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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青青楊柳岸]將門女的秀色田園[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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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4 18:12:44
第一百三十章 真相
   
    「見過古少爺,見過洛少爺。 公子很忙,兩位小少爺過會兒再來可好?」顧石頭的聲音自院中傳來。

    「不找彥哥哥,要找姐姐玩兒。」這是青陽的聲音。

    哭的正起勁兒的青舒吸了吸鼻子,淚眼汪汪地,說話還帶著鼻音,「走開。」這自然是說的周伯彥。

    院中,青陽和洛小榮不願離去,姐姐,姐姐地叫著。弄得顧石頭和護衛頭大,又不敢趕走他們,只能擋著不讓進去。

    周伯彥不得不放開青舒,同時,用指腹輕輕擦去青舒眼角的淚,低聲說道,「你坐會兒,洗了臉再出去。」然後不等青舒說話,把青舒按坐到旁邊的椅子上,招呼院中的顧石頭端一盆洗臉水進來。

    青陽聽見周伯彥的聲音,「彥哥哥,我們可以進去嗎?」管家伯伯可是特意讓他們過來找姐姐玩兒的。管家伯伯還說,姐姐看到他們找來玩兒一定會很開心。

    他哪裡知道,管家派他和洛小榮過來,完全是為了讓周伯彥不對青舒亂來。

    周伯彥看了眼哭的眼睛紅通通的青舒,再看看自己穿在身上的衣服,「等一等,哥哥和姐姐在談事情,馬上就好。」

    青舒倒是沒有戳破他的謊話。

    青陽答應一聲,拉著洛小榮圍著護衛直轉,還不時摸摸護衛掛在腰間的配刀的刀鞘。

    等顧石頭端了洗臉水送來,周伯彥沒讓他進屋,而是自己在門口接了洗臉盆,吩咐顧石頭等在外邊,自己端水盆過去給青舒。

    等青舒洗過臉,進了里間的周伯彥換了一身衣裳出來,連頭髮也已梳好。

    得到允許,青陽和洛小榮進來,一下就圍到青舒左右,關心青舒為何紅著眼晴。

    青舒便扯了個謊,說眼睛裡進了東西,眼睛疼弄的,然後一手拉了一隻小手往外走。

    周伯彥目送他們三個離開後,抬頭看了看天邊的雲,「請管家。」

    不多時,古強便到了。周伯彥把信往前一推,「當年的事,恐怕瞞不住了。」

    古強拿信看,倒吸一口涼氣,「公子,這是哪裡來的?」妄議長公主者斬,這是皇帝的諭旨,上至朝臣,下至平頭百姓,哪個敢議?別說皇帝,就是太后娘娘都不允他人非議長公主之事。幾年前,四皇子的母妃與一名朝廷命婦說起了驚才絕豔的長公主時,說了一句不中聽的話。太后娘娘耳聞後,大發雷霆,杖打這名貴妃並貶其為末等妃嬪不說,還差點就賜下一杯毒酒給那名朝廷命婦。當時若不是彥公子苦求太后娘娘開恩,別說那名朝廷命婦,就是被貶的四皇子的母妃都活不成。

    周伯彥說道,「阿舒剛才拿過來的。她問我有沒有其他兄弟姐妹,她問我信中所寫是不是真的。這信,看紙張及墨跡,怕是幾年前寫下的。她從何處所得,恐怕不會告訴我,只有你去問了。」他有些惱自己,剛才反應實在太大了,失了理智,否則也不會惹哭了她。

    想起今日青舒支開所有人與古葉氏呆在一處的事情,古強立刻就明白了。雖不情願,可他不得不說,「不用問了,夫人和小姐今日鬧的很不愉快,小姐把內院伺候的全部趕出來和夫人呆了小半個時辰,之後臉色很不好,直接來了公子這邊。怕是就為了它才吵起來的。」

    周伯彥沉默。

    古強嘆了一口氣,說的猶豫,「這,這寫信之人為誰,恐怕只有夫人自己知道。以老奴的身份,怕是不好追問。」

    周伯彥輕敲桌面,「可是古叔,這是追查真相的一條線索,難得的一條線索。」這幾年來他一直在暗中調查當年的事情,前後得過幾條線索,可他總會晚一步,他查到的人總是被滅口。

    古強為難,「公子,那是將軍夫人。」是的,不管這幾年古葉氏如何不著調兒,可畢竟是他們崇敬的將軍娶進門疼愛的夫人。他怎能去逼問?

    周伯彥也為難,古葉氏不僅是恩人之妻,還是他一心要娶的女子的親娘,不好辦。

    古強想了又想,建議道,「當年的事情,應該說給小姐知道,小姐知情後,知道事關重大,或許可以從夫人那邊問出什麼來。」

    周伯彥一口拒絕,「不可。」

    「為什麼?」

    周伯彥幽幽地低語,「怕她會恨我。」

    古強一怔,憶起當年的事,說不出話來。說句心裡話,他不想小姐捲進當年的恩怨中去,可世事從來不是按著個人的意願來的。你不想介入,你不想找事兒,不代表別人不會找你事兒。

    周伯彥收回信,「算了,當它不存在吧!」

    古強躊躇片刻,「公子多慮了,將軍是自願的,即便小姐得知了真相,也不會怨恨公子。」

    周伯彥沉默著。

    第二日一早,青舒支開身邊人,傳古強到書房說話。

    「我爹是怎麼死的?」青舒一臉平靜地問。

    「將軍為國捐軀,戰死在西疆棲霞關。」古強答的嚴肅認真。

    「我爹到底是怎麼死的?」青舒的語氣加重,言外之意是她不再信這套說詞。

    古強嘆了口氣,似是陷入了回憶般講道,「小姐,將軍確實是戰死在西疆棲霞關,老奴沒必要騙小姐。當時,將軍正在駐守棲霞關。那時,邊疆相對平定、暫無戰事,駐守棲霞關的將士只有五千人。原本,將軍是要被詔回京的,而接任者是姓武的將軍。不曾想,在武將軍帶著軍令前,在武將軍帶著軍令前來,正和將軍交接的時候,突然邊境上大亂,有三支不明身份的人馬在邊境上展開了一場廝殺。」

    「很快,探子回報,這場廝殺中不僅有西昌國的軍隊,還有我大安的軍隊。而我大安的軍隊,不是在共同抗敵,而是在互相殘殺。將軍與武將軍之間產生了分歧,將軍主張出兵,武將軍主張按兵不動。兩人各執一詞,誰也不能說服誰。將軍點兵要出戰,武將軍阻止,下邊的將士不知道要聽誰的。最後,將軍帶著親衛及一部分願意聽將軍調遣的將士出戰,這一去,便是血染疆場。老奴沒本事,沒能保護好將軍。」他說到此處,控制不住情緒,有些哽咽。

    青舒濕了眼角,「管家,你們一人一個說法,我已經不知道該相信誰了。你告訴我,我該相信誰?」

    古強見青舒神色間顯露的痛苦之色,心中有了決定。他走出去查看外邊,確定無人,又回到書房,一臉謹慎地壓低了聲音,「小姐,老奴就不瞞小姐了。但小姐要答應老奴,聽罷記進心裡便可,千萬不要對他人提起。」

    青舒鄭重地點頭。

    「再有,小姐,請不要怨恨彥公子。彥公子懷著愧疚之心,懷著失去爹娘的痛遠走他鄉,這些年也不知他是怎麼熬過來的。」古強感嘆道。

    青舒疑惑了,將軍爹的死關周伯彥什麼事?不是說將軍爹是為了長公子的孽子死的嗎?

    古強把聲音壓的低低的,「小姐,當時將軍堅持出戰,是因為在邊境上廝殺的三支人馬中,一支為大駙馬率領的長公主的親兵,一支為武氏的私兵,一支為西昌國的皇子衛隊。」

    青舒非常的震驚,一時無言。長公主和駙馬,西昌國皇子,還有一個不知道是什麼身份的武氏,一個比一個有來頭兒,這種混水將軍爹都敢淌?

    古強又說道,「武氏,即我大安王朝的前皇后,武皇后。」

    青舒聽傻了。什麼情況?難道是三角戀引起的戰事?一個外國皇子被長公主和皇后同時看上了?她馬上暗罵自己想的太離譜,認真聽起來。

    「武氏和長公主歷來不和,卻不知為何二者在邊境上竟廝殺了起來。長公主的親兵不足五百人,武氏的私兵卻有近三千人。當時,不知出於何種原因,西昌國皇子護衛隊越過邊境衝入戰局,幫助長公主對抗武氏的私兵。即便如此,西昌國皇子護衛隊僅有千人,人數上半數的差距使得長公主毫無勝算。 」

    「將軍與大駙馬交好,得知大駙馬遇險,自然要出兵支援。但,武將軍是武氏的兄弟,他自然要極力制止將軍。將軍為了出兵救大駙馬,不惜得罪武將軍,大吵了一架。武將軍下令把將軍綁了關起來,將軍當時掀翻了幾人,帶著願意追隨的將士近兩千人馬出兵支援大駙馬。」

    「將軍的介入,已經扭轉了大駙馬一方的劣勢,將軍一邊保護駙馬與公主,一邊勸武氏的私兵住手。不曾想,武將軍帶了近兩千人趕到,支援武氏的私兵,使得我們一方死傷慘重。眨眼間,大駙馬替長公主擋下一箭,倒下再不曾起來。彥公子還是個少年,聽到長公主淒厲的哭聲,抓著染血的劍不管不顧地往長公主和駙馬的方向跑。一波箭羽聲破空而來,我轉身欲救下彥公子,但對手很難纏,我脫身不得。」

    「將軍他正自責沒能護住駙馬,見彥公子遇險,揮槍掃落部分箭羽,同長公主的親兵一起把彥公子和長公主護住。可對方勢必要取了彥公子和長公主的性命,戰事愈發激烈。我到將軍身邊時,渾身是血的駙馬拼盡最後一口氣將彥公子託付給了將軍。將軍應下,彥公子卻不肯走,拉扯間,將軍用身體替彥公子擋下一箭。雖不是致命傷,卻也不輕。我們護著將軍和彥公子突圍,長公主被親兵護著跟在我們後頭突圍。」

    「眼看就要突圍成功,不曾想前方有埋伏,我們又死傷了很多人。而將軍,用身體替彥公子擋了三箭。我們殺紅了眼,只想快些衝出去為將軍請大夫看傷。那時候,步元帥步大將軍率兵趕到,我們得以脫困,可將軍的傷實在太重,軍醫也無能為力。彥公子很自責,抱著已死的將軍不撒手,非要大夫醫治將軍。」

    「事後,皇帝大怒,武皇后被廢,武氏一族被誅九族。這之後,長公主失蹤,彥公子背了行囊離京不知去向。此事只有朝中幾名重臣知曉內幕。關於武氏被誅九族,對外的說法便是武氏一族謀反,將軍忠君為國被武氏一族所害。」

    青舒聽的心驚膽戰的,「那,那孽子是指……」

    古強嘆氣,「小姐,長公主和駙馬只得彥公子一個孩兒,哪裡來的什麼孽子?依老奴之見,必是長公主的仇家將彥公子罵成了孽子。」

    這麼解釋也對,可是,「既是爹捨命相救,他為何又擔心我會恨他?」青舒對周伯彥的反應很不解。

    古強驚訝,「小姐,難道您不恨彥公子嗎?」

    青舒更加疑惑,「我為何要恨他?」

    「將軍是為護他而死,他耿耿於懷至今。他曾說過,這世上誰恨他都沒有道理,唯有少爺和小姐恨他,是應該的。他覺得是他害得少爺和小姐失去了爹爹,他應該被怨恨。」

    青舒詞窮。若是原主在,應該是會怨恨他的吧!就像他自己說的,因為他,她的將軍爹才會死。將軍爹一死,他們一家人再沒有幸福可言,日子都過成了那樣,沒有歡笑、沒有母慈子孝,窮困潦倒的差點就揭不開鍋了。

    是不是後到的她沒有親身感受過被將軍爹疼愛的幸福,所以才會心裡沒有任何怨懟,一點怨恨周伯彥的意思都沒有?那,她要不要特意去怨恨周伯彥幾天,證明自己的確是將軍爹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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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孽子
   
    青舒趴在床上疊紙鶴。許久沒疊了,一邊回憶一邊試著疊,幾次後才疊對。管家替周伯彥求請,希望她去問古葉氏寫那封信的人是誰。她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她有點小苦惱,居然對著周伯彥大哭,實在是很丟臉。唉!當時哭的那麼慘,覺得委屈的不行,過後越想越覺得自己哭的莫名其妙加神經。唉!這下可是徹底毀了她彪悍女的一世英名。

    小魚輕扣三下門框,「小姐,奴婢有事稟報。」

    青舒數了數手邊疊好的紙鶴,一共是七個,加上手裡疊到一半的,八個。她慢悠悠地說道,「進來說。」

    小魚這才邁進內室的門,行禮完畢,回道,「小姐,關婆子剛剛來過,說是夫人病了,著急請大夫,急匆匆地走了。」

    青舒頭也不抬,「告訴管家,請周大夫。」

    小魚回稟道,「小姐,關婆子說,夫人不要看周大夫,說是要請鎮東頭的一位胡姓大夫。」

    青舒冷哼一聲,「就請周大夫。」

    小魚答應一聲,出去了。

    青舒越想越不對,坐起來,「小娟。」

    坐在外間的小娟答應一聲入內。

    青舒便道,「你悄悄對管家說,查一查鎮東頭的胡大夫。」若是古葉氏還敢耍花招兒,那就別怪她下狠手。

    小娟一走,青舒穿上繡花鞋下床,整了整身上的衣裳,確定沒什麼不妥,準備去看古葉氏。路上遇到摘紅果的鈴蘭,青舒讓鈴蘭放下籃子,跟著她走。

    見到青舒過來,正準備倒洗臉水的關婆子趕緊把盆放到一邊去,見禮,「見過小姐。」

    青舒的視線落在關婆子身上,「夫人哪裡不舒服?」

    關婆子下意識地把右手縮進袖子裡,「夫人早起時就說不舒服,吃過早飯便躺下歇了。兩刻鐘前一覺睡醒,夫人便說頭痛的厲害,身上也軟棉無力,怕是生病了,便吩咐奴婢請大夫。夫人這會兒洗過臉,精神了一些。」

    青舒嗯了一聲,準備進屋去。關婆子和鈴蘭趕緊過去,一左一右地掀了輕紗門簾。

    青舒穿過外間,走進里間,就見古葉氏面朝里躺在床上,身上蓋著夏被,頭髮披散在頭下的枕頭上。她走到床前,對著古葉氏的背影說話,「娘可好些了?」

    古葉氏不聲不響地躺著,像睡著了一般。

    剛洗過臉的人,洗臉水都來不及倒就睡著了,誰信。青舒也懶得跟古葉氏一般見識,走過去,坐到了古葉氏的梳妝台前。看到梳妝台上擺的精緻的首飾匣子,她這才想起,自己沒收古葉氏手中金銀的時候,倒是把它給忘了。她伸出手,用食指點了點上面的鎖子,轉過身看向床鋪,就見古葉氏迅速轉過臉去。

    青舒無語,都已經是三十幾歲的女人了,能不能有個成人的樣子!能不能不要像個幾歲的孩子一樣這樣搞笑!在原主的記憶裡,將軍爹在世時古葉氏是個挺溫柔又挺賢惠的女人,為什麼將軍爹一死就變成了這麼一個死樣子?這前後變化也太大了吧!實在讓人無法理解。

    沉默片刻,青舒用手指輕扣梳妝台,「娘,既然沒睡,那就說說那封信吧!沒有署名的那封,誰寫給你的?」

    古葉氏一動不動的,又開始裝睡。

    青舒自顧自地說道,「若我猜的不錯,寫信之人應是女子,而且是看不得娘好過的女子,對吧?」

    古葉氏的背僵了一下,卻沒有開口說話。

    青舒注意到了古葉氏的反應,「娘,你為什麼不相信爹,卻要相信一個不相干的外人寫給你的信呢?」

    古葉氏霍地坐了起來,身體微顫,忿忿不平地衝著青舒喊,「你知道什麼?你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知道。」

    關婆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神色慌張地進來,卻見夫人怒瞪著小姐,而小姐一臉平靜地回視著夫人。她進退不得,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青舒一擺手,「這裡不需要伺候,下去吧!」

    關婆子得令,答應一聲,趕緊退出去。她覺得呆在外間也不妥,於是使了個眼色,帶著鈴蘭出屋子,站到了文瀾院的外頭。

    屋裡,青舒詫異極了,沒想到古葉氏的反應會這麼大,真稀奇。 「我有什麼不知道的,爹對娘好,只疼娘一個,堂堂將軍沒有三妻四妾,一直只守著娘一個。天下間,怕是沒幾個富貴男人能做到。」

    聽了這話,古葉氏變得更為激動,「你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懂?他心裡住著人,他娶不到心上人,退而求其次娶了我。他為了傳宗接代才娶的我,你明白吧?」

    青舒蹭地站起來,逼到床前,「你說什麼?」

    古葉氏害怕,直往床裡縮,但並不改口,「他就是為了傳宗接代才娶的我,他是混蛋,是混蛋。」

    青舒一把揪住她的領子,「爹對你這麼說的,還是別人這麼告訴你的?說。」

    古葉氏嚇的身子一顫,就要哭。

    青舒冷著臉命令道,「不許哭。」

    古葉氏一個激靈,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忍著不敢讓它落下來,更不敢看青舒的表情。她瑟縮著身子,嘴唇抖動,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青舒再問,「到底是爹對你這麼說的,還是別人這麼告訴你的?說清楚。」

    「是……」古葉氏吸了吸鼻子,「是,紫衣姑娘。」

    青舒一怔,「紫衣姑娘是誰?」

    娘是誰? 」

    「紫衣姑娘,她是蕭貴妃身邊的一等宮女。」古葉氏說罷,趁青舒愣神的工夫,一把揮開青舒的手,躲到了床的緊裡側。

    這怎麼又跟蕭貴妃聯繫上了。青舒愣了一會兒神,顧不得其他,爬上床去逼問古葉氏。這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

    蕭貴妃名蝶,當年她娘蕭周氏看上了當時還只是校尉的古雲虎,有意將蕭蝶許配給古雲虎。蕭蝶的爹不願意,蕭蝶本人也不願意,主要是覺得古雲虎配不上他們蕭家。蕭周氏是真喜歡古雲虎,早把古雲虎的人品和底細打探清楚了,無奈一開口便被蕭老爺否了,弄得女兒也不開心。蕭周氏覺得遺憾,但也只能作罷。

    不久,古雲虎娶了壞了名聲的古葉氏為妻,一得空便帶著古葉氏逛京城,夫妻二人恩愛非常。貴夫人們嘴上說古雲虎這對夫妻不要臉,指責他們在眾目睽睽之下拉扯、摟抱,但在心裡是既羨慕,又妒忌的。後來,古葉氏有孕,並生下女兒。這期間,古雲虎並沒有像其他男人一樣納妾或收通房。這使得京中各府夫人們心理嚴重不平衡起來。

    蕭周氏聽聞古雲虎如何如何的疼娘子,嘆了口氣。蕭蝶默不作聲。幾個月後,蕭蝶入太子府,從此踏上了爭寵之路。而古雲虎與古葉氏過著伉儷情深的恩愛日子,古雲虎的官職也一階又一階地往上升。後來,蕭蝶從太子府到皇宮,繼續爭寵,一路慢慢往上爬,封了蝶妃。

    在古葉氏生兒子前,蝶妃的內心很平靜;在古葉氏生下兒子之後,蝶妃的心裡起了波瀾,她接受不了這個結果。

    軍隊得勝歸來。慶功宴上,后宮妃嬪與武將夫人們同飲。避開人,蝶妃身邊的宮女紫衣對古葉氏說「我可憐你」。

    幾日後,太后娘娘召見五品以上武官的夫人,古葉氏也在召見之列。蝶妃笑吟吟地邀請古葉氏到禦花園賞花。古葉氏花沒看到,卻看到了古雲虎與長公主站在花叢中談笑風生。這下,古葉氏無心看花,向蝶妃告罪,準備離去。紫衣送古葉氏,並對古葉氏說,「你只是他娶來傳宗接代的,唯有驚才絕豔的那人才是他心中想娶而不得的女子。」

    古葉氏猜到這是蝶妃妒忌她的好命而設下的局,可仍然心下不安,很想找古雲虎對質,卻又沒有那個勇氣。平靜地過了一段時間,突然有天半夜裡長公主的親信跑來求援,說是長公主被歹人挾持。古雲虎二話不說,深更半夜帶了人手出去,第二日傍晚十分才回來,並對昨夜之事隻字不提。古葉氏原本不信那紫衣所言,經此一事,她信了。她想和古雲虎吵、想和古雲虎鬧,剛開了個頭,卻來人叫走了古雲虎。古雲虎這一去,就是一個多月。

    古雲虎回來,相安無事幾日。古葉氏想好了,想和古雲虎好好談談,卻不想古雲虎再次出征。最後,古葉氏在家信中幾次試探古雲虎無果。一日,古葉氏抱著未滿周歲的青陽到寺裡上香還願,巧遇紫衣。

    此時的紫衣已經被放出宮,不再是蝶妃面前當值的宮女。紫衣上前搭話,逗弄青陽之餘,笑吟吟地說青陽長的真像長公主。

    古葉氏當時變臉。紫衣卻悄聲說要告訴她一個天大的秘密,是關於長公主和古將軍的,並說下時間、地點,讓古葉氏想知道就過去見她。

    古葉氏按捺不住,猶豫再三還是去了。見面後,紫衣罵她傻,說她養了近一年的孩子根本不是她生的那一個。紫衣還說,以前坊間傳的沸沸揚揚的長公主與他人有染的傳言為真。長公主懷了別人的孩子,躲起來生下孽子後不忍掐死孽子,便將孽子交給古將軍養。巧的是,她在長公主產下孽子的當天夜裡生產。於是,古將軍便換走了她的孩子,把長公主產下的孽子放在了昏睡的她身邊,李代桃僵。

    古葉氏遊魂一般回府,盯著小床上咿咿呀呀的小小的青陽,越看越不像自己,小眉毛、小眼睛、小嘴巴越看越像長公主。她差點當場暈厥。之後數天,她不時盯著青陽發呆,無論如何從青陽身上找不到與自己相似的地方。自此,她再不肯抱青陽,恨不得摔死青陽。可她不敢,因為青陽是長公主的孩子,長公主又是皇帝最看重的人。

    古葉氏本來是想等古雲虎回京後逼問親兒的下落的,可不曾想古雲虎死了,長公主失蹤了,她不知道找誰要親兒,她知道這個秘密不能對別人說,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徹底找不回來了。她的後半生無望,她只想得過且過。

    青舒老半天才能說出話來,「娘,你不相信爹,卻去相信一個只見過幾次面,連底細都沒有摸清的女人。娘,你……」她說不出口,她真的真的很想罵親娘一句白痴加二貨。她是不知道長公主長成什麼樣,可青陽的長相隨爹多一些這一點,她還是敢肯定的。青陽的眼睛是和古葉氏不一樣,可笑起來的時候同樣眉眼彎彎的。這一點,他們姐弟隨了古葉氏。其他的,比如鼻子、嘴巴和耳朵,還有臉型,青陽活脫脫是將軍爹的翻版。

    她家親娘的眼睛到底是怎麼長的,居然連兒子的長相隨了丈夫的事實都看不出來!這麼些年要死不活的,原來是她自己白痴加二貨的結果,真是極品中的極品,不服不行。

    這下好了,別人口中的孽子及古葉氏心目中的孽子終於現形了。搞半天是被自己親娘否定了的青陽。

    古葉氏反駁,「娘有眼睛看,自然知道誰的話真,誰的話真,誰的話假。」

    青舒撫額,「娘,你確定小陽長的不像爹?」她的娘啊,還說自己有眼睛看,看出屁來了,有眼無珠,長眼睛還不如不長眼睛了,極品。

    古葉氏立刻回道,「不像,哪裡都不像。」

    青舒抽了抽嘴角,「那麼,那封信是紫衣姑娘寫的了?」遇上極品白痴,千萬不要想著讓白痴變聰明,只能隨其繼續白痴下去。

    古葉氏點頭。

    青舒從白痴娘的床上下來,搖著頭出去了。見關婆子等人都站在院門外等,扯了嘴角問,「周大夫可到了?」她娘亟需大夫,只是大夫夠嗆能治白痴病。

    關婆子回道:「到了,正在內院外候著。」

    「請周大夫進來為夫人問脈。」青舒吩咐一聲,轉身又進了屋子。她得盯著點極品娘,省得極品娘因為沒請點名的大夫而鬧事。她剛進院時,雖然關婆子把手藏進了袖子裡,可她還是看到了關婆子手背上新鮮出爐的抓痕。總不會是關婆子自己抓的,那麼人選不用他想,肯定是古葉氏幹的。

    周大夫進來時,關婆子已經放下了床幔,只讓古葉氏伸了手腕出來。周大夫坐到小娟擺下的繡墩上,安靜地診了會兒脈,說道,「夫人沒什麼大病,只是身子虛些,每日出去多見見風定有助益。」他的話翻譯出來,就是說古葉氏太懶、太宅了,只要古葉氏肯多動動,多曬太陽,再乾點活兒,身子肯定不會這麼虛。

    古葉氏自然不愛聽,「本夫人頭痛、渾身泛酸,豈是你一句身子虛些能糊弄的。」

    周大夫立刻從繡墩上站起,「在下才疏學淺,沒能診出夫人的病痛,請夫人恕罪。」

    古葉氏,「你知道就好。」

    青舒從旁插話,「周大夫,我娘需要吃藥嗎?」

    周大夫遲疑,「這……」病人不服他的問脈,他如何開方子。

    古葉氏卻道,「他診不出病症,哪裡需要他再開方子。去請鎮東頭的胡大夫,聽聞胡大夫醫術高明,請他一試。」

    青舒當沒聽見,笑吟吟地說道,「周大夫,開方子吧!我娘近日有些心火難下,方子裡加些黃連不知妥不妥當?」

    周大夫一怔,發現床幔後的古葉氏居然安靜了下來。他心下詫異,又見青舒笑吟吟地等著他的回答,他便鬼使神差般地答道,「妥當。」

    青舒又道,「麻煩周大夫再給開一瓶傷藥,府裡有下人被貓抓傷了手背,不塗藥怕是不妥。」

    低垂著頭站在旁邊的關婆子聽了,霍地抬頭,卻又立刻低下頭去,繼續安靜地站著。

    等周大夫開好了方子,青舒親自送周大夫出門。而床上躺著的古葉氏,臉憋的通紅,雙手緊緊地抓著夏被,典型的敢怒不敢言。

    為了好好治一治古葉氏,青舒一直坐在古葉氏房中,直到藥抓回來,熬好。她親自端了藥碗給古葉氏,「娘,藥要趁熱喝。」

    古葉氏敢怒不敢言,盯著藥碗不動。

    青舒又道,「娘,常言道良藥苦口。這黃連可是好東西,苦是苦點,可它能治病。娘,為了把病治好,咱們要忍得苦。」

    古葉氏一臉淒苦地接過碗,喝掉碗中的藥,毫無形象可言地漱口七八遍,再次面朝里躺下,留背影給青舒。

    青舒笑吟吟地囑咐古葉氏好好休息,滿意地走了。回到房中,她提筆,在紙上寫下:蕭貴妃身為蝶妃時身邊的一等宮女,紫衣。

    她吹乾墨跡,把紙疊好,交給小魚,並吩咐小娟和小魚一起去把紙條親手交給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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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4 18:13:18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對勁
   
    周伯彥拿到名字的那一刻,瞳孔一陣收縮,心口劇痛。他緊緊地捏著紙條,往事一幕幕地浮現。爹在血泊中倒下,古將軍胸口要害處中了三箭卻依然手握長槍護他周全,無數將士揮灑熱血拼力相護,娘跳崖,舅舅得訊吐血昏倒……

    原來,真相不過如此。他多年來追查不到的答案,卻被他喜愛的女子輕鬆揭開一角,讓他得以窺見隱藏在無數表像後的事實真相。他轉過身,閉上眼,幾滴清淚順著頰邊滑落。

    晚飯時間,青陽和洛小榮一左一右地牽了青舒的手往前走。

    青舒被動跟著,有些哭笑不得,「小陽,小榮,你們這是要帶姐姐去哪裡?」

    兩個人異口同聲地答道,「去哥哥那裡。」

    沒想到是這個答案,青舒覺得奇怪,「去他那裡幹什麼?」

    青陽笑瞇了眼,「吃飯。」

    洛小榮沒能搶先,著急地補充道,「哥哥說一個人吃飯無聊,大家坐一起吃才香。」

    青舒不想去,「姐姐就不去了,有你們倆個陪他就可以了。」

    青陽和洛小榮一致喊,「不行。」然後青陽又說,「哥哥說,姐姐不去,吃什麼都不香。」

    這叫什麼話?青舒鬱悶了,哦了一聲,倒是沒再堅持不去。

    到周伯彥那裡的時候,飯桌已擺下。大家圍桌而坐,開始吃飯。

    青舒發現桌上有一道醬香排骨,立刻不樂意了,「周伯彥,這兩日我可沒有批准廚房買肉,你這裡為什麼有肉菜?」

    周伯彥夾菜的動作一頓,「石頭,進來。」

    顧石頭答應一聲,從外邊進來,「公子有什麼吩咐?」

    周伯彥一指醬香排骨,「告訴阿舒,這排骨哪裡來的?」

    青舒差點噎住。阿舒,是指她嗎?呃,好像周伯彥這廝確實喊過她阿舒,只是當時她的注意力不在稱呼上,沒有挪出空來糾正他。

    顧石頭覺得自家公子的問題問的奇怪,「廚房做的,小的趁熱端過來的。」

    青舒聽了更是不樂意了,「好啊,你們吃本姑娘的、住本姑娘的,這還不夠,如今都開始搞特殊向廚房點菜了,太過分了你們。」

    周伯彥似乎沒聽見,不緊不慢地給青陽和洛小榮一人夾了一塊兒排骨,還勸他們倆個多吃。

    青舒覺得被挑釁了,「姓周的,別以為本姑娘好說話,你便瞪鼻子上臉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從明日開始,你們住一日,便要交一日的食宿費。否則,打包東西走人。」哼,他竟敢說出她不來便吃飯不香這樣曖昧不清的話,太氣人了。

    青陽和洛小榮面面相覷,停下筷子不吃了。

    青舒見了,一改對周伯彥的凶悍樣,笑對青陽和洛小榮,說話聲非常溫柔,「想吃哪個菜告訴姐姐,姐姐幫你們夾。哥哥不聽話,姐姐要教訓他,跟你們沒關係,你們快吃。」

    青陽和洛小榮瞄了周伯彥一眼,見周伯彥面帶笑容一點生氣的樣子都沒有,這才放心,繼續吃東西。

    青舒一轉過臉,就見周伯彥夾了排骨過去正要吃。她不客氣地指著他的鼻子,「不許吃。」

    周伯彥倒是合作,把準備送進自己嘴裡的排骨夾給了青舒。

    青舒立馬嫌棄地道,「拿走,拿走,誰要吃你夾的東西!」

    周伯彥默默地又伸了筷子夾了回來,再次準備送進自己嘴裡。

    青舒又有話說,「餵,都說不許你吃了,放下,放下。」

    青陽和洛小榮一邊吃東西,一邊不時瞄幾眼青舒和周伯彥,臉上寫滿問號。

    周伯彥這會兒表現的格外聽話,青舒不讓吃,他還真不吃了,把排骨放到一邊去,夾了青菜吃。

    不停挑刺兒的青舒愣住了,這廝今日很不對勁兒!

    旁邊一直抓耳撓腮的顧石頭總算找到了說話的機會,小心翼翼地說道,「古小姐,這排骨,是公子吩咐小的出去買的。小的買回來後,送去了廚房,拜託了廚娘做的。」

    剛剛還理直氣壯的青舒,得知肉是他們自己出去買的,而不是跟廚房點的,氣焰一下弱了幾分。不過,她是不會道歉的,直接把整盤排骨端到自己面前,然後把盤中的排骨和青陽、洛小榮一起給分了。

    顧石頭突然覺得自家公子很可憐,居然一塊兒排骨都撈不到。見沒他什麼事了,便退了出去。

    周伯彥慢條斯理地吃著青菜,看著青陽、青舒和洛小榮的吃相,心情好了幾分。他就知道,有張牙舞爪的青舒在跟前,定能令他轉換心情,平靜下來。

    吃過飯,青舒拉了青陽和洛小榮的手要走。

    周伯彥挽留道,「別走,陪我呆一會兒。」

    青舒沒有再張牙舞爪的,疑惑地看著他,「你,不舒服嗎?」說不清為什麼,她覺得今日的周伯彥很不對勁兒。

    不曾想她會有此一問,周伯彥很想送她一個笑容,只是並不成功。他牽強地扯了一下嘴角,「沒有。」

    青舒越發覺得奇怪,不過也不好多問,說道,「讓他們倆個陪你,我還有事,先走了。」

    周伯彥想說什麼,最後沒有說出口,只說了一個好字。

    青舒把青陽和洛小榮留在周伯彥身邊,自己回去了。只是,不管幹什麼,她總想起周伯彥牽強地扯了一下嘴角的樣子,還有他眼裡的死寂。對,就是死寂,剛剛她想不起來要如何形容他的不對來要如何形容他的不對勁兒,這會兒總算想到了。她不自覺地嘀咕出聲,「他到底怎麼了?」她有點坐不住了,站起來,又坐回去,又站起來,在屋裡走來走去。猶豫再三,她最後還是沒忍住,帶上小娟出去。

    只是,找過去的時候,周伯彥不在房中,青陽和洛小榮也不在。留在院中的護衛告訴她,彥公子帶著兩個小少爺出府玩兒去了。

    她撲了空,只得回去。天色黑了下來,帶了兩個小的出去的周伯彥還沒有回來。天完全黑透的時候,他們還沒有回來。青舒有些不放心,去了前頭,傳了管家問他們出門時帶了幾個人。管家說他們帶了六名護衛,不會有事。

    她安心不少,但也沒回內院,在前院等他們。等了小半個時辰,入秋時晚間的涼意上來,小魚拿了衣裳要給她披上。她拒絕了小魚,站起來,走到府門口,向外張望。

    正好,出去尋人的丁家寶和另兩個家丁回來了,說是彥公子他們在後頭走,馬上就到了。

    很快的,影影綽綽的人影進入視線。不多時,人影到了近前。有府門左右插的火把照亮,青舒看清了一行人的模樣。周伯彥背著青陽走在最前頭,顧石頭背著洛小榮走在後頭,六名護衛跟隨在側。

    青舒迎上他們,剛要問話,就見周伯彥輕噓一聲,並小聲說兩個小的睡著了。

    青舒抿緊了嘴唇,跟在周伯彥身側進府,並一路跟著去了青陽和洛小榮的房間。青舒從旁搭把手,周伯彥輕手輕腳地把睡熟的青陽放到了床上。

    青舒擔心吵醒了青陽,極小心地為青陽解了腰帶,脫了鞋襪。

    周伯彥抱過顧石頭背上的洛小榮,小心放到青陽身邊。青舒同樣為洛小榮解下腰帶並脫了鞋襪。衣服是脫不成了,只能這樣了。

    安頓好他們,青舒到了外邊,不客氣地瞪周伯彥,「大晚上的你帶他們去了哪裡?」她還擔心燈籠的光線太暗,周伯彥看不清楚,所以瞪的很用力。

    周伯彥輕笑出聲,「沒去哪裡,就是帶他們隨處走走,消消食兒。」

    「出去消食兒都能給他們消睡著,你這隨處走走可真夠厲害的。」青舒沒好氣地說罷,往外走。

    周伯彥亦步亦趨地跟上,「下次你也去。」他不介意背她回來。

    青舒聽著跟在身後的腳步聲,沒好氣地道,「跟著我幹嘛?」腳下走的飛快,連打燈籠的小娟都不等。

    「送送你。」周伯彥答的簡單明了。

    「我在自己家裡,什麼時候淪落到讓你送了?別跟著我。」青舒忍著翻白眼的衝動說罷,喊,「小娟,快些走。」

    小娟「哎」地答應一聲,提著燈籠跑到青舒的前頭去,給青舒照亮。

    到了內院門口,周伯彥停了下來,看著青舒頭也不回地進去了,鬆了一口氣。他還以為,經過那日他的失態,再見面,青舒會怨恨他。還好,青舒還是那個青舒,喜歡對他張牙舞爪的那個青舒。

    一早,青陽和洛小榮衝進青舒的房間,見青舒醒了還在賴床,他們倆個爬上床去,撲到青舒身上不肯起來。

    青舒被他們倆個壓的難受,趕緊求饒。

    青陽和洛小榮笑嘻嘻地放過她,跳到床下。

    青舒笑罵道,「你們倆個小壞蛋。」然後支著下巴趴在被子里和他們說話,「外邊雨還在下?」

    青陽點頭,「是,管家伯伯說怕是要下上一整天了。」

    「既然不能練功,那就回去睡覺。」青舒自己發懶,還不忘鼓動弟弟跟著發懶。

    「不可以,等下要用早飯,用過早飯還要去彥哥哥那裡溫習功課。」青陽小大人般地背了手說道。

    洛小榮附和,「對,溫習功課。」

    這不明顯是在說她太懶嘛!青舒為了改變在他們面前的形象,趕緊讓他們倆個出去,然後坐起來穿戴起來。然而,正在她洗漱的時候,蘇媽媽來了。

    蘇媽媽挨近了對青舒耳語,「小姐吩咐的事情,打探清楚了,小姐隨時可以傳了管家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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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4 18:13:33
第一百三十三章 凶悍

    青舒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蘇媽媽退開,轉身的時候看到屏風後露出來的青色衣角,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開始碎碎念,「少爺,您一定是在小姐沒起床的時候來的,老奴說過多少次,這不妥當。姐弟之間再親近,也不能壞了男女七歲不同席的規矩……少爺,老奴都看見您了,可別躲了……」

    青舒摀嘴偷笑。

    這時,屏風後露出的衣角不見了。不過很快的,先是蹭出一隻小腳來,然後是另一隻腳。而小腳的主人不是青陽,卻是穿著青色錦衣的洛小榮。

    蘇媽媽一愣,然後一臉懊惱地道,「哎呦,原來是洛少爺,是老奴看錯了,該打該打。」

    青舒也覺得意外,不過立刻明白是怎麼一回事,趁蘇媽媽不注意,衝著洛小榮擠眉弄眼的。

    洛小榮本來出來的時候有點靦腆,看見青舒這樣,咧嘴笑了,還跟蘇媽媽說不怪她。

    弄錯了念叨對象,蘇媽媽覺得不得勁兒,告了罪趕緊走了。

    這時候,同樣穿了青色錦衣的青陽從屏風後轉出來,一拍洛小榮的肩膀,「小榮弟弟,好樣的。我們下次還穿一樣的衣服。」

    洛小榮點頭,覺得自己幫上了忙,很高興。

    青舒忍不住笑,過來一人敲了一下頭,「還下次呢,下次蘇媽媽可不會再上當了。」等下他們倆個出去玩兒,滿府的跑,蘇媽媽肯定能看見,自然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青陽皺了小臉,不過很快眼睛一亮,拉了洛小榮往外走,還不忘告訴青舒,「姐姐,我們先去換衣裳,換了衣裳再找姐姐一起吃飯。」

    青舒自後頭囑咐他們一定要打傘,別淋了雨。這之後,她傳了管家說話,在青陽他們找回來的時候,又面無異色地三個人一起吃的飯。

    到了下午的時候,雨停了。關婆子急匆匆地過來稟報,說古葉氏發燒了,燒的很厲害,嚷著要請胡大夫看診。

    青舒看著關婆子亂掉的髮髻,眸光一暗,「回去告訴夫人,這就去請胡大夫。」

    關婆子又急匆匆地回去伺候古葉氏了。等管家派了人請來胡大夫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半個時辰。

    這胡大夫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個子很高,人很瘦,留著山羊胡。他背著藥箱進門,由關婆子引領著坐到繡墩上,伸了手,按在古葉氏從床幔後伸出的手腕上。

    先前沒有驚動古葉氏,悄悄坐到屏風後,正在觀察床前情況的青舒眼一瞇。周大夫給她或給古葉氏問脈的時候,總要先拿個白帕子蓋到她們的手腕上,這才把脈,而不是像這位胡大夫一樣,不用帕子,直接去接觸女子的皮膚去把脈。若是個真正的小有名氣的醫者,不會不懂這個規矩,不會不知避諱。

    胡大夫沉吟片刻,問道,「夫人是否夜裡不能安睡?」

    古葉氏自裡面輕聲答應。

    胡大夫捻了鬍鬚,「這種症狀有多久了?」

    古葉氏,「一月有餘。」

    胡大夫點頭,又說道,「會發燒,怕是夫人昨夜著了涼,早起才會發作。先吃上幾副藥。發燒好治,這不能安睡需慢慢條理。」說著,一指小娟,「筆墨伺候。」一指小魚,「熬一碗稀粥來。」

    小娟和小魚得了差事,出去了。屋裡伺候的只剩關婆子。

    胡大夫要站起來,不小心把藥箱打翻摔到了地上,藥箱中的幾包東西滾了出來。他一臉急色地道,「糟糕,我的藥,快撿起來。」

    關婆子忙上前,彎腰挨個兒去撿。

    這時候,胡大夫飛快地往床幔內塞了一樣東西。同時,床幔內又遞出了什麼東西。在關婆子撿好幾包藥站起來的時候,胡大夫已經把得的東西藏在了袖子裡。

    具體他們交換了什麼東西,青舒沒看清。想知道,抓住便是。於是,青舒起身,拎了剛剛坐著的矮凳,從屏風後轉出來,看著胡大夫大吃一驚的表情,輕笑出聲,「胡大夫,你是來看病的,還是來會相好的? 」

    床幔後的古葉氏倒吸一口冷氣。

    胡大夫卻力持鎮定,「姑娘怎可口出無狀?」他並不認識青舒,不知青舒的身份,就以姑娘稱呼。

    青舒大喝一聲,「來人,將這招搖撞騙的混人拿下。」

    胡大夫一臉慌張地要走。古葉氏掀了床幔喊道,「住手,你要幹什麼?」

    回應他們的,是青舒砸過去的矮凳。

    胡大夫下意識地往下蹲,矮凳從他頭頂飛過,咚的一聲,砸在了床柱上,嚇的古葉氏尖叫一聲往床裡倒,而古葉氏剛才撩起的床幔又落了回去。

    這時候關婆子抓著手裡的藥包往正準備站起來的胡大夫的臉上丟。一個藥包從胡大夫的臉邊飛過去,一個藥包打在胡大夫的嘴巴上,一個藥包正好打在了胡大夫的左眼上。藥包開了,裡面的白色粉末狀的東西落了胡大夫滿臉,眼睛裡也飛進了一些。他哎呦一聲,摀住了眼睛。

    青舒看準機會上前,抬起一腳踢過去,正中他的命根子。

    慘叫聲起,胡大夫顧不上眼睛,捂著疼痛的命根子蹬蹬後退幾步,撞到床沿上,晃了幾晃。

    青舒跟進,一腳踢在了他的左大腿上。

    胡大夫此刻眼睛睜不開,這下子他站不穩,往床上栽歪,正好與坐在床上尖叫的古葉氏撞到一起。隔著床幔,一男一女摔趴到了床上。

   被青舒的凶悍樣鎮住的關婆子心道壞了,跑上前要扯開胡大夫。

    青舒卻是喊了句「制住他,拖下來」。

    關婆子不明所以,但得了令,七手八腳地去抓胡大夫。聽聞動靜跑進來的小娟和小魚也衝上來。

    小魚是不知如何是好,想上手卻不知從哪裡下手,只能乾著急。

    可小娟是跟著青舒和別人動過好幾次手的,而且又敢幹。她抓住胡大夫的腳踝使勁兒拽,嘴裡還喊著,「關嬸兒,幫我拽。」

    關婆子這下也不按人了,著急忙慌地改去和小娟一起,一人抓了胡大夫的一隻腳踝往床下拖。

    胡大夫一手抓緊床幔,一手揮舞著要打她們。衝進來的鈴蘭撲上去,拿手裡的籃子披頭蓋臉地打下去。這迫使胡大夫鬆了抓緊床幔的手,同時也收回了打人的手,著急護臉護頭。

    窟通一聲,胡大夫被小娟和關婆子拖下來,摔到了地上。

    青舒這才上前,踢了摔的七暈八素的胡大夫一腳,「拖出去」,然後對著小娟作了個抓臉的手勢。

    小娟一愣,學著青舒的樣子也作了個抓臉的手勢,眼裡滿是問號。

    青舒點頭。

    小娟擼了袖子,吆喝了關婆子她們,像拖死狗一樣抓著胡大夫的手,把他往外拖。

    不多時,文瀾院外傳來胡大夫的慘叫及謾罵聲。

    屋中,古葉氏捶著床,一邊哭一邊說自己沒臉活了。

    青舒不吃她這一套,將床幔的半邊收起固定到床柱的勾子上,又嫌被子礙事,直接丟下床去。然後她爬上床開始翻找。什麼也沒有,怎麼可能?她抬頭盯著古葉氏,「東西拿出來。」

    古葉氏哭著,一巴掌向青舒的臉上扇去。

    青舒不察,躲閃不及,臉上挨了一巴掌。這一巴掌雖然打偏了,可也疼。她立刻怒了,雙手往前使勁兒一推,古葉氏仰面倒在床上。她爬過去,抓住古葉氏裡衣的衣襟用力一扯,裂帛聲響起,古葉氏貼身穿的紅肚兜露了出來。

    古葉氏嚇壞了,哭喊著揮手打青舒。青舒這次是不留一點情面,用力把古葉氏揮過來的手打回去,繼續扒古葉氏的衣裳。然後,青舒在古葉氏的肚兜里找到了一封信。她拿了信,爬下床去,當場打開看起來。

    床上,被扒光上身的古葉氏躲在垂下半邊的床幔後,一邊抽噎著,一邊急急地穿回肚兜,還用扯壞的裡衣緊緊地裹住身子,抱緊胸部,哀哀叫著沒法兒活了。

    青舒看完信,連個眼神都懶的給古葉氏,出去了。女人有的她自己都有,當她樂意嗎?還不是被惹毛了,懶得再和白痴娘廢話才降低了自己的格調,幹出扒女人衣服的事情來。她都沒處找人要精神損失費已經很鬱悶了,哪有工夫遷就白痴娘。

    文瀾院外,關婆子見青舒出來了,喊了聲小姐。正在招呼胡大夫的小娟、小魚和鈴蘭聽了,停了手,看向走過來的青舒。

    青舒瞅了幾眼,見胡大夫披頭散發的,臉上被抓的一道一道的,再加上先前弄的白色粉末,看著相當慘。對此,她一點都不愧疚,一臉漠然地下令,「搜。」

    表面上看一臉鎮定,實則被幾個丫鬟的抓功嚇到的古強答應一聲,然後示意扭著胡大夫胳膊的丁家寶搜身。

    須臾間,丁家寶便從胡大夫身上搜出一支金釵來。

    小娟接過,遞給青舒。

    青舒拿到手裡看了看,「這不是夫人的金釵嗎?好你個胡途,竟敢藉著為夫人看病的由頭,行偷竊之事。來人,送官。」她覺得這人的名字起的好,人如其名,胡途,糊塗。

    被抓花了臉的胡大夫胡途,痛哭流涕地求饒,「古小姐饒命,古小姐饒命,小的什麼也不知道,只是替人跑腿送信的。小的也是沒辦法,家中上有七十歲老娘,下有四歲稚兒,全家十幾口人,全指望小的養活。古小姐饒命啊。」

    青舒背著手,「你在替誰跑腿兒?」

    都到這個份兒上了,胡途也不敢打馬虎眼,「小桃姑娘,是白老爺府上的丫鬟小桃姑娘。」

    原來,胡途醫術一般,找他看病的不是平頭百姓,就是鎮子上有頭有臉的府邸裡做事的下人。白府下人生病,白管家自然不會請鎮子上有名的慈濟堂的大夫,請的便是像胡途這樣的醫術比鄉村大夫強、比坐堂大夫差,收費低廉的大夫。

    胡途還算會來事兒,交下了白管家。因此,白府下人生病,白管家請的肯定是胡途。這一來二去的,胡途便認識了白夫人身邊得力的丫鬟小桃。小桃給了他一些銀子,告訴他,若是他有機會給古夫人看病,他一定要先去知會她一聲。

    胡途當時覺得可笑,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醫術一般,鎮子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哪裡會請他看病。這古府雖然搬來不久,可大家都認為古府已經是康溪鎮的第一大戶了。古夫人生病,自然有慈濟堂的大夫醫治,怎樣也輪不到他。不曾想,今日古府真派了人請他,說是請他為古夫人看病。他吃驚,卻也找了個由頭讓古府派去的人等著,並悄悄指派了他的娘子去白府給小桃姑娘送消息。

    小桃得了消息,拿了封信給胡途的娘子,並交待說讓胡途把信悄悄給古夫人。再有,若是古夫人給他什麼,他就拿,拿回來給她送過去。事後,必有重謝。胡途想到小桃的出手大方,便收好信,來了古府。

    青舒了解了情況,說了句稍等,轉身進了文瀾院。

    古葉氏還在床上哭。

    青舒走過去,二話不說把古葉氏從床上扯下來,拽到外間,按坐到椅子上。桌子上有為大夫開方准備的紙墨筆硯,什麼都是現成的。青舒冷冷地盯著瑟縮著身子的古葉氏,「拿筆,寫。告訴你的好哥哥,你想見他。八月初一,讓他務必到康德鎮的寧雲寺一見。時間約在午時一刻,地點定在寧雲寺後邊的梅樹林。你告訴他,若是他敢不來,你便敢找他的夫人討要四年多前借給他的那筆銀子。」

    古葉氏邊哭邊搖頭,表示不寫。

    青舒冷笑一聲,「不寫也可以,明日我便拿著他寫給你的信告到衙門裡去。名目嘛,現成的,朝廷命官寫信勾引大安功臣遺孀,無恥之極,噁心之極。」

    古葉氏瞪大了眼,「你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你都不怕丟人,我怕什麼?反正我和小陽有你、沒你照樣活的好好的。到時候,臭了名的你,古家自然容不下,古家族人便能收拾了你。放心,這之後,我會帶了小陽走的遠遠的,到別處去討生活,你的臭名自然影響不到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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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4 18:13:51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叫師娘

    青舒走出文瀾院的時候,表情很平靜。她把古葉氏的親筆信往地上一丟,「要麼去見官,要麼老老實實地把它送去給小桃。」

    胡途非常著急,語無倫次地表達著他願意送信,別把他送官的意思。

    青舒一臉平靜地警告他,「說錯了一句話,做錯一個動作,壞了本姑娘的事,你知道後果。」

    胡途連連磕頭,說著不敢。

    青舒看向管家,「對胡大夫的醫術夫人很是看重,特意遣了轎子送胡大夫回去。」

    管家會意,答應著趕緊去安排。

    青舒掃過關婆子等人,「回去洗漱整理一下,晚上給你們吃肉。」

    第一次親身經歷這種場面的鈴蘭心神不定地說道,「謝小姐恩典」。沒進古府前,她是單方面被奶奶和嬸娘虐打的。而今日,她跟著小娟她們打了別人,還抓花了別人的臉,她感覺很不真實,腳下有些虛浮,心臟砰砰跳的很厲害。

    關婆子以前就在富貴人家呆了十幾年,什麼陣仗沒見過,但唯獨沒見過女主子讓丫鬟婆子抓花男人臉的。她心下唏噓,臉上卻並不顯,「謝小姐恩賞。」

    小魚是盯著自己的指甲發呆,她心裡惴惴。唯有小娟,沒心沒肺地歡呼一聲。

    青舒轉身走,眼底閃過笑意,原來,大大咧咧又沒心沒肺的人是最幸福的。

    管家辦事效率很高,從外邊雇了一頂轎子,由古府家丁自己抬著,把胡大夫抬送回了家。轎子沒落在院外,而是直接抬進了院裡,對著屋門落地。在街坊鄰居好奇張望的視線中,胡大夫從轎子裡鑽出去,直接進了屋門。

    屋中的胡家眾人見了胡途胡大夫的樣子,一時沒認出來,驚呼出聲。胡途見了,趕緊呵斥出聲,要家人閉嘴。

    跟來的丁家寶站在院中大嗓門兒地對著屋裡人說道,「胡大夫,你的方子若能讓夫人痊癒,夫人和少爺定會重謝你。那成,府裡還有事兒,我這就走了,不用出來送。」

    胡途的老娘出來的時候,丁家寶和抬轎子的已經出了胡家小院子。胡途的老娘趕緊關了院門,應付了左鄰右舍的幾句閒話,進了屋,抓住胡途的手一臉心疼地問,「兒啊,你怎麼,怎麼弄成了這個樣子?」

    胡途的娘子拿了濕布巾過來,一邊掉眼淚,一邊要給胡途擦臉。

    胡途一把推開濕布巾,「趕緊出去看著,別讓人過來,我有幾句要緊的話跟娘說。」

    一刻鐘後,胡途的老娘挎著菜籃子出去,直接去了白府的後門叫門。立刻的,白府後門開了,一個小廝模樣的出來。胡途的老娘說了幾句話,遞了一樣東西給小廝,然後轉身回去。

    白府後門一關,蜷縮在巷弄牆角的兩個乞丐中的一個動了動,爬起來,拿著要飯的破碗走開去。

    不多時,白府的後門又開了,剛才接東西的小廝一臉笑模樣地出來,往東走。等他走出一段距離,剩下的那個蜷縮在牆角的乞丐爬起來跟了上去。

    晚飯的時候,小娟吃肉吃到嘴角流油,一臉的幸福。別人是肉配了苞穀麵餅子吃,她是先吃肉,吃完肉才會吃餅子。

    蘇媽媽見了小娟的吃相,笑罵一句「死丫頭」,不過,當看到小娟碗裡只剩三兩塊兒紅燒肉時,把自己分得的一碗紅燒肉撥了一半到小娟碗裡。

    小娟嘿嘿傻笑著,還了幾塊兒給蘇媽媽,然後抓了一個苞穀麵餅子,這才和別人一樣肉配餅子吃。

    小魚和鈴蘭抿嘴笑,每人夾了自己碗裡的幾塊兒肉給小娟。

    許三娘和關婆子她們也要夾給小娟,蘇媽媽趕緊阻止,「不能再給她吃了。你們看看她,看看,一個姑娘家家的,那胳膊腿兒長的,沒有年輕姑娘的一點纖細樣,這可不好嫁人。」

    小娟著急地申明,「我不嫁人,我要跟著小姐吃肉。」

    噗,有人噴了。大家回頭看過去,卻見顧石頭扶著門框,正忙著擦嘴。而他腳下不遠的地方,躺著一塊兒吃一半兒的小排骨。

    小娟瞪圓了眼睛,「你來幹什麼?」

    蘇媽媽一拍小娟的背,「臭丫頭,怎麼說話呢?吃你的飯。」

    小娟立刻老實了。

    顧石頭訕訕地笑,「三娘姐姐,公子說想喝一碗紅果蛋花湯。所以,想麻煩三娘姐姐用過飯做一碗出來。」

    許三娘筷子一放,站起來,「不用等到用過飯,這就做。做紅果蛋花湯快,馬上就好。」

    她們這邊吃的歡快,而文瀾院中的氣氛並不美好。知道古葉氏會鬧,青舒才會讓小娟叫上關婆子去吃飯的。青舒覺得,身邊沒人,有些話說起來更方便。

    晚飯,先是主子吃完,才會是下人。青舒吃過了,古葉氏這邊兩菜一湯加白麵饅頭,古葉氏一口沒動,還在桌上擺著。

    青舒有時候也挺佩服古葉氏的,人家哭的那才叫一個我見猶憐,而且連續哭上三兩個時辰完全沒問題。人家眼淚不缺,也不怕哭瞎,一直嚶嚶地哭,也不大聲哭。光哭還不夠,鬧了一會兒要上吊。關婆子勸不住,最後青舒給了古葉氏一條青布,說是給古葉氏上吊用的。古葉氏這才消停,不再玩兒上吊的把戲了。

    這會兒,青舒正跟古葉氏「談心」。

    「想再嫁嗎?」這會兒,青舒連娘都不叫了,她覺得古葉氏不配娘這個稱呼。

    古葉氏抹眼淚的動作一滯。

    青舒一臉。

    青舒一臉平靜地告訴她,「你想再嫁,只有兩個選擇,第一個選擇,除去你四品誥命夫人的頭銜,自降為妾為婢。那時,作為主的我們,可以不顧世人的唾罵聲把你許給他人。第二個選擇,忠武將軍的四品誥命夫人古葉氏得死,你再改頭換面的活著。無論你選擇哪一條路,自此之後,你與我、與青陽,再無瓜葛。」

    古葉氏不哭了,只是盯著某一點發呆。

    「給你十日的考慮時間。這十日裡,給我安分守己地呆著,別再幹些蠢事。十日後,給我一個答案,我自然會安排好一切。」得知古葉氏心目中的孽子是青陽後,青舒便開始琢磨古葉氏的心態,還有古葉氏這個人。

    她得出的結論是,古葉氏是攀附男人而生的菟絲花,離不得男人。同時,古葉氏和這個時代的每個女人一樣,覺得自己沒有兒子,沒有安全感,所以極力在尋找能夠攀附的下一個男人。她覺得這樣的古葉氏既可恨,又可悲。可恨的是,為母卻沒有為母的自覺。可悲的是,親兒在眼前,卻眼瞎地誤認成他人的兒子。她已經受夠了古葉氏,她想把古葉氏踢走,踢的遠遠的。

    古葉氏像沒聽到一樣,依然在發呆。

    「實話告訴你,若不是為了青陽,我不會對你這麼客氣。看在你生了我和青陽的份兒上,勸你一句:以後,長點心眼兒,像我爹那樣疼你、寵你,把你護在手心裡的男人再不會有了。一個男人,還是官身,家有賢妻美妾,為何要勾引一個徐老半娘的寡婦?為了色?你覺得不再青春貌美的你值得那人如此嗎?那他為了什麼?你自己好好想想。」青舒會說這話,完全是看在將軍爹的面子上。

    「不管你開不開竅,我都不允許你再和那個人聯繫。我不會善罷甘休的,我定要讓那人好看。」青舒又說道。

    古葉氏突然發問。 「彥公子是不是周橋的兒子?」

    青舒,「……」

    「是不是?」古葉氏顯得很激動。

    青舒不解,「兵部尚書周大人的名字叫周橋嗎?」這個,她還真不知道。

    古葉氏卻是吃吃地笑了,看向青舒的目光中透著憐憫之色,「原來,你什麼都不知道。」

    青舒一臉無所謂地問,「我該知道什麼?」

    古葉氏的目光中依然透著憐憫之色。她看了青舒一會兒,一臉神秘地悄聲對青舒說,「彥公子應該不是周尚書的兒子。什麼自小養在山中避禍,什麼高僧批命年滿十五才可回爹娘身邊,那都是騙人的。彥公子的娘,很可能就是景菲公主,也就是長公主。而他爹,定是周橋。」

    青舒淡淡地回應道,「是嘛!」

    古葉氏的表情很奇怪,帶著點悲憫之色,還有譏諷之色,「景菲的確輔佐了身為太子的弟弟登上九五至尊的寶座,你們都當她是好人,當她是絕世奇女子,還稱她是驚才絕豔的女子。實際上,她不是好人,她也不是絕世奇女子。她的好名聲,她的才藝,全是武木蘭給的。你知道武木蘭是誰嗎?呵呵……武木蘭,真是個可憐的女子。愛,愛不得。恨,恨不得。生,生不得。死,死不得。這世上,怕是再沒有比武木蘭更可憐的女子了。」

    青舒聽了,對此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一臉平靜地回視著反常的古葉氏。

    古葉氏卻嘆了口氣,「彥公子,不是你的好歸宿。」

    聞言,青舒挑眉,「哦,依你的意思,你選的人就是我的好歸宿了?」

    古葉氏低了頭,「武木蘭成就了景菲,景菲卻恩將仇報,毀了武木蘭的一生。周橋喜歡武木蘭,景菲卻偏偏點了周橋當駙馬。景菲是那種,把得不到的當成最好的,得到的棄之如敝屐的人。」

    說到此處,古葉氏又悠悠地長嘆一聲,「你知道當今為何不讓人非議景菲嗎?因為啊,景菲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紫衣沒有說謊,景菲不僅和周橋生了一個兒子,還和她相好的生了一個孽子。不,不止一個,她前後生了兩個孽子,而兩個孽子的生父也不是同一個人。若是沒死,大的那個孽子差不多是十四五歲的年紀,而小的那個,小的那個,與我的孩兒同歲。我的孩兒……」她再次嚶嚶地哭了起來。

    青舒垂在身側的手握緊,這到底是古葉氏的瘋言瘋語,還是真有其事?不過她馬上又想,無論真假,這些事都與她無關。只是周伯彥他……

    周橋,周橋,原來周伯彥的爹名叫周橋。

    古葉氏的哭功讓青舒佩服的五體投地。她想到瓊瑤劇,看了古葉氏一眼,覺得古葉氏沒有生在現代,沒有成為瓊瑤劇的演員,實在可惜。

    關婆子用過飯回來,青舒便交待一句「照顧好夫人」,回去了。過不得片刻功夫,鈴蘭跑來稟報,說是前頭來傳話,盧先生回來了。

    青舒聽了一喜,「趕緊派人通知兩位少爺,讓他們去前頭迎接盧先生。」

    鈴蘭脆生生地答應了,轉身出去要通知青陽和洛小榮。

    沒想到,青舒到前頭迎時,青陽和洛小榮已經和盧先生見過禮了。陳喬江也在,是盧先生途經錦陽城時到陳知府的府上接的人。

    陳喬江捏了捏洛小榮粉嫩的臉蛋兒,「背著哥哥吃什麼好吃的了?居然長了這麼多肉。」

    洛小榮被捏疼,難得地噘了小嘴,「不告訴你。」

    青陽一把拍開陳喬江的手,「不許欺負小榮。」

    陳喬江想回嘴,只見青陽衝著他揮了揮拳頭。陳喬江立刻跳起來,「先生,先生,你看青陽,他要打我。」

    青舒二話不說揪了他的耳朵,「小子,挺長時間沒被姐姐收拾,皮癢了是吧?」

    陳喬江立刻哀哀叫著求饒。

    青陽和洛小榮見了,高興地互相擊掌。

    盧先生看著他們鬧,笑呵呵地捋了捋鬍子。這時候,一個小男孩兒跑過來,抓了盧先生的袍角,喊了一聲爹。

    盧先生答應一聲,彎腰把男孩子抱起來,「睡醒了?」

    小男孩兒摟了盧先生的脖子小聲答,「醒了。」

    盧先生笑問,「你娘呢?」

    「我在這兒呢!」女子柔和的聲音自後頭傳來。

    青舒一下看直了眼,這,這不是柳碧煙和她的侄子柳笙歌嗎?這柳碧煙同樣是婦人的打扮,同樣是那個人,怎麼一段時間不見,像換了個人似的。她這是變了哪裡?啊,對,是氣質,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

    盧先生看著自己的三個弟子,「叫師娘。」

    陳喬江、青陽和洛小榮微張了嘴,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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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扣布袋子

    青舒的臉上閃過了然之色。是了,上次見柳碧煙,雖然做了婦人的打扮,可沒有嫁為人婦的那種感覺。現在的柳碧煙,像新婚少婦般,溫柔中帶著從姑娘到婦人的那種微妙的風情。既然是盧先生讓人這樣叫的,大概他們真的成婚了。她見青陽他們還反應不過來,催促道,「趕緊叫人,叫師娘。」

    青陽和洛小榮最聽青舒的話了,於是從善如流地行禮,齊聲喊師娘。

    這聲師娘,叫的柳碧煙心花怒放,「哎」地答應一聲,分別往青陽和洛小榮手中塞了個精緻的大紅喜色的荷包。

    青舒一拍傻小子陳喬江的背,「趕緊叫人。」

    陳喬江摸了摸腦袋,嘀咕一句「怎麼就無端多了個師娘?」,然後才喊的師娘。

    柳碧煙同樣答應一聲,再塞給他一個大紅喜色的荷包。然後她笑看青舒,將一個包裹著什麼東西的紅色錦帕塞進青舒手中。

    青舒詫異之餘,趕緊道謝,「謝師娘。」她沒想到柳碧煙會準備她的份兒。畢竟在世人眼裡,十五歲的姑娘不小了,差不多可以嫁人了,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再說,說白了,她不是盧先生的弟子,只是盧先生弟子的姐姐而已。

    管家帶著人在搬馬車上的東西,青舒請了盧先生和柳碧煙到前廳坐,並吩咐小娟去廚房通知做飯。府內上下已經用過了晚飯,盧先生他們趕路肯定沒吃,自然要趕緊準備他們的飯食。

    周伯彥姍姍來遲。柳碧煙見了,拉了青舒出去,把前廳留給盧先生和周伯彥。

    盧先生盯著周伯彥看了片刻,「你怎麼了?心情不好?」

    周伯彥淡淡地回道,「沒怎麼。」

    盧先生習慣性地捋了捋鬍子,「遇到了什麼不能對先生說的事情嗎?」

    周伯彥看著他,似笑非笑地說道,「先生倒是不妨說說,何時娶了娘子,何時養了這麼大一個兒子?」

    聽了這話,盧先生罵道,「你這混小子,先生娶妻還要你過問不成?」

    「那倒不必,只是好奇,隨便一問,不必認真。」周伯彥慢條斯理地回道。

    盧先生被他這麼一噎,頓時沒詞兒。

    廚房的飯菜做好,盧先生和柳碧煙帶著笙歌去吃飯。這工夫,青舒帶著丫鬟們抓緊時間給盧先生一家三口收拾房間。以前盧先生還單身,跟周伯彥住一個院子沒什麼。如今的盧先生是拖家帶口的人了,進進出出的不方便。因此青舒決定給盧先生收拾別的房間出來,和周伯彥及周伯彥的手下分開。

    天色就快黑了,房間收拾乾淨,青舒和幾個丫鬟進進出出地在新佈置的房間和原先的房間之間忙活,把盧先生以前用的日常用品一一的搬過去。

    周伯彥坐在自己的屋中往外看,正見到幾個丫鬟抱著東西出了小院門,而走在後頭的青舒似乎掉了東西,停了下來,並放下手裡端的裝雜物的盆到地上,彎腰在揀什麼東西。他立刻站起來,出了屋子,正好看到顧石頭上前在幫忙揀東西。他定睛一看,原來是青舒把棋子弄撒了。

    周伯彥上前,撩起衣角蹲下來,跟著揀,揀一粒棋子便往青舒手裡放一粒。

    青舒抬頭看了他一眼,「你怎麼出來了?」然後繼續邊找邊揀。

    周伯彥的嘴角微挑,「見你笨手笨腳的樣子,就忍不住出來看看。」

    青舒不看他,「你說話能不能別招我?」

    周伯彥心裡想著:我不招你,怎能看到你張牙舞爪的模樣。當然了,他只會在心中想,是不會說給青舒聽的。

    青舒在地上掃了一圈兒,「算了,不找了,明日再找,這會兒太暗,看不清。」滾的遠的,現在的光線下,的確不好找。

    周伯彥聽了,說道,「剩下的交給石頭。」

    顧石頭被周伯彥收拾的次數多了,現在已經相當有眼力見了。在周伯彥過來的時候,他就知趣地退到了一邊去。這會兒一聽到點他的名,他顛儿顛儿地過來,「古小姐,這些交給小的,小的馬上弄好。」

    「不用,明日揀也……呀,你幹嘛?鬆手。」

    周伯彥把青舒拉起來,拽著青舒往屋裡去。

    青舒擰他的胳膊,「你幹什麼?外邊已經把我傳的夠難聽了,你還想再給我加一筆不成?」

    周伯彥就跟不疼似的,任青舒擰,就是不鬆手。

    就要被拽進門了,青舒見擰不好使,忙倒出擰人的手來扒住門框不放。她才不要進屋去,牽手她認了,但絕對絕對不要再讓他得寸進尺地摟抱。

    周伯彥輕笑出聲,「難道怕我吃了你?」

    換作以前,青舒絕對會中了他的激將法。現在嘛,她一反常態地沒有嘴硬,而是從善如流地小聲回道,「是啊,是啊,就怕你吃了我。」選擇小聲說話,是因為院中還有一個支著耳朵聽的人在,

    周伯彥沒想到她會這樣答,呆了一下。

    青舒哼了一聲,似嗔非嗔地道,「你是不是見到漂亮姑娘都要拉人小手?」

    周伯彥又是一呆。

    青舒挑了挑眉,「想娶我,沒那麼容易的。不僅要符合上次提的條件,還得做到以下幾條才成。」

    周伯彥這下不呆了,「還有幾條?」

    青舒一抬下巴,「當然。」心裡想著:這下你該知難而退了吧!只是,若是這樣還不知難而退,那麼……不管了,走一步算一步,才十五歲,小著呢!

    「那就說說。」周伯彥如此說完,趁青舒不注意,把青舒扒著門框的手弄開,迅速把人半摟半抱地拽進了屋。

    青舒心道壞了,卻已為時已晚。不過,她立刻做出反應,捏著嗓子怪腔怪調兒地說話,「彥哥,你好壞!」

    周伯彥整個身子一震,手抖加腳抖,神智被震飛去。

    青舒迅速甩開他的手,跑出去,差點撞上躲在外邊偷聽的顧石頭。她惱,瞪了訕訕的顧石頭一眼,跑走了。剛才那句話,她自己都被自己噁心到了。她一路跑回自己的房間,虛脫地倒在床鋪上,撫著胸口的位置無意識地嘀咕,「這樣下去不行,不行,得想辦法,必須想辦法。」

    沒想到,沒等她想出辦法,這事兒便暫時性地解決了。清晨,古瑞星出現在古府,見到青舒的時候笑露了一口白牙,喊著要吃紅果。

    青舒一指已經不怎麼結果的紅果秧兒,「那邊,吃多少,自己摘。」

    古瑞星喊了一聲賺到了,不顧貴公子的形象,跑過去一陣掃蕩。

    青舒看到他的破壞力,立刻跑上去,「別,別,快走開,我給你摘,你可別禍害了。」他這哪兒是摘果子,簡直是在毀果子秧兒。他一共摘了五個,就拽斷了三個枝椏。

    古瑞星還不知道自己犯了錯,兜著五個紅果,「怎麼了?我可是摘的紅的,沒摘綠的。」

    青舒沒好氣地揀了被他拽斷的枝椏,「看看,看看,按你這摘法兒,用不了三兩日大家都沒得紅果吃了。」

    小丫正在這邊玩兒,聽見了附和,「沒得吃,沒得吃。」

    古瑞星笑咧了嘴,「我錯了,我錯了。那就麻煩青舒妹妹摘了。」

    青舒白他一眼,「誰是你妹妹?叫姐姐。」

    古瑞星傻了,「怎麼成姐姐了?」

    「語嫣叫我姐姐,你是語嫣的未婚夫,難道不應該跟著喊姐姐嗎?」青舒點了他一句。

    古瑞星搖頭,不過,緊接著又笑露一口白牙,「青舒妹妹或嫂子,二選一。」說罷,抓了用袍角兜住的紅果中的最大一個,隨便往衣服上一擦,拿到嘴邊咬了一口,口齒不清地說了句好味道。

    本想罵他一句的青舒,見到他把紅果往白色錦衣上擦的動作,無語。這可真是貴公子!青舒搖頭,招手叫來小丫,和小丫蹲在一起摘那些為數不多的紅透的果子。

    古瑞星正在吃第二個紅果,忙著吃的時候也不忘說話,「青舒妹妹或嫂子,那什麼,明日我們要回京,記得多送我一些紅果。我娘下了死令,不帶紅果回去不讓我進府。再有,語嫣的也帶出來。那丫頭,說是不給帶紅果回去,她還要離家出走。」

    青舒拿紅果丟他。

    他高興地接住,「再來幾個。」

    這什麼人吶,臉皮這麼厚。青舒沒好氣地說道,「沒法兒給你們帶。從這裡去京城,一走就是半個多月,沒到地方紅果都壞了。」一路的顛簸,即便摘了綠的也夠嗆。摘了綠的,走到半路上捂紅了,然後顛簸中一碰,那還有個好兒。

    古瑞星傻眼,「那怎麼辦?我娘還好說,語嫣那丫頭肯定得拿鞭子追的我滿京城跑!」他說這話的時候,一點都不覺得丟人。

    青舒扑哧一聲笑了,依步語嫣的性子,還真說不准。好在,步語嫣碰上了古瑞星這個未婚夫。

    古瑞星站在菜畦邊上,連吃六個紅果才住嘴,然後找周伯彥去了。

    青舒雖然嘴上說紅果帶不去京城,可想到京城的語嫣,決定試一試。周伯彥下午就走,這事得抓緊時間準備。青舒這邊開始張羅,周伯彥自然就得了信兒,問青舒需要什麼,他馬上讓人準備。

    因為府裡有自己培養的編筐、編簍、編籃子的人手。於是青舒給他們半天的時間,要他們編出像蒸屜一樣一層一層可以摞起來的簍子。同時,給他們出了一個難題,看有沒有人想辦法編出底部有一個又一個凹槽的簍子來。這編凹槽的材料得是軟硬適度的,每個凹槽的大小還得是可以坐進一個中等個頭兒的紅果的。

    這邊的忙著完成青舒交待的任務,那邊青舒帶著幾個丫鬟摘個頭兒差不多、品相好、青綠的的果子。所謂的個頭兒差不多,就是大小中等,同時,基本已經長夠了,不太可能再往大了長,接下來差不多會進入成熟期的。

    能否運送成功,還不一定。青舒一共摘了一百二十顆出來,四十顆指明給古瑞星,四十顆指明給步語嫣,四十顆指明給周伯彥。等簍子編好,會分開裝,接下來的事情,可不是青舒能管的了。到底有幾個能夠完好地到達京城,也不是青舒能決定的。

    半天的時間實在太趕,編簍子的師傅們編出了一層一層能夠摞起來的簍子,卻沒能編出青舒要求的每一層的底部都帶了凹槽的。這已經不錯了,青舒表示滿意。簍子的最底層,鋪上麥草,放一層果子,果子與果子之間又細心地以麥草做間隔。然後摞上簍子的第二層,同樣鋪麥草,放果子,再以麥草做間隔。再來是第三層。

    周伯彥他們要騎馬,簍子自然是要馱在馬背上的。這個不用青舒操心,他們有辦法自己解決。他們走的時候,青舒沒有出來送。青陽揮著手,直到看不見他們的身影,這才轉身進府。

    青舒正坐在床上發呆,小娟一點一點蹭到了青舒身邊,小聲說道,「小姐,奴婢聽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小姐要不要聽?」

    青舒回神,「什麼有趣的事情?說來聽聽。」

    小娟事沒講,就開始摀嘴笑,直到青舒瞪眼睛,她才不笑了,正了正色,講道,「聽說,盧先生和盧娘子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盧娘子把盧先生給打了。」她口中的盧娘子,自然是指的柳碧煙。

    青舒吃了一驚,「什麼?你哪裡聽來的?怎麼回事?盧娘子為什麼要打盧先生?」好勁爆的消息,這個一定要聽。

    「奴婢也是不小心聽來的。一早,盧娘子去廚房要幫廚娘做飯。蘇媽媽不讓,把盧娘子拉走了。之後,蘇媽媽和盧娘子坐到食廳說話。奴婢去廚院準備端小姐的飯食時,走過食廳外,便聽到盧娘子在講與盧先生相遇的經過。奴婢好奇,便停下來聽。」說到此處,小娟嘻嘻地笑。

    青舒笑罵她,「臭丫頭,趕緊講,還學會吊人胃口了,討打。」

    小娟伸了一下舌頭,接著說,「說是軍中任職的什麼人要成親,盧娘子跟著哥哥去幫忙做縫補的活計。當時聚集了很多邊關將士,開玩笑說不僅要大鬧洞房,還要在新郎成親前一晚揍新郎一頓,理由是新郎官不夠意思,捨了兄弟先一步成親。最後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新郎成親前一晚亂作一團。一群大男人拿著布袋子去堵新郎,新郎提前得了信兒,叫上要好的兄弟幫忙擋著門,自己跳窗逃了。」

    「沒想到,盧先生精的很,居然帶著人堵在窗外。新郎一跳出去,一個黑布袋子扣上去,按倒了便揍。盧娘子的哥哥是新郎的好兄弟,自然要替兄弟擋著,於是推開盧先生他們,救了新郎便逃。盧娘子說,那天晚上亂的不成樣子了,後來不光揍新郎,連替新郎擋在前頭的兄弟們都給扣布袋子揍了。 」

    「盧娘子當時並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聽說有人揍她哥哥,她慌了,跑去救哥哥。因為是晚上,即便有燈籠不到近前也看不真切。她看到有個男子被蒙了頭打,看衣裳像他哥哥。她著急,跑上前對著打人的男子一陣亂打。哈哈哈……其實,其實她救錯了人,被蒙頭打的不是她哥哥。那個,哈哈……那個被她打的,就是盧先生,哈哈……」小娟笑的講不下去了。

    青舒聽的一陣黑線。盧先生,果然是盧先生,居然還乾過這種事,用布袋子蒙頭打準新郎。準新郎第二日可是要迎親並拜堂的,若是傷了臉,還不得被人笑話死。 「後來呢?柳氏打了盧先生,盧先生有什麼反應?」

    小娟擦了幾下笑出來的眼淚,「盧娘子當時還是十五六歲年紀的姑娘,盧先生挨打捱的冤枉,卻也只能認倒霉。為了不影響盧娘子的閨譽,盧先生當時還警告在場的另一人不得說出去。盧娘子又害怕,又覺得抱歉,後來跟哥哥說了,並形容了一下盧先生的長相。聽說,當時盧娘子的哥哥猜到是盧先生時,說了句『我完了』。」

    青舒好奇追問,「這是什麼意思?」

    「盧娘子當時也不懂,後來她輾轉從別人那裡聽說了,盧先生極愛記仇,笑瞇瞇地就能把人給收拾了。不為難盧娘子不假,卻是過後不久,盧先生把盧娘子的哥哥弄的很慘。」小娟講完,還不忘發表自己的想法,「小姐,奴婢覺得盧先生斯斯文文的,不像是會幹這種事情的人。」

    青舒點了一下她的額頭,「傻丫頭,這事你講給我聽聽也就罷了,再不要講給別人了。若是傳到了盧先生的耳朵裡,盧先生定會扒了你一層皮。到時候,我都救不了你。」

    小娟這下可害怕了,發誓說再不講這事了。在她心中,青舒說的都是對的。

    青舒看著窗外,想著古葉氏約見的信差不多該到那人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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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吃苞穀
   
    在等待八月初一的日子裡,青舒去了一趟田莊。他們莊子上的苞穀棒,個頭兒明顯比別人地裡種的大,扒開一點皮看,籽粒也比別人的厚實。有些苞穀棒的個頭兒比別人種的大出一倍去。

    這就是春天的時候,苞穀在幼苗時期時,除苗與不除苗的差距。當下的農民,種下的苞穀株距太近不說,長出多少苗就留多少苗,一根苗都不除。因此,過於密實,棒子結不大、籽粒也不會太厚實。

    而他們莊子上,應青舒的要求,種下時點籽按兩粒點的(為保證不缺苗),株距也放的比別人大很多。然後等到苗出,長到離地高出一扎多長時,只留一苗,多餘的鏟掉。這麼一來,他們的苞穀棒子就大,籽粒厚實,一個棒子結的米能頂別人種的兩到三個棒子不等的米。

    吳榔頭吳管事跟在青舒左右,「小姐,大家聚在一起估摸了一下,咱這苞穀,畝產得在一石半到兩石之間。」

    畝產在四百五十斤至六百斤之間,產量還是不高。她還以為畝產可以達到七百斤左右的。看來還需要努力。她隱約記得,老人們曾說過,沒有化肥和機械化的時代,肥水充足,伺弄的好,苞穀的畝產可以達到七八百斤的。她想著,拿指甲按破苞穀的籽粒,有點費力且沒有流汁水,已經在成熟了,硬了,不能煮著吃,也不能做菜。

    走到接了冬小麥的茬兒種的十畝苞穀地裡的時候,青舒同樣扒開一個棒子看。

    吳管事一臉惋惜地說道,「小姐,這十畝地的苞穀怕是秋收的時候趕不及成熟了。這棒子結出來沒多久,籽粒還沒有成型,到了秋收的時候,乾了就是個癟的,只能餵牲口了,買不上什麼錢。」

    正常的苞穀,在這個時節已經從最下邊的葉子開始一葉、兩葉地枯黃了,棒子也基本已經長好,剩下的便是慢慢成熟。而這邊十畝地的苞穀,正是長的綠汪汪的時候,秋收前肯定趕不及成熟。

    青舒心裡自有打算,只是不想提前說破罷了,「吳管事,你不用愁,這十畝地同樣要好好打理,到了秋收時節,自有妙用。」

    之後去了白菜地。春小麥的下茬兒種的白菜長的也十分喜人。今年的白菜是一棵都不會賣的,挑好的全部醃酸菜,趁著沒人學會的時候要再掙一筆。青舒原打算再買大面積的地種的,只是一直沒有碰上有賣的,只能再看看了。實在不行,唯有物色適合的地方開荒種了。

    再次走過苞穀地頭兒,青舒終究沒忍住,小聲吩咐吳管事,「你進去,掰上十幾二十棒的嫩苞穀,要個頭兒一般的,籽粒兒好且捏了出汁水的。別讓人看見,我要帶走。」她實在是太饞煮玉米、烤玉米了,忍不住了,那就不忍了,拿去偷偷煮了吃,正好她有自己的小廚房。

    吳管事心裡心疼那些嫩苞穀,可也不多說,答應一聲,鑽進了苞穀地。

    民以食為天,糧食是根本。古代,沒人會掰嫩苞穀,因為這是浪費,不愛惜糧食。說到底,還是糧食匱乏加糧食產量低的結果。

    青舒一邊暗暗唾棄自己的嘴饞之餘,忍不住雀躍,吩咐小娟過去把馬車叫過來。很快的,李大郎把馬車趕了過來,停在青舒指定的地頭兒。等了一陣兒,吳管事鑽出地,示意小娟把馬車的門簾子挑開,然後把抱在懷裡的七八個苞穀棒子放進馬車裡。他轉身又進了地,又過了一陣,回來時懷裡抱了十來個苞穀棒子,同樣放進車裡。

    青舒點頭,「可以了。」

    之後去了莊子裡,吳管事拿了個小些的背簍給小娟,吩咐小娟等下把車裡的東西悄悄裝進去,別讓人看見。

    午飯時間到了,青舒跟著大家配著鹹菜吃了一個苞穀麵餅子,然後拉上三籃子的雞蛋、兩背簍的青菜回鎮子上。進了府,雞蛋和青菜讓搬去了廚房。而裝了苞穀的背簍小娟誰也沒給,直接背回了青舒的小廚房。

    青舒休息了片刻,喝了口水,換了一身棉布衣裙,開始分派任務。 「小娟,你去前頭,告訴少爺、榮少爺和陳少爺晚上到這邊吃飯。順便跟盧先生說一聲,讓笙歌跟著少爺他們一起過來這邊吃。」「鈴蘭,你去跟許三娘和許五娘打聲招呼,晚飯讓小丫和麥子到我這邊用。」然後招呼小魚,「你跟我來。」

    青舒帶了小魚進廚房,指派小魚幹活兒,「你把鍋刷了,放小半鍋水,生上灶火,再去廚房找許三娘拿一個小一點的南瓜來。對了,再拿幾兩的瘦肉,每樣青菜抓幾根過來。」交待完,她自己拿了矮凳擺到背簍跟前坐下來,從背簍裡拿了一棒苞穀出來,扒皮,並細心地摘著鬚子。摘好一個,她便放進旁邊準備的瓦盆中。

    等小魚收拾好鍋,裝了水,生了灶火出去,青舒已經扒好了八個苞穀。她數了一下人數,然後又扒了四個苞穀皮,剩下的,連皮留在背簍裡,挪到牆根下放了,上邊蓋上藍粗布。

    青舒端了盆到案板前,拿了菜刀,放一個苞穀在案板上,比量了一下,一菜刀砍下去,砍出一小段,又砍下兩刀,覺得可以了,把砍出的四段苞穀放進燒水的鍋裡去。這樣有個不好的地方,刀砍下的部分籽粒的汁水出來了,放進水裡煮,這部分會失味兒。她一想,不砍了,剩下十一個苞穀整個棒子的放進鍋裡去。然後揀了扒掉的苞穀皮裡內層的一些嫩皮覆到水面上,蓋上鍋蓋,自己坐在灶前填火。她小時候奶奶就是這麼煮的時候奶奶就是這麼煮的,說是覆了嫩皮煮更好吃。

    小魚抱了一個小南瓜,和提了一小籃子青菜的小娟結伴回來。

    青舒便把燒火的差事讓給了小魚,而小娟收拾了苞穀皮要送去馬廄餵馬。

    青舒把南瓜洗了,放到案板上,從根蒂的位置切出一個口兒來,把裡面的籽之類的掏出來,備用。然後轉去洗菜。

    小娟回來了,從青舒手裡搶過了洗青菜的活計。

    於是青舒挪到案板前,切了瘦肉片,接過洗好的青菜或切成小段、或切成小片,填進南瓜肚裡。然後切了蔥薑蒜填進去,加手邊的幾樣調料和鹽,加油,加少量的水。最後把切下來的南瓜根蒂部分往上一蓋。

    小娟覺得奇怪,「小姐,您這是在做什麼?」

    青舒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在做什麼,反正突發奇想,想這麼做,便這麼做了。別問了,趕緊打開鍋蓋,放一個蒸屜進去,我要把這個南瓜菜放進去蒸上。」南瓜肚裡填了肉和青菜,她決定簡單地叫它為南瓜菜。

    小娟傻眼,「啊,蒸上?」

    青舒催她,「別啊了,趕緊的。就要開鍋了。對了,記得幫我擺個大點的、底深的盤子進去,我要把南瓜菜坐到盤子裡,省得它熟了沒辦法拿。」

    小魚建議,「小姐,奴婢覺得還是坐盆裡比較妥當。」

    小娟附和,「奴婢也覺得放盆裡比較好。」

    難道要少數服從多數?青舒想了想,「好吧,你們誰去廚房拿,別太大的,要小盆。」

    等把南瓜菜坐好,蓋上鍋蓋的時候,鍋裡的水已經開了。小魚繼續加火,青舒出去隨便走走。

    慢慢的,鮮嫩苞穀的香甜味兒便飄滿小廚房,飄出小廚房的窗子。青舒轉一圈兒回來,聞到院中飄散的香甜味兒,饞蟲又上來了。看看天色,吩咐小娟快去搬幾個炕桌來。小孩子比較多,把炕桌拼一起擺到院子當中,地上鋪席子,席子上鋪上粗布,大家圍坐在一起吃,肯定熱鬧。

    席子弄好,桌子擺開,餐具上全的時候,苞穀煮熟了,上面蒸的南瓜菜也好了。南瓜並沒有散開,看著還是一個整的。小娟拿了筷子要戳,青舒趕緊拍開她的手,打發她和小魚去廚院那邊端晚上的飯菜。

    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青舒扒拉灶灰看了看,劈柴的餘燼還很紅,於是從背簍裡拿了兩個帶皮的苞穀棒子,扔進灶坑裡,扒拉著餘燼把丟進去的兩個苞穀棒子埋好。之後,洗了手,從鍋裡撈了煮的金黃的嫩苞穀出來,放到案板上,晾了晾,拿起菜刀把它們砍成一段一段的,又放回鍋裡悶上。見沒什麼事了,她拿了唯一留的一個整棒子的煮苞穀,在兩個手裡換來換去的啃著吃。換手的原因是,它實在太燙了。

    等小娟和小魚端來飯菜,擺好的時候,青舒已經啃完大半。等青陽他們到的時候,她就快啃完了。

    幾個小的嗅了嗅院中飄散的香味,又看到青舒在吃的東西,覺得稀奇,都喊著要吃。

    人們都說小孩子聚到一起吃東西,會胃口大開,比平日要吃的多。這話,青舒今日終於信了。

    青舒讓他們從大到小排開了圍著桌子坐,然後每人面前的盤子裡放一段苞穀。從九歲的陳喬江到最小的三歲半的麥子和笙歌,一共六個孩子,只見他們個個抓了苞穀啃,而啃食的動作各異,吃的腮幫子鼓鼓的,越小的越可愛。青舒是真被萌到了,看著他們像比賽一樣吃東西,笑瞇了眼。

    雖然看他們這樣吃很開心,可又擔心不好好咀嚼會消化不良,青舒勸道,「慢慢吃,吃飯要細嚼慢嚥。」然後拿了筷子點了點擺在桌上的南瓜, 「給你們變個好吃的菜。」說著,一手筷子、一手湯匙,小心翼翼地把扣在上面的南瓜蓋子挑開弄到旁邊的空盤子裡,立刻的,從南瓜肚中飄出一陣撲鼻的香味來。

    陳喬江一下撲過來,嘴裡嚼著苞穀,口齒不清地問,「這是什麼?」

    青舒笑道,「回去坐好,不聽話的沒的吃。」

    陳喬江切了一聲,坐回去,眼睛盯著青舒的動作,還不忘啃手裡的苞穀。

    青舒給他們六個每人舀了三勺子的南瓜菜到碗裡,一個一個放到他們面前,「嚐嚐好不好吃。」

    青陽放下啃一半的苞穀棒子,「姐姐做的肯定好吃」,然後第一個用湯匙舀了吃,眼睛一亮,「好吃。」

    陳喬江是一臉的狐疑,嚐了一口,不說話。

    青舒拿了湯匙,一點點地舀了餵最小的麥子和笙歌。看著小小的他們張了嘴吃進去的樣子,不知怎麼就想到了鳥媽媽餵食幼鳥的場景,她扑哧一聲笑了。

    小孩子都圖個新鮮,廚娘特意做的六個菜,他們沒太給面子,反倒把青舒做的南瓜菜給搶食一空。南瓜菜吃完填進肚中的肉和青菜,接著挖入了味兒的南瓜瓤分給他們吃時,格外受到麥子和笙歌的歡迎。而煮苞穀,端上桌的全部被他們吃掉了。青舒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藏了一部分沒有端出來。煮苞穀是好吃,可吃多了不好消化,尤其是小孩子。

    等這六個小的吃飽散去,青舒就著他們沒怎麼吃的六個菜,拿了藏起來的苞穀吃。小娟和小魚也沒到廚院吃,跟著青舒吃的。等她們吃完,小魚和小娟正在收拾桌子,青陽牽著洛小榮的手跑來,悄悄告訴青舒,盧先生正在罵她。

    青舒覺得奇怪,「盧先生為什麼要罵我?」

    青陽告狀,「盧先生問笙歌吃的什麼,笙歌說吃了好吃的。盧先生就把我們三個叫去了,我和小榮沒說露嘴,是陳喬江給說露了。先生聽了很生氣,說姐姐有好東西藏起來不給先生吃,罵姐姐不孝。」

    青舒撫額,「從沒見過這麼嘴饞的先生。行了,你的帕子給姐姐,姐姐給包兩個,你拿去給先生和師娘吃。」

    不多時,盧先生如願以償地吃到了香甜的嫩苞穀,心裡那個美。笙歌還記得它香甜的味道,還想吃,於是不找娘,只找爹,爬到了盧先生的膝頭上,軟軟地叫著爹,眼睛直直地盯在苞穀上。

    盧先生要給笙歌啃,青陽趕緊小大人似地阻止,「不可以,姐姐說,小孩子不能一下子吃太多,會肚子痛。」

    笙歌一下苦了小臉,怏怏的把頭埋在盧先生的懷裡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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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偷吃
   
    青陽見了笙歌委屈的小模樣,開始心軟,「那,那……吃一口,吃兩口好了。 」

    盧先生樂了,剝下十來粒苞穀放進笙歌的小手裡,「只能吃這些,不能再多了。」

    笙歌這下高興了,一臉寶貝地護著自己得的苞穀粒兒,拿一粒放進嘴裡慢慢嚼。

    青陽和洛小榮見了,互看一眼,向盧先生告辭出來了,慢慢走。

    洛小榮抬頭看青陽,眼裡淚汪汪的,「哥哥,小榮也想吃。」然後吸了吸鼻子,「小榮想爹娘。」他看到笙歌爬到盧先生的膝頭喊爹,他一下想起了自己遠在京城的爹娘。

    青陽一看不好,輕拍洛小榮的背,「弟弟不哭,弟弟不哭。」然後一臉糾結地想了想,「我們去找姐姐。」

    洛小榮的眼淚還在眼眶中打轉,他重重地點頭,「嗯。」

    天色微暗,青舒正坐在院中和小娟幾個閒聊,青陽和洛小榮就過來了。兩個人喊著姐姐,尤其是洛小榮,連喊幾聲姐姐,小身子靠在青舒身上。

    青舒摸了摸他的頭,「怎麼了?」然後捧住他的小臉看,咦了一聲,「我家小榮怎麼不高興了?誰欺負小榮了,告訴姐姐,姐姐去收拾他。 」

    洛小榮吸了吸鼻子,「想娘,想爹爹,想祖父祖母,還想大伯,想哥哥……」

    青舒微笑,「原來是想家了。」然後點了點他的小鼻子,「告訴咱們的小榮一個好消息,過幾日小榮的銘川哥哥會路過輝州,會專程過來看小榮哦,高興嗎?」

    洛小榮的眼睛一下就變得亮晶晶的,「真的?」

    青舒笑道,「真的,真的,還記得你爹爹留在鎮子上的洛掌櫃嗎?下午管家出門遇上了,是他告訴管家的,還說明日要親自過來告訴你的。」

    洛小榮笑了,不過還靠在青舒身上。

    青陽看了一會兒,也捱過來,靠在青舒的另一邊,對著青舒耳語。

    青舒聽了挑了挑眉,摸了摸洛小榮的頭,一臉神秘地說道,「姐姐悄悄的帶你們吃好東西,噓,別出聲,別讓她們聽到。」然後向小娟和小魚的方向努了努嘴。

    洛小榮和青陽被青舒的故弄玄虛感染,瞅了眼正專心說話的小娟和小魚,點頭。

    於是,青舒一指小廚房,「進去等姐姐,姐姐馬上就過去。」

    等青陽拉著洛小榮的手進去小廚房,青舒走過去對小魚和小娟小聲囑咐了幾句話,這才跟著進了小廚房,然後反身把門給關了。接著,她在青陽和洛小榮疑惑的視線中,弄了弄裙擺,蹲到灶前,拿了燒火棍扒拉灶灰,扒拉出兩個黑黢黢的東西來。

    青陽和洛小榮的小腦袋湊了過來,小聲提問,「姐姐,這是什麼?」

    青舒噓了一聲,壓低聲音,「好吃的。」

    然後,在兩雙眼睛的盯視下,她拿燒火棍敲了敲黑黢黢的東西,那燒焦的外皮裂開剝落了一點下來。她把燒火棍放一邊,拿手去抓其中一個,一邊小聲嘀咕好燙,一邊換著手慢慢扒皮。等外邊的幾層皮扒完,裡面微帶淺綠的皮便露了出來。

    青陽和洛小榮眼睛瞪的溜圓。

    等她把最裡面的幾層皮一起剝下來,不同與煮苞穀的另一種金黃的苞穀米粒露了出來,還帶著熱氣與香氣。她笑咧了嘴,做賊似地低聲問,「聞著香吧?」

    青陽和洛小榮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異口同聲地答,「香。」

    青舒從蒂部的梗拿著,舉了起來,「你們一人一半,好不好?」

    兩個小的對視一眼,點頭。

    她直接要拿手掰給他們,準備抓時才想起來,她現在手很黑。沒辦法,苞穀放灶台上,過去在盆裡洗了手回來,拿了菜刀把一根苞穀砍成大小相當的兩截,分給他們,「小心燙手。不過,這要熱的時候吃才香。你們拿了各自的帕子出來,用帕子抓著吃。」

    青陽和洛小榮忙掏了自己的帕子出來,拿了苞穀,咬了上去。

    青舒把燒火用的小矮凳放到他們跟前,「擠一擠,坐在這上吃。」

    安排好了兩個小的,青舒趕緊把另一個苞穀也扒了,手又弄髒了。不過,她沒再洗,而是蹲在青陽和洛小榮的對面,迫不及待地吃了起來。

    灶灰的餘燼裡燒的苞穀味道又有另一番滋味,三個人笑瞇了眼,吃的滿嘴香。

    這時候院子裡有說話聲。

    「青陽和小榮有沒有來?」是陳喬江的聲音。

    「陳少爺,兩位少爺來過一趟,拿了東西去了盧先生那裡,之後沒再過來。」這是小娟的聲音。

    「你們小姐呢?」陳喬江又問。

    「小姐去了蘇媽媽那邊。陳少爺,您尋小姐有事嗎?若是有事,奴婢這就去請了小姐回來。」這是小魚的聲音。

    陳喬江嘀嘀咕咕地走了。

    躲在小廚房不敢弄出半點動靜的三人,聽了片刻,確定陳喬江走了,便哧哧地偷笑,然後繼續啃手裡的苞穀棒子。這躲起來偷吃的感覺真是美妙。等青陽和洛小榮吃完了各自的半個,青舒把手裡的剝了一些米粒下來,再分給他們一些吃。

    等到一粒不剩地吃完,三個人擦了擦嘴,還舀了水漱口。

    這時候,青舒告訴他們,「偷吃東西一定要記得擦嘴,還要漱口,否則會露餡兒。」然後把三個人弄出來的垃圾掃乾淨,倒進門後的小簍子裡。之後,她招手,把他們帶到擺在牆角的背簍前,掀開了蓋在背簍上的藍布,「諾,還有四個,明日吃午飯的時候記得留點肚子,然後悄悄來姐姐這邊。」眨了眨眼,「懂嗎?」

    姐弟三個約好了明日偷吃的事,這才開了小廚房的門出來,三個人一起在府中各處走走,就當是飯後散步,消消食兒。

    兩日後,洛小榮的大哥洛銘川帶了幾車的禮來拜訪古府。洛銘川見到面色健康紅潤、明顯長了個子的弟弟,很是激動,忍不住把弟弟抱了起來,「小榮,想哥哥沒有?」這最小的弟弟小榮自小體弱,時不時還要病上一回,府裡從祖父祖母到哥哥姐姐,都很疼乖巧安靜的小榮弟弟。自從把小榮送出了京城,府裡人時常惦念,他這次出京其實就是專門來看弟弟的,辦事只是個託辭。

    洛小榮紅著眼眶,摟緊哥哥的脖子,「想。」

    青舒知道這兄弟倆個定有許多體己話要講,於是吩咐青陽把人請到洛小榮的院中去,還囑咐青陽人帶到趕緊出來,別影響他們兄弟話家常。

    因為自己的大哥來了,這天晚上洛小榮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和青陽住,而是和他的大哥一起睡在自己的小院子裡。

    第二日用過早飯,洛銘川向盧先生告了假,帶了弟弟離開,說是要帶弟弟在錦陽城遊玩兒幾日。

    這麼一來,反倒方便了青舒,她不必絞盡腦汁地考慮要如何變著花樣招待他了。再說,明日便是八月初一,她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目送洛銘川帶著人走遠,青舒轉身往裡走,先去了盧先生授課的學堂。在外邊等了好一會兒,盧先生午前的第一堂課才結束。

    趁著青陽和陳喬江出去玩兒的工夫,青舒走進學堂。

    盧先生見到青舒,問道,「有事?」

    青舒恭敬地說道,「先生,明日青舒要帶了娘去寧雲寺上香,一日時間太緊,青舒決定在康德鎮上宿一晚,後日再趕回來。青舒不在的時候,喬江和青陽便麻煩先生了。」

    盧先生呵呵一笑,「先生知道了,你放心去吧!」

    青舒從學堂出來,又見了管家,「安排好了嗎?」

    管家神色肅穆地答,「都安排好了,小姐放心。」

    青舒又說道,「明日你不必跟去,府裡離不得你。」

    「小姐,明日之事非同小可,老奴一定要去。」管家一臉的堅持。

    青舒是打定了主意不帶管家去,「管家過慮了,明日之事本是小事一樁。再說,有縣輔夫人和白府夫人作陪,不會有事的。」

    「小姐,聽老奴一句勸,讓老奴去吧!小姐主意正、也足夠聰明,可畢竟年輕,為人處事上還欠缺些東西,做事也不夠圓滑,容易衝動。有老奴在,若是出現任何差池,老奴還可幫小姐出出主意,跑跑腿。府裡的雜事,老奴已經交待給了丁家寶,他拿得起來,沒有問題。」古強是一萬個不放心。他為什麼不放心,因為青舒沒有告訴他發生了什麼事,只是交待他提前作了些安排,似乎是要對付某個人。

    青舒不說話了。她承認自己有時候過於衝動,她也承認自己為人處事方面真的不怎麼高明,也不夠圓滑,帶上管家,的確能彌補她的不足之處。可是,帶上管家,管家勢必會通過蛛絲馬跡猜到古葉氏差點犯下的醜事。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因為它本身就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再三考慮過後,在掌燈時分,青舒終於點頭,此次出行由管家跟著。這也是出於穩妥的考量。不管怎麼說,管家也是見過世面的人,經過的風浪也多,若是她的安排出現任何差池,管家在旁,定能助她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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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醜事
   
    天濛濛亮,已近卯時,鎮門開啟,三輛馬車由僕役簇擁著出了康溪鎮。

    走在最前邊的馬車是縣輔夫人白夫人的馬車,她帶著兩名貼身丫鬟、一個婆子、一個粗使丫鬟、六名家丁及兩名衙役。

    走在中間的馬車是白慶豐白老爺的夫人的馬車,她帶著兩名貼身丫鬟、一個婆子、四名家丁。

    走在最後邊的是古府的馬車,車裡坐的除了古葉氏和青舒,還有關婆子、小魚、小娟。車外跟隨的,是由古強帶領的六名家丁。

    卯時出發的她們,直到巳時才到達康德鎮的寧雲寺。除冬天以外,寧雲寺每到初一、十五都會辦一場法會。今日是初一,因此寺院裡的香客格外的多。

    三府的馬車停在寺院指定的地點。大家下了馬車,縣輔夫人、白夫人和古葉氏走在前頭,青舒臉上蒙著輕紗緊跟在古葉氏身後,丫鬟婆子們分別跟隨在各自主子的後頭。

    縣輔府上的管事,白府的管事和古管家在前引路打點,一路把她們引到了講法的地方。只見高台上坐著一名講佛法的僧人,而台下聽佛法的人坐成一片。雖然講法已近尾聲,但兩位白夫人和古葉氏有意坐下聽法,丫鬟們便迅速從小沙彌那裡拿了蒲團過來,伺候各自的夫人坐下聽法。

    如此,聽不過兩刻鐘,講法結束,僧人口頌佛號回去休息,而聽法的眾人起身散去。接著,青舒跟著三個夫人走,先是去大雄寶殿拜佛,然後去菩薩廳,再之後是走了幾個偏殿。眼看約好的午時一刻就要到了,古葉氏明顯的注意力不集中,老是走神。

    白夫人見了,親切地握住了古葉氏的手,「不舒服嗎?」

    古葉氏恍惚地答,「不,我很好。」

    縣輔夫人也一臉關心地看過來,「是不是累了?寺裡有供香客休憩的廂房,這就著人向師傅們要一間便是。」

    古葉氏定了定神,勉強一笑,「無礙,想起故人走了會兒神,擾了兩位夫人拜佛的雅興,實在抱歉。」

    聽她這麼一說,縣輔夫人和白夫人便不再勸。

    這時候,青舒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問站在殿前的小沙彌,「敢問小師傅,不知貴寺有沒有適合賞花賞景,並坐下小憩片刻的去處?」

    小沙彌立刻告訴她,說寺後有一片梅樹林,那裡風景宜人,且有供人坐下休息的亭台及石桌石椅等,還把亭台及石桌石椅的位置大致講了一下。

    古葉氏聽了緊張地握緊手中的帕子。

    青舒向小沙彌道了謝,回看古葉氏、縣輔夫人和白夫人,「齋飯還要等上片刻,不妨去那梅樹林坐下歇歇。」

    古葉氏不說話,而縣輔夫人和白夫人看了眼古葉氏的臉色,便笑著說古小姐想的周到,便結伴向寺後的梅樹林的方向走。古葉氏一臉的心事重重,這讓她的臉色更差。縣輔夫人、白夫人和她說話,她都沒聽到,只管默默地走。縣輔夫人和白夫人不明所以,也跟著安靜下來,誰也不說話,只是往目的地走。

    到了地方,青舒打量幾眼,心說這裡果然是個風景宜人的去處。雖然名字叫梅樹林,可實際上這裡生長著各種各樣的花草,自然,梅樹也有一片。邊上有幾把石墩,卻有幾名年輕女子正坐在那裡淺笑低語。

    她們只得往裡走。梅樹林中有兩處涼亭,進去不大會兒便是第一處涼亭,巧的是,已有幾位夫人帶著丫鬟婆子坐在那裡。於是,她們繼續往裡走,準備到深處的那座涼亭中去。當那座涼亭已在眼前時,突然,左方的花叢深處隱隱有女子的哭聲傳出。

    青舒垂下眼,安靜地跟在古葉氏身後。

    眾人腳下一頓,青舒也跟著停下。而縣輔夫人蹙眉,「這裡怎麼會有女子的哭聲?去看看。」

    跟隨縣輔夫人的婆子應聲,並與粗使丫鬟一道尋聲找了過去。過不多時,花叢深處傳來一聲隱約的呼喊,然後一切歸於平靜。那婆子與粗使丫鬟沒了聲息,哭聲也沒了。

    縣輔夫人不悅,「不中用的奴才。」然後一點身邊的一名丫鬟,「小朱,去看看。」

    名叫小朱的丫鬟答應一聲,就要走。

    青舒忙道,「小娟,你也過去看看。」

    白夫人見了,也點了身邊的一個丫鬟,而這被點的丫鬟不是別人,正是小桃。

    於是三府的丫鬟結伴去尋人,她們順著剛才的婆子丫鬟走過的地方找,離了青舒等人視線所及之處後,她們發現了一叢剛被壓倒的花草,並在其上發現了一隻暗紅色的繡花鞋。白縣輔府上的丫鬟小朱見了,說這是她們府上婆子的鞋子。

    三個丫鬟面面相覷,除了小娟,另兩個有點打退堂鼓的意思。

    小娟說道,「主子讓我們過來尋人,若是沒個結果就回去,定會受責罰。」

    如此一來,三個人只能繼續往前走,但誰也不開口說話,下意識地放輕了腳步聲。隱約的哭聲又起,還有一種奇怪的聲音,似喘息又不似喘息。她們三個有點害怕,又有點好奇,小心翼翼地走近聲音的來源,便聽到了奇怪的聲音和奇怪的對話。

    「不……不要,求求大老爺放過奴家,嗯……別,別……」這是隱忍的,帶著哭腔的女子的聲音。

    「阿藍,好阿藍,別怕,哥哥定給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這是壓抑中又帶了點興奮的男子的聲音。

    小朱是新調到縣輔夫人身邊不久的丫鬟,不知男女之事。小娟是一直跟著青舒的丫鬟,自然也不知男女情事。這倆個丫鬟不明所以,而小桃卻立刻變臉。

    小桃來不及阻止,小朱和小娟扒拉開了花叢。然後,扒拉開花叢的兩人尖叫出聲,下意識地急急往後退,腳被花草絆住,摔坐到了地上。即便如此,兩個人的尖叫聲仍在繼續,就跟比賽似的。

    小桃轉身就跑,根本不管同來的摔坐在地上的小娟和小朱。

    這時候旁邊竄出一個一臉凶相的男子,堵了小桃的去路,要抓小桃。

    花叢裡,衣衫不整的中年男人要起身穿衣。而被他壓在身下的、赤裸著身子的女子卻夾緊了他的腰不放,淚光盈盈的眼中閃過慌亂,低泣著道,「大老爺,大老爺別走,奴怎麼辦?奴會被休的,奴要怎麼辦?」

    中年男人抓了女子夾在自己腰上的腿要掙開,但在觸及女子柔嫩的皮膚時,稍一猶豫的工夫,女子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拱了腰身往上一送,中年男人倒抽一口冷氣,一下理智全無,再也顧不得其他,再次把女人壓在身下動了起來。

    這時候,女人又開始哭著求饒,「老爺,老爺別這樣,奴有相公,有相公……」與之相反的是她的動作,她的雙腿緊緊地夾住這名中年男子的腰不放。

    須臾間,丫鬟的尖叫聲沒了,而花叢中偷歡的聲音愈發清晰起來。中年男子似乎失去了理智一般,壓著身下的美麗婦人喊著「阿藍,哥哥疼你,疼你」。

    簌簌的腳步聲伴著一聲蒼老的阿彌陀佛聲在旁邊響起。正陷入瘋狂歡愛中的中年男人整個身子都僵住了。而被他壓在身下的女子,低泣著喊救命。

    中年男子幾下從女子身上爬起來,喊了一聲「石林」,開始七手八腳地穿衣服。

    回應他的還是那個蒼老的聲音,「阿彌陀佛,佛門重地,施主如此妄為,罪過,罪過。」

    中年男人穿戴好從花叢中出來,四名僧人一擁而上,四根棍子押在了中年男子的肩頭及脖子上。而他喊的石林,也就是一臉凶相的男子,此刻正昏倒在地上。再往旁邊看,地上倒著三個人事不醒的丫鬟。

    這時候,一名個頭兒矮小且身形圓胖的漢子跑了過來,「大師,各位師傅,有沒有見到我家娘子。我家娘子說要到這邊採幾朵花回去,很快就回前頭找我一起回家。可不知怎麼回事,都兩刻鐘了也不見她的人,我著急,這才闖到這邊來看看,恕罪,恕罪。」見眾人不說話,他又說道,「哦,對了,她個子這麼高,長的漂亮,很漂亮。」

    花叢後低泣的女子大聲哭喊起來,「相公,相公,奴被惡人玷污了身子,相公,奴沒臉活了,讓奴死了吧!」

    漢子當場變色,喊了聲藍娘,顫顫巍巍地挪不動向前的腳。

    中年男人也跟著當場變色。

    俗話說的好,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

    八月初一,寧雲寺後邊的梅林中一名標致娘子被權貴玷污之事,不過半天便傳的沸沸揚揚的人盡皆知。這件醜事會如此轟動的理由,不僅是它發生在聖潔的寺院之中,而且那大發獸性玷污婦人的男子居然是大安王朝的四品大員,是德縣的大家族吳家的嫡系一脈的二老爺。

    此等醜事,先是被香客的丫鬟婆子撞破。而四品大員為了滅口,讓屬下把撞破他醜事的丫鬟婆子給綁了要殺掉,卻被尋來的其他丫鬟攪和了。如此,才驚動並引來了寺裡的僧人和香客的眾多家丁。最後,犯下醜事的吳家二老爺被衙役押走,關入大牢。

    客棧的食廳中,聽著食客及丫鬟婆子們的竊竊私語聲,古葉氏陰沉著一張臉坐了片刻,最後實在忍不住,叫上青舒回客房。

    「是不是你幹的?」古葉氏質問道。

    青舒面無表情地看向古葉氏,「什麼叫是不是我幹的?我乾了什麼了?」

    古葉氏吸了一口氣,「他……今日發生的事,是不是跟你有關?」

    青舒慢條斯理地問,「他?誰呀?今日發生的事多了,哪一件?」

    古葉氏有氣無處發,深吸一口氣,「那件醜事,是不是你一手策劃的?」

    青舒挑眉,「今日的醜事?哼,我以女子之身,難道還能玷污了另一名女子不成?娘問的好有意思。再有,什麼叫『是不是你一手策劃』的?」

    古葉氏被她大膽的言詞給氣到了,「你,你……」

    青舒立馬沉了臉,逼近她,低聲說道,「我還沒問你呢?是不是趁我不注意又使了什麼手段?否則為何約好的事情會變成這樣?約他來,我只想要回屬於古府的銀子,你明白嗎?」

    古葉氏的懷疑一下就散了,「那是我的銀子,你憑什麼要?」

    青舒吹了吹什麼也沒有的指甲,「那筆銀子,以前是爹的,現在是青陽的。你,什麼都沒有?因為你就是個吃白飯的廢物,一個子兒都沒掙過的廢物,你有什麼銀子?」

    古葉氏還唱老調兒,「那是我的嫁妝……」

    青舒不耐煩地打斷她,「別跟我提嫁妝二字,你有什麼嫁妝,你我心知肚明。」

    古葉氏語塞。

    青舒哼了一聲,「你倒好眼光,居然看上了那樣一個貨色。」

    古葉氏的臉青白交錯起來,卻發不出一丁點兒的脾氣來。雖然不是自願,可她約了他,沒想到,他居然幹出那樣的事情來,這不是在直接扇她的嘴巴子嗎?這不是在讓她沒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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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4 18:15:18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人之常情
   
    四品大員的案子,可不是小小的縣輔可以審理的。康德鎮的縣輔在抓人並確定其身份的第一時間便派人快馬加鞭地向德縣的蕭知縣報告,自然,這個報告是有些含糊其詞的。

    蕭知縣聞訊變色,一邊派人快馬加鞭地向錦陽城的陳知府報備,一邊帶了衙役們連夜趕到了康德鎮。

    把人關進大牢後,康德鎮縣輔是嚴陣以待,衙門門扉緊閉,牢房也是門扉緊閉,任何人不得進出,無論是衙役、捕快、牢頭還是裡面打雜的,全都關在衙門的門內悄無聲息地呆著,連縣輔大人自己也在其中。

    從事發抓人到天黑,不知道有多少人來拍衙門的門,縣輔裝聾作啞的就是不讓人開門。他會如此,無非是不想惹麻煩,更不想得罪任何人,於是以一視同仁為幌子行事,實則是為避禍自保。吳家來要人,他的官沒人家大,實力沒人家雄厚,肯定得放。可放又不行,因為當時的目擊者太多了,有主持和眾多的僧人、有德縣各處來的府邸的丫鬟婆子及家丁(關鍵是躲在他們身後的那些主子們),還有許多聞訊聚攏來的香客。他要敢放人,不僅百姓不答應,就是上頭都不答應。面對如此進退兩難的境況,他唯有如此,別無他法。

    而他的府上,他的夫人就快急的上吊了。原因無它,德縣吳氏家族的一脈就在康德鎮上,德縣的吳家人還沒找上門來,鎮上的吳家人便找上門來了,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輪番上陣,對她一個婦道人家威逼利誘,只為讓她家老爺放人。她被逼的無法,派了府裡的管事帶著吳家人去拍衙門的大門,可衙門依然不開。衙門不開,吳家人便回頭繼續磨她一個婦道人家,天黑了都不讓她安歇。

    深夜裡,蕭知縣用官印讓守鎮門的兵丁開了鎮門,帶著衙役匆匆趕到了康德鎮的衙門口叫門。

    得知蕭知縣到了,康德鎮縣輔激動的差點落下淚來。他整了整官帽,跑出來親自打開門迎接。蕭知縣帶著一行人剛進得門來,衙門又關緊了門戶。

    蕭知縣落坐,連口茶水都來不及喝,「你說有朝中四品大員在寧雲寺犯下玷污良家婦人的罪行,到底是怎麼回事?」

    縣輔大人一臉苦悶地嘆了口氣,一拍大腿,「知縣大人,別提了,唉!」

    蕭知縣一臉厲色地道,「磨蹭什麼?還不快講。」

    縣輔大人趕緊正了正色,「知縣大人,事情是這樣的。今日午時,有人跑來喊寧雲寺出事了,出人命了。捕快們聽了這還得了,趕緊過去查看。不曾想,寧雲寺後邊的梅樹林中亂的很,聚集了許多人。一個名叫陳穀子的漢子哭爹喊娘地向捕快們告狀,說是有個富貴老爺抓了他娘子且玷污了他娘子,要衙門給他和他的娘子做主。」

    說到此處,縣輔一點下邊站立的捕快頭子,「你來說,把當時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說清楚。」

    捕快頭子推脫不得,硬著頭皮上前,先向蕭知縣見禮,而後稟報導,「回知縣老爺,小的們到達寺後梅樹林時,寺院的方丈和僧人也在,僧人正押著一名穿著不俗的中年男子。而旁邊,是名衣衫不整的尋死覓活的婦人,一個被人打破頭的男子,還有三個被人打暈的丫鬟,花草中還綁著一個婆子一個丫鬟。小的們這開口一問,事情就出來了。」

    「原是被僧人抓住的中年男子,在花草叢中抓了那尋死覓活的婦人給玷污了。被打破頭的男子是中年男人的隨從,他原是抓了無意撞破此事的婆子和丫鬟要滅口的,卻不想有三個丫鬟過來尋先前的婆子和丫鬟,並嚇得尖叫出聲,這才引來寺中的香客及僧眾。」

    「那陳穀子要討個說法,小的們便從僧人手中抓了中年男人。卻不想跑來十數名隨從模樣的男子,不讓小的們抓人。陳穀子氣不過,擋在前頭阻攔,卻被那些隨從打了。如此一來,香客中有人看不過去,嚷嚷還有沒有王法。不想這嚷嚷的人被那些隨從揪出來又給打了。這時候人群後不知道什麼人喊了一嗓子,『你們還敢抓四品大員不成?』緊接著又有人喊,『這是德縣吳家二老爺,是德縣的天。』小的們當時就慌了。」

    「不想,又有人喊,『吳家二老爺想睡誰家娘子便睡誰家娘子,誰敢抓?』此話一出,當場所有人變臉。而那遭人玷污的婦人正一頭撞到旁邊的樹上,當時撞的頭破血流。眾怒,在場的婦人、年輕姑娘們揀了石頭紛紛砸向中年男人及其隨從,哭喊及謾罵聲一片。小的們也被波及。 」

    他一指額頭上的青紫及臉上的破皮處,接著說道,「小的們見情況不好,再加上那跋扈的隨從也被打散,便急急地押了那中年男人回衙門。而那些被激怒的婦人及姑娘們,一路追打著,直追打到衙門前才作罷。」憶起當時群起而攻之的女人們,他仍心有餘悸。

    蕭知縣沉著臉,「確定……身份了?」犯人二字,他最終沒有說出口。

    縣輔大人揮手讓師爺和捕快頭子退出去,然後回答的艱難,「是,是吳鎮江吳大人。」從事發到現在,他嘴上不敢說,但心裡一直在唾罵吳鎮江:官都做到四品了,想要什麼女人抬回府去不就得了,用得著在野地裡對著他人的娘子出手嘛!這癖好也太他娘的沒品了。

    蕭知縣心裡也在暗暗罵吳鎮江的娘。 「怎麼打算的?」早知是這種爛事,他才不會心急火燎地趕過來。

    縣輔又快哭了,「知縣大人,您可得救救小的,小的是生是死,就指望知縣大人指點迷津了。」

    蕭知縣不說話。這案子誰沾上誰倒霉。吳鎮江雖然在外做官,不久居德縣,但其好色之名在外。若說別個四品大員在野地裡玷污了良家婦女,他不信,直往栽贓嫁禍的方面想。可這個四品大員換成了吳鎮江,他是一點都不懷疑地相信這事是真的。

    縣輔也是個通透的人,絞盡腦汁要蕭知縣拉扯他一把,「知縣大人,古小姐可是發話了,若是不能討回一個公道,定要小的好看。」

    蕭知縣的目光立馬就變了,「古小姐?哪個古小姐?」心裡想著,不會是他想的那位姑奶奶吧!

    縣輔苦著張臉,「康溪鎮的……古小姐。」他差點把凶悍二字給帶出來,若不是臨出口自己反應過來,還不定會惹下什麼禍端。 「事有湊巧,今日忠武將軍的遺孀與愛女偕同白縣輔的夫人到寧雲寺燒香拜佛。更巧的是,撞破那事被綁起來的婆子和丫鬟是白縣輔府上的。後邊被打暈的三個丫鬟中有古小姐的一個貼身丫鬟。古小姐說,她的丫鬟不能白挨打。還有,古小姐說,她身為女子,痛恨那些欺凌女子的男人。」

    蕭知縣真想嘆氣,他是發現了,只要跟古青舒這位姑奶奶沾上邊兒的事情,總會鬧的轟轟烈烈的,一發不可收拾。而站在古青舒對立面的人,那下場……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有可靠之人向他透過話,蕭家及蕭貴妃的倒台,原因有二,一是的的確確自身犯下了事兒,二是得罪了古青舒、得罪了古府。古青舒本身並沒有能力弄垮實力雄厚的蕭家,可古青舒背後的人能。不過,這次只是古青舒的丫鬟被人打暈而已,她不會遷怒吳鎮江和吳家,不知內裡的他如此想著。

    縣輔察言觀色,覺得有門兒,「知縣大人,您看這事……」

    蕭知縣真心不想捲入這件事當中去,但,他是德縣的父母官。事情發生在康德鎮,在他的管轄範圍內,他避無可避,「案子發生在你的治下,自然是你寫了折子遞上去,難道還要本大人代勞不成?」四品大員,豈是他們這些地方小官可以定罪的。此事理所當然地要上報知府大人、上報朝廷。接下來,在上面提人之前,他們只負責好好地關押吳鎮江。而誰審、如何審,是放是判,更不是他們這些小小的地方官能夠置喙的。

    縣輔大人連稱不敢,心裡卻琢磨不透蕭知縣的態度。

    蕭知縣見他惴惴的,提點一句,「你做的很好。」起身,「夜深了,本知縣乏了。」

    縣輔大人立刻懂了,急慌慌地著人安排住處給蕭知縣,連同跟隨蕭知縣的衙役們也安排的妥妥噹噹的。這之後,他叫過牢頭親自交待起來,「裡面的那位爺,你給本老爺伺候仔細了。但有一樣,盯牢了,除了你,任何人不得接近,任何人不能探望,就是衙門裡的衙役、捕快都不行。這事,稍有差池便要掉腦袋的,懂嗎?」

    四十多歲的牢頭點頭哈腰地答應著。

    等牢頭退下,縣輔大人又將捕快頭子和師爺叫到跟前,也交待了一番話,「明日衙門一開,誰來打聽、誰來問,你們能說的話只有『只等上面提人』,其他的,你們一概不知。再有,若是吳家上門要求放人,你們告訴他們,'本縣輔無權放人,一切得聽上頭的指示。'」

    師爺和捕快頭子連連稱是,退下了。

    縣輔大人還不能睡,坐在書房拿起先前自己寫下的五份奏摺,看了又看,淘汰了其中的三份兒燒掉,只留兩份兒攤開到案子上,在地上來回踱步。天微明的時候,他終於選定了一份兒,覺得裡面的措詞及態度最為理想,便把淘汰的那一份兒又燒掉。

    鎮門一開,兩名衙役帶著各自的使命出了康德鎮。縣輔大人有奏摺送往錦陽城的陳知府處,蕭知縣自然也有奏摺送往陳知府處。

    天光大亮,青舒起身洗漱,然後慢條斯理地吃著早餐。古葉氏頂著一對兒熊貓眼坐在青舒的對面,臉上愁雲慘淡的如喪考妣。青舒並不受影響,專注地吃著東西。

    古葉氏自己吃不下東西,還見不得別人吃,一拍桌子,「別吃了。」

    在碗盤的顫動聲中,青舒淡淡地抬眼,「這就是你世家小姐的教養?」在古人的禮儀中,杯盤碗碟要輕拿輕放,不能拍桌子,尤其是不能拍吃飯用的桌子。

    比說話,比講理,古葉氏從來不是青舒的對手。她氣的你你你地你了半天,最後氣弱地輕聲問青舒,「什麼時候出發回府?」

    青舒拿帕子擦了擦嘴,「急什麼?我的丫鬟被打,還沒有討回公道呢!」

    古葉氏窒了窒,「你……一個奴才而已,值當嗎?」

    「我認為值當,她就值當。」青舒在心裡默默地加了一句:比你值當。

    關婆子和小魚默默地收了桌子,將吃食與碗碟端了出去。正好,縣輔夫人和白夫人相約來了她們這邊。

    青舒請縣輔夫人和白夫人落座後,一臉嫻靜地站到了古葉氏身後。

    縣輔夫人和白夫人對視一眼,然後由白夫人開口,「近日老爺身子不好,這齣來一日一夜的,也不知如何了。」接著瞅了眼縣輔夫人,「姐姐府上雜事也多,如今正在籌備兒女婚事,在外也耽擱不得。趁著日頭正好,我們準備起程回去,不知妹妹是如何打算的?」這聲妹妹叫的是古葉氏,可她的眼睛卻看向了古葉氏身後的青舒。大家都知道,古府當家的、能拿主意的是青舒,古葉氏只是個擺設而已。

    古葉氏自然想回去,可這事由不得她做主,於是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說。

    青舒淺笑著在一旁接了,「我娘還有事情未辦,怕是還要耽擱小半天。既是兩位夫人府內有急事,我娘也不便強求,只能遺憾地要兩位夫人先請一步了。」

    若是換作以前,縣輔夫人和白夫人即便要先行,也一定會說些漂亮的話再辭行。不想,今日兩人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般,順著青舒的話便告辭出去,不過一刻鐘便離開了客棧。

    古葉氏感受到了她們前後態度的變化,蹙眉,「她們這是?」

    青舒的表情淡淡的,「她們不想跟著我得罪吳家罷了,這是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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