,奉老爺之差辦事,走的實在累了,今夜晚在貴鋪借宿一宵,不知尊意如何?」那掌櫃的連連搖頭說:「那可不成,我方才就說與你二位了。」巴德哩說:「餘掌櫃的,再給我們半斤酒吧,我們喝完了再說。」小伙計又取過半斤酒來。巴德哩慢慢地喝,他也不忙,直吃到日色已暮。巴德哩掏出來一塊銀子,有四五兩重,交給掌櫃的,說:「餘掌櫃的,給你酒錢吧,餘下給小伙計吧。」那餘掌櫃的一瞧,真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帶笑說:「何必二位花錢。」伸手接過銀子來,又帶笑說:「二位貴姓?」巴德哩說:「姓巴,那是吾二弟,姓玉,北京人。」餘掌櫃一聽,說:「二位要不願意走,就在我這裡。院北上房兩間,屋裡邊無人住,倒也乾淨。」巴爺說:「甚好,我二人感恩不小。」
  餘掌櫃帶二人出了後門,一個小院,北上房兩間明著。玉鬥把行李扛進屋內,放在北邊炕上。餘掌櫃的說:「我們這裡沒有什麼好吃的,有白面、蝦米,做點兒蝦米片湯兒吃。」出去叫小童做飯。少時,點上燈小童把飯送進來。巴德哩說:「你叫什麼?」那小童說:「我叫小二哥。」巴爺說:「我問你一件事:你這北邊住著餘家有一個騎白驢的女子,你可知道麼?」小二哥說:「我怎麼不知道?那女子是我姑姑,還有我叔叔、嬸母。我叔叔名叫餘猛,外號人稱病夫神,是我們這裡一個英雄,與我那姑姑都是全身的武藝。這兩天是心中煩悶,因為我叔叔交了一個朋友,名叫兩張皮馬保。他乃是金家鎮的人,乃是一個天地會八卦教,勸我叔父歸天地會,我叔父不願意。那一日晚上、有三更天,來了有二十多賊兵,把餘家莊一圍。馬保把我叔父叫出去說:『要歸降天地會,萬事皆休;如若不然,我就把這座餘家莊殺盡。』我叔父一害怕就應允了,馬保帶兵走了。過了四五天又來了,還帶了十幾個跟他來的會總,一同在我叔父家中,給我姑姑說親,給他外甥雙寶太歲郭亮留下定禮。我叔叔與我姑姑一說,我姑姑很不願意。我姑姑騎驢把他姥姥請來,說了這兩天啦,實在無法了,今天必是我姑姑望他外祖家中去了,遇見你二位。這兩天我叔父那院中鬧賊,是雙寶太歲郭亮前來,被我姑姑打了一暗器,追跑了好幾回。我姑姑有一口寶劍,甚是鋒利,住的房屋是三角的窗戶,上面安著都是鋒利的鐵條,怕夜晚有人暗中進去。」正說之際,聽見掌櫃的那裡叫:「小二哥,這裡來吃飯吧。」小童答言出房去了。巴德哩吃完了,小童撤去杯盤,天晚安歇。
  天有二鼓之時,把玉鬥叫起來,二人收拾好了,出了上房,把門帶上。
  站在院內一瞧,浩月當空,月朗星稀。二人躥上房去,跳在街心。巴德哩在頭前,玉鬥在後面,望北方才走了兩步,後邊玉鬥「哎喲」一聲,說:「大哥,你為什麼拿鐵蓮子打我脖頸?」巴德哩回身,把地下那鐵蓮子起來一瞧,比自己鐵蓮還大。玉鬥說:「我脖子上打了一個疙瘩。」聽見背後那邊有人笑著說:「大哥,你太厲害了,把人打了一個疙瘩,咱們就管他叫疙瘩。」玉鬥、巴德哩說:「好大膽!小輩別走!」二人往南追了二里之遙,連人影兒也沒有瞧見。
  二人回來,到了酒鋪北邊大門外,飛身上房,玉鬥在前,巴德哩在後,正往前走。過兩層院落,見北邊有上房五間,東邊各有配房三間。上房西裡間屋內點著燈,是三角窗房。二人走至臨近,用舌頭把窗紙舔一個小窟窿,望裡一看,窗戶裡頭北牆有一張木,上一個大芙蓉紗的蚊帳。靠窗戶一張八仙桌,桌上有一支蠟燈;西邊牆上掛著一個大美人,兩旁四扇挑屏,畫的是山水人物。靠西牆一張梳頭桌,桌上排著鏡台、魚缸、餑餑盒子。上坐著一個女子,就是白天在路上遇到的那個女子。旁邊坐著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在那裡說話。那婦人說:「姑娘,你是白天到親家太太那裡如何說的?」那女子「欸」了一聲,說:「我也沒有什麼說的,走到半路之上,遇見兩個人,生了一回氣。」就把玉鬥叫好之事說了一回。玉鬥一聽,不由的一笑。裡邊那女子說:「媽媽你看,外邊有賊!」伸手拉寶劍躥出屋中。那半老的婦人是這位姑娘的乳母,也就跟出去了。玉鬥早上房逃走。巴德哩一瞧,窗外西邊有一口缸,蹲在那缸底一旁躲藏。那女子出來上了房,那乳母望南院找打更之人。巴德哩說:「我屋內瞧瞧去。」一翻身進了上房西裡間屋內,一瞧那劍鞘子在帳子裡掛著,屋內有冰麝、丹桂之香。正看那三角窗櫺,聽見外邊更夫說:「我並沒有瞧見賊人。」那女子下房說:「你們出去吧。」自己說:「媽媽,屋裡來吧。」巴德哩嚇的渾身是汗,無處躲藏,無奈鑽在底下一蹲,也不敢出去。
  那女子進屋內,坐在上說:「欸!都是我哥結交匪人,才有這一段事,不知我終身歸屬於何處?我雖是女子,萬不能從賊。」那乳娘進來說:「姑娘安歇了吧。我把門關好,我在東屋裡安歇,你也不必坐著啦。」那女子答言,把屋中的隔扇關好了,自己悶對孤燈,想起自己父母早喪,跟著兄嫂度日,自己終身之事,有話不能說。思前想後,不由一陣傷心,落下幾點眼淚來。心中煩悶,在上和衣而臥,拉過一個閃緞綿被蓋上,昏昏沉沉的睡著了。那巴德哩也不敢出來,怕人醒著,心中只跳。自己隔著底望外一瞧,一陣香煙由窗孔中透進來,直望上升。自己扒在就地,少時聽門一響,「咯吱」一聲,進來了一個人,身高九尺,面如鍋底,粗眉圓眼;穿青褂褲,薄底快靴,年在二十以外,手中擎一口寶刀。巴德哩一瞧,並不認識他是何人。書中交代,這個賊就是雙寶太歲郭亮。他是五明山總統天地會的賊人,因為有人說他定下妻室貌美,怕不給他,他私自下山,在這臨近店內住著,夜晚前來瞧瞧如何。那一日二更以後,他來到此處,隔著窗戶戳了一個小窟窿,見這位姑娘餘碧環長得貌賽西施,他想要彩花。他被姑娘聽見,打了一暗器。他跑了,還不死心。他有一個銅牛,是自簧裡邊裝好了雞鳴五鼓返魂香,要用之時,把那牛嘴衝著窗孔一對,一捏簧,把後邊牛尾巴底下一個窟窿一吹,屋內睡覺之人,一聞就迷昏過去了。他有一口寶刀,名叫赤虎銷金缺尖臥龍刀,削銅剁鐵,吹毛利刃,迎風斷草,刺木如絲。今天在窗外瞧見姑娘燈下落淚,那一種的俊俏,賊人心中一動:「我何不把他用我的雞鳴五鼓返魂香薰過去,我好進去追歡取樂。好事辦完,我再告訴他,把他用解藥解過來。」起罷,他望窗孔中一入手,一捏簧,他一吹,然後這小子把那物件收在錦囊之內,用寶刀削開門,進裡間屋內。郭亮一瞧,姑娘斜身躺在北,腳南,面向西,蓋著一個綿被,是紅閃緞的,露著窄窄弓鞋,又瘦又小。賊人淫心一動,把那寶刀立在下,他笑嘻嘻地過去,伸手要捏姑娘的腳。巴德哩一瞧,氣往上衝,說:「原來是一個彩花的淫賊!我先把他那刀拿過來,剁他一刀。」伸手把那赤虎金刀拿起來了,照定郭亮兩腿一剁,只聽「哎喲」一聲,賊人方要用手拉姑娘蓋的綿被,被巴德哩的刀砍在腿上,兩隻腳也落下來,疼的賊人直嚷,片刻就疼的昏迷過去了。巴德哩鑽出來,玉鬥自外邊進來,說:「屋內有薰香,哥哥在哪裡躲著來?」巴德哩說:「我在底下,隔著布圍子,煙往上升,那薰香如何能到底下哪!你在哪裡躲著來的?」玉鬥說:「我在前院茅房裡蹲了片刻,我來找你,瞧見那賊人正使薰香。我見他進屋內,我知道他是彩花作樂,我也不知你在這裡。我隔窗戶一瞧,你把賊刺倒了,我就進來了。」說著,玉鬥從賊人懷內掏出那一隻小銅牛,還有兩個藥瓶兒。一個盛解藥,一個是薰香,自己收在囊中,說:「大哥,走哇!」巴德哩楞了半天,說:「兄弟,你把那女子用解藥解過來。」玉鬥說:「我試試解藥靈不靈再說。」掏出瓶兒,把那女子用藥解過來。那位姑娘一睜眼,說:「你們是什麼人?」巴德哩帶笑說:「姑娘要問,我二人住在前邊小鋪之內,夜晚到外邊方便,方才遇見這個賊人入這宅中來。我二人自幼練過,跟他至此。他用薰香把姑娘薰過去,我二人氣忿不平,進來把賊人砍了兩刀,把姑娘救過來。這話是實。」
  正說話,那乳娘聽見,過來一瞧,好熱鬧,姑娘房中三個男子。乳母一問姑娘,說:「碧環,這是怎麼回事?」巴德哩就把方才說的那話又說了一回。那乳母一瞧地下好些個血,賊昏迷過去了,說:「地下那賊人同馬保在這裡來過,是郭亮。」姑娘一聽,伸手拉出劍來,照定那郭亮脖頸之上,一劍把賊頭砍下,自己出來與乳母說了幾句。
  乳娘到屋內,問明二位名姓,是做何生理?二人先不肯說,後來玉鬥說了實話。乳母說:「巴大爺,我這女兒還能給別人嗎?黑夜屋內進來了三人。你不必推辭,這一門親事我保啦,你應不應?」巴德哩不應也得應。乳母說半天,巴德哩才應了,留下蓮子一個,作為定禮。乳母說:「我家莊主爺與我家姑娘奉天地會之命,看守五明山。那時間二位隨穆帥到剿山之時,你二人討令探山,自有機緣相遇。」正說話之間,窗櫺外頭一陣狂笑,說:「天地會大事機關,今喪在婦人女子之手!」不知外面說話之人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89
發表於 2015-9-1 09:09:34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八回     馬成龍攻打汝寧府 巴德哩氣走大清營



詩曰:亂後無佳象,危中忽壯圖。
  艱難籌國計,僥倖碎兵符。
  不死疑非福,雖安勢亦孤。
  兩年未一捷,此信果真無。
  巴德哩蓮子定了親,正在屋內說話,聽見外邊有人答言,二位英雄追出了上房,一直躥上房去,並不見一人。二人下來說:「我兩個人走了,住在南隔壁小酒鋪之內。」乳母說:「二位切記吾言,不可有誤。」玉鬥兩人說:「記住了。」出房門,上房躥至外邊,回歸酒鋪之內。巴德哩心中甚喜悅,說:「二弟,你得了一個熏香銅牛,我得了一口寶刀。」
  二人方要睡覺,聽見外面有人叫問,說:「巴德哩,你拿我的蓮子定了親啦?好哇!你那個媳婦可是我娶,你知道了!」巴德哩一聽,站起身說:「好大膽的匹夫!」跳下炕去,開門一瞧,並沒一個人。各處尋找到了,無奈自己又回屋內,說:「了不得啦,必是死去的那個郭亮冤魂不散,前來找我要命來了!」正說之間,外邊又叫:「巴德哩,巴德哩,你拿鐵蓮子定了親啦?那個媳婦可是我娶,你知道啦!」巴德哩氣往上撞,說:「小輩!你是什麼人?快通名來!」下炕開門,不見有一個人,心中說:「是了,又是鬧鬼!我也不管是誰,自己睡覺去。」又回在屋內等候,也不敢睡。正無可如何之間,又聽外面叫門,一連又是五次。巴德哩追出去沒有人。玉鬥說:「大哥,你不必著急。我在門縫裡等他來時,隔著門縫,我把那小銅牛一吹,可以就把他拿住了。」
  二人計議好了,玉鬥方才站在那門裡等候。外邊有人扒在門縫兒望裡叫,說:「巴德哩,你把我那蓮子你定了親啦,那可不成,你那媳婦是我娶定了!」玉鬥照定外面一吹,只聽「哎喲,不好」,「噗通」一聲。玉鬥出去,見院內有一人躺在就地,過去把他拉進來,到屋內把燈點上一瞧,認得是白天在半截村要小錢的那穿紫花布褲褂的那個人。玉鬥把他捆上,用解藥解過來。巴德哩一瞧,怒從心上起,說:「你這個匹夫,好大膽!為什麼與我玩笑?你快說!」那個人說:「朋友,你先別捆我,我也算是綠林中朋友。」
  正說著,外邊又進了一個人,玉鬥二人一瞧,認的是白天在飯鋪吃飯遇見那個辦案之人,笑嘻嘻的說:「你這兩個人為什麼不認交情?」過去伸手把那捆著那個人解開了,然後又與那玉鬥、巴德哩二人說:「來,我給你二位見一個朋友。」手指著解開的那個人,說:「此人姓盧,名杰,別號人稱小太歲。我姓黑,名英,也有外號,人送小玄壇。我兩個人是結義的兄弟。在路上因你二位講話,我才知道你二位的英名,都是自家人。我兩個人也是要投軍營去的。」
  巴德哩、玉鬥從新見禮讓坐,問盧杰說:「你二人投大清營內哪位大人去?」盧杰說:「投一位倭侯爺去吧。他說投一位瘦馬大人去。我們白天是實在冒犯,得罪二位。」玉鬥說:「那倒不要緊。我且問你,為什麼你拿鐵蓮子打我,是為什麼?」盧杰說:「我是與你二人詼諧。你二位也是奔四川峨嵋山大營內去嗎?」玉鬥說:「不是,我們是奔那汝寧府,跟穆將軍這邊去,你二人要奔倭侯爺,趁早別去。神力王遞折子報他探賊迷山,不知去向。又有人傳言,說他被妖道拿住,把他用三釘釘在那木板之上,已然死了的。」盧杰一聽,說:「欸,完了!我那叔父他心性高傲,一旦死在賊人之手。當初他與我父親結拜之時,在我家中住了幾載,後來他自得意之後,給我父親帶到兩封平安書信,我故此才想投奔他。走在半路上,遇見我黑大哥,我二人結為兄弟,他是投奔瘦馬大人去,那是他師叔。他住家在衛輝府,回回峪的人,是清真教。他家中祖傳武藝,他父名是『錦太』兩字。我二人告辭了吧。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他年相見,後會有期!」說罷,二人揚長而去。巴德哩二人安歇。
  次日天明起來,小二哥進來說:「巴爺、玉爺我叔父那裡來請你二位過那邊去。」正說著,院內有人說話,說:「二位起來了?」從外面進來了一人,身高七尺,身穿青洋縐大衫,白襪青緞雙臉鞋;麵皮黃瘦,年約四十以外,帶笑說:「那位是巴爺?我叫餘順,昨夜蒙二位殺賊,我實不知,請到那院去坐坐。」二人一瞧,不去也不成了,跟病夫神到他那邊。餘順又把定親之事問了問,他是聽乳母報與他知道,把郭亮死屍掩埋了,他才請這二位。知道這二位侍衛不能久待,用完早飯,送二人起程,定好了五明山之事。玉鬥二人正望前走,前面馬成龍押囚車帶馬隊,正遇上巴德哩。二人過去給馬大人請安,說明瞭來歷。馬成龍下馬,一同跟那夢太、李慶龍過來引見,提起都中之事,說話甚是投心。又找了兩騎馬,叫他二位騎,一同望前進發。那一日,到了汝寧府。穆帥的大營,在汝寧府的西北。總理前鋒營營務處,是提調大人汪平,與巴德哩哥們是盟兄弟。同著馬大人,先到了營務處掛號,投了文書。穆帥傳馬成龍五個人至中營大帳,要見他等。那些個中軍、旗牌、副、參、游、都、守、千、把、外委、兵丁、滿漢侍衛兩旁站立,都是得勝盔,灰色缺襟袍兒,腰佩太平刀。當中穆帥,左邊是蔡將軍,右邊是汪平汪大人。穆帥年有六旬,赤紅臉,環眉虎目,花白鬍鬚,精神倍加,二目帶神,另有一團的神威;頭戴緯帽,頭品頂戴,雙眼花翎,身穿御賜八團龍的黃馬褂子,藍綾綢單袍,粉底官靴。汪平是一個俊品人物,年約三十來歲,白面,墨灰色宮綢的單袍,外罩天青宮綢外褂子。蔡將軍五旬以外,紫面目。兩旁站定英雄不少。
  馬成龍過來給那老將軍行禮,那四個人也行禮。穆帥一瞧,說:「成龍、夢太、李慶龍、巴德哩、玉鬥,你五個人在路遇見的?」眾人說:「是。」穆帥說:「我看了文書,又有差官稟我知道。那起亮、金四彪,是你等拿住的嗎?」成龍說:「是我五個拿的。」將軍說:「你們久戰天地會,深知賊人之性,我也調你三個人前來。本帥我至此處,與為首的賊名叫任山打了兩仗,未分勝負。他死守汝寧府這座城,我攻了幾次城池,攻打不開。今天你三個人來此甚好,我有話問你等。你們是久戰天地會,賊人的情形你等必然知情,有什麼好計可以破這一座汝寧府?你自管說來。」馬成龍說:「此城易破。大帥帶有炮隊,請九節毒龍炮三個,要打汝寧府甚易。」穆帥說:「我這裡正缺一個管帶炮隊之人,連火氣營共十營,你本身帶來那五百馬隊,自歸你統帶。幫帶馬夢太,管理你那營的營務處。糧台,派李慶龍去。」隨賞三個人三桌酒席,又叫軍政司給玉鬥,巴德哩記大功一次。成龍等下去,早有他屬下的管帶,那些個營官、哨官、副、參、游、都、守、千、把、外委齊來請。成龍三個人到了正西,四面是連環八卦的營寨,當中三個營寨,當中是成龍那五百人住,為中軍帳,護庇成龍;左邊那營歸李慶龍,右邊那營歸馬夢太。三個人先到中軍帳,挑了差官,安置停當,方落座吃酒。
  正吃酒之際,外面人報說:「稟三位大帥,外邊有巴老爺、玉老爺來拜。」成龍說:「請進來。」少時,玉鬥二人進來,與成龍等落座吃酒。夢太問說:「你二人此時大帥派什麼差事呢?」那馬德哩說:「在副帥那裡管理糧台。那副帥汪大人,與我二人是拜兄弟,他當初當小差事,後來屢次高遷,我們哥倆是真知己之交。不是我小器他,當初是我們把他提拔起來的。」說著話,喝完了酒,二人告辭去了。
  至次日天明起來,拜眾位帶兵官長,回頭用完了早飯之後,點了花名冊,操演幾天。這一日,請將軍的令,帶炮隊攻城,穆帥又派那汪平為接應。馬成龍帶大隊離汝寧府不遠,早修下三個大炮台,把那獨龍炮架起來,照定汝府點放。只聽的一聲響亮,那炮子正打在城牆之上,馬成龍在馬上用千里眼一打瞧,那城上旌旗招展,人聲一片。那炮子兒打在城牆上,從那炮子進去的那窟窿中,流出好些個黑紫水,彷彿是紫血相似。那成龍又叫點第二個炮。那炮手吹去了蒙頭灰,晃火繩照定了火門一點,震天聲響,一溜煙又打在那城牆之上。此時,那些個官兵與成龍等眾人一瞧,還是與那頭一炮一樣,打在城牆上,從裡邊流出好些紫血湯子來。那馬大人如是者三炮,俱打不開。無法了只好回來,與汪大人說:「汪大人,你我調隊攻城,今天務要攻破汝寧府,才可以算得勝。」汪大人吩咐:「掌號調隊攻城!」那奮勇隊與飛虎雲梯軍設立雲梯,頭前那飛虎軍手擎藤牌、短刀,順雲梯往上直扒;後邊馬成龍與汪平、夢太、李慶龍在馬上督隊人馬,在汝寧正西攻城。那上面守城之人令旗一擺,一聲炮響,滾木礧石望下砸打,火槍火箭一齊往下砸打。攻了有兩個多時辰城,人馬官兵傷了無數。汪平見攻不下城,吩咐鳴金撤隊,回歸大營,稟明瞭老將軍。此時穆帥一聽,急的無法可處,在營內思想主意。次日又攻城,官兵受傷甚多。一連半月之久,穆帥急的病了,派汪平、蔡榮二人管理帥印,自己養病。
  這一日,馬成龍也就在子午營與夢太悶坐,悉這一座城打不開,實在無法了。外邊進來了差官,說:「巴老爺來了。」成龍方才說「請」,自外邊進來巴德哩,說:「大人,我有個結義的哥哥,此人能耐武藝高強,本領出眾,乃正黃旗蒙古人氏,現在當大宮門頭等侍衛,在營門外站著,我是同他一處來的。」成龍說:「我同你迎接他進來。」說話往外就走。焉想到成龍這一出去,惹出一場是非來。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90
發表於 2015-9-1 09:09:56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九回     馬成龍見景生巧計 巴德哩誤走麻家莊



詩曰:生涯從古類飛蓬,墮地伊誰敢論功。
  別路三千常作客,古人四十已成翁。
  讀書虞夏周秦漢,閱世冰霜雨雪風。
  可惜經營無一事,歲華回首太匆匆。
  馬成龍跟巴德哩到了營門外一瞧,外面有三匹馬:頭前是韋馱保,身高八尺,頭戴緯帽,三品頂戴,灰色摹本緞單袍,外罩天青宮綢褂子,篆底官靴,身上帶著檳榔荷包眼鏡盒子全份活計;淡黃臉膛,雄眉闊目,年在三十以外。巴德哩說:「韋大哥,給你二位引見引見。」用手一指,說:「這位是馬大人,這位是韋大人,你們哥兩個多親多近。」韋馱保過來請了一個安,說:「大人好!」那馬成龍說:「你好!」韋馱保一瞧他沒有還安,心中大不願意,無奈衝著巴德哩過來說:「大人,討你老人家手拉。」山東馬說:「不拉手。」韋馱保一瞧,說:「巴賢弟,是朋友給我見,不是朋友別給我見!」回頭說走,帶跟人上馬竟自去了。那巴德哩目瞪口呆,馬成龍也說:「巴大兄弟,是朋友給我見,不是朋友別給我見!」巴德哩說:「馬大哥,你不可這樣粗率,人家給你請安。你不還人家一個安;人家要跟你拉手,你說不拉手兒。你還怨人家嗎?漫說是你,就是汪提調,他是一個副帥,見了我們哥們,他還有一個起坐兒哪,何況是馬大人你!馬成龍說:「你別吹著玩了,我就不信!我去到那汪大人處等你,看你見了副帥該當怎樣?」說著話,就往前走,巴德哩後面跟隨。
  到了前鋒營汪大人處,有差官瞧見,先到裡邊通報汪提調。汪大人迎接出來,一見馬成龍,手拉手兒進了大帳,說:「馬老兄台,我正要請你議論大事,兄台來此甚好。」二人在大帳之內落座。當中桌案,東邊椅子上坐著是馬成龍,西邊椅子上坐著是汪平汪大人,兩旁邊是十二名差官。從人獻上茶來,汪大人說:「馬大人喝茶吧。我今天正要請你前來,議論破汝寧府之事,不想兄弟來了,甚好。」正說話之間,巴德哩進來,說:「大帥在上,巴德哩請安。」汪大人問:「有什麼事?」巴德哩說:「沒有事。」汪大人同著人坐著,也沒有站起來;一問他什麼事,巴爺又說沒有事。汪平一想:「我這個兄弟就是跟著我當差,他要跟著別人當差准不成。無緣無故的,我在這裡正會著客,他進來做什麼?我要說他兩句,比別人說他還好。」想罷,說:「沒事進帳,必是你要討差事。回頭跟我作引馬,前去探賊。」巴德哩本來是與山東馬賭氣來的,偏巧汪大人也沒有站起來,又一說他,又派他跟著探賊,他那氣大了,越想越氣,說:「得令!」汪大人說:「馬大人,你我帶馬步軍,到汝寧府城西那裡見機而作,不可有誤!」二人上馬,挑選馬步軍隊。
  馬德哩覺著沒有作出臉去,自己回到帳房,換好了衣服,然後拉著馬,的是破鞍,穿的是舊箭袖袍,一直的望大帳,怒容滿面,站在一旁,也不言語。汪大人與馬成龍二人上馬帶隊,並馬而行。前邊是引馬與巴德哩,後邊帶隊的是韋馱保、韓三保、薩裡善、哈三保,副、參、游、都、守等官不少。巴德哩在馬上怒氣不息,他指著那馬,罵了聲:「畜類東西!你也吃了我不少的草料,為什麼你肥了,你就鬧脾氣?我今打你,你不願意跟我當差。告訴你:我當差也吃飯,不當差也成了。你這個東西,好生大膽!」他拿那鞭子直打那馬。汪大人一聽,氣往上一撞,說:「巴德哩,你這個匹夫東西!在本帥跟前這樣大膽,回去我定要辦你!那巴德哩一聽,說:「什麼?你辦我巴太爺?我這差事不當了!」說罷,拔馬就走。汪平說:「來人!給我把他拿住,到營內我要辦他!」
  後邊玉鬥、韋馱保等五個人一撒馬,說:「巴大兄弟,你別走,我有句話說。」離汪大人遠了,這些個追巴德哩,玉鬥在頭裡說:「巴大哥,站住吧,我給你寫信,你投奔我舅舅那裡去吧。我舅舅現在做金陵建康道台,你去了就成。」韋馱保說:「巴賢弟,你別走,我給你寫信,你投奔江蘇我表兄,現作江蘇巡撫。」薩裡善說:「巴賢弟,你別走,等等我吧!我告訴你,投奔我叔叔那裡去吧。我叔叔現在作兩廣總督,我哥哥在這河南作布政司,你別忙啊!」那巴德哩一聲也不言語,催馬直望西南去了。眾人追了幾里,並沒有追上,無奈回來到汪大人馬前,說:「並未追上,求大人恩施格外吧!」汪大人一擺手,他在馬上一瞧,那汝寧府城上旌旗招展,賊兵無數,防守甚嚴。無奈不敢攻城,傳令望回走。汝寧府西關外道北邊一帶淺河,內里長起有一片葦草,有五六里長。過去那葦草西北,就是穆帥紮營之處。汪大人同成龍要望回走,非望西繞才過得去,天有正午,馬成龍正瞧青茫茫一片葦草,見有一片葦草地,望北一條小路。馬成龍一瞧,說:「汪大人,派兩個人帶五百兵,在此小路口等候。如有從裡面出來的人,拿到大營見我,自有道理。」汪大人一回頭,叫:「都司劉奎明、參將彭占炳,你二人在此處帶五百步兵看守這小路口,有人從裡邊出來,拿送大營見我。如至日落之後沒人出入,你二人回營交令,不可有誤!」二隻見雲生西北,霧長東南,沉雷聲響,細雨飄飄。在先雨小還不要緊,後來越下越大。劉奎明說:「彭大人,你看這雨下的大了,想你我為武夫的,在軍營內苦征血戰,早起遲眠,為的是名垂千古,青史留名。自到汝寧府,攻了八次城,傷了幾千人,陣亡了二十多名官長,你我還算時運高照。今天在這雨地內等候,查拿奸細,真應古人的話了:『寒暑披鐵甲,南北定煙塵。渴飲刀頭血,睡臥馬鞍心。』」彭占炳說:「劉大人,你所說的有理。無奈一件,為人子,孝當竭力;為人臣,忠則盡命。大丈夫處事,必要想光前裕後之事。」
  正說著,忽聽見葦草裡邊有人走路之聲響,出來了兩個人。劉奎明說:「拿!」那些個官兵過去把那二人抓住。彭占炳一瞧那兩個人:一個身高七尺,身穿月白布褲褂,白布襪子,青布雙臉鞋;年約三十以外,面如茄皮,黃眉毛,圓眼睛,臉上黑中透暗。那個是身高六尺向外,黃面目,弔角眉,大眼睛;身穿藍布褲褂,白布襪子,青布鞋,肩頭上扛著一個空口袋。一見官兵來拿,他兩個人跪倒就地,說:「眾位會總爺饒命吧!我們是做小本經營的,你不可這樣無理。」劉奎明說:「我等是清營的官兵,奉令在此捉拿奸細,捆上帶著走!」那兩個人說:「我們是本地百姓,做小本經營。」彭大人說:「帶你二人至大清營再說。」二人上馬,帶著官兵,押著兩個人,至大清營汪大人那裡,回稟汪大人、馬大人知道。至大帳說:「卑職等在葦草小路,拿來兩個人。他說是本處百姓,做小本經營的,方才搜了搜他二人身上,並無有別的物件。請大人定奪。」
  馬成龍點上燈升帳,說:「帶上來,我問問他是何等之人。」汪大人說:「帶上賊來」下邊有人答應,把賊人帶進帳來。兩邊站立親兵隊、差官。兩個人跪下說:「大人饒命!我兩個是好人,不知為什麼把我二人拿來?」馬成龍說:「你二人是哪裡人氏?姓什麼?不必害怕,說明白,我開放你二人就是。」那穿月白褲褂的說:「我姓祁,排行在五。那是表弟段芳。我們在這正北二十里,白沙莊人。因為家中貧寒,做小本經營為業。聽說這裡大清營紮駐,八卦教在城內也不敢出來,我二人上汝寧府正南有一個平定鎮,去取落花生,做個小買賣,亦好度日。此是實話,求大人格外施恩!」馬成龍說:「你二人口袋裡裝的是什麼?快些實說!」有差官把那口袋呈上來,說:「裡面有兩串錢,並無別物。」
  馬成龍聽這二人說的話,看那舉止,成龍心內說:「我要問不出這二人的真情實話來,也被汪平笑我無能。」主意已定,又想:「在此行軍之際,這兩個人要是百姓,也不敢走汝寧府西門。」又望賊人身上細瞧瞧,也沒有什麼東西,故意的說:「你這兩個小輩,好大膽量!我早已看出來了,你二人身上帶著的物件,還不快說實話!」那兩個一低頭,只瞧袖口內。成龍吩咐:「來人!快把他那袖口的手巾拿出來我看。」差官立時把那兩個人袖口內帶著的手巾拿出來,一瞧上面並沒有什麼,交給成龍親看。成龍看了半天,說:「你兩個人這手巾上有藍線一疊,上面湊三個字,是『天地會』。你還不快說實話!」那兩個人,祁五就說:「大人不必動怒,既然看出來,我二人實是天地會。今天奉老會總任山之命,暗中哨探大清營。今既被擒,求大人恩典!」汪平接口問道:「你城中還有多少人?」祁五說:「還有七萬人馬、三年糧草,內有十二員大會總、四十位散支會總。此城不賽如銅牆鐵壁?這座城是一座糖城,炮打不怕,非有生死白牌,不能開城。我告訴大人說吧,就讓攻打三年,城也攻不開。非見那生死白牌,不能開城。」汪大人與馬大人問道:「什麼叫生死白牌?你要實說呀!」祁五、段芳二人說:「那生死白牌,乃是當初老會總任山他奉命之時,八路督會總派他取北五省,立了一角文書,一劈兩半,八路督會總給任山一半,留一半,說:『你我分去之後,無論你得了多少城池,非見我生死白牌,不可卸兵權,不可開城。』故此這一座城打不開」汪平聽明白了,說:「來人!把這段芳、祁五帶下去,斬首級號令!」下面有當差人等齊說:「得令!」又吩咐:「合營大小將官聽令:如有人得了這生死白牌,兵升守備,將加三級。」那差官少時獻上段芳二賊的頭來,馬成龍與汪大人吃酒。
  天有三鼓時分,成龍方要告辭,外邊差官進帳報與汪大人說:「巴德哩回營,現在帳外聽令。」汪平說:「好,命他進來,刀斧手伺候!」只見那巴德哩笑嘻嘻的進了大帳,大眾一瞧都楞了。只見他換的新摹本段箭袖袍兒,是庫灰的顏色,親獾皮的巴圖魯坎肩,翡翠的扳指,新漂白襪子,藍摹本緞鑲鞋。汪大人方要傳令殺巴德哩,巴德哩說:「卑職仰仗大帥的虎威,巧得生死白牌,可取得汝寧府這座城池。」那汪大人與眾人一聽,心中喜悅。不知巴德哩如何得了生死白牌,且聽下回分解。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3 10:46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