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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青青楊柳岸]將門女的秀色田園[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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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7 19:47:42
第一百六十章 豈能如願
   
    無論是認親的,還是勸青舒不要過去的,誰也沒想到,青舒會毫無預警地突然發難,明目張膽地攻擊吳葉氏。

    啊的一聲慘叫,吳葉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不由自主地整個人往後倒。吳葉氏後頭的丫鬟婆子們尖叫連連,手忙腳亂地要接住向後倒的吳葉氏,卻是一個撞一個、一個絆一個的,摔做一團,尖叫連連地滾了下去。還好她們所在的位置離平地不遠,坡度也不是很高,因此即便是滾下去的,也很快就停了下來。

    守在下邊的吳府管事及家丁們喊著夫人衝了上來,衝到前頭,站成半弧狀,把吳葉氏等人護在身後,一臉警惕地盯著那個踹完人之後面無表情地俯視著他們的古青舒。

    吳府的丫鬟婆子們狼狽地爬起來,顧不得整理儀容,圍攏上去,七手八腳地扶起了吳葉氏。

    吳葉氏已經暈了過去。一是疼的,二是嚇的。她頭上的貴婦髮髻亂了歪了,釵環也跟著歪斜了,身上的素服沾滿了草屑和灰土。她狼狽不堪地軟著身子,緊閉著眼。

    吳府丫鬟婆子們又摟又扶地把吳葉氏從地上弄起來,見吳葉氏人事不醒,個個嚇的不輕,哭喊著夫人。

    動腳踹人的青舒站在原地,俯視坡下的吳府人。一陣風吹過,她素白的孝服的裙裾在風中飄動,她頭上戴的紙紮的白花在顫動,她的髮絲飄飛著,配上她清冷又漠然的表情,讓坡下看她的人生出一中她即將乘風歸去的錯覺來。

    遠遠的,穿著黑色錦衣的兩個男子端坐於馬背上,望著這邊。

    黑瘦的一人問,「那是誰家的女子?」

    體格壯實的那人答,「古家女子,古雲虎的長女。」

    「此女太過放肆!」

    「哼,換作是你,只會一刀砍了面前的人,而不是踢一腳了事。走了,趕路要緊。」說著,掉轉馬頭,駕一聲,讓馬小跑起來。

    黑瘦的那人也調轉馬頭,跟上,「怎麼回事?」

    「沒聽客棧內的小二講麼!吳鎮江的夫人用簪子刺死了古雲虎的夫人,吳、古兩家結下了血海深仇。今日是古夫人下葬的日子,罪魁禍首卻跑來哭喪,換作你是古家女兒,你待要如何?」

    「犯案的吳鎮江?」

    「沒錯,就是那個丟盡文官的臉,在寺院姦淫農婦的吳鎮江。」

    「你似乎很得意!」

    「看到那些只會之乎者也地打口水戰,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大人們羞憤的掩面而去的熊樣,老子就高興,哈哈……」

    再說另一邊。

    在丫鬟婆子們又搖又嚷中,吳葉氏悠悠轉醒,可她沒有在第一時間睜眼。等到她睜眼的時候,心裡已經有了對策。她彎著腰,任由丫鬟婆子左右撐著她的身子,她抱緊了肚子,哭的淒淒慘慘的,「肚子,肚子痛……大夫,找大夫……快……」

    丫鬟們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一個年長的婆子似有所悟,張口大喊,「大夫,快請大夫,夫人腹中的胎兒怕是不保,快,快……」

    另一個婆子一愣,收到前者的眼色,立刻了悟,忙喊,「快,快,都傻站著做什麼,夫人前兒才診出已懷胎月餘,可不能出任何差錯。」

    不遠處張望的百姓倒吸一口冷氣,看向青舒的眼神立刻變了。他們可是看的真切,古青舒狠狠地踹了吳葉氏,吳葉氏才滾下了坡兒的。

    吳府的管事吆喝著車夫趕緊把車趕過來。丫鬟婆子們更是護緊了吳葉氏要走。

    青舒面沉似水,「哪裡走?」「來人,給本小姐圍起來,不能放走一個。」

    古強大喊出聲,傳達青舒的命令,「小姐有令,把吳府人等圍起來,一個都不能放過。」

    古府這邊的人,坡上的往下衝,坡下待命的也全部圍攏了過來。轉眼前,吳府上下與車馬一起,被古府這邊的人團團圍住。

    吳府的管事心裡又驚又懼,今日之事本就是棋行險招,二夫人能不能翻身在此一舉。若是事情不成,辦砸了事又傷了二夫人,他唯有以死謝罪。原以為對方只是個莽撞又沒有心計的小姑娘而已,哪曾想對方竟是不買夫人的帳。他急,帶著人把主子緊緊護在中間,盯著逼近的古府男丁們,「住手,你們想幹什麼?」「古小姐,你怎能如此惡毒!動手踢長輩本就不敬,傷了長輩腹中的胎兒卻不知悔過,還不允許看大夫,是何居心?這可是一條人命!不,是兩條人命。」

    青舒冷哼一聲,「拿下。」

    小娟怕別人聽不到一般,大聲重複青舒的命令,「小姐有令,全部拿下。」

    古府這邊的人本就磨拳擦掌的,得了命令,一下衝了上去。他們人多,再加早就憋著一股氣,出手自然不留餘地。吳府來的家丁加上車夫一共就十五六人,沒用多少時間,全部被拿下。

    小娟跟著青舒下坡來,讓青舒停在安全距離內,她帶著鈴蘭來到嚇的面色青紫的吳葉氏跟前。

    吳府婆子已被家丁控制住,只有三個丫鬟瑟瑟發抖地站在吳葉氏左右。

    小娟邁步上前,隨手扯過一個丫鬟,再使勁兒一推,把人推倒在地。有一個丫鬟上來要打她,她順勢抓住了這丫鬟的手腕,使勁一擰,再把人推倒。

    鈴蘭有樣學樣,早把第三個丫鬟推倒了。

    吳府這三個丫鬟嚇壞了,早沒有反抗能力,因此輕易被解決。

    小娟冷哼一聲,抓了吳葉氏的領子,「老實點兒,否則有你好果子吃。」警告完,她扯了古葉氏往圍觀的百姓跟前去。等到離百姓只有十五六步的距離時,小娟扯了吳葉氏停下,並把吳葉氏強硬地按坐到地上。

    吳葉氏猜不出青舒要做什麼,一臉痛苦狀地抱住肚子,「你們要幹什麼?你們要幹什麼?肚子,本夫人的肚子很痛,大夫,請大夫……」

    為避嫌,百姓中的男人們往後退開了一些。而婦人們睜大了眼,豎起了耳朵,一臉八卦地等待著事態的發展。有些好事兒的,更是往前湊了湊。

    青舒一步一步走過來,停在離吳葉氏幾步遠的地方,俯視著吳葉氏,「你,吳府二老爺吳鎮江之妻葉氏,閨名紫,全名葉紫,乃是京城書香世家葉府的女兒。未出嫁前,你看上了嫡姐的未婚夫,並暗中勾搭上了嫡姐的未婚夫,與之暗通款曲,珠胎暗結。」

    聞言,吳葉氏面色大變,「住嘴,胡說,你胡說。」

    周圍眾人倒吸一口涼氣,所有人都看向坐在地上的吳葉氏。

    小娟一拍吳葉氏的後腦勺,「閉嘴,不許打斷小姐的話。」

    青舒冷眼瞅著吳葉氏被小娟收拾,一點阻止的意思都沒有,「你心思歹毒,設計陷害嫡姐,在寺院中安排了惡人調戲嫡姐,欲毀了嫡姐清白。好在老天有眼,你的歹計並未得逞。不過,你一計不成,又生一計,說動你的奸夫,讓你的奸夫退了婚事,讓你的嫡姐成了全京城人的笑柄。」

    吳葉氏歇斯底里地大叫起來,「沒有,胡說,住嘴,你這個賤人,住……唔唔……」

    小娟覺得這女人太不識相,呲啦一聲,撕壞了吳葉氏的衣裳,團巴團巴布條,堵住了吳葉氏的嘴。吳葉氏掙扎的時候,小娟不客氣地又往她的後腦勺上賞了一記鍋貼,重新堵了她的嘴後,又撕下一個布條,綁住了她的雙手。

    青舒繼續翻吳葉氏的底,「你以為你毀了嫡姐的一生,卻不想,你善良的嫡姐找到了更好的歸宿,嫁給了我爹,與我爹恩愛非常,成為京中貴婦艷羨的女子。而你,挺著大肚子,連個正經的拜堂儀式都沒有,做賊似的、匆促地跟著姦夫吳鎮江從京城回到德縣,謊稱已成親半載有餘,又謊稱旅途勞頓而早產,生下了你的第一個兒子,吳天斌。」

    見不得人的過去被無情地翻開,沒能正經拜堂的痛被撕裂開,吳葉氏青白了臉色,瘋狂地扭著身子掙扎著。

    小娟按著她,根本不給她脫逃的機會。

    既是她不要臉地跑來鬧的,青舒自然不會客氣,說道,「你機關算盡得來的男人風流非常,一年至少要抬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做妾。你妒忌,你不甘。你灌過毒藥給得寵的妾,你也灌過絕子湯給得寵的妾,你還讓婆子悶死過庶子……你惡毒又下作,明明與嫡姐斷絕關係數年之久,卻為了給得怪病的兒子沖喜,趁我出門之際,厚著臉皮跑上門來與我娘套近乎,哄騙我娘。」

    「卻不想,我娘並不中計,我娘戳穿了你的詭計,我娘罵你下作、不要臉,你惱羞成怒,打了我娘一巴掌。我娘已不是當年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女子。我娘以牙還牙,還手甩了你兩巴掌。你怒極,拔了頭上的簪子刺傷我娘,並在混亂中帶著人打出府去,連傷我府中六七人後逃之夭夭。殺母之仇不報,我妄為人女。」

    「我哀痛之極,我忙著安葬我娘,我沒時間找你算帳。你倒好,賊喊捉賊,竟是在我娘入土為安之時跑來搗亂,你該死。你在此大放厥詞,你謊話連篇,你顛倒黑白,你再施詭計,欲博得不知情者的同情,藉機脫身。像你這等惡毒婦人,老天為何不收了你去?天理何在!」

    婦人們一個個聽的睜大了眼,對吳葉氏指指點點的,還互相交頭接耳地低聲說著什麼。

    吳葉氏面如土色,不停發出唔唔唔聲。

    青舒冷眼看著,「來人,去請大夫,去請縣輔大人。附近村中的遊醫郎中也請。」

    管家不知道青舒要做什麼,卻並不阻止,只是安排人去辦交待下來的事。

    青舒直視吳葉氏的眼,「你是否懷胎月餘,你是否有落胎的危險,大夫一看便知。你想訛我,我豈能讓你如願!」

    事到如今,被綁了手、被堵了嘴的吳葉氏無計可施,只望後援能夠快快到來。她哪裡知道,她今日註定等不到後援。

    聽命於青舒的人,不僅是府裡的這些家丁。天下間最不起眼,最不可能的人群,早已成了青舒的忠實屬下。古葉氏去世的消息一出,那些人便暗中集結,等待著青舒的調遣。恰恰是這些人,輕易地把吳府打頭陣的吳葉氏及後頭壓陣的吳府的另一波人給從中切斷,讓吳府白忙一場。

    古府這邊的人,為趕時間,是騎了馬去鎮子上請人的。

    在眾人耐心的等待中,馬蹄聲聲,塵土飛揚,一隊錦衣護衛出現在將軍墓的坡下。馬停,古強詫異之餘不忘帶人上前,把坐在錦衣護衛們身後的人一一扶了下來。

    準備離任的白縣輔和準備接任的於縣輔,再加上慈濟藥舖的兩名大夫,共四人。他們四個從馬背上下來後,均是抖著腿,任人扶著,一副站立不穩的樣子。又有一騎奔來,坐在馬背上的是去請人的家丁和周大夫。

    白縣輔和於縣輔是有苦無處說。他們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錦衣護衛們闖進去,二話不說揪了他們的領子,把他們甩到了馬背上,將他們帶到了這裡。

    白縣輔早該離任走了,奈何下一任遲遲不到,他只能等。

    作為下一任的於縣輔會遲遲不到,那是因為康溪鎮上發生的大事早有人悄悄送了消息給他。他為了避這個風頭,將行程放慢了又慢,到底還是沒能躲過,昨日天黑時才到的康溪鎮。

    當著兩位縣輔大人的面,三個大夫先後為吳葉氏把脈,得到的結果一樣,吳葉氏沒有喜脈,身上也沒什麼大毛病。至此,吳葉氏懷胎月餘的謊言被戳破。有婦人當場呸了一聲。

    如此一來,青舒先前所言之事,在場的所有人都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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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什麼人
   
    青舒一臉倦容地柔弱一拜,「兩位縣輔大人,今日本是家母的安葬之日,卻不想為惡者恬不知恥地前來搗亂,擾了家母之亡魂不說,還企圖給小女子扣上一項毆打致其落胎的罪名,實屬可惡、可恨且惡毒之極。人言死者為大,有天大的恩怨,小女子今日都沒有心思追究,一切要過了今日才會著手清算。」

    說話間,青舒的眼中有了水霧,「如今有兩位縣輔大人為小女子作證,有左近的父老鄉親為小女子作證,小女子只是制止了吳葉氏擾亡者之魂的惡行,並未傷人,亦沒有打得吳葉氏落胎之惡事發生。能證明自己的清白,小女子甚慰。」此時的她柔弱萬分,令聞者動容,令見者憐惜。人們早忘了她曾一腳踹得吳葉氏滾下坡的一幕。

    白縣輔和於縣輔只是含糊其詞地應著,心裡連連叫苦。

    青舒再拜,「小女子這就放了吳夫人及其丫鬟僕婦。有兩位縣輔大人作證,有父老鄉親作證,還有德高望重的三位大夫作證,諒他們也不敢在人前人後混淆是非、顛倒黑白,再起了栽贓陷害小女子的惡毒心思。」

    被兜進去的眾人有認真點頭的,有含糊地應著的,也有為急著回去八卦而大聲答應說幫忙作證的。

    吳府一行人得以脫身,下人們護著沒臉見人的吳葉氏坐進馬車裡,灰頭土臉地快速離去。

    這麼一折騰下來,時間就到了午時。青舒、青陽和洛小榮坐進了來接他們的馬車裡,一隊人打道回府。三位大夫是跟著古府的隊伍回去的,而白縣輔和於縣輔並沒有一起。他們倆位可是怕了錦衣護衛們騎馬的速度,說是要等衙役們抬了轎子來才走。

    錦衣護衛們倒也沒有強求,沒有堅持非要把人原路帶回去,而是騎上馬跟在了古府的馬車左右。

    古強自然不會把兩位大人這樣扔在將軍墓前。他吩咐丁家寶帶著四個人留下,在衙役們趕到前行保護兩位大人安全之責。

    青舒他們回府的時候,府門前的空地上已經擺開了流水席。古府辦的自然是紅白喜事中的白喜。不需要主人的特意招待,來吃席的人坐下吃罷快速離去,即便有交談也都很小聲,沒有大聲喧嘩,沒有笑鬧,這些都是出於對死者的尊重。

    另外,在府中擺了一個席面,由青陽招待步五、陳知府的兩個嫡孫及周伯彥等人。步五和陳知府的兩個嫡孫坐過席就要離開,要回錦陽城去,不再留宿。

    陳喬江不留下,因為古葉氏的頭七還沒過,大安王朝的人很講究這些。過了頭七,這喪事才算正式辦完,一切才能步入正軌,青陽才能坐回學堂讀書。到那時,陳喬江再回來。

    在大安王朝,長者逝,子孫守孝有嚴格的規定。男子必須守孝滿三年,三年內不得婚娶,不得科考,不得縱情酒色。相對而言,對女子的規定相對寬鬆一些。女子一般也是要守孝三年,但,若是女子到了適嫁的年紀,若是守孝滿三年會變成老姑娘,那麼這個女子守孝滿一年即可,可以婚嫁。

    這白喜的流水席在繼續,青舒並不得閒,依然在忙著。直到天黑下來,流水席結束,桌椅板凳收回,她才能喘口氣。在這之前,傍晚的時候沒了客人,她打著積福積德的幌子,將剩下的幾桌席面的菜餚及剩飯剩菜全部擺出去,碗筷給摞到一起,任由乞丐們自己取了碗筷盛著吃。

    康溪鎮的人見到此情此景都咂舌不已,一為古府對乞丐的大方,二為當日人數突然多了幾倍的乞丐。

    人若是累極,真的是一點胃口都沒有,感覺不到餓,不管什麼食物,一口都不想吃。青舒便是如此。她喝了一杯溫水,軟倒在床上,感覺渾身酸軟的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小魚端來了洗腳水,小娟扶了青舒起來,兩人忙活著要給青舒洗腳。

    襪子脫下來的時候,青舒不自覺地一縮腳。

    小魚輕呼出聲,「小姐,你的腳。」

    青舒無力地低語,「咋呼什麼?起了幾個水泡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鈴蘭正端了燕窩粥進來,她把粥放下,湊過來看了一眼,忙找針線笸籮,「還有兩個血泡沒破,必須挑開才成。」

    小娟扶著青舒,看不到,卻一樣著急,「趕緊給小姐洗腳,洗好了再挑。」「小姐,您忍著點兒,不是很疼,挑開才能好的快。」

    青舒靠在小娟身上,眼皮都睜不開,輕應了一聲。

    趁著小魚給青舒洗腳的工夫,鈴蘭端了燕窩粥過來,舀了一勺遞到青舒的嘴邊,「小姐,這是蘇媽媽親自熬的燕窩粥,多少吃一點。您若是不吃,蘇媽媽又得一晚上睡不好。」

    青舒沒力氣說什麼,閉著眼睛,只得張了嘴,把鈴蘭遞來的燕窩粥含進嘴裡,吞嚥下去。她就這麼機械地張嘴、含住、吞嚥。

    鈴蘭從頭到尾都是細心地一點一點地餵她,直到碗見了底,這才拿了帕子為她擦嘴。

    這時候,小魚已經給青舒洗好腳並擦乾。鈴蘭端了空碗一讓地方,小娟和小魚便合力讓青舒躺進了被子裡。

    鈴蘭拿了一根針,在火上烤了烤,走過來,「小魚姐姐,幫我拿油燈。」

    小魚答應一聲,接過油燈。

    小娟掀開了蓋在青舒腳上的被子,「輕點兒挑,別把小姐吵醒了。」

    小魚和鈴蘭一陣忙活,不僅給青舒挑了腳底沒破的幾個血泡,還拿來藥膏仔細給塗上,並用柔軟的棉布給青舒裹了腳,最後把被子蓋好。

    她們三個迅速收拾好東西退出里間,各自洗了腳,回到耳房爬上床。小娟的腳沒事,鈴蘭的腳底起了一個大泡,小魚的起了三個小泡。小娟給她們倆個挑了泡,不理會她們的拒絕,把用剩下的藥膏還給她們抹了一點,這才吹熄油燈爬上床去躺下。

    鈴蘭翻了個身,低聲問小娟,「已經抓到了吳葉氏,明明可以報仇的,小姐為什麼又把人給放了?」

    小娟打著哈欠說道,「不知道,睡吧,困死了。」

    小魚從旁說道,「小姐自有小姐的打算,別亂問,做好自己的本分要緊。睡吧!」

    夜深人靜的時刻,三更敲過,沉睡中的青舒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坐起來,迷迷糊糊地小聲叫了兩聲小娟,無人應答。她又叫了一聲小魚,還是沒有動靜。她掀開被子,下床穿鞋,站起來來的時候感覺到腳底的刺痛。這使得她清醒了一些,摸黑慢慢走到桌前,拿起水壺搖了搖,有水。

    她坐到椅子上,拿了茶杯倒滿水,一點一點地喝著。涼水入胃,她整個人都清醒了,瞌睡蟲全部跑光。舒了一口氣,放下茶杯,慢慢走回床邊,上床躺下。

    睡不著,大概是她心思太重,無論如何也睡不著。翻來復去的很難受,她無奈地坐起來,忍著腳底板的刺痛感下地,走到窗前,打開窗栓,窗戶推開一半。

    涼風襲來,她瑟縮了一下,望著天空中的點點繁星,心下一片寧靜。

    「很美,對嗎?」淳厚而溫柔,又微帶著滄桑感的聲音不高不低地傳來。

    青舒嚇的一哆嗦,還好是扶著窗框站的,否則肯定要撲倒。她驚魂未定地盯著院牆上的不速之客的身影,拍了拍胸口,也不管對方能不能看到,使勁兒剜了一眼過去。

    白衣男子溫柔低語,「嚇到了?抱歉,在下以為你膽子很大,莽撞了。」

    青舒的眼睛四下搜索,穿一身白的既然坐在她的牆頭兒上,沒道理穿一身黑的會不在。

    「不用找了。他害羞,躲在屋頂上不肯下來。」說話的時候,白衣的他還不忘往屋頂上的某一點指了一下。

    屋頂上似有磨牙聲傳來。

    對他們的到來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青舒從來沒想過他們會來的這麼快。黑白二衛嘛!該來的遲早會來,逃避是沒有用的,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白衣男子問,「決定了嗎?要如何對付吳府。」

    青舒有些無力地趴在窗台上,「我以為,你們已經開始行動了。」早有人傳了消息給她,她娘去世的第二日就有人把吳府的門匾射穿,還奉送鮮血寫就的「血債血償」四個驚怵的大字。

    白衣男子跳下牆頭,走近青舒站定,「過去,沒有將軍的指示,我們從不擅自行動。現在,沒有將軍的接任者,沒有新的首領,我們更不會擅自行動,只會蟄伏。」他們歸來後,已經蟄伏了兩年半近三年。他們不想繼續蟄伏下去,他們等不到少爺長大成人,他們亟需將軍的繼承者出現,他們需要走到人前,再不能隱在暗處。

    青舒不會輕易相信,「那麼,『血債血償』的血書是怎麼回事?」

    白衣男子說,「不是我們做的,是另有其人。」

    青舒一臉的不信。

    「你見過的,那人一身農夫的打扮,二十出頭,騎著一頭毛驢,昨日曾進府拜祭夫人。此人身份不明,跟了兩日都查不出他的真實身份,不知小姐是否認得此人?」

    青舒抿緊嘴唇,話鋒一轉,「你們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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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7 19:48:16
第一百六十二章 吵架的節奏
   
    即便猜到了他們的身份,可還是要問清楚比較穩妥些。於是,青舒終於問出了口。

    一個黑影從天而降,落在了白衣男子的身邊。除了衣物的摩擦聲外,沒有弄出其他任何響動。

    青舒承認,又嚇了一跳。

    穿著一黑一白的兩個男子抱拳,單膝跪地,「屬下……」

    「慢著。」青舒阻止道。她因為急,聲音有些高,擔心吵醒了睡在耳房的丫鬟,一陣緊張。

    沒來得及報上名號的兩人對視一眼,「小姐。」

    青舒忙一擺手,「你們快走。明日午時,將軍墓前相見。但有一樣,希望你們換一下衣服,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們這樣扎眼地一黑一白地出現在人前。」自從知道他們是虎狼衛的黑白二衛那一刻開始,她就見不得穿了一身黑和一身白的兩個男子走在一起,她覺得頭疼。

    「是。」黑白二衛異口同聲地答應。自然,聲音壓的低低的,怕吵醒人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他們今晚會出現在這裡,只為行暗中保護之責,保護將軍之女古青舒和將軍之子古青陽的安危,並沒想過和古青舒或古青陽的任何一人打照面。現如今,吳府和古府的關係勢如水火,他們不得不妨。他們進來才發現,古青陽和周伯彥在一起。他們知道,周伯彥身邊的錦衣護衛警惕性極高,他們不想暴露身份,於是沒有接近古青陽,雙雙退到了古青舒居住的院子的屋頂之上。

    他們沒想到,古青舒會半夜不睡推開窗子。自始至終,黑衣人都沒有現身的想法。而白衣人沒有和同伴商量就現身,是故意的,他故意讓古青舒知道他們的存在的。究其原因,就是他不想讓虎狼衛繼續蟄伏,他希望虎狼衛能早日認新主,讓虎狼衛重見光明。

    待黑白二衛離去,忍了許久的青舒連打四五個噴嚏。她趕緊關了窗子,往床邊走的時候又打了幾個噴嚏。

    睡在耳房的小魚驚醒,來不及披衣裳,忙下了床,鞋子都沒穿好就過來了,「小姐,奴婢要進來了。」

    青舒已經坐在床上,只來得及說聲好,又打了一個噴嚏。

    小魚走入里間,點了油燈趕緊走到了床邊,「小姐,您著涼了?」

    青舒正鑽進被子裡,把自己裹的跟粽子似的,「睡迷糊了,不知怎麼就起來開了窗子,涼風一吹清醒了,趕緊關了窗子回床上。不過,似乎是晚了……阿嚏。」

    小魚探了探青舒額頭的溫度,「小姐,您先別睡,奴婢這就去煮碗薑湯來。喝了薑湯再睡,明早起來就好了。」

    青舒覺得抱歉,「多穿點兒。記得薑湯多煮一碗,你也喝。夜裡太涼,以防萬一。」

    「什麼以防萬一?」小娟和鈴蘭一臉迷糊地也過來了。

    青舒沒想到鈴蘭也在,不過煮薑湯實在不需要三個人,她說道,「你們去睡吧,這裡有小魚伺候就夠了。明早小魚可以晚起半個時辰。」

    小娟和鈴蘭還要說什麼,小魚不由分說地把她們推了出去,「聽小姐的,你們趕緊回去睡。明早你們要早起伺候小姐梳洗,我要多睡半個時辰。」

    小娟和鈴蘭沒在堅持,回去倒頭繼續睡。

    小魚去小廚房生了火,煮了兩碗薑湯端過來,趁熱給青舒喝了一碗,又替青舒蓋好被子,這才當著青舒的面端了另一碗自己喝掉。見青舒點頭,她才收了碗,吹了油燈出去,回去繼續睡。

    第二日早起,青舒倒是沒再打噴嚏,也沒流鼻涕。但前幾日實在太過勞累,整個人不怎麼精神。

    青舒讓人套馬車,說要去莊子上。古管家不答應。

    青舒今日一定要出門去,已經約好了的,「管家,不管發生什麼事,日子總是要過的。我那十畝地的嫩苞穀是要拿去換銀子的,可不能就這樣扔在地裡。府裡的事有你照應著,我出門也放心。」

    古強一臉的自責,「小姐,老奴愧對小姐的信任。」

    青舒一擺手,「你不用自責,那是意外。誰也想不到吳葉氏會那麼惡劣。再說,你有盡責地阻止夫人,是夫人一意孤行要見吳葉氏,才有了這場意外。 」

    古強還是自責,也關心另一個問題,「那夫人的仇?」

    這幾日事情太多,青舒也沒顧上和古強談這事。她藉此機會解釋了一下,「放心,我一定會為我娘報仇的。至於是如何報的,你看著便是。」報官,讓衙門介入,然後雙方拼背後的勢力和財力。那太磨人,也太沒有報復性了。弄到最後,就算她贏了官司,得到的結果無非是砍了吳葉氏的腦袋。那樣,就太便宜吳葉氏了。她會慢慢來,不急。

    古強一下就不知道說什麼了。昨日小姐放走了吳葉氏,他便猜不透小姐的想法和打算了。他試著琢磨,小姐會如何對付吳家的問題,於是想到了好幾種可能性。小姐要麼是暗地裡派人解決了吳葉氏,要麼就是正在醞釀扳倒整個吳家的計劃,要麼就是在等過了夫人的頭七。

    他又想到小姐辦事向來直來直往,而且不喜歡拖泥帶水,喜歡乾淨俐落地解決問題,於是他更偏向於後者。他估摸著,小姐大概只是在等夫人的頭七過完,之後才會對吳葉氏動手。

    知道青舒出門是為莊子上的苞穀生意,古強便安排人準備車馬。

    聽說青舒要出門,青陽找過來,「姐姐,你去哪裡?」

    青舒摸了摸他的頭,「姐姐要去莊子上,先前答應五哥的事情已經耽誤好幾天了,姐姐要履行承諾。」生意不等人,地裡的嫩苞穀不等人。再有,她要和黑白二衛好好談談。

    青陽很沒精神地要求道,「我也要去。」

    青舒拒絕,「不可以。」

    青陽眼露失望之色,「為什麼?」他想幫姐姐,他不想姐姐每天太累。可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他覺得自己很沒用,他現在唯一想到的就是和姐姐呆在一起。因為彥哥哥說,姐姐看到他在身邊就會開心。

    青舒憐惜地輕捏他的臉,「因為小陽這幾日很累,因為小陽很不精神。姐姐想讓小陽在家好好休息。等小陽能跑能跳了,姐姐才能放心帶小陽出門。」

    青陽粘到了青舒身上,「坐馬車一點都不累。」

    不知何時周伯彥走了過來,「帶他去吧!帶他出去走走,讓他天天悶在屋子裡,早晚會悶出病來。」

    有了支持者,青陽越發粘著青舒了,「小陽要去莊子上。」

    青舒不看周伯彥,只是看著弟弟眼中的渴望,最終點頭,「好吧!」

    青陽終於有了點兒笑模樣,抱著青舒的手臂不放。

    古強說要多派幾個人跟著小姐和少爺。

    周伯彥一擺手,「不需要,他們的安全交給我。」

    古強滿意。非常時期,小姐和少爺出門時帶的人一定不能少。有精英衛隊跟隨保護,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青舒立刻拒絕,「不必,我知道你公務繁忙,你只管忙你的,不必擔心我們姐弟的安全。我這邊人手足夠,不需要特意麻煩你的人。再有,你幫過我們很多忙,我一直想向你道謝,卻總是陰錯陽差地,嗯,該怎麼說呢,就是……」她不肯和周伯彥對視,總是有意無意地避開周伯彥的視線。

    見她如此,周伯彥蹙眉,沒有說話,只是把青陽抱了起來,放進馬車裡。然後,他自己鑽了進去。

    青舒傻眼,「喂,這是我準備去莊子上的馬車,你坐進去幹什麼?」她可是要去見黑白二衛的,她可不想讓黑白二衛暴露在人前。目前情況不明,她絕對不會讓周伯彥知道黑白二衛的存在。因為,這裡涉及到周伯彥同母異父的弟弟,皇家密辛可不是隨便亂翻的。

    周伯彥生硬地說道,「想去就上來,不想去就在府中呆著。」

    青舒的腦子有點轉不過彎兒來,「喂,你……」

    周伯彥按住青陽,沒好氣地對青舒說道,「你不想帶他出去走走,我帶他去。」

    這是什麼狀況?這是吵架嗎?她為什麼要和周伯彥吵,這也太奇怪了吧!青舒有些煩躁,「周伯彥,你給本姑娘下來。」

    周伯彥卻道,「原來你還記得本公子的名字,可喜可賀。」

    青舒詞窮,總感覺哪裡怪怪的,周伯彥怪怪的,她自己也怪怪的。她討厭這種感覺。

    青陽有點蒙,「哥哥,姐姐,不要吵架。」

    「誰要跟他吵架。」青舒不滿地說道。

    「哥哥從不和女子吵架,來,坐好,咱們不管她。」周伯彥如此安撫青陽。

    青陽被弄的一頭霧水。

    青舒是聽的火大,「你的意思是我不是女子!哈,我不是女子,難道你是女子不成?」

    周伯彥面無表情地數落,「罵粗話,脾氣暴躁,一言不合就跟人動手。女紅很差,廚藝一般,《女誡》《女訓》一竅不通。走路橫衝直撞的,說話夾槍帶棒的,不知道溫柔為何物,這樣的你,確定是女子嗎?」

    青陽聽的張了小嘴,眼睛瞪的溜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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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7 19:48:40
第一百六十三章 討厭你
   
    青舒氣的差點跳腳,大喊一句,「周伯彥,你給姑奶奶趕緊滾下來。」

    古強等人見勢不好,匆匆避走。

    那清場的速度,連周伯彥都不由一愣。不過,他想到什麼,貼近青陽耳邊,低語,「別出聲,在車上等我們。」

    青陽眼露問號之餘,小臉上是滿滿的擔心。

    周伯彥再次對他耳語,「你姐姐心裡憋著一股火,不發洩出來容易生病。哥哥這是在幫她。你乖乖坐等,哥哥和姐姐馬上回來。」

    青陽聽的一愣一愣的,點頭表示知道了。

    周伯彥從馬車上下來,還順手把車門給關了,阻斷了青陽好奇又擔憂的視線。他站在青舒面前,先是左右一瞅,除了怒瞪他的青舒以外,其他人果然都不在近前,很好。他一臉認真地盯著青舒,「難道我說的不對?」

    青舒深吸一口氣,「走開,別礙眼,姑奶奶現在煩著呢!」說著,繞過他要上馬車。浪費時間跟討厭的周伯彥吵架,還不如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到賺銀子的大業上去,實在。

    周伯彥長臂一伸,攔住她,「說,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客氣?你從不跟我道謝,為什麼突然要道謝?」他寧可青舒每時每刻都對他張牙舞爪的,也不希望青舒對他客氣,客氣地對他說道謝的話。那樣一來,顯得他和她之間很疏離,沒有一絲一毫的親密感。這不是他想要的。

    青舒氣笑了,「你有病吧!別人對你客氣,別人向你道謝,你卻覺得別人不正常。你是不是腦子壞掉了?這可真可笑!」

    周伯彥目不轉睛地看了她片刻,突然說道,「這樣好多了。」

    青舒被弄糊塗了,「什麼?」

    「終於正常了。」周伯彥非常認真地來了這麼一句,然後做了個請的動作,「上車。」

    「等一下,等一下,你沒病吧?」青舒問的遲疑。剛剛他們之間不是充滿了火藥味兒嗎?他們好像在吵架來著,怎麼一下子就沒了一星半點的火藥味!

    反觀周伯彥,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打開了車門,「上車,別讓小陽久等。」

    車門一開,坐在車裡一臉忐忑的青陽明顯鬆了口氣的樣子。他往門邊挪了挪,伸了手出來,「姐姐,快點上來。」

    青舒對周伯彥準備出口的所有不滿,在看到弟弟伸來的手時便煙消雲散,無影無蹤。她微彎了嘴角,輕握了一下弟弟的指尖一下,然後放開,「往裡去,姐姐這就上車。」

    青陽答應一聲,挪回原位坐好。

    青舒一低頭,這才發現車下沒擺可踩的馬凳,於是轉身想讓人搬過來一個。

    不想,有人直接把她給攔腰抱了起來。

    「呀,放開我,你幹什麼?」青舒又急又氣,不自覺地臉紅了。弟弟正看著呢,氣死她了。

    周伯彥不由分說地直接把人給抱起來,放進車裡,然後自己快速上去,堵了車門的位置,並向對面古強等人藏身的地方一招手,把車門關上了。

    青舒咬牙切齒地低聲放話給周伯彥,「走著瞧,早晚有一天本姑娘把你……」她作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因為是背對著青陽做的動作,因此青陽並沒有看到。他靠過來,親暱地挽住了青舒的手臂,「姐姐,你和彥哥哥在說悄悄話嗎?」

    青舒趕緊正了正臉色,「小陽,你坐中間好不好?姐姐想坐裡邊。」她不要挨著周伯彥,因為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會當著弟弟的面把周伯彥給揍成豬頭。那晚的事,她有好好想過,就算她再累,就算她坐著能睡著,可也沒有夢遊症,根本不可能自己跑到周伯彥懷裡去睡覺。唯一的解釋就是,是周伯彥把她抱過去的。她可是在守靈,就算他是為她好,那也不能在靈堂內那樣。每次回憶起當時自己醒來時的囧樣,她就不舒服。

    還有剛才,這個傢伙,居然把她說成那樣,過分。她哪裡脾氣暴躁了?她的女紅哪裡差了?她的廚藝好的很,什麼叫一般?那《女誡》、《女訓》有什麼可學的,一竅不通就一竅不通,要他管。她走路好的很,哪裡橫衝直撞了?她這個人比較好說話,不是很溫柔也算得溫和。好吧,她承認,她的好脾氣每每遇到周伯彥都要破功,這怨得了她嗎?還不是周伯彥的錯的!總是有事沒事的要招惹她一把。

    在去莊子上的一路上,車廂內的氣氛很微妙。還好中間坐了個青陽,否則青舒老早發飆對周伯彥動手了。

    好不容易到了莊子上,下了車,憋了一肚子氣的青舒總算覺得好過了一些。看著精神了許多的弟弟,她眼中帶笑,「跟著姐姐去地裡,還是在莊子裡玩兒?」

    「去地裡。」青陽雀躍地說道。

    「那好,走吧!中午我們在莊子上吃苞穀。」青舒淺笑著說道。

    到了嫩苞穀的地頭兒,青舒沒讓青陽往裡進。因為苞穀的青葉子會刮傷人的臉,也會刮壞好衣裳。他們就是在邊兒上看了看。青舒先物色好苞穀棒子,剝開一點皮看苞穀米粒兒的成熟度,覺得可以掰下來吃的,就交給青陽,讓青陽來掰。

    每掰下一棒子苞穀,青陽都會拿過去給周伯彥看。每當這個時候,青舒雖然心裡對周伯彥不爽,但見到弟弟終於開朗了起來,不再一味地傷心,心裡好過了許多。

    他們在地頭兒沒有呆太久,掰了一百來個苞穀棒子帶回了莊子上。苞穀搬到廚院,青舒讓人搬了燒火的矮凳擺到太陽底下,然後自己帶著青陽一起扒苞穀棒子的皮。吳管事站在一邊,向青舒匯報著近些日子里莊子上發生的大事小情。

    聽完匯報,青舒低頭扒著苞穀皮問,「一品樓沒有派人來?」

    吳管事答,「小姐,沒有。」

    青舒點頭,「明日你們起個早,掰兩車的嫩苞穀裝好。記得苫上苫布,別讓人看出來。」

    吳管事應著,「是。」

    「明日我會派了丁管事過來,你把兩車苞穀交給他便成。」

    「是。」

    「你先去忙著,有事再找你。」

    吳管事退下了。

    周伯彥一直背著手站在不遠處,直到吳管事離開,他才走了過來。一撩袍角,他蹲到青陽身邊,取了一個苞穀棒子看了看,慢條斯理地扒皮。

    青陽當起了師傅,「這個,這個鬚子要揀乾淨。」

    周伯彥很受教地認真揀著鬚子問,「好吃嗎?」

    「好吃,姐姐愛吃,我也愛吃,小榮和陳喬江也愛吃。對了,先生也愛吃。先生吃完姐姐送過去的,還把我的搶去吃了,還不讓我告訴姐姐。」青陽不高興地告狀。

    這事,青舒還真不知道。她心裡悄悄罵盧先生是個沒品的吃貨,居然連弟子的食物也搶,太沒品了!天底下大概只有一個盧先生幹的出來這種事情。

    周伯彥咳嗽一聲,對此,他一點都不懷疑。畢竟,盧先生這樣幹不是第一次了。時間久了,若不是青陽提起,他還真就忘了盧先生有這麼一項惡劣的嗜好。在他小的時候,盧先生還是他的先生的時候,盧先生經常幹這種事。那時,盧先生不是搶他的點心,就是搶舅舅特意送給他的稀罕吃食。尤其是周姨母特意做給他吃的點心,只要盧先生得到消息,定搶不誤。現如今,物是人非,即便是活著的也都變了,唯有盧先生還是那個盧先生,可敬又可恨。

    午飯算不得豐盛,卻也不差。四菜兩湯配白麵饅頭,還有一個煮的嫩苞穀。

    看青陽捧著一個金黃的苞穀棒子啃的歡實,周伯彥伸手去拿。

    拍的一聲,青舒一筷子打在他的手背上,沒好氣的說道,「本姑娘難登大雅之堂,廚藝一般,做出來的東西味道極差,不合高貴的彥公子的胃口。」她就小肚雞腸,怎麼著,哼!

    周伯彥心下感嘆自己的眼光。天底下的女子何其多,他卻偏偏看上了這樣一個暴力非常且愛記仇的女子,唉!

    青陽突然覺得彥哥哥很可憐。於是,他不捧著苞穀棒子啃了,而是耐心地剝苞穀粒兒,等到牙咬過的幾排剝完吃了,他再剝下來的都放到了碗裡,也不吃,只是很認真地剝著。

    青舒也沒多想,還把自己的剝下米粒兒來放進青陽的碗裡。不多時,青陽面前的碗裡裝滿了金黃的米粒兒,滿滿的,都冒了尖兒。

    正好小娟進來,說是吳管事有事找。青舒飯吃一半,出去了。

    立刻的,青陽把冒尖兒的碗推到周伯彥面前,「哥哥快吃。」之後,他還從盤子裡抓了最大的一棒子苞穀,不由分說地塞進周伯彥手裡,「哥哥悄悄拿回去吃。」

    周伯彥是哭笑不得,剛想推回去,青舒去而復返。

    青陽緊張的很,不管不顧地把苞穀棒子塞進了周伯彥的袖子裡,還飛快地把冒尖兒的碗挪回自己面前。

    周伯彥覺得尷尬又無措,他曾幾何時偷吃過東西!他曾幾何時讓小孩子同情過!不拿出來吧,他覺得不舒服。拿出來吧,就等於出賣了青陽。這可真是兩難。

    青舒坐回位子上,看著盤子裡明顯少了一棒苞穀,也不說破,繼續吃飯。

    吃過飯,坐了片刻,青舒讓青陽跟著周伯彥去午睡。確定支開了人,她問小娟,「什麼時辰了?」

    小娟抬頭看了一下太陽的位置,「剛到午時。」

    到底還是晚了。青舒停步,轉身,「告訴李大郎,套上馬車,我要再去苞穀地裡看看。」

    小娟趕緊去傳話,很快回來了,「小姐,馬車沒卸,李大郎趕到莊門口等著了。」

    青舒點頭,到莊子口坐上馬車,並帶上吳管事走了。不多時,後邊追來兩騎,是周伯彥的錦衣護衛中的兩名。

    青舒撫額,卻也無可耐何,只得帶上這兩名護衛。她先到地頭兒意思意思性地走了走,突然說想去將軍墓,於是帶著人趕到了將軍墓近前。

    車馬停在坡下。青舒由小娟扶著下車來,「我想和爹娘說幾句體己話,順便一個人靜一靜。小娟跟著,其他人等在下邊,不用跟上來。」

    護衛甲卻道,「請小姐稍等,容小的們上去查看一番是否安全。」

    青舒不想引起他們的懷疑,硬著頭皮點頭,只希望黑白二衛能藏好,不會被發現。

    不多時,上去查看的兩名錦衣護衛下來了,「無礙,小姐請。」

    青舒不確定黑白二衛是否還在。上得坡來,她讓小娟等在坡口,並交待小娟不召喚不得上前,然後自己一個人走上前去。到了將軍墓前,她跪下磕頭。之後挪到古葉氏的墓前,同樣跪下磕頭。

    將軍墓後探出一個腦袋來,是一個白白淨掙的男孩子的臉。男孩子看著青舒,怯怯地低喊,「姐姐。」

    青舒愕然,這是誰家的孩子?沒病吧!怎麼到處亂認親戚!

    「灝兒,你是男孩子,不要像個女孩子一樣膽小又害羞。你這動不動就臉紅的毛病必須改。」男子的語氣很無奈,卻也透著疼惜的溫柔。

    「哼,就你那軟綿綿的教法兒,這輩子他都改不了膽小、害羞的性子。」低啞的男聲表達著自己對同伴的不滿。

    這兩個聲音,青舒記得。沒想到他們會帶著個孩子過來,青舒覺得頭疼。她按了按額角,「你們可以出來了。」

    聲音低啞的開口,「先前上來的兩人並不簡單,還請小姐移駕。」

    青舒慢慢地站起來,往回走。

    小娟見了,迎上來,「小姐,要回去了嗎?」

    青舒搖頭,對她耳語,「我要見一個人,不能讓人知道。你守在這裡,不管誰上來,你都要提醒我。」

    小娟眼睛睜老大,「小姐。」

    「噓,小姐約了人要秘密討論為夫人報仇的事,即便是自己人也不能透露出去。守好這裡,明白嗎?」

    小娟猛點頭,學青舒小聲說話,「奴婢知道輕重,奴婢一定守好這裡,小姐,您放心。」

    青舒點頭,回到將軍墓前,回頭看了小娟一眼,然後轉到了青磚巨石砌成的將軍墓後。出現在她眼前的,是兩個穿了暗青色普通袍子的男子,以及同青陽年紀相近的一名白白淨掙的男孩子。

    聲音低啞的男子單膝跪地,「屬下狼組隱衛黑白二衛之黑衛杜仲夏見過小姐。」

    聲音溫柔又隱隱透著滄桑的男子同樣單膝跪地,「屬下狼組隱衛黑白二衛之白衛洛三見過小姐。」

    青舒被他們打個錯手不及,根本來不及阻止。

    那長的白淨又害羞的男孩子退後一步,怯怯地看著青舒,「我是古,古灝,灝兒見過姐姐。」

    青舒愕然,以為自己幻聽了,忙追問道,「等一下,你叫什麼名字?」不是應該叫耶律灝嗎?怎麼是古灝?

    男孩子似乎嚇到了,一下躲到了白衛,也就是洛三身後去。也不管現在的洛三是單膝跪地狀態,他把小臉埋到了洛三的後背上,再不肯抬頭。

    黑衛杜仲夏抽了抽嘴角,別過臉去,假裝不認識男孩子。

    白衛洛三的笑也有點勉強,「咳咳……小姐,這是,這是將軍的義子,名灝,即古灝。幼時,他的境遇不太好,造就了他膽小怕羞的性子。現在這樣,已經,已經很好了。」

    黑衛杜仲夏在旁聽了,不由自主地咳嗽一聲,提醒同伴不要睜眼說瞎話。他們帶著古灝躲避追殺,顛沛流離了近兩年時間,後來安定下來,隱身市井之中兩年多近三年。前後加起來有五年了,五年裡,他一直瞧著古灝,這小子除了個子長高了以外,他沒看出膽小又害羞的性子有任何改變,這哪裡是更好了?

    青舒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她不認為那位長公主和臨國皇子會生出這樣性子的孩子來。長公主可是個敢想敢干的女子,闖過金鑾殿,混進過軍營,曾和她父皇的妃子大打出手,還不止一次地揮劍殺人。再說那位臨國皇子,傳聞他足智多謀而文武雙全,也是個狠角色。所以,她不得不懷疑,「你們確定,他就是……嗯,就是我爹託你們照顧的義子?」

    杜仲夏黑著一張臉說道,「屬下寧願他不是。」

    青舒感受到了杜仲夏語氣中的怨念,無語。

    洛三不得不出聲解釋,「小姐,將軍下達給屬下們的命令是救回灝兒,屬下們謹記於心,一刻不敢忘。實事上,我們一直沒有跟丟灝兒,只是沒辦法救他出來而已。那些人很小心,帶著灝兒不停地走,不停地換地方,不停地換看管的人。我們無法救出他,便只能輾轉追蹤,暗中跟隨。看著灝兒幾次差點命喪於他人之手,我們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才得以混入敵方之中,一邊保護灝兒,一邊花去了幾年時間制定救人方案。小姐,屬下們一路看著灝兒過來的,屬下們不會救錯人。」

    青舒忙道,「我不是懷疑你們,也沒有其他什麼想法。剛剛會那麼說,只是單純地想到了他的爹娘,覺得他這個性子,很不可思議。」

    不曾想,古灝拿小臉蹭了蹭洛三的背,輕聲喊了聲「娘」。

    瞬時,洛三整個人都僵住。

    青舒不明所以,卻見杜仲夏別過臉,忍笑忍得很是辛苦。

    洛三警告性地瞪了同伴一眼,深呼吸,僵著臉,「灝兒,告訴過你多少次!我是洛三叔,叫我洛三叔。洛三叔不是你娘,洛三叔是男人,懂嗎?」

    灝很執著,「娘。」

    洛三額角的青筋暴起,卻是有氣無處發。

    杜仲夏飛快地說道,「小姐,容屬下告退片刻。」尾音未落,他的人已經飛快地衝入了旁邊的林木中。

    洛三那個憋屈,「杜仲夏你這個混蛋。」

    灝自他身後怯怯的說道,「娘,灝兒會乖,以後不叫娘,只叫洛三叔,不要生氣好不好?」

    洛三露出一臉被雷劈的表情,僵著臉無力地答,「好。」

    「娘。」灝兒意識到叫錯了,立刻急急改口,「不,不,是洛三叔。」「洛三叔,灝兒會乖,杜爹爹和洛三叔不要離開灝兒好不好?」

    洛三尷尬地對著青舒一笑,然後給身後人一個承諾,「不離開,我們不離開。」

    灝抬頭,從洛三身後狠瞪青舒一眼,並做了個鬼臉,然後立刻就低了頭,小聲說道,「洛三叔,灝兒餓。」

    這下換青舒露出一臉被雷劈的表情了。膽小、害羞個屁,這就是個扮豬吃老虎的貨。才八歲就知道玩兒這種把戲了,還玩兒的這麼順手!哪個敢說這貨不是長公主和那什麼皇子的私生子,她敢拿一百兩銀子出來賭他百分之百是。

    等杜仲夏回來的時候,洛三正一臉尷尬地背著灝站在青舒面前。

    這時候,趴在洛三的背上,一直拿眼睛瞪青舒的灝立刻變了個模樣,怯怯地看著走過來的杜仲夏,小聲喊了一聲杜爹爹。

    杜仲夏抽了抽嘴角,「叫杜叔叔。」

    灝一臉委屈地小小聲改了稱呼,喊了一聲杜叔叔,然後開始吸鼻子。

    杜仲夏忍不住再次抽了抽嘴角,不說話。

    洛三卻不樂意了,批評他,「爹爹就爹爹,喊一聲又不會掉塊兒肉,你至於為一個稱呼兇他嗎?」

    杜仲夏咕噥道,「你讓他喊你娘,我就讓他喊我爹。」

    洛三瞬間沒詞。

    雖然被雷了個徹底,但青舒立刻腦補了一下。她想像著他們三個在一起,過著有爹有娘有兒的三口之家的幸福生活,立刻哆嗦了一下,一陣惡寒,感覺胳膊上起了一片子的雞皮疙瘩。

    這時候,杜仲夏遲疑地問道,「小姐,您……什麼時候接灝少爺回府?」

    根本沒想過他們會帶了傳說中的灝過來,如今再被這麼一問,沒有一點心理準備的青舒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灝抬頭,淚汪汪地盯著杜仲夏片刻,然後遞給青舒控訴的一眼,吸著鼻子趴回洛三背上,「灝兒餓。」

    青舒無語。她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又怎麼惹到這只扮豬吃老虎的貨了,鬱悶。還是她家青陽好,又乖又懂事,才不像對方這貨那麼討厭。不行,若是遵照將軍爹的遺願接了這貨回府,這貨還不得欺負老實孩子青陽。不行,不能接回去,無論如何不能接回去,不能讓這貨和青陽呆在一起。

    想到這裡,青舒問道,「你們到康溪鎮多久了?住在哪裡?」

    灝很會找時間表明自己的存在,「灝兒餓。」

    青舒一擺手,「你們先帶他去吃點東西。」討厭的小孩兒,忍一下會死麼!三番五次地打岔,不讓人好好說話。

    洛三覺得今日的灝不太對,於是順著青舒的吩咐行事,「屬下馬上回來。」

    杜仲夏攔他,並盯著他背上的灝,黑著一張臉,「下來,自己走。胡四就在下邊,自己過去找胡四拿吃的。」

    灝似乎有些怕杜仲夏,瑟縮了一下,小聲說道,「洛三叔叔,灝自己去找吃的。」

    洛三看了一眼杜仲夏的黑臉,沒說什麼,把灝放下來,「去吧!」

    灝怯怯地看了一眼青舒,「姐姐,灝一會兒回來。」說罷,向旁邊跑去。

    這時,圍繞著將軍墓的樹木後頭走出一個農戶人打扮的男子來。男子接了灝就走,再次消失於樹木之後。

    青舒將驚訝掩藏好,沒發表任何意見。這周圍,到底藏了多少人?

    這時候,洛三說道,「來到康溪鎮有一個月了,我們在鎮東租了一處民宅住著。剛才那人叫胡四,也曾是狼衛的一員。至於其他人,他們全在山里,只等小姐的召喚。」

    「什麼?不只你們三個?」青舒以為她要接受的人只有黑白二衛,還有一個灝。因為將軍爹的信中寫的明白。黑白二衛不出現,不是灝死了,就是黑白二衛死了。不需要打聽,不需要找,只當什麼也不知道,再不能提及此事。黑白二衛出現,表明救回了活的灝。古府必須接受並照顧灝,至於黑白二衛是去是留,由他們自己選。萬萬沒想到,黑白二衛出現,帶回來的不僅是灝,多了一個胡四,還有其他人。

    洛三解釋道,「是的小姐。他們同胡四一樣,全是將軍忠實的部下。將軍走後,他們離開了軍營,隱姓埋名在市井中討生活。而我們,救回了灝少爺,才知道將軍不在了。我們不知道該不該出現,更不知道夫人、小姐和少爺是否知道我們的存在和使命。我們拿不定主意,於是躲了起來,無意中遇到了曾是隱衛的胡四。我們這才知道,胡四帶著躲過劫難的另外七名兄弟在鏢局走鏢。」

    風起,周圍的樹木發出嘩嘩的響聲,

    青舒看著面前的兩個男子,為了他爹的一個命令而出生入死這麼多年的兩個男子,眼泛濕意,「遊走在死亡邊緣上的日子你們還沒有過夠嗎?無論是你們,還是另外的八個人。我爹死了,而你們好不容易死裡逃生,何不趁機一直隱姓埋名下去?何不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何必再出現?」

    杜仲夏和洛三萬萬想不到青舒會這樣說。他們以為青舒這是在拒絕接納他們。

    青舒又說道,「因為你們曾創下的不敗傳說,你們才有了殺身之禍。因為你們創下的不敗傳說,有許多人相信,你們仍然守護在古家左右。這些人都在盯著,盯著你們出現的一刻。而你們出現了,盯著你們的人會如何?一樣會重複過去的作法,『不為其所用,便毀之』。」

    杜仲夏和洛三大吃一驚,「小姐,您怎麼知道的?」

    青舒背過身去,「我爹留了信,你們若是帶回了灝,灝便是古府的責任。而你們,自由了。古府會給你們倆每人五千兩銀子作補償,讓你們後半輩子不必為生計而煩憂。給你們三日的考慮時間。離開,一人拿到五千兩的銀票。不離開,沒有銀票可拿,繼續為古府流血流汗的同時,還要提心吊膽的防備覬覦者的暗箭。」

    杜仲夏和洛三愣住了。

    「麻煩轉告胡四等人,同樣要考慮清楚。他們想繼續隱姓埋名下去,我願意出一千兩銀子給他們開個鋪子;他們想追隨青陽,便要有承受腥風血雨的準備。聲明一點,即便他們決定追隨青陽,但在未來的五年內,我才是他們要言聽計從的主子。再有,我不是我爹,我做事的方式方法與我爹大相徑庭。也別欺我年少,狠起來,我不比任何人差。三日後,還在這裡,午時二刻,給我答復。我言盡於此,先走一步。」青舒說完該說的話,轉出墓後,不動聲色地拭掉眼角的淚,假裝若無其事地走向小娟。

    青舒這是在替將軍爹高興,有這麼多人,還在想著將軍爹,還在想著回來追隨將軍爹的兒女,她的將軍爹真的很厲害。

    青舒從將軍墓回來的時候,青陽正站在莊子大門前向外張望著。青舒從車上下來的時候,青陽湊上來問她累不累,渴不渴。

    青舒感動的一塌糊塗,進去的時候忍了一路,進了房間,門一關,往青陽嫩嫩的臉蛋兒上親了一口。

    青陽的眼睛立刻變的亮亮的,寫滿了開心。

    青舒的目光一柔。自從古葉氏去後,弟弟一直鬱鬱的。能讓弟弟高興的事,她自然願意做。於是她湊了臉過去又要親一口,卻聽身後有人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青舒吃了一驚,霍地轉身,對上周伯彥微帶惱意的面容,她愣了愣。待她反應過來,立刻變臉,「誰上你進我房間的?」她惱火,這廝已經到了無孔不入的境地,女子的閨房豈是男子可以隨意進出之地?古人定的那麼多臭規矩是擺設不成?明明是他不對,她都沒惱,他惱什麼?

    周伯彥哼了一聲,居然轉身又進了裡間去。

    青舒火大,「混蛋,給本姑娘滾出去。」

    青陽一臉做錯事模樣地拉了拉青舒的袖子,「姐姐,不是彥哥哥的錯,是我帶彥哥哥來的,我和彥哥哥在這裡午睡的。」

    「什麼?」青舒氣的差點跳起來,她的床,周伯彥怎麼可以睡在她的床上,討厭,討厭。

    青陽眨巴眨巴眼睛,「姐姐,你怎麼了?」

    青舒告訴自己要冷靜,一定要冷靜,不能對著弟弟發脾氣。她忍著暴走的衝動,抓住弟弟的肩,「小陽,你忘了嗎?男女授受不親。還有,姐姐是女子,女子的房間不可以讓其他男子進入。」

    青陽小聲說道,「彥哥哥不是別人。」他哪裡知道,他一心維護的彥哥哥這會兒正在吃他的醋呢! 「是小陽帶彥哥哥進來的,小陽一直和彥哥哥在一起,別人不會說姐姐的壞話。」

    青舒鬱悶的差點吐血,她的笨蛋弟弟啊!能不能不要為了周伯彥那混蛋老跟她唱反調!算了,算了,她不管了,「姐姐累了,要休息,帶著你的彥哥哥……嗯,走,出去。」

    「小陽,出去玩兒吧!哥哥有話跟你姐姐說。」站在裡間的周伯彥說道。

    青陽悶悶地答應,「好。」

    青舒,「不行。」

    周伯彥走過來,站在裡間的門內,「你的那批首飾全部打好了,隨時可以派人過去取。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是如何打算的?」

    原來是生意上的事。青舒沒有再趕他,也沒讓青陽走,而是讓青陽坐在身邊,示意周伯彥坐到旁邊的椅子上。

    周伯彥走過來坐了,喚了一聲石頭。

    顧石頭答應一聲進來,「公子有什麼吩咐?」

    周伯彥一臉正色地說道,「放公文的包裹裡有個用綢布包的金釵,去拿過來。」

    顧石頭愣了,想說什麼。

    周伯彥一個冷眼飛過去,成功讓顧石頭把到了嘴邊的話給吞了回去。他這才說道,「還不快去。」

    顧石頭飛快地看了青舒一眼,低了頭,出去了。

    青舒的眼一亮,盯住周伯彥,「你帶過來了?」這個金釵可是讓她等待了太長的時間,等的她都快忘記了。畢竟是拜託人家幫忙的事,她不好總催,於是拖來拖去的,便拖到了今日。當初周伯彥送給青陽玩兒的珠子,即珍珠,她只留了九顆給青陽玩兒,其它的先後全部交給了周伯彥,只為打出一個系列共一百支的釵環來。

    周伯彥嗯了一聲。

    三個人安靜地等待著,卻不見去取金釵的顧石頭回來。

    周伯彥皺眉,對青陽說道,「幫哥哥一個忙好不好?」

    青陽很認真地答應,「好。」

    周伯彥面露不悅之色,「去看看顧石頭,他去的太久了。」他的不悅自然不是針對青陽,而是不見了人影兒的顧石頭。

    青陽看向青舒。

    青舒也沒多想,「小陽,去吧!」

    等青陽走了,屋裡只剩青舒和周伯彥。他們誰也不說話,而且青舒別過臉根本不看周伯彥。

    過了一會兒,連出去催顧石頭的青陽都不見回來。青舒覺得有異,坐不住了,「怎麼回事?不會出事了吧!」說話間,她站了起來,準備出去看看。

    周伯彥迅速站起來,迅速移到門口,掩住門,擋在了青舒面前,「有護衛們在,不會有事。是我有事要跟你談。」

    青舒繃住臉,想到一個可能,「你是故意支開青陽的?」

    周伯彥選擇避開她的質問,「你打聽雪山做什麼?」

    青舒皺眉,「誰告訴你的?」

    周伯彥說道,「你在錦陽城里四處打聽有沒有人去雪山,這事你做的太扎眼了。你前腳走,後腳就有人議論開了。」

    青舒立刻緩了臉色,退回原位坐下,「不用你操心,本姑娘決定不去雪山了。」

    周伯彥卻堅持要知道原因,「我只要你告訴我,你打聽雪山是為了什麼?」

    「告訴你又能如何?難道你還能帶我進雪山不成?你以為自己是誰?駐軍不讓進山,誰也沒辦法。」青舒實話實說,其實沒有瞧不起周伯彥的意思。

    「誰說我不能帶你進雪山。」周伯彥說的一臉自信。

    「什麼?」青舒以為聽錯了。

    「你得告訴我,你去那裡要做什麼。如果不是太危險的事,我可以考慮幫你。」周伯彥背了手,直視她的眼,說的非常認真。

    青舒有些激動,「你,你真能帶我進山?」

    「嗯。」周伯彥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案。

    當你對某事死心的時候,有人告訴你他能幫你,他能幫你促成你所想之事。這種峰迴路轉的心情,這種意外的驚喜,真的,真的好讓人興奮。只是,當歡呼聲就要脫口而出時,青舒勉強找回了一絲理智,一臉懷疑地看向周伯彥,「就算你能進山是真的,可你為什麼要幫我?」

    「我為什麼要幫你,你我心知肚明,非要我再說一遍嗎?」周伯彥苦笑。

    青舒聽了怔住。他說他要等她五年,他答應了她所提的條件。可是,那日在顧府,他為什麼又要甩開她的手?他為什麼要轉身就走?為什麼?沒有解釋,什麼也沒有,丟她一個人在那裡,直到她離開他都沒有出現。

    他撬開了她心的一角,卻莫名其妙地甩開了她的手,害得她忍不住哭了一場。她抿緊嘴唇,下了逐客令,「我不想回答你這個問題,我打消了去雪山的想法。談話結束,你可以走了。」

    「阿舒。」周伯彥無奈地輕喚她的名字。

    「別叫我阿舒,不許這樣叫我。」青舒大聲說道。

    「怎麼又發脾氣了?誰惹你了。」周伯彥靠近,想要握住她的手。

    「還能有誰?除了你,還能有誰?出去,出去,我不想看到你。」青舒避開他的手,不留情地趕人。

    周伯彥不解,一臉擔憂地伸了手過來,再次要握住青舒的手。

    青舒一把拍開他伸過來的手,「別碰我。你以為你是誰?你想抓我的手就抓,你想抱我就上來抱,你想沾我便宜就死皮賴臉地纏著。等你心情不好了,等你覺得厭了,又一把甩開我。你當我是什麼?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隨便?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容易得手?我告訴你周伯彥,即便你是皇親貴戚,本姑娘也不稀罕,走,你給我走,我討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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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沒安好心
   
    周伯彥從沒想過青舒會發這麼大的脾氣,更沒想過他那日無意的舉動會傷到青舒。他慌了,「阿舒,你聽我說,聽我說。」

    青舒很激動,握緊拳頭作勢要打他,「走,你給我走,聽到沒有?」

    周伯彥知道她誤會了,急著解釋,「阿舒,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那日我……嘶」他摀住被攻擊的左眼,一臉不可置信地盯著青舒。

    沒想到自己真能打到他,青舒不相信地收回打人的拳頭,看了兩眼,抬頭,看向他。他確實在捂著眼睛,而她揮出去的拳頭確實有點痛。沒有想像中的開心,她皺眉,她惱,「你走不走?」

    「你?」周伯彥猜自己的左眼肯定青了。

    「不走是吧!好,本姑娘今日定要把你打成豬頭,讓你欺負我,讓你沾盡本姑娘的便宜。」說罷,青舒抱著一不做二不休的想法,揮拳打向周伯彥的右眼。她要給他一個畢生難忘的教訓,那就是送他一對熊貓眼。

    周伯彥迅速往旁邊閃開,躲過了這一拳。他真的惱了,「你這女人,簡直欠收拾。」

    「混蛋,本姑娘忍著不發飆,你當本姑娘就好欺負是吧!打死你個色狼。」青舒毫無章法地揮著拳頭,下盤也沒閒著,只要有機會就抬腳踢過去。反正她是豁出去了,十拳打出去,打到一拳算她賺,打到兩拳算她中了大獎。十腳踢出去,踢中一腳是一腳,她絕對不會嫌少。

    周伯彥一時被她毫無章法的攻擊弄得手忙腳亂的,很是狼狽。其實,除了打中眼睛的那一拳很痛以外,其它都在他能忍受的範圍內。不過,總讓她這樣打著也不是辦法。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停下來,不躲不閃地挨了青舒的幾拳,然後瞧準機會迅速抓住了青舒的兩隻手腕,「阿舒,別打了,別傷了自己。」

    青舒想掙脫他的箝制,試了幾下,根本抽不回手。她不放棄,腳下繼續踢他。

    小腿上挨了好幾下,周伯彥哼都不哼一聲,抓著她的手腕欺近她,迫使她不停後退,最後把她整個人抵在牆上,口氣頗為無奈,「還沒娶你進門,你就把未來夫君打成了內傷。若是娶進了門,我這未來夫君還有命在嗎?」

    一通亂打、亂踢下來,青舒覺得有些累。她喘著粗氣,一時使不上力氣掙脫,於是只能拿眼睛瞪人,「誰要嫁給你,美的你。走開,別想再沾本姑娘的便宜。」

    周伯彥一臉的苦惱,「我該拿你怎麼辦?」

    青舒白了他一眼,暗暗積蓄力量,想著如何才能掙脫他的箝制。

    這時候,周伯彥整個人都貼在了青舒身上,就在青舒變臉的時候,他抓著青舒的手腕,讓她的手臂被動地環在了他的腰上。

    「你,你,你幹什麼?」青舒無措的說話都結巴了。

    周伯彥深吸一口氣,似乎做了一個很重要的決定一樣,低著頭,緊緊地盯著青舒的眼,「那天,你突然喊的很大聲,我以為,你真的很討厭我。不過,這不是我甩開你手的原因。你哭了,你的眼淚滴在我的手背上。那一瞬間,我感覺手背被你的眼淚灼傷了。我……明知道你不情願……我沒有勇氣再牽你的手。」所以,他逃了。

    震驚,錯愕,還有迷茫,這種種情緒在青舒的胸臆間翻滾,並在眼中顯露出來。她慢慢地低頭,垂下眼皮,選擇不再與他對視。

    周伯彥沒再說話。青舒也沒再作掙扎。

    過了片刻,青舒依然低著頭,突然開口,悶悶地說道,「知道我不情願,你還糾纏不休做什麼?哼!還說自己沒有勇氣再牽我的手,那請問彥公子,你現在在做什麼?」現在何止是牽手,都已經強迫她摟著他的腰了!

    周伯彥臉上閃過不自在,低聲咕噥了一句,「人總有犯傻的時候,傻勁兒過了自然會恢復正常。」步五說的對,他得早些套牢了眼前這個不安生的姑娘才行,省得夜長夢多。只是,唉!眼前這姑娘正在守孝期,耍點手段先把親訂下來的計劃怕是不成了。好在,未來三年內,即便有人惦記眼前的姑娘,也和他一樣,無可奈何,只能等她孝期過了。

    青舒以為聽錯,立刻抬頭,「你剛剛說什麼?」她可不可以認為,他對那天的行為很後悔,他是特意來找她解釋的。

    周伯彥要說什麼,卻被敲門聲打斷。

    「小姐,小姐,您在裡面嗎?」小娟一邊敲門,一邊急切地問。

    青舒低聲說道,「還不快放開?」

    周伯彥不太情願地鬆開青舒的手腕。

    雙手得以自由,青舒迅速從他腰上收回,抵在他的胸口上,推他,意思是要他讓開。

    周伯彥突然抬手,青舒不明所以,下意識地要躲開。周伯彥低聲說了句別動,然後在青舒不解的目光中,大手落到了青舒的髮髻上,為青舒正了正頭上的銀釵,這才退開。

    青舒沒說話,低著頭迅速走開。她來到門內,隔著門板問話,「什麼事?」

    小娟,「小姐,吳管事問小姐要不要帶些嫩苞谷回去。」

    青舒回頭瞅了一眼,周伯彥不見了,而窗戶關的好好的。她往里間門的方向看了一眼,轉過臉,打開門,「帶些吧!正好少爺愛吃。」

    「奴婢這就去告訴吳管事。」小娟急匆匆地去回信兒了。

    青舒站在敞開的門口,「出來,這麼半天不見回來,你把小陽支去哪裡了?」

    周伯彥從里間走出來,走到青舒身邊,「什麼時候出發回鎮子上?」他剛才在里間特意照了照鏡子,左眼圈兒沒有烏青,只是有點紅,不太明顯。應該沒人會注意。

    青舒白了他一眼,「把小陽找回來就走。」

    「哥哥,姐姐,我回來了。」青陽一手抓了一顆雞蛋跑了過來。

    青舒邁出門,迎上他,「雞蛋哪裡來的?」

    青陽的臉跑的紅撲撲的,「從雞窩裡揀的,張大陪我揀的。」揚了一下左手,「這顆給姐姐吃。」又揚了一下右手,「這顆給哥哥吃。 」

    青舒點了點他的鼻子,「不是去找顧石頭了嗎?怎麼又揀雞蛋去了?」

    青陽解釋道,「護衛哥哥說,石頭哥哥回鎮子上去了,很快就回來。護衛哥哥不讓我出去,說那樣危險,讓我在莊子門口等。我等的無聊,碰見張大,他帶我玩兒,還帶我揀雞蛋了。」

    聽完,青舒轉過臉白了周伯彥一眼。全是他整出來的事兒。

    周伯彥卻一臉恍然狀地道,「糟糕,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說著,來到青陽身邊,一臉抱歉地說道,「哥哥忘了這是在莊子上,而不是家裡。裝公文的包袱放在家裡了,石頭怕是回鎮子上取去了。他也是,怎麼不提醒我一句!」

    青陽一臉恍然地點頭,他這是信了。

    而青舒並不好騙,看向周伯彥的眼中明明白白地傳達著一句話:你在撒謊。

    回鎮子上的時候,還是那輛馬車,馬車裡坐的還是青舒、青陽和周伯彥三人,不同的是氣氛。青舒不再一副要氣炸了的模樣。青陽和周伯彥也不再一路沉默,兩個人不時低語著,主要是周伯彥講這些年在外邊闖蕩的見聞,而青陽認真地聽著,不時一臉崇拜地盯著周伯彥,纏著周伯彥問許多問題。

    回到府中,三個人陸續從車上下來。青舒雖然一直沒有開口說話,但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早晨離開時周伯彥和青舒之間產生的劍拔弩張的情況沒有了,顯得很平和。

    晚飯還是青舒、青陽和周伯彥三個人一起吃的。飯桌上,青舒基本沒開口,但青陽注意到了,姐姐和哥哥不吵架了。他疑惑的同時,開心不已。

    飯罷,青陽被盧先生叫過去了。周伯彥趁丫鬟們不注意,對青舒低語,「陪我出去走走。」

    青舒扭過頭去,不理。

    周伯彥退而求其次,「我陪你,去你書房坐坐。」

    青舒快速說了句不需要,出去了。

    周伯彥趕緊起身跟上,也不管丫鬟們的側目,亦步亦趨地跟著青舒不放。

    眼瞅著青舒就要走入內院了,周伯彥趕緊提她感興趣的話題,「兩年前我去過雪山。」

    青舒立刻停步,但忍著沒回頭。

    周伯彥見奏效了,準備打發無關人等,「你們倆個下去吧!本公子有重要的事和你們小姐談。」

    小娟和小魚麵面相覷,然後看向青舒。

    青舒霍地轉身,「我的丫鬟憑什麼聽你的?」

    周伯彥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你的丫鬟自然只聽你的。」

    青舒哼了一聲,轉了方向,「去書房。」

    很快,他們來到書房,青舒坐在了書案後。小娟在書案的對面擺了一把椅子,請周伯彥坐。小魚端來了兩杯熱茶,為兩人擺上,退下。

    書房門一關,裡面只剩青舒和周伯彥兩人。

    青舒先開的口,「雪山我不准備去了。」

    「理由。」

    「都說那是不詳之地。我雖然愛銀子,但銀子和命相比,命更重要。」

    「道聽途說罷了,當不得真。」

    青舒不說話了。總之,即便有人能帶她進山,她今年都不打算去了,因為已經沒那個必要了。明年,如果有需要的話,或許她會去。

    周伯彥站起來,在地上走來走去。

    青舒有些走神。當溫熱的大手握住她放在桌沿上的手時,她回神,盯著那造次的大手片刻,沒好氣地說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沒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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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試探
   
    清晨醒來,青舒覺得不舒服,賴在床上沒起。於是,她派了小娟出去看丁家寶是不是出發了。

    不多時,蘇媽媽跟著小娟過來了。

    青舒要起身,蘇媽媽不讓,站在床前給青舒掖著被角說,「小姐,您放心,早起管家親自送丁管事出鎮去了。看這個時辰,管家差不多快回來了。門房那邊老奴交待下了,管家回來,第一時間向小姐回稟。」

    青舒,「好。」

    蘇媽媽細細地打量過青舒的臉色,說道,「小姐,不舒服就要看大夫。老奴這就去請周大夫。」

    青舒趕緊拉住蘇媽媽的手,「不用麻煩周大夫,我躺一躺就好了。」

    蘇媽媽勸道,「這怎麼成,還是請周大夫……」

    小娟卻大大咧咧地從旁說道,「蘇媽媽,小姐難受是月事來了肚子痛,您可別請周大夫。」

    青舒一陣無語。小娟這臭丫頭,幹嘛說的那麼白,真是的。

    蘇媽媽聽了,確實打消了請大夫的打算,不過卻熱衷於給青舒煮紅棗糖水。她還不讓別人插手,一定要親自煮了給青舒喝。

    早晨一碗紅棗糖水就算了,中午還有一碗。青舒受不了,接了碗,連哄帶騙地把蘇媽媽支開,然後迅速把碗塞進伺候的小娟手裡,小聲說道,「小姐命令你,快點喝掉。」

    小娟一臉的疑惑,「小姐,這是給您補身子的,您怎麼……」

    青舒板起臉,「閉嘴,讓你喝,你就喝,趕緊的。」她實在是受不了這個甜度,太甜了,也不知蘇媽媽放了多少糖進去,能甜死個人。即便吃點心,她也會吃微甜的,太甜的東西一向不喜歡,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

    小娟不解,可她對青舒一向是言聽計從的,於是接過碗,把紅棗用勺子弄到一邊去,豪邁地一口氣灌下去。

    看著小娟喝到嘴後迅速露出苦瓜臉,青舒壞心地摀嘴笑。與人同甘共苦的感覺就是好啊!

    小娟拿開碗,盯著碗底剩下的紅棗和一點糖水,一臉驚怵地看著青舒,「咳咳……小姐,蘇媽媽這是,這是咳咳……」她一陣猛咳。這是放了多少糖啊!簡直是甜的發苦。怪不得小姐早上會喝的那麼痛苦。

    很想發表一點感慨的青舒聽到院中有小魚和蘇媽媽的說話聲,嚇了一跳。她一把奪過小娟手裡的碗,快速說道,「趕緊擦擦嘴。」然後不管不顧地伸了手進去,從碗底捏了半個紅棗出來先在嘴唇上抹了一下,然後扔進嘴裡。她立刻被紅棗上沾的糖水給弄的一哆嗦。她心下發苦,發誓再也不要因為來月事身子不舒服為由賴床了。

    青舒這邊「現場」剛準備好,蘇媽媽和小魚進來了。

    蘇媽媽見青舒嘴唇上沾了一點糖水,嘴裡還吃著紅棗,手裡拿的碗已經見底,很是安慰,「小姐,是不是好點兒?」

    青舒猛點頭,「完全好了。」能不好嗎?再不好,可是要出人命了,被紅棗糖水甜死的。早上喝的時候,她委婉地提意見要少放糖,蘇媽媽便振振有詞地講了小半個時辰多放糖的重要性。因此,她再不敢跟蘇媽媽提少放糖的事了。

    蘇媽媽接過碗,用勺子舀了碗底的紅棗餵給青舒,「小姐,紅棗不能剩,要全吃掉。」

    青舒心下哀嚎,面上卻不動聲色,乖乖地把碗底的紅棗全部吃掉。

    青陽正好來看青舒,「姐姐,好些沒有?」

    青舒心下一動,從蘇媽媽要端走的碗裡拿了勺子,對上蘇媽媽疑惑的眼,她解釋說她的小廚房正好缺一個小勺子,她要留下來用。蘇媽媽不疑有他,高興地端著空碗走了。

    青舒一招手,讓青陽到了跟前,「張嘴。」

    青陽不解,張開小嘴。

    青舒把勺子遞到青陽的嘴邊,「含住,看看甜不甜。」

    小娟睜大了眼,眼瞅著少爺苦了一張臉,差點笑出來,於是趕緊轉過身去。

    青舒把勺子一丟,一把抱住弟弟,可憐兮兮地說道,「小陽,小陽,以後生病千萬千萬不要讓蘇媽媽給熬補湯。你嚐到了吧,這樣的補湯,姐姐今日被蘇媽媽盯著喝了兩碗,姐姐好可憐。」她這時候根本不提第二碗由小娟代勞的事。

    青陽一臉怕怕地輕拍青舒的背,「姐姐,以後我們多練槍,不生病,不用喝蘇媽媽熬的補湯。」

    青舒感嘆蘇媽媽熬的紅棗糖水的殺傷力之餘,猛點頭,「對,對,多練槍。」

    青陽繼續輕拍姐姐的背,「對了,聽說姐姐不舒服,彥哥哥很擔心,問姐姐有沒有特別想吃的東西。」

    青舒輕輕搖頭,「姐姐沒什麼特別想吃的東西。」想到昨日周伯彥死皮賴臉地握著她的手不放的樣子,她不自覺地微勾了唇角。

    姐弟兩個膩歪了一會兒,這才分開。青陽回去午睡,青舒也躺下來瞇了一小覺。

    傍晚的時候,剛吃過晚飯,鈴蘭偷偷來給青舒報信兒,說是蘇媽媽正在廚房熬紅棗糖水。青舒當時正在內院中散步,聽罷腳下一個踉蹌,一臉驚怵地盯著鈴蘭,「你沒看錯?」中午她都說已經好了,沒有不舒服,蘇媽媽怎麼還來!

    鈴蘭不解地答道,「奴婢沒有看錯,奴婢親眼見蘇媽媽拿了紅棗放進鍋裡。」小姐下午吩咐她,說是蘇媽媽若去廚房一定要盯牢了,若有熬紅棗糖水的舉動,一定快快來報。她不太明白小姐的用意。

    還來,會死人的。青舒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小娟見了,雖然也是一臉怕怕的,但勇敢地往前一站,「小姐別怕,有奴婢在呢!」雖然她愛吃甜的,可是她也受不了蘇媽媽的煮糖水的手藝。不過,為了小姐,這個甜,她還受的住。

    青舒自然明白小娟的意思,可是,她還得吃裡邊的紅棗不是。裡邊的紅棗若是整的還好,糖水的甜浸入的有限,可蘇媽媽總要掰半取了籽放,那樣連帶的紅棗也甜的要死。不行,不能坐以待斃,同甘共苦很重要,但也不能總讓一個人來和她同甘共苦。

    「小娟,請彥公子到書房,我有事與他說。」「鈴蘭,你去忙吧!別把這事兒說出去。」「小魚,若是蘇媽媽端了紅棗糖水來,就說我在書房,你接了送到書房便是。」

    為三個丫鬟分派好事情,青舒趕緊躲到了書房去。

    不一會兒,周伯彥和蘇媽媽前後腳地找來了。蘇媽媽為了親自盯著青舒喝掉,沒把糖水交給小魚。

    青舒一本正經地請了周伯彥坐,然後對蘇媽媽說,「放下吧,和彥公子說完兩句話再喝。」然後看向一旁伺候的小娟,「倒一杯清水放我手邊,等下漱口用。」

    小娟立刻倒了清水來。

    青舒一揮手,「都退下,有事自然會喊你們。」她明白的,小娟和小魚在跟前,蘇媽媽肯定不放心,怕她偷偷給了小娟或小魚喝。只有全部打發出去,才能打消蘇媽媽緊迫盯人的作派。

    等屋裡就剩青舒和周伯彥,青舒面不改色地把糖水推到周伯彥面前,小聲問他,「你想娶我對不對?」

    周伯彥詫異,卻也心下一喜。不過,他知道,一向迴避談及這個問題的青舒提這話題,肯定有什麼緣由,「有事儘管說。」

    青舒一指糖水,「喝掉它,一滴不剩地喝掉,給我看看你的誠意。」

    周伯彥挑了挑眉,看一眼糖水,看一眼青舒,「這是什麼?」

    青舒一本正經地解釋道,「紅棗糖水,蘇媽媽親手煮的,非常好喝。」嗯,非常好喝,天下僅此一家,別無分號,甜死人不償命。

    周伯彥聽了,心下一突,總覺得今日的青舒有些反常,這個糖水,似乎不一般。

    「你想試我的誠意,可以有許多種方式。這糖水就算了,換一樣。」

    青舒立刻假裝變臉,「周伯彥,你連糖水都不敢喝,還敢跟我提誠意,你一直在耍著我玩兒對不對?」

    周伯彥盯著她瞅了片刻,幽幽地說,「你餵我,我便喝。」

    她白了他一眼,真是的,到什麼時候都不忘沾她的便宜,「你敢跟我提條件?」

    「只要你餵我,就算是毒藥,我也會喝的一乾二淨。」

    他說的太認真,認真的讓青舒聽著不舒服,讓青舒沒了玩笑的心情。她哼了一聲,把糖水挪到了跟前,端起來自己要喝。

    周伯彥迅速伸了手過來,一把奪過青舒手裡的碗。

    青舒蹙眉,「你幹什麼?」

    周伯彥不語,用碗中的勺子舀了一勺子糖水放進嘴裡,立刻僵了臉,想吐出來,卻見青舒瞪過來,於是他只能吞下,然後問,「這是什麼? 」雖然青舒說這是糖水,雖然有心理準備它是甜的,可這甜……他寧可湯喝藥,也不想喝這麼一碗東西。

    青舒哼了一聲,不理他。

    男人大多數都不吃甜食,周伯彥也在這大多數之列。這個,他只喝了小小的一勺子都覺得受不了,剩下的怎麼辦?這果真是個試人誠意的一個好方法。

    「本姑娘今日都喝兩碗了,你就喝那麼一小勺子就露出這種表情是什麼意思?」

    「你為什麼要喝這種東西?」

    「補身子。蘇媽媽特意熬的,不喝蘇媽媽會傷心。」

    周伯彥一陣無言。他這下明白了,青舒叫他來,就是要他替她喝掉這碗糖水。

    「你可以倒掉。」

    「你倒一個試試,只要不讓蘇媽媽發現,我是沒意見。」能倒,她早倒了。

    周伯彥起身,背過身去,撥拉開紅棗,一口氣把糖水喝掉,然後面無異色地轉回身,把碗放到桌上,盯著青舒。

    青舒對此佩服的五體投地,這還是人嗎?她一指碗中的紅棗,「這個也要吃掉。」

    周伯彥強壓下要吐的感覺,「你吃。」

    「不要。」

    「好吧!」他又要背過身去。

    「不許轉過去,我要看著你吃。」

    周伯彥點頭,面不改色地當著青舒的面,把碗底的紅棗吃了個乾淨。然後慢條斯理地拿起茶杯,保持著貴公子的形象喝完裡面的清水。

    青舒看直了眼,一時沒忍住,走上前,伸了手出來捏他的臉,「真的假的,你怎麼做到的,難道你就是傳說中的面癱不成!」

    胃裡正翻滾著難受的周伯彥趁機拽她到腿上,「你這個沒良心的。」

    青舒回神,捶了他一拳,「放開。」

    「別動,舅舅來信,要我速速回京。明日就得動身,大概過年才能回來。」

    青舒聽了,安靜下來,把頭輕輕地靠在他的肩頭。

    「你那批首飾,珍寶閣定在年前推出。賣得的銀子全部歸你,到時候自有人送來給你。」

    「我只要五成。」她愛銀子,可不喜歡沾他的便宜。珍珠是他給的,打首飾的活計全是他的人做的,打首飾的金銀也是他出的。只有設計草圖出自她手。以後這個設計歸珍寶閣,因此她要拿五成,而不是三成。

    「好,五成。吳鎮江的事,你不用擔心,即便被放出來了,也是個廢人。」這個案子他沒有插手,並不代表欲討好他的人不會插手。還有,吳鎮江曾用了手段抬了一名大家族的嫡出小姐為妾,那妾又在產子時死於非命,是一屍兩命。那小姐的父兄一直記著這個仇,有了報仇的機會,自然不會放過。

    「我知道。」

    「或許你不愛聽,但聽我一句勸,對付吳葉氏不要明著來,畢竟她是你的姨母,將來容易落人把柄。」

    「哼!」

    「我留三個護衛給你。」

    「不用,我有可用之人。」

    「誰?」

    「我爹曾經的部下,也是我爹的貼身護衛,被稱為黑白二衛。他們回來了,正好可以給小陽當護衛,偶爾幫我做些事。」她看著周伯彥的臉說道。她如此,既有不瞞他的意思在,也有試探他的意思在。她不確定,他知不知道黑白二衛,知不知道黑白二衛失蹤是為了什麼。她敢大方地講出黑白二衛,是因為黑白二衛是將軍爹的隱衛。隱衛的意思就是,不是明面上的護衛。

    其實,虎狼衛分虎衛和狼衛。虎衛就是明面上的,大家所知道的虎狼衛,最後被編入錦衣護衛隊的那部分人。還有一個狼衛,是虎狼衛中的虎衛並不知道的存在。狼衛人極少,就像黑白二衛一樣,它是古雲虎的私人護衛,還是隱在暗處的。當年的狼衛,除去黑白二衛還有十一人。這十一人,棲霞關一戰結束後再不曾現身,是生是死無從得知。或者,如同對黑白二衛的安排一樣,古雲虎死前放走了那些人,給了他們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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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離別
   
    黑白二衛回歸,意味著長公子的私生子被救回來了。除了已故的將軍爹和得到將軍爹留的密信的她,真就沒有其他人知道嗎?皇帝不知道嗎?作為長公主長子的周伯彥不知道嗎?

    她既希望周伯彥知道,又不希望周伯彥知道。

    她希望周伯彥知道的理由是:她說將軍爹的舊部黑白二衛回來了,就代表了她告訴他,他同母異父的弟弟救回來了。她對他是坦誠相待,沒有隱瞞。

    她希望周伯彥不知道的理由是:沒有誰會願意看到親母背叛的證據。灝就是活生生的證據,長公主背叛駙馬的證據。周伯彥若是不知道他的娘背叛了他的爹,不知道灝是誰,那樣更好,對他來說便是少了一份傷痛。

    然而,聽到黑白二衛的稱呼之後,周伯彥很驚訝,「他們還活著?」

    青舒心裡咯噔一下,頭不再靠著他的肩頭,緊張地盯著他的臉,「你知道黑白二衛?」

    周伯彥點頭,「曾聽兩位長輩提過。」

    「兩個長輩?」

    「是。以前我爹對我提過,說你爹身邊有兩個非常厲害的護衛。因為他們一個喜歡穿白衣,一個喜歡穿黑衣,於是就有了黑白二衛的稱呼。再一個是舅舅。舅舅去年跟我提過一次,說黑白二衛失蹤多年,怕是兇多吉少。沒想到,他們還活著。」

    青舒提了心,「你的哪個舅舅?」希望他不是指皇帝。她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周伯彥不知她的心思,「自然是坐在龍椅上的舅舅。」

    青舒的面色一白,心神不定地問,「那,那他知不知道黑白二衛失蹤的原因?」她怎麼那麼笨,怎麼就忘了問黑白二衛當年奪走灝的人是誰,要除掉灝的人又是誰。灝雖然是長公主生的,可畢竟是敵國皇族的後代。將軍爹這是給她留了一個怎樣的爛攤子?若是當年要除掉灝的人是大安的皇帝怎麼辦?

    周伯彥發覺她的神色有異,環緊她的腰,「你怎麼了?」

    青舒急,「別管這個,他到底知不知道黑白二衛失蹤的原因?」

    周伯彥的眸光有一瞬間的幽暗,但立刻又恢復如常,「舅舅不曾提過。」

    皇帝不曾提過,不代表皇帝不知道黑白二衛失蹤多年的原因。古葉氏告訴她說,將軍爹曾留遺言,在古家上下活不下去的時候,全府人要長跪皇宮南門前,自有人給古家一個活路。她可不可以認為,這個遺言中所指的活不下去,就是皇帝發現古家收留了灝,古家會面臨被滿門抄斬的危險。

    而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只是長跪皇宮南門前,自有人給古家一個活路。這個活路,會是誰給的呢?

    周伯彥見青舒的眉宇間滿是鬱色,留了心,「怎麼了?你在擔心什麼?」

    青舒搖了搖頭,沒說話,只是靠在了他的胸前。

    見她如此,周伯彥轉了話題,「想去雪山的理由,還是不肯告訴我嗎?」

    青舒咕噥道,「都說不去了,你幹嘛老問?」

    周伯彥收緊摟住她腰肢的手臂,「說不說?」

    青舒拿手指戳他的胸口,「敢弄痛我,定叫你好看。你信不信?」

    「信。」他說著,放鬆了力道。

    青舒滿意,不拿手指戳他了,而是警告他,「記住了,以後要管好眼睛,不准看漂亮姑娘,更不准招惹別的姑娘給你自己惹來爛桃花,聽到沒有?」

    周伯彥挑了挑眉,「看你行不行?只招惹你行不行?」

    青舒嘴角微勾,忍著笑說道,「那得看你的表現。」

    外邊傳來小魚的聲音,「小姐,蘇媽媽問小姐有沒有趁熱喝糖水?」

    一聽糖水二字,周伯彥覺得胃裡一陣翻騰。

    青舒推他的手臂,「摟夠了沒有,被人看見怎麼辦?」

    周伯彥不放人,還不忘重申,「明日我就走了,會有兩三個月見不到你。」

    青舒沒好氣地說道,「那也得讓蘇媽媽把碗端走。蘇媽媽不親眼確認糖水喝光了,是不會罷休的。」她沒有說出口的是:讓你得寸進尺,等下趁蘇媽媽進來收碗的時候本姑娘就跑。

    說實在的,周伯彥實在是再不想聽到糖水二字了,於是不情願地鬆開青舒。

    青舒這才從他腿上下來,衝外邊說道,「讓蘇媽媽進來。」

    立刻的,蘇媽媽推門進來,給青舒和周伯彥二人行了禮。她看糖水的碗的確空了,還不放心,眼睛往四下打量,確定沒有倒掉的痕跡,這才高興地端了空碗要出去。

    青舒不動聲色地跟在蘇媽媽身後往門口移。

    周伯彥可精的很,眼睛一瞇,迅速起身走過去,長臂一伸,適時拉住馬上就要邁出門去的人。

    青舒心下暗恨,臉上卻不顯,收回前腳,關上書房的門後,回頭一邊瞪人,一邊小聲數落,「幹嘛!沒看到我要關門嗎?」然後晃了晃被他抓住的手腕,「讓丫鬟們看見怎麼辦?」

    周伯彥自她身後摟住她,低語,「不會讓她們看到就是了,你放心。」

    青舒無奈地說道,「我們就不能好好坐下來說話,一定要動手動腳的嗎?」

    周伯彥一本正經地自她頭頂上說道,「放心,我只對你動手動腳的,別的姑娘看都不看。」

    青舒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周伯彥把人抓回,也不傳丫鬟進來,自己點了桌上的油燈,然後再次把青舒摟在腿上,一坐就是半個多時辰。直到青舒困了,他才不情願地放人,親自看著青舒邁進內院的門,這才轉身回青陽居住的院落。

    這幾天他一直在陪青陽住。天黑了不見他回來,青陽也不睡,洗了腳坐在床上專心等人。外邊關木頭報彥公子回來了。青陽一喜,著急下床。

    周伯彥已經走入內室,「怎麼還不睡?」

    青陽仰起小臉,「我在等哥哥。」

    周伯彥把他抱上床去,「睡吧!」

    青陽搖頭,「哥哥明日要走了,小陽想和哥哥說說話。」

    周伯彥答應著,叫顧石頭端洗腳水進來。

    另一邊,青舒回去洗漱後躺下來,卻怎麼也睡不著。灝到底要如何安排?是要遵從將軍爹的遺願,還是把人交給周伯彥?或者,為灝改名換姓,掩人耳目帶到別處去。

    第二日一早,青舒頂著黑眼圈兒為周伯彥送行。

    周伯彥見了,以為青舒這是捨不得他,想他想的,頓時心里美滋滋的,一臉關心地問青舒,「昨晚沒睡好?」

    不僅是周伯彥,連管家等人都誤會了。大家都有眼睛看,周伯彥和青舒之間微妙的變化大家都看在眼裡,心裡明鏡似的。見他們似乎有話要說,於是管家帶著其他人退開了。

    青舒自然不知道這些人都誤會了,實話實說,「嗯,心裡有事,睡的不太安穩。對了,若是對嫩苞穀有興趣,你可以繞到莊子上,帶一些走。」

    周伯彥以玩笑的口吻問,「真捨得送我?」

    青舒沒好氣地說道,「不要算了,趕緊走,省得看著礙眼。」她說著,抬手將散落在頰邊的髮絲輕勾到耳後,寬大的袖子向下滑,露出手腕上戴的盈白的玉鐲。她弄好了髮絲,把手放下來,垂在身側。

    雖然她的動作很快,可周伯彥還是看的一清二楚。他劍眉下的鳳目中盛滿毫不掩飾的喜悅,胸腔中似有一股溫熱的氣流在湧動著,令他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最終化為一聲深情的呢喃,「阿舒。 」

    青舒低眉輕斥,「磨蹭什麼?還不快走!」她故意做的弄髮絲的動作,就是想讓他看到。沒想到他一下就注意到了。

    周伯彥如玉的面龐上滿是溫柔的笑,「好。」他不捨地轉身,大踏步往外走去。

    青舒捏了捏袖子裡裝的信,猶豫不過幾秒,最終叫住了即將遠去的身影,「周伯彥。」

    周伯彥聞聲停步,回頭。

    青舒笑問,「你到底要不要帶走嫩苞穀?」

    周伯彥順口答,「阿舒肯給,我就拿。」

    青舒拿出了袖子裡的信,「這個給你。沒有它,你拿苞穀也是浪費。」

    周伯彥快速走回,拿信的時候不著痕跡地輕捏一下青舒的指尖。

    青舒輕哼一聲,轉身往回走。她不想看到他離開的背影。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見,周伯彥才把信收妥,轉身離去。走出古府門時,他拍了拍在此送行的青陽的肩,「照顧好姐姐,哥哥會盡量趕在年前回來。」

    青陽一臉認真地承諾,「哥哥放心,小陽已經長大了,會照顧姐姐。哥哥要保重身體,早些回來。」然後一臉神秘地壓低聲音說,「姐姐今年釀了很多果酒,哥哥想喝要早些回來,否則會被盧先生喝光。」

    「好,哥哥一定早些回來。」周伯彥說罷,邁出府門,翻身上馬。回頭又看了青陽一眼,這才輕夾馬腹,帶著護衛們離去。

    青舒站在遊廊的拐角處,摩挲著手腕上的玉鐲。想到剛才,他發現她戴了他送的鐲子後,他的臉上、眉目間展現的驚喜之色,她的心裡有絲甜蜜,還有一股隱隱的不安。灝,就像一顆定時炸彈一樣。她只希望,灝不會成為他們倆個感情發展的阻礙。遇到一個對你好的人,不容易。他對她的好,能走多遠多久,只待時間來驗證。四五年後他們能否走到一起成親生子,沒人知道。現在,她只想慢慢和他談一場戀愛,談一場現代人眼中的異地戀。

    出了康溪鎮,周伯彥他們二十幾騎跑出了五六里地後,與等在路邊的另一隊人馬匯合。

    古瑞星捅了捅身邊的一名護衛,「是本少眼花還是怎麼著?咱們的御史大人似乎在微笑。」

    那護衛答,「回大人,您沒看錯,御史大人確實在微笑。」

    古瑞星大力一拍護衛的肩,湊上來與翻身下馬的周伯彥說道,「兄弟,什麼好事兒讓你笑成了一朵牡丹花?」

    周伯彥一把推開好事兒的古瑞星,鑽入停在旁邊的一輛外表普通的馬車內。他急著看阿舒給的信,沒空理會貧嘴的古瑞星。

    古瑞星摸摸鼻子,「看你笑的那傻樣就知道是為了什麼,肯定是舒妹妹對你和顏悅色的,因此你才像吃了蜜一樣陶醉,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車內人來了一句,「閉上你的狗嘴,趕路要緊。」

    古瑞星走過去上馬,嘴裡也不閒著,「看看咱們的御史大人心虛的。他一心虛,說話就刻薄,嘴就毒。」

    周伯彥不理他,撩開車窗的簾子,叫來兩名錦衣護衛隊成員,低聲交待了幾句話。

    那兩人得了命令,快速離去。

    古瑞星見了好奇,「他們去哪兒?」

    周伯彥淡淡地掃過他的臉,「自然是去辦事。別磨蹭了,趕緊走。」他本沒打算拿嫩苞穀的,因為去京城的路途太遠,運到地方能不能吃還不知道。前段時間運走的紅果,到達京城的時候壞了一大半。那為數不多的完好無損的紅果,成了搶手貨。他的那份兒由管家送進宮去。聽說東西還沒到御膳房,就被景陽公主給半路截走,拿回了公主府去。舅舅無法,出宮去了公主府,這才喝到一碗紅果湯並帶回一顆紅果給太后。

    他不拿苞穀的打算,在看過青舒給他的信後立刻改了。他不僅派了去過古家田莊的兩名護衛去取嫩苞穀,還交待他們抓緊時間找運貨的車馬,至少要拉上五車走。

    青舒在信裡告訴他,嫩苞穀掰下來,只要不扒皮,不讓太陽直曬,保持好陰涼度,運到京城完全沒問題。會失水份,不過因為煮好才會做菜,因此影響不大。不僅如此,青舒還給他寫下四道用嫩苞穀做主材料的菜譜。

    如此一來,他自然要拿這嫩苞穀作一番文章。京中的達官貴人最喜歡吃新鮮花樣的東西,在今年的酸菜上場前,嫩苞穀定也能風靡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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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派了任務
   
    往錦陽城運送嫩苞穀的丁家寶回來時,青舒與黑白二衛約定的三日之期正好到了。青舒讓管家把手邊的事情交給了丁家寶,然後帶上丫鬟、管家及家丁再次去了將軍墓。

    青舒讓管家和家丁留在坡下,自己只帶了小娟上去。與上次相同,小娟守著坡口處。而青舒站在將軍墓前,讓黑白二衛出來相見。

    躲在將軍墓後的杜仲夏和洛三聽了,依命從石墓後走到石墓前,單膝跪下給青舒問安,並異口同聲地道:

    「屬下杜仲夏願追隨小姐和少爺,從今爾後但憑小姐和少爺調遣,萬死不辭。」

    「屬下洛三洛九青願追隨小姐和少爺,從今爾後但憑小姐和少爺調遣,萬死不辭。」

    雖然猜到了這種結果,可當他們親口說出了選擇時,青舒還是覺得意外。

    「你們可要想好,日後萬沒有你們後悔的餘地。」

    杜仲夏,「屬下不後悔。」

    洛三,「屬下不後悔。」

    青舒盯視他們片刻,略一沉吟問道,「其他人怎麼說?」

    洛三答道,「胡四等八人的心意與屬下相同,他們都表示願追隨小姐和少爺,萬死不辭。」

    聽罷,青舒要他們起來,然後從袖子裡拿出三張折疊著的紙條,慢慢打開其一,帶字的一面衝著杜仲夏和洛三,「先回答這個問題。」

    只見紙條上寫著:當年是誰奪走了灝?

    杜仲夏和洛三見了,面色大變,誰都不說話。

    青舒不急,把紙條收起,捏在兩指間等著他們作答。

    許久,杜仲夏開口了,「是楚南風,是被滅門的前楚相的嫡長子。按理,楚南風早已被斬首,卻不知為何,他沒死,他突然帶了一批死士出現,奪走了灝少爺。」

    洛三接了,「人是他奪去的,但主謀並不是他。屬下們一心追回少爺,當時沒有精力去徹查此事。因此,這幕後者為誰,屬下們不知。」

    青舒蹙眉,拿出第二個紙條給他們看。

    只見上面寫著:是誰要取灝的命?

    這個問題是洛三答的,「是幕後操縱者。屬下們發現,灝少爺雖是楚南風奪去的,但楚南風似乎背叛了幕後操縱者,極力護著灝少爺逃往他國。最後我們救出了灝少爺,楚南風一直追殺我們,卻在最後一戰中,他臨陣倒戈,殺死了所有同伴,並對我們說了句保重,拋下長劍揚長而去。在我們渡江時,他立在渡口,目送我們離去。自此之後,再無人追殺我們,亦無可疑之人出現在我們周圍。」即便如此,他們也不敢掉以輕心,一直小心翼翼地輾轉在三國之間,直到確定安全無虞才返回了大安。

    青舒拿出最後一個紙條。只見上面寫著:你們的使命,都有誰知道?聖上可知道?

    杜仲夏壓低聲音回道,「出事前幾日的一天夜裡,聖上密詔將軍入宮。將軍出宮後沒有回府,而是連夜出京,去了城外的皇家別苑外待命。幾日後,周駙馬的乳娘抱了襁褓中的幼兒出來,交給了將軍。將軍什麼也沒說,抱著襁褓快馬加鞭地準備回京,卻在途中生變,被人奪去了襁褓中的幼兒,手中只剩空襁褓。」

    洛三補充,「據屬下所知,當日在皇家別苑外接襁褓中的幼兒的人,除了將軍還有兩名副將。無一倖免的,三個人手中的幼兒都被奪去了。將軍曾抱在懷中的被驗明是正主兒,沒有喪命,另兩個幼兒被奪去後讓人當場摔死了。」

    青舒聽的膽寒,卻也明白了一點,將軍爹和另兩名副將是得了聖命去抱灝的。三個人分別接走三個嬰兒,本是為混淆視聽,卻不想三個都被奪去,且另兩個冒牌灝被人當場摔死,唯有真正的灝沒有被人當場殺掉。

    這個幕後黑手是誰?灝才出生,他便知道如何分辨真正的灝,說明一定是皇室中人,且是與長公主非常親近之人,還是個神通廣大之人。

    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皇帝表面上要救灝,暗地裡又另外作了安排,奪走了灝。本該砍頭的人沒有被砍頭,普天之下誰有這麼大的能耐!誰能讓死囚存活於世?仔細想來也沒幾個人,而第一個能辦到此事的,非皇帝本人莫屬。

    青舒暗嘆一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灝是死是活,她說了不算。她想把灝藏起來,根本就不可能。她能做的,唯有順從將軍爹的遺願,接了灝回去照顧,然後走一步看一步,等待皇帝的發落,等待長跪皇宮南門前的一日。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她沒有天大的能耐去改變這個局面。

    她拿出火折子,面無表情地把手中的三個紙條燒成灰燼,任那些灰燼隨風飄散。收好火折子,她才開口,「今日是夫人的頭七,你們可有辦法在今夜子時前趕到德縣,照應吳夫人一二?」

    杜仲夏和洛三對視一眼,齊聲道,「但憑小姐吩咐。」意思是能辦到。

    「那好。」青舒說著,拿出一封信來,向前一遞,「把事情辦的漂亮些,別丟了我爹的臉。」

    杜仲夏和洛三齊伸手,一人抓了信的一角,接了過去,「是。」

    青舒說道,「辦完事回來,你們倆個帶著灝大大方方地回府,餘下的,我自會安排。」

    杜仲夏和洛三,「是,小姐。」

    青舒,「今日胡四可來了?」

    洛三,「今日他留下照顧灝少爺,並未前來。」

    青舒,「回去告訴胡四等人,讓他們少安毋躁。待我安排妥當了,找個合適的機會自會召他們回府。」

    杜仲夏和洛三,「是,小姐。」

    青舒望著他處問,「古強可認得你們?」

    杜仲夏和洛三兩人答,「認得。」

    青舒再問,「他可知你們失蹤的使命?」

    杜仲夏和洛三答,「不知。」

    青舒向小娟的方向一招手。

    小娟見了,急步走過來,好奇地看杜仲夏和洛三。

    青舒吩咐她,「去傳話給管家,讓他帶上銀子上來。」

    小娟答應一聲,趕緊去傳令。

    古強得信兒,拿了青舒出門前交給他的五十兩銀子上坡來。待他走近,看清杜仲夏和洛三的長相後,竟是驚的掉了手中裝銀子的包袱,「你們,你們……」

    杜仲夏只是衝著古強點了一下頭,並不言語。

    洛三微笑,打招呼道,「強哥,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古強激動的說不出連貫的話來,「你,你們……活著……」

    青舒從旁說道,「好了,管家,冷靜冷靜,先把銀子交給他們。有什麼話,等他們完成任務歸來再說不遲!」

    古強終於找回了正常說話的能力,疑惑地看向青舒,「任務?」

    青舒眼中射出幾分冷意,「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種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人,總會還擊回去。更何況,這次發生的不是打罵那麼簡單的小恩怨,而是不共戴天的殺母之仇,我豈能什麼也不做!」

    古強看看杜仲夏和洛三,又看看青舒,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只能彎腰揀起落地的包袱,打了打上邊的灰土,交到洛三的手上。

    洛三欲推辭不要。

    青舒看向杜仲夏和洛三,「拿上,手頭寬裕些,你們也好辦事。去吧!你們還得回去安頓灝少爺,時間緊迫,耽擱不得。」

    杜仲夏和洛三自然明白,於是辭別了青舒和管家匆匆離去。

    忍了一路,回到府中,古強有些急切地追問青舒,「小姐,他們,他們是何時回來的?他們在將軍在世時便失蹤了,一直杳無音訊多年,不想如今卻突然出現,老奴心下忐忑,總覺得不妥?」

    這下青舒相信了杜洛二人的說詞,原來古強真的不知道他們的使命。不過,她到底不敢對古強實說實說,於是編了個介於謊言和真相之間的說詞,「他們在夫人去世後突然出現在將軍墓前,拿了我爹的密信,自稱是我爹的護衛。他們說,多年前我爹交待他們出去尋故人之後,還命令他們尋不到人不得回來。他們根據我爹給的線索尋人,這一尋便是多年,待他們尋到人回來,才得知我爹已去了多年。他們倆個猶豫不決,最後帶著我爹的故人之子灝生活在鄉間,後來他們覺得這樣不是辦法,於是拿了當年我爹給的信來見我。」

    聽到此處,古強已經信了大半。因為他認識的將軍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對兄弟、對部下真誠且會竭盡所能地照顧著。

    青舒注意到了古強的神色,暗鬆口氣的同時,又說道,「我當時很吃驚,也不吃驚。我會吃驚,是因為沒想到我爹真有這樣的兩個護衛。我不吃驚,是因為我娘臨終前交待下了,說是我爹當年承諾要照顧好一位故人的後人,當時因為不知故人之後是男是女,我爹便說若是男孩子便是義子,若是女孩子便是義女。我爹就派了兩名貼身護衛出去尋人,只是派出去的護衛多年來音訊皆無,我娘便一直沒提及此事。直到最後,我娘才說給我聽。 」

    青舒說到此處嘆了口氣,「我娘再三叮囑我,說若是將來有護衛帶著與小陽大小的孩子回來,而回來的護衛管家又認得,我必須收留這個孩子,遵照我爹的意思將其養育成人。那日在將軍墓前見到這兩人,我並不敢信,於是約了今日見面,還特意請了管家前去。我不為別的,就是想讓管家幫我認人。您認得他們,說明他們所言不假,正好印證了我娘的話。」

    古強這下是全信了,「原來如此。不過,小姐您也太大意了,既然上次去將軍墓就見到了這兩人,又不敢確定他們所言是真是假,為何當時不喊了人上去保護?再有,您若早些告訴老奴知道,老奴今日定是早早地上去認人了。」

    青舒怕被念叨,趕緊認錯,「大概是最近太累,我這腦子轉不過彎兒來了,竟是沒想這麼多。管家,我知錯了,以後定會加倍小心,再不犯這樣的錯誤。」

    管家一擺手,「小姐,您最近確實太累,趕緊回去歇著。」

    青舒得以脫身,乖乖地回內院去了。因為隱瞞了部分真相,她覺得對管家非常抱歉,卻也知道她必須這麼做。

    再說黑白二衛,他們看過青舒給的信後,迅速趕回鎮子上,向胡四轉告了青舒的話,並交待胡四要照顧好灝,立刻弄來兩匹馬,出發前往德縣。

    他們一路馬不停蹄地趕路,終於在子時前到達了德縣縣城外。他們把馬栓在林子裡,潛到了縣城城牆下,拿出所帶工具,將三角勾子拋出,並拉了拉握在手中的一頭,確定勾的穩妥了,穿了一身黑的杜仲夏迅速順著繩子爬了上去,確定安全,他輕輕晃動勾索三下,向站在下頭的洛三傳達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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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鬧鬼
      
    寂靜的夜裡,德縣吳府中突然傳出女人尖利的叫喊聲,接著便是淒厲的哭聲。

    丫鬟婆子們驚醒,有衣衫不整地進進出出的,有跌跌撞撞地跑去點亮油燈或燈籠的,有哭喊夫人的,整個亂成一團。

    吳葉氏穿著素白的裡衣,披頭散髮地蜷縮在院中的花叢下,抱著頭正邊哭邊放聲尖叫。

    丫鬟婆子們跑上前來扶,她卻一臉驚恐地喊著有鬼,躲開不讓人扶不說,還手腳並用地爬進了花叢中不肯出來。

    丫鬟婆子們圍攏過來又勸又哄的,好不容易勸住了吳葉氏,正要把吳葉氏從花叢中扶出來時,一陣冷風自眾人頭頂吹過。

    火光明滅間,有一白衣女子低聲啜泣著凌空飛過眾人頭頂。那白衣女子的胸前是觸目驚心的暗紅。

    吳葉氏看了個正著,雙眼恐懼地瞪的大大的,再次放聲尖叫,並向後摔倒在花草中叢。

    一個小丫鬟也看到了凌空飛過的白影,喊了一聲有鬼,嚇的軟倒在地,暈了過去。

    得了主子的吩咐,前來看情況的其它院子的兩個婆子正好過來,她們只看見空中有白衣一角一閃而過。她們兩個愣住,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正好吳葉氏尖叫出聲,而有小丫鬟喊了一聲有鬼。這兩個婆子嚇的一個激靈,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對方,「來人啊,快來人啊!捉鬼啊!」

    吳葉氏的院中,哭聲與尖叫聲一片。在一陣人仰馬翻之後,吳老夫人親自出面,杖打了一個婆子,這才控制住亂成一團的局面。

    院中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吳老夫人坐在上首審問,問出了一些事。

    女子低低的啜泣聲是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聽見了的。有小丫鬟看到了從眾人頭頂上飄過的白衣女子渾身是血的樣子(這是小丫鬟嚇傻了,形容的有些誇張)。吳葉氏神神叨叨地不停咕噥著有鬼。後來的兩個婆子證實看到了白色衣角。

    所有這些加起來,得到一個結論,確實鬧鬼了。在古葉氏頭七的夜裡,子時前,吳葉氏的院中鬧鬼了,這意味著什麼?

    吳老夫人力持鎮定地痛斥眾人,說她們妖言惑眾,警告她們管好自己的嘴巴,若是誰敢亂說話,亂棍打死。

    鎮住了下頭的人,吳老夫人坐在吳葉氏的床前,看渾身髒兮兮的吳葉氏還在神神叨叨的,她斥責道,「沒用的東西!你手上沾了幾條人命娘知道的一清二楚,以前你不曾怕過,以後也不能怕。記住了,死人永遠贏不過活人。」

    吳葉氏抬了無神的眼看吳老夫人,「娘,不一樣,不一樣的。」以前她取人命,她只動口,並不曾親自動手。可這次,她無意要葉藍的命,只是一時控制不住自己而已,不曾想,葉藍就死了。是她殺了葉藍沒錯,是她殺的。她刺傷葉藍之時,葉藍看向她的目光中透著不屑、透著冷,還有一種解脫似的暢快。

    過去這麼些年,她一直瞧不起葉藍,尤其是葉藍的懦弱無能。卻不想,那一刻的葉藍很可怕。葉藍用鮮血淋漓的手甩了她一巴掌,並笑著對她說了一句話。

    「無論是生是死,我總比你活的幸福。我的女兒,定會讓你和吳鎮江付出慘重的代價。我死後,定會常常去看你們,定會好好欣賞你們最後的下場。」

    對葉藍的話,她本來是不以為意的。可是那日,被古青舒一腳踢下坡後,她開始夜夜做夢,夢中的場景千篇一律。她和葉藍吵起來,她動手刺傷了葉藍,葉藍笑著對她說會好好欣賞她和吳鎮江的下場。

    今晚更甚,她同樣做了這個夢,驚醒時卻發現自己不在床上,而是躺在院中。她嚇的爬起來,一下就看到了院牆上站著一個白影兒。那白影兒似乎發現了她,竟是伸了不知沾染了什麼東西的手向她飄來,並以女子低柔的聲音輕喚「紫妹妹,姐姐來看你了。」她嚇的抱著頭尖叫,閉上眼睛不敢看。她知道,今晚是葉藍的頭七,葉藍來找她報仇了。

    對吳葉氏要死不活的樣子,吳老夫人看不下去,大聲斥責道,「閉嘴,收拾妥當了躺下睡,今夜之事再不能提。小小的一個古府算什麼?別忘了我們吳府家大業大,子孫枝繁葉茂,豈是失了雙親且人丁單薄的古家能打倒的!再者,別忘了你還有一個背景雄厚的娘家。」

    吳葉氏痛哭出聲,「娘,那也是葉藍的娘家。」她可以耍手段欺負葉藍,她可以搶葉藍的未婚夫,她可以奪走葉藍的一切,整個葉府都沒人會吭聲。但她唯獨不能奪走葉藍的命。

    葉家還有一個不問世事的曾太祖。這個曾太祖脾氣秉性非常古怪。他可以對子孫之間爭權奪利的行徑視而不見,卻不允許子孫們自相殘殺。她殺了葉藍一事,只希望她娘能在曾太祖面前一瞞到底。否則,依葉家曾太祖的脾氣,即便她是出嫁多年的葉家女兒,曾太祖照樣會抓了她回去,在葉家祠堂前賜她一杯毒酒,結束了她的性命。

    吳老夫人也是煩的不行,「既然知道那也是葉藍的娘家,知道葉藍是你嫡親的姐姐,你為何還要犯下殺孽,殺了親姐?」

    吳葉氏痛哭出聲,拿手摀臉。她怎麼知道葉藍一改懦弱的性子,敢對她惡言相向?她怎麼知道葉藍會那麼容易死?

    不曾想,這個時候,吳老夫人驚恐地睜大了眼盯著吳葉氏的手和臉,竟是抖著聲音,「來,來人啊!快來人。」

    站在吳老夫人身側的婆子抖著手扶住吳老夫人,同樣瞪著吳葉氏,心驚膽戰地喊,「來人,快來人,來人啊!」

    候在外邊的丫鬟婆子衝入屋內,見吳老夫人與近身的婆子正顫巍巍地往後退,一群人喊著老夫人圍攏上去,卻在見到披頭散髮地坐在床上的吳葉氏滿臉、滿手血污時,一個個嚇的尖叫連連,再次亂作一團。

    吳葉氏不明所以,淚眼模糊地看著一個個躲的老遠的眾人,發現眾人看她的眼神像見了鬼一樣,她疑惑不解地摸了摸臉。臉上濕濕的,是眼淚;臉上粘粘的,是……她一驚,臉上為什麼會粘粘的?還有,為什麼她覺得身上有一股血腥味兒?為什麼她身上有粘膩感?

    她驚疑不定地看向雙手,血淋淋的。她嚇的尖叫,把手胡亂往床上被褥上抹,卻發現越抹越多,她差點嚇暈過去,以從未有過的速度和姿勢跳下床向眾人的方向跑去。

    眾人本就嚇的半死,又見沖她們跑來的吳葉氏穿的白色裡衣的褲子上盡是血,眾人開始沒命地尖叫、沒命地喊「鬼啊!」,一個擠一個地往外跑。

    吳老夫人畢竟不年輕了,刺激過大,暈倒在當場。還有兩個膽小的丫鬟軟倒在地,陪著吳老夫人躺在了地上。

    吳葉氏尖叫連連地跟著眾人跑,也沒注意腳下,一下絆在吳老夫人身上,摔倒在了地上。等她哭喊著爬起來時,她才注意到自己的裡衣褲子上有未乾的血漬。她啊地大叫一聲,白眼一翻,終於支持不住,昏倒在地。

    跑出去的丫鬟婆子不敢進去,而沒跑出去的、昏倒的又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恐懼瀰漫在整個院落中。直到呈葉氏的長子和次子趕到,找到主心骨兒的下人們才停止了尖叫與哭喊。

    吳天斌叫來兩個壯實的婆子,讓她們背了昏迷不醒的吳老夫人和吳葉氏出去,安置到其他房間中。之後他又指揮人在屋中點亮數盞油燈,屋外院中點亮十幾個火把,然後親自帶著管事婆子、管事和幾名家丁里外搜查。

    管事婆子翻吳葉氏的床舖時大驚失色地大叫出聲。知道有異,立刻有家丁衝上前去。大家這才發現,吳葉氏床鋪上的褥子上盡是暗紅的血液。先前沒人發現,是因為被子蓋在上面。那時候下人把吳葉氏從院中扶回房間,讓吳葉氏上床躺著。吳葉氏不肯躺下來,於是靠裡側坐了,下人便隨手將被子的一角給蓋到了吳葉氏的身上。

    大家都是魂不守舍的,都沒有註意到異常,吳葉氏自己也沒注意到。於是,褥子上的血及浸染到被子裡側的血沾染到了吳葉氏的裡衣褲子上。吳葉氏又是一會兒捏緊被子,一會兒把手放進被子裡,手上也沾了血。然後她哭,拿手摀臉,於是弄得臉上也是血,這才嚇到了吳老夫人,才有了接下來的混亂。

    至此,吳葉氏身上沾的血解釋清楚了,卻解釋不清楚吳葉氏床上的這一大攤血是哪裡來的。於是,事情又回到原點,鬧鬼,有白衣女子在院中低泣著飄來飄去。再有,今夜是被吳葉氏害死的古葉氏的頭七。

    在吳府鬧的人仰馬翻的時候,一黑一白兩個影子站在德縣縣城的牆上。他們回頭望了一眼遠處燈火通明的府邸,轉過臉,縱身一跳,無聲無息地消失於夜色中。

    吳府上下,尤其是女眷們,人心惶惶地終於迎來天邊的朝霞。天亮了,大家不再戰戰兢兢的,雖然個個睡眠不足的樣子,可想到青天白日裡鬼魂不能再作怪,不少人盼著太陽不要落山。

    吳老爺不信邪,認定這是人為的,封了二房的這處院子,讓人徹查到底,吩咐家丁們就連院中的一草一木也不能放過,一定要找到異常之處來,一定要查出是誰在興風作浪。沒想到,數十個家丁搜索了大半天,什麼也沒發現,鬧鬼之事是不是人為的,一點頭緒都沒有。

    陰險狠毒如吳葉氏,這次嚇的不輕。鬧騰了一夜,她根本不敢睡,當然,嚇暈過去那段不算。她困倦的厲害,趁著白日想補覺,卻也不能安心地睡下。她輾轉反側,最後吩咐人拿了一把菜刀來,把菜刀放到了枕下。她還是不敢睡,於是叫來兩個丫鬟寸步不離地守在她的床邊,吩咐這兩個丫鬟不得走開、不許幹別的,必須盯著她。

    如此,過了片刻,她終於睡著了。可即便如此安排,她還是驚醒了好幾次。

    到了晚上,她更是不敢睡,一直坐到天亮。自然,她不是一個人坐著,身邊有丫鬟婆子陪她坐到天亮。

    屋外,燈籠、火把點了不少,把院子裡的一景一物照的清清楚楚的。特意派來守夜的家丁們個個睜大了眼,半個時辰巡邏一回。

    天亮後,吳葉氏受不了這樣提心吊膽的日子,於是頂著烏青的眼,叫來長子,要長子派人去請康德鎮寧雲寺裡的高僧,讓高僧來家中作法驅鬼。吳天斌的病還是時好時壞的,他去和吳老爺一說,吳老爺沒有反對,立刻讓管家安排。

    去寧雲寺請高僧需要時間,這中間怎麼辦?

    吳葉氏寢食不安,整日裡疑神疑鬼的,整個作息時間都顛倒了。她白日裡睡覺,晚上不是做女紅就是拉著丫鬟婆子陪她說話。再有,無論白日還是黑夜,她從不自己一個人呆著,身邊至少要留兩個人。就連去如廁,她都不讓丫鬟離身。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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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7 19:50:24
第一百六十九章 忙生計
      
    在吳葉氏寢食不安的時候,古府田莊上的人們正熱火朝天地忙於秋收。

    一品樓那邊派了人來,拉走了五車的嫩苞穀。同時,周伯彥的一支商隊特意轉到了康溪鎮上,拉了整整八車的嫩苞穀走。原來,周伯彥離去時,途經錦陽城時給自己的商隊留了信,要他們回京時務必到古府上找青舒拿貨,並把貨運回京去。這貨自然是指嫩苞穀。

    嫩苞穀已經有了銷路,青舒便把心思放到了別處,開始大量採購醃酸菜的鹽和醃酸菜用的大缸。還有一樣,要騰出足夠大又適合放酸菜缸的地方來。酸菜缸放哪裡也有講究。太冷,醃製的時間太長,難入味兒;太暖,又容易爛。所以,一定要放到室內,還得是不冷又不太熱的地方。

    大致看了一下,莊子上差不多可以放一百五六十個大缸。而府裡,空房間不少,再把廚院的雜物房收拾出來,差不多也能擺下一百來個酸菜缸。

    去年醃的酸菜掙了大錢,因此全府上下對醃酸菜的事非常重視。古強提議往他房裡擺兩大缸。青陽自告奮勇地表示,他的房裡也可以擺幾個酸菜缸。

    青舒不答應,「不行,酸菜醃好了總會有些氣味散出來,難道你們想每天都聞著酸菜味兒睡覺?」

    古強卻不這麼認為,「老奴受得住這個味兒,多放幾缸也沒問題,只要留了進出的地方就成。」轉過臉又對青陽說,「少爺屋裡可不成,且不說那家具用品都是上好的,少爺還得會客,屋中可不能弄出異味兒來。」

    正端了參茶進來的蘇媽媽附和,「就是這個理兒,少爺屋裡可不能放酸菜缸。」「小姐,阿琴、三娘和五娘都說了,她們屋裡也能放上幾缸。」

    青舒忍不住笑,「行了,按你們這意思,府裡沒個不放酸菜缸的地方了。」

    蘇媽媽把一碗參茶放到青舒手邊,一碗參茶放到青陽的手邊,「小姐,少爺,這要趁熱喝。」

    青舒覺得,再這樣補下去,用不了幾日定要流鼻血了。

    「蘇媽媽,明日別再煮參茶了,補的太過也不好,不信你問周大夫。」她很是無奈。不提周大夫,蘇媽媽是不會妥協的,堅持要給他們姐弟補下去。不是蘇媽媽煮參茶的手藝不好,除了煮紅棗糖水的手藝實在嚇人之外,蘇媽媽煮別的東西的手藝都很不錯。

    果然,一聽周大夫,蘇媽媽就遲疑了,「那,不煮參茶了?」

    青陽猛點頭,「對,不煮了。」姐姐說了,補的太過會流鼻血,對身子不好。他不要再喝參茶了。

    等青舒和青陽喝了參茶,蘇媽媽有些失落地端了空碗走了。

    古強看了直搖頭,「小姐、少爺,不必放在心上,過一會兒她就好了。」

    青舒不明白,近段時間蘇媽媽到底是怎麼了?為何會如此熱衷於給他們姐弟補身子?她把這事放一邊,「管家,我琢磨了幾日,想著帶幾家和府裡親近的人家醃酸菜,讓他們也跟著咱們掙幾個銀子,你覺得如何?」

    古強聽了意外又高興,「小姐,您想帶著哪幾家賺銀子?」

    「我看程娘子兩口子人不錯,會做人,人品也不差,可以帶著。還有阿琴的爹娘和阿琴的里正舅舅。就算他們一家醃上兩缸,一共也就六缸。到時候我們代他們賣掉,賣得的銀子我們扣上一成,九成都給他們,對他們來說也是個大進項。」

    古強搓了搓手,「這是好事兒。不過小姐,就算做好事兒也得先把醜話說在前頭,省得最後好事變成壞事。」

    青舒覺得有理,「管家說的對。」

    「小姐,這樣,得五五分成。您教會了他們醃酸菜的法子,還幫他們賣,該拿的必須得拿,還得讓他們明白小姐您是給了他們大人情的,省得日後人心不足,弄些麼蛾子出來。」他這是把人性看的通透了,因此什麼都要想在前頭。

    青舒覺得身邊有古強這樣的管家在,簡直太好了。許多她想不到的地方管家都會替她想到,會提醒她,會替她從旁給圓周全。

    「程娘子那邊我自己說,阿琴爹娘和舅舅那邊誰去說,你看著辦。不過有一樣,必須說在前頭,我帶他們掙銀子是看在有交情的份兒上,他們可不能把醃酸菜的法子給我傳出去。」

    古強答應了,下去做事。

    青舒輕捏弟弟的鼻子,「你都支著耳朵聽半天了,聽明白什麼了?」

    青陽一臉希翼地問青舒,「姐姐,今年不收豆子了嗎?收豆子的時候,小陽還去記帳付銀子好不好?」

    青舒笑了,「哎呀,還好小陽提醒了姐姐,要不然姐姐都忘了收豆子的大事兒。成,過幾日,過幾日農人們秋收的活計差不多了,咱們就收豆子,還要收白菜。到時候,小陽還是姐姐的記帳先生。」

    得償所願,青陽笑彎了眉眼,「我想帶小榮弟弟去,讓小榮弟弟幫我,可以嗎?」

    青舒一口答應,「好啊!」

    青陽坐不住了,「我去告訴小榮弟弟。」

    青舒笑道,「去吧!正好姐姐要出門。」

    青陽立刻不走了,「姐姐去哪裡?」

    青舒答,「去程娘子家。你要跟嗎?」

    青陽想了想,搖頭,「我要和小榮弟弟玩兒。」

    洛小榮是過了古葉氏的頭七才被青舒接回來的。這兩日盧先生恢復了學堂,他們的生活已經慢慢回到了正軌上。

    青舒沒讓人準備馬車,而是選擇了步行。她把小娟和小魚帶上,臨出府門時正看到互相追逐著玩耍的麥子和笙歌,旁邊還有看管這兩個小傢伙兒的小丫。她笑著一招手,把小丫他們三個叫到近前,「想吃什麼,趕緊說,回來時給你們買。」

    麥子舉了小手,「糖。」

    笙歌鼓了鼓腮幫子,「吃糕糕。」

    小丫眨巴著眼睛說,「小丫不花銅板。」

    青舒扑哧一聲笑了,「好吧,給麥子買糖,給笙歌買糕糕,給小丫買兩根漂亮的頭繩好了。」

    小娟趕緊說道,「小姐,我要吃肉。」

    青舒既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只管往外走。

    小娟趕緊跟上,「小姐,我要吃肉。」

    小魚看不過去,小聲數落,「你又不是幾歲的孩子,嘴怎麼那麼饞?」

    小娟嘀咕,「人家幾日沒吃肉了。」

    青舒停下來,霍地轉身,抬手往小娟的額頭上彈了一記,「臭丫頭,前日才給你吃肉,你居然說幾日沒吃肉了,討打。」

    小娟瞬間老實了。

    蔡鐵牛和另一個守門的家丁給青舒行禮。見青舒身後沒有家丁跟著,蔡鐵牛著急,「小姐稍等,容小的叫兩個人過來保護小姐。」

    青舒一指蹲在蔡鐵牛的腳下正甩著尾巴的黃狗,「讓它跟著就成,不用叫人來。」這黃狗通人性,府裡的孩子抱著它脖子玩兒都沒有關係,溫順的很。可一旦有外人來,管他是男女還是老少,它搖身一變,立刻凶悍無比起來,很會看家護院。

    蔡鐵牛一臉的為難。見小姐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他去取了栓狗的繩子過來,拍了拍黃狗的頭,給黃狗栓上繩子,然後問,「小姐,小的牽了它跟著,成不?」

    青舒點頭,蒙上面紗,抬步走出府門。

    小娟和小魚趕緊跟上,而蔡鐵牛囑咐另一名家丁看好門戶,牽了黃狗跟在最後頭。

    青舒慢悠悠地走,先到糕點鋪子裡買了一包糕點,再到自家雜貨舖裡拿了一包糖果,讓丫鬟拿了,走去了程家。

    程牙人和程娘子獨門獨戶地住著,小日子過的還算不錯。雖然院門開著,青舒還是示意小娟出聲。

    小娟一邊往裡走,一邊大聲問,「程娘子在家嗎?」

    堂屋門開了,露出一個小腦袋探頭瞅了他們一眼,迅速又縮了回去。立刻的,程娘子出來,笑臉相迎。

    青舒這是第二次來程家。與第一次來相同,院子裡乾淨整潔,屋內也收拾的一塵不染的,東西擺放的也非常的規整。程家有二女一子,兒子在私塾裡讀書,大女兒出去串門子了,家裡只有小女兒在,還有一個親戚家的孩子,就是剛才探頭瞅他們的四五歲年紀的男孩子。

    青舒和程娘子閒話家常片刻,使了個眼色,讓小娟和小魚帶了兩個小的出去。

    程娘子注意到了,見小娟哄了她的女兒和小侄子要出去,便明白青舒這是有話要對她說,於是吩咐女兒帶著弟弟出去玩兒。

    等屋內只剩下她們兩個,青舒笑問,「酸菜,聽過沒有?」

    程娘子笑道,「聽當家的提過,說是錦陽城裡的大戶人家吃的稀罕菜,好像是過年時候才能吃到的菜。」

    青舒笑,這當牙人的,消息就是比一般人靈通。

    「過年的時候,想攢幾個銀子不?」

    程娘子笑道,「看小姐說的,自然是想的,誰家不想?」

    青舒正色道,「你們若能不說出去,即便是親戚朋友之間你們也不會說露嘴,不會洩密,我便給你們一次攢幾個銀子的機會。和你當家的商量一下,願意的話,過兩日去我那邊說一聲,我會安排。」

    程娘子也不是糊塗人,青舒先提了酸菜,後提了給她機會攢銀子,於是大概明白了,「小姐,您是說那酸菜……」

    青舒笑著點頭,「我可是指著它賺銀子的,不管你願意還是不願意,可不能傳出去,不能讓人知道它是出自我的府上。」

    程娘子喜出望外,「小姐放心,我們都明白。若不是小姐瞧得起我們,為了幫襯我們,有銀子小姐自己會賺,哪裡需要說給我們聽!」

    青舒起身告辭,「沒別的事,我就回了,以後有空了再過來。」

    「哎,小姐慢走。」程娘子一臉喜色地送青舒出來,一直目送青舒走遠,這才牽了女兒和侄子進屋去,然後盼著男人早些歸家。富貴人家吃的酸菜呢!聽說錦陽城有個大酒樓,那酸菜可是一兩銀子一碗賣的。

    從程娘子那邊出來,青舒沒有直接回去,而是在街上閒逛。她買了兩根小女孩子喜歡的頭繩兒、一包糕點、一包糖果。最後來到風味小吃鋪,她讓廚子切了一斤豬頭肉給小娟包上、兩個肉夾饃給蔡鐵牛包上,給小魚包的是半斤肉丸子。

    看到趴在腳邊的黃狗,青舒問廚房打雜的,「可有大骨頭?」

    骨頭二字,讓黃狗立馬抬了頭,豎起了耳朵。

    打雜的說有。

    青舒說道,「取幾塊兒給大黃。」

    打雜的忙取了三兩塊兒骨頭過來。

    小娟見了上前接了,「我來,我來,平日里淨是元河哥提了剩骨頭回去給大黃,弄得大黃只會討好元河哥,都不理我了。」

    青舒搖頭,叫了古元河到一邊問話,「你覺得寧四這人如何?」

    古元河想也不想就說,「能吃苦,肯幹,人也實在,一點都不滑頭。」

    青舒點了點頭又問,「他娘或娘子來沒來過鋪子裡?」

    「從沒來過。小姐,有什麼不妥嗎?」

    「他娘還在給人縫補衣裳、洗衣裳嗎?」

    「是。寧四在鋪子裡做活計,工錢已經漲到了四吊錢,他覺得家裡日子好過了,不想讓他娘再吃那份兒苦,勸他娘別再接這些活計。可他娘不肯,說這樣好歹是個進項。寧四說服不了老娘很愁,他娘子便身體好的時候就幫著他老娘作縫補了。」

    「那孩子誰看著?」

    「說是他老娘和娘子輪流看著,就是一個縫補、洗衣裳,另一個就看孩子。」

    「這樣,今日下工的時候你問問寧四,他老娘和娘子切菜的手藝如何?若是好,你讓他回去說一聲,洗衣裳的活計別接了,過得幾日我有其它活計交給她們做。」她來前沒有這個想法,剛看到寧四,想到寧四的表現一直不錯,她才起了心思。

    這時候,最後一鍋炸好的肉丸子從油裡撈出來。青舒趕緊吩咐說一半給她包起來,她要帶回去給少爺們吃。

    青舒回府的時候,等在府門口的麥子和笙歌歡呼一聲,在原地蹦蹦跳跳的。小丫在一旁要他們安靜,不許他們吵鬧。

    青舒走過來,從小魚手裡拿了一包東西塞進麥子的手裡,「你的糖。」拿了另一包東西塞進笙歌的手裡,「諾,你的糕糕。」之後從荷包裡拿出兩根一藍一綠的頭繩遞給小丫,「你的頭繩。」

    小丫的眼睛亮亮的,雙手接過頭繩,「謝小姐。」

    青舒挨個兒點他們的鼻子,「去玩兒吧!」說罷,往府內走。

    跑去一旁的麥子和笙歌忙著打開各自的吃食,然後搶著把自己的好吃的分給小丫。

    青舒回頭,看著兩個小的唧唧喳喳地搶著要給小丫吃東西,笑著轉過頭。當看到往這邊走來的青陽和洛小榮的身影時,她一拍手,喊了一句,「跑第一的給一包肉丸子。」

    青陽和洛小榮聽了,互看一眼,拔腿就跑,嘴裡喊著姐姐。

    「肉丸子是我的,是我的。」陳喬江喊著從後頭的拐角衝出來,拼命往前跑。

    先起跑的青陽和洛小榮回頭瞅了一眼,都加快了速度。

    洛小榮明顯跑不過青陽,他停了下來,轉過身一邊張了小手要攔陳喬江,一邊喊,「小陽哥哥快跑。」

    青陽哎地答應一聲。

    陳喬江立馬不樂意了,「喂,洛小榮你什麼意思?走開,走開,別擋路。」

    「不許過,不許過。」洛小榮張了小手擋著,擋不住了就伸了小手抓住陳喬江不撒手,「不許過,不許過。」

    陳喬江氣的跳腳,又不敢對洛小榮動手,只能喊出來發洩不滿,「耍賴,你們耍賴,我不干。」

    青陽已經跑到了青舒他們跟前,小娟笑咧了嘴,把一個油紙包的肉丸子放進青陽的手裡,「少爺,快吃,丸子還是溫的。」

    青陽笑的眉眼彎彎的,揚了手中的油紙包衝洛小榮喊,「小榮弟弟快過來,咱們一起吃。」

    陳喬江一蹦老高,「還有我,還有我,敢不給我,我揍你們。」

    青舒撫掌大笑,拿了小娟手裡的另一個油紙包晃了晃,「這是什麼?這是第二包肉丸子,想吃的,儘管來搶。」說擺,往左邊跑去。

    陳喬江拔腿就追,「這包是我的,是我的,誰也不許搶。」

    青舒回頭看了一眼,喊道,「大黃來,給你吃骨頭。」

    汪的一聲,剛被解開繩子的大黃嗖的一下衝了出去,追在青舒和陳喬江的後頭。

    陳喬江別看是個小霸王,卻怕狗。他喊了一聲娘,火燒屁股似地跑的飛快。不過,他跑的再快也快不過大黃,發現大黃就在身後,他嚇得大喊大叫的一把抱住了廊柱,整個人都嚇傻了。

    大黃才不稀罕和他玩兒,嗖的一下從他身側跑了過去,追在青舒的後頭。

    青舒笑著改了方向,往小丫他們的方向跑。

    麥子和笙歌根本不知道什麼叫怕,居然拍著手、挪著小短腿迎上來,想要抱住大黃。

    青舒怕大黃撞倒了兩個小的,於是一邊跑,一邊從手裡的油紙包裡拿出一顆肉丸子往旁邊一丟,「大黃,給你骨頭。」

    大黃向那邊飛撲過去,一下就接住了丟出去的肉丸子。這惹得跟在後頭的青陽和洛小榮看直了眼。就連麥子和笙歌都看呆了。

    青舒已經停了下來,她有些喘,但臉上的笑容不減,「這,這一包,你們分著吃。」

    「姐姐,小心後面。」青陽急喊出聲。

    青舒來不及反應,剛剛還被狗追的臉色青白的陳喬江竟活蹦亂跳地出現在青舒的後方,一把搶了青舒手中的油紙包得意洋洋地跑了。

    青舒笑罵道,「臭小子,你的這種機靈勁兒一半用到讀書上就好了。」

    小娟跑過來報信兒,「小姐,蘇媽媽就要過來了。」

    青舒一聽,趕緊跑走,找地方躲去了。

    當聞訊的蘇媽媽找來的時候,青陽正大方地把手裡的肉丸子分給洛小榮及小丫他們吃。

    蘇媽媽看看左右,「小姐人呢?」

    青陽和洛小榮幾個低頭專心吃東西,並不說話。

    小魚輕道,「小姐不是回內院去了嗎?蘇媽媽您沒遇到?」

    蘇媽媽疑惑,「是嗎?我還以為小姐又失了分寸,跟個孩子一樣亂來了。沒事,沒事,只要小姐不蹦蹦跳跳的,沒忘了大家閨秀的作派就成。」要走的時候,意識到不對,瞪住小魚,「小姐回內院了,你在這裡做什麼?」

    小魚忙道,「小姐讓奴婢拿了買的糕點給少爺們吃。」

    蘇媽媽看青陽他們吃的高興,倒是沒再說什麼,回去了。

    見此,小魚拍了拍胸口,心道好險。

    躲在不遠處的青舒衝小魚豎了一個大姆指,表示讚許。然後她回頭,往躲在她身後的小娟的腦袋上狠敲了一下,「臭丫頭,人家小魚幫小姐我打掩護,你呢!你卻躲到了小姐我的後頭去。」

    小娟伸了一下舌頭,搔了搔頭,一臉的無辜。

    青舒不敢耽擱,趕緊溜回了內院去。

    過了幾日,幾車的大白菜拉到了古府。白菜在太陽底下晾曬了一日,青舒便招集了人手醃第一批的酸菜。

    寧四的老娘和娘子兩人,程娘子一人,阿琴的娘和舅娘陳氏兩人,這就是五個人。再加上古府上的人,共十幾個女人湊到一起,開始分工合作醃起了酸菜。考慮到早晚天氣太涼,再加上女人的體力遠不如男子,青舒便固定了做工的時辰,每日辰時過半開工,午時吃飯兼休息半個時辰,下午申時收工。

    青舒把監督、管理的差事交給了管家和蘇媽媽後,自己帶了青陽、洛小榮和陳喬江跑去莊子上收豆子和白菜了。今年的豆子再不是三文兩斤或兩文一斤的價了。

    青舒定的收購價是,黃豆和紅小豆五文一斤,花腰豆三文到四文不等。白菜的收購價與去年康溪鎮上的市場行情相同,一斤一文半到兩文不等。

    因為大多數人家的農忙還沒有結束,第一天收上來的豆子並不多。而白菜,因為許多人家都沒從地裡拔,所以沒有一個來賣的。

    青舒發現,一向不怎麼安生的陳喬江居然對記帳和付帳異常專注,從頭到尾根本沒有搗過亂。青舒覺得詫異,難道這孩子的興趣在作買賣上?

    青舒這邊過的充實而忙碌,而吳葉氏那邊的日子並不好過,而且是非常的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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