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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青青楊柳岸]將門女的秀色田園[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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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4 18:10:09
第一百二十章 青舒妹妹

    晚上睡覺前,青陽和洛小榮忍不住跑去了周伯彥跟前,將得了禮物的事情炫耀了一番。周伯彥剛開始沒太聽懂,沒弄清楚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禮物。但,當青陽不好意思地拿出實物給他看時,他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這一夜,周伯彥毫無睡意,就感覺有什麼哽在嗓子眼兒裡,吐吐不出來,咽咽不下去,難受到天亮。反觀當事人青舒、青陽和洛小榮,那可是一覺安睡到天亮,心情格外的好。

    因為是洛小榮的生辰,早飯給洛小榮準備的壽麵,青舒他們也跟著吃的面。昨晚步五走前說過中午會過來吃洛小榮的生辰宴。青舒一琢磨,這得好好準備,便吩咐廚房中午準備十二盤的一個席面、八盤的兩個席面。十二盤的席面用來招待步五;八盤的兩個席面一個給伺候洛小榮的丫鬟婆子等,一個給周伯彥身邊的護衛們。古葉氏那邊每日的飯食有定例,青舒並沒有再特意安排。

    在廚房熱火朝天地忙活的時候,青舒也沒閒著,她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小廚房裡一陣鼓搗。

    前面的席面已經擺好,步五也到了,只等她一個人。丁家妹來催,忙的滿頭大汗的青舒要丁家妹回去告訴前面的人先吃著,不用等她。

    不過一刻鐘,青舒換了一身衣服到前頭。她的身後,跟著提食籃的小魚。沒想到,大家都沒有動筷子,都在等她。

    青舒告了罪,親手從食籃中取出一盤東西放到洛小榮面前,接著是一個巴掌大的白瓷小罐子。

    白瓷盤裡是圓滾滾的兩隻小肥豬。一隻小豬白白的,耳朵、鼻子和尾巴的造型都十分的可愛。一隻小豬圓滾滾的身子是綠色的,短短的尾巴翹起,兩隻耳朵一隻是綠的、一隻是半綠半白的,而這半綠半白的耳朵後頭別了一朵小紅花,鼻子上粘著一朵紅色大花瓣,要多怪有多怪。

    洛小榮和青陽看的眼睛都直了。

    青舒忍著笑,又從食籃中取出一個盤子放到洛小榮面前。盤子裡是圓圓的大概有成人手掌厚的蛋糕,蛋糕上的正中間位置挖出了桃形,用紅果醬填滿。而這由紅果醬填滿的桃形四周,是四隻造型各異的撒歡的小豬和一頭大黃牛。

    不僅是洛小榮和青陽看直了眼,隨伺左右的小梅、丁家妹幾個丫鬟都看呆了。只有小魚比較淡定,因為她先前已經看呆過了,這會兒適應了。

    青舒坐到位子上,「小壽星,喜歡嗎?」

    洛小榮揚起燦爛的笑臉,「喜歡,謝謝姐姐。」

    青陽心裡有點小妒忌,指著一群小肥豬問,「姐姐,這是小豬嗎?」去年他過生辰,姐姐都沒有給他做。當然了,他的妒忌也是一點點,因為去年剛到此地,姐姐很忙很累,沒有時間弄這些。再說,姐姐說過,今年到他生辰的時候一定給他做很多很多的好吃的。

    青舒笑道,「是啊,小榮上次去莊子上不是很喜歡看小豬嘛,姐姐就做了小豬給他。這頭大黃牛像不像?小榮的屬相是牛,所以特意做了一頭牛給小壽星。」

    洛小榮和青陽都說像。

    青舒便招呼大家趕緊吃飯。一桌人只有步五一個人喝酒,青舒也不擔心他會喝的無聊,因為有不能喝酒的傷患周伯彥從旁照應。洛小榮和青陽只顧研究小豬和大牛,心思根本不在吃飯上了。

    青舒逗他們,「姐姐饞那小豬了,給姐姐吃一個吧!」

    洛小榮和青陽倆個一臉糾結地不表態,既不說不給,也不說給。

    青舒見了覺得好笑,「行了,別捨不得了,姐姐不搶。你們先一人吃一隻小豬,然後趕緊吃飯,剩下的讓丫鬟給你們收起來。」說著,她把蛋糕上的小豬輕輕用筷子夾,給洛小榮一個,給青陽一個,然後對一旁伺候的小梅吩咐道,「裝食籃裡拿回去,少爺們午睡起來再拿給他們。」

    小梅答應著將東西收走。洛小榮和青陽捨不得,可青舒發話了,便不提任何意見。

    青舒看他們不吃碟子裡的小豬,勸道:「姐姐就是做給你們吃的,快嚐嚐,然後告訴姐姐好不好吃。」

    看他們還在糾結,青舒又說,「小豬的肚子裡姐姐可是放了東西的,想知道的趕緊吃。」

    洛小榮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小豬的背部,眼睛一亮,「有豆沙。」

    青陽咬掉了小豬的頭報告,「酸酸甜甜的。」

    看他們喜歡,青舒笑,自己夾菜吃。青舒是真餓了,才不管同桌的是不是貴公子,更不會虧待自己的胃,按平日的樣子吃飯,還要吃飽。醬香排骨是她特別喜歡的一道肉菜,不過擺在步五面前,她又不好站起來伸筷子夾,因此她一邊照應著兩個弟弟,一邊吃在自己筷子範圍內的菜。

    突然,一塊兒排骨從旁落到了她面前的小碟子中,正埋頭吃乾炸里脊的她抬頭看過去,只看到周伯彥收回筷子的動作。

    她愣了一下,夾了這塊兒排骨轉送給了青陽。但很快的,她的碟子中又來了一塊兒排骨。她抽了抽嘴角,這次夾起來轉送給了洛小榮,筷子收回的時候,一低頭,居然碟子裡又有一塊兒了。她抬頭準備送周伯彥一個白眼,不想卻對上一臉淡笑的步五看過來的視線。她準備送出去的白眼立刻沒了,微微一笑,「五哥可不許客氣,要像在家裡一樣,要不然我可是會寫信向語嫣告狀的。」

    前段時間步語嫣來的時候,威逼利誘的招式都使出來了,非要青舒跟著她叫步家七兄弟為兄長。步五,自然就得叫五哥了。

    步五眼中的笑意漸深,「五哥自然不會客氣。對了,青舒妹妹,不知這紅果還能賣多久?」

    這一聲青舒妹妹,不僅聽愣了青舒,還聽愣了周伯彥。這之前,步五叫青舒不是古小姐,古姑娘,就是青舒姑娘,突然來了一句青舒妹妹,那麼的突然,一點徵兆都沒有。

    步五覺得這兩人的反應有趣,「不喜歡嗎?那,叫舒妹妹如何?」

    被一個有故事的、溫柔中帶著一絲傷的英俊貴公子稱呼為妹妹,青舒感覺心口一跳,有點無措,「這個,呵呵……嗯,叫名字就成。」她兩輩子加起來沒被男人喊過妹妹,各種不適應啊!還青舒妹妹、舒妹妹,怎麼都覺得怪怪的。

    步五的眼眸深處笑意加深,「都不喜歡嗎?叫古妹妹顯得見外了,感覺舒妹妹更好一些。」

    青舒剛想說隨便他叫什麼,周伯彥先一步開口,「青舒妹妹吧,以後我們就這麼叫她。」

    青舒準備夾涼皮的手一頓,什麼意思?

    步五一下變得從善如流起來,「好啊!」「那麼,青舒妹妹,不知這紅果還能賣多久?」

    青舒努力讓自己去適應妹妹這個稱呼,「大概還能賣一個月吧,我覺得它遵循的時令應與四季豆、黃瓜等蔬菜一樣。」

    步五點頭,「這樣啊!若是還有其它好買賣,青舒妹妹定要繼續照顧五哥的生意。」

    周伯彥接了,「今年的酸菜買賣,青舒妹妹記得繼續照顧哥哥的生意,哥哥不介意留訂金。」

    青舒的手一抖,表情有點僵,緊接著敷衍的笑,「呵呵……吃飯,吃飯,小壽星在這兒坐著,你們不說祝福話就算了,還談起了生意,小心小榮哭給你們看。」

    「小榮不哭。」被點名的洛小榮很認真地替自己辯白。

    青舒的表情又一僵,忙道:「對,小榮不哭,是姐姐要哭給他們看。」

    一桌的人鴉雀無聲。

    青舒鬱悶了,然後埋頭吃東西,決定不理這些沒有幽默感的人。不過,不時從旁伸來一雙筷子,醬香排骨、醬肘子、松鼠魚的魚肉、燒雞翅等等離她遠的菜不時被夾進她的碟子裡。

    青舒抽了抽嘴角,想在桌下踩多事的某人一腳,卻發現距離不是很好,雖然她伸腳出去能踩到,但不好使力氣,肯定踩不疼,還不如不踩,只能作罷,決定沉默到底。於是,她催眠自己碟子裡的菜都是自己夾過來的,繼續埋頭吃。

    這頓飯,青舒吃撐了,撤了席後趕緊回去沏茶喝,心裡琢磨著要不要趁周伯彥那廝傷沒好的時候過去揍幾拳。若是他的傷好了,她可沒有揍他幾拳的機會,湊過去也是上竿子給他佔便宜的。

    一杯茶剛喝下去,小娟來報前頭傳話說步五少要走。青舒聽了忙起身,幾下換好衣裳,帶上小魚和小娟著急摘紅果。步五的原計劃是明日出發回錦陽城的,走的時候正好可以帶走一批紅果的。如今突然提前了,青舒自然要提前摘紅果。到了菜畦,她一邊摘一邊問是怎麼回事。原來步五的手下剛剛匆忙找來,對步五耳語了幾句什麼,然後步五就提前了行程,急著要走。

    青舒這邊忙著摘,古強帶著兩個人準備了竹簍和麥稈兒送過來。如今小魚和小娟都是做熟練了的,提了裝滿紅果的小籃子過來,先在竹簍底部鋪上一層麥稈兒,然後將紅了六七分,拿到手裡還很硬的紅果碼放好,再舖一層麥稈兒,再碼一層紅果……

    府裡的紅果菜畦挨個兒走了一遍,摘了一竹簍半,沒能裝滿兩竹簍。古強帶著人將裝好的兩個竹簍背到前頭去,交給步五少,並報上這次的數量。現在的紅果不按斤賣,是按個兒賣。

    步五付給青舒的價錢是一顆紅果五吊錢。他運到錦陽城去,一品樓作菜賣得的利潤是翻了好幾倍的。再有,他每日定量往外賣,一顆紅果賣八到十兩銀子不等。對此,青舒並不眼紅,因為她有自知之明。她一沒有步五的穩固勢力,二沒有步五那樣的經商頭腦,三是手裡沒有這方面的人才。你讓她自己支起紅果的攤子出去,肯定困難重重,而且掙回來的銀子估計連步五掙回來的一二成都不到,反倒還讓人眼紅惦記,保不齊就引來了什麼禍事。

    如今她能坐在家裡穩妥的收銀子,她已經很滿足了。她只希望步五的生意越做越好,這樣她也好跟著掙點零頭攢銀子。再說了,步五也不會虧待她,別看現在一顆給付了五吊錢,可步五自己允諾她的,說每月要籠一次紅果的帳目,將利潤的一成分給她。她推脫不要,步五說這個必須給,這是他長期合作的誠意。

    步五這邊車裝好了,剛要走,小娟急急地跑了過來,「等一等,步少爺請等一等,小姐還有東西送來。」

    步五帶著人停下來等。

    小娟剛喘勻了氣,丁家寶背了一個竹簍過來,「步少爺,這是小姐送您的紅果。小姐說了,雖然品相不是很好,但不影響做菜賣。上面的是熟透的,步少爺可以帶著人在路上吃。下面的都是熟了八九分的,估計到地方沒問題,可以可著它們先賣。」

    步五也不推辭,「那就謝過青舒妹妹了。」「來人,裝車。」

    步五的人聽到路上可以吃到紅果,歡喜的不得了,趕緊接過丁家寶背上的竹簍仔細裝上車,綁好。

    步五對著周伯彥一揮手,一行人出發了。

    目送他們走遠,周伯彥問道,「你們小姐現在人在哪裡?」

    正準備回去複命的小娟停下來答,「在小菜園子裡。」

    周伯彥頷首,「帶路。」意思是他要過去。

    小娟看向一旁的管家,見管家點了頭,便為周伯彥帶路。

    青舒穿著布衣裳,頭上戴著草帽,正蹲在菜畦邊不時低頭看有沒有藏在秧兒下不好發現的紅果。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她也沒回頭,隨口問道,「步五少走了?」

    「是的,小姐,奴婢看著步少爺走遠的。小姐,彥公子過來了。」小娟說道。

    青舒以為這個過來了,是正在走過來的途中,還離她有段距離。她沒好氣地道:「他來內院做什麼?你去攔住他,讓他趕緊出去,不許他過來。」

    小娟瞄了周伯彥的臉色一眼,急道:「小姐,彥公子已經過來了。」

    「哥哥已經過來了,青舒妹妹。」周伯彥站在青舒身後不遠的地方,開口的時機只比小娟慢了三四個字。而哥哥與妹妹四個字,被他念的不緊不慢的,咬字的腔調中又帶了幾分笑意。

    聽到身後的聲音,青舒嚇了一跳,卻依然蹲在地上沒有起身,只是沒好氣地說道,「誰是你妹妹,別亂攀親戚。」那會兒步五喊她妹妹的時候是無措和不習慣,這會兒被周伯彥喊妹妹,她渾身不舒服,頭皮也發緊。

    對上她不滿的口氣,周伯彥根本不以為意,走到她身側,「你的紅果,能不能運到京城去?」

    青舒要站起來,周伯彥伸了手要拉她。她哼了一聲,偏過身去自地上站起來,往旁邊走開幾步,「若是能運去京城賣,步五哥早做這筆買賣了,還能輪到你惦記!」

    「我沒說要運去賣,只是問你能不能運到。」二十顆紅果中,只要有一顆能完好無損地到達京城,他便滿足了。

    「你問這個乾嘛?」

    「妹妹,別一天到晚的跟個刺蝟似的,姑娘家的這樣不討喜。」

    青舒磨牙,「別叫我妹妹,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知不知道?」

    「妹妹……嘶」周伯彥的妹妹兩字再次叫出口,換來的便是青舒不客氣的一腳。他低頭看著袍角印上的女子鞋底印,嘆氣,「你何時才能改掉這張牙舞爪的毛病?」

    小娟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顧石頭走過來示意她走遠點兒。小娟瞪了顧石頭一眼,站著不動。顧石頭嘀咕一句「怎麼這麼沒有眼力」,扯了小娟的袖子往後退。

    小娟又瞪了顧石頭一眼,不過沒再堅持,猶猶豫豫地退後一些,然後甩開顧石頭,選了一個不近也不遠的地方站定。

    這時候,青舒正拿頭上的草帽丟周伯彥。草帽打在周伯彥的胸口位置上,滑落在地。周伯彥摀住胸口的傷處,一臉的痛苦狀。

    青舒嚇到了,有點蒙,扶住他急問,「你沒事吧?」

    周伯彥一臉隱忍狀地低語,「沒事,不怪你,痛一會兒就過去了。」言外之意是青舒確實打到了他的傷口上,他很疼。

    青舒不疑有他,一直扶著他的胳膊沒鬆開,顯得很急切,「那,那你要不要回去躺一躺?要不要請周大夫?」這時候,她沒看到準備上前的小娟正被顧石頭往後扯。

    周伯彥不動聲色地往青舒身上靠,「不用麻煩周大夫,我找個地方坐下休息片刻便好。」

    這個小菜園子離青舒的院子很近,就近找地方坐的話,那第一選擇便是那裡了。不過,青舒想到了更好的地方,她的院子和古葉氏的文瀾院之間的小涼亭。於是她扶了周伯彥出了小菜園子,往小涼亭的方向走。她想起小娟,喊了一聲。

    小娟要過來,卻被顧石頭扯著。她一邊要甩開顧石頭的手,一邊大聲應了一聲。

    青舒扶著周伯彥走,聽到小娟答應,也沒回頭,只是吩咐小娟送水果和茶水到小涼亭上去。

    周伯彥一邊撫著胸口的傷處,一邊半靠在青舒身上,跟著青舒走。他低頭,見青舒只是認真盯著腳下,沒看別處,便不錯眼地看著她專注的臉、彎彎的眉毛,長而翹的眼睫毛。當青舒的頭一動,似乎要抬起頭來時,他迅速又挪開眼,假裝看著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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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庸人自擾
   
    青舒的確是抬頭來著。她感覺有人盯著自己的臉似的,於是疑惑地抬頭,卻見周伯彥微蹙了眉看著前方,像在忍痛一樣,她便怪自己多心了,於是繼續認真扶著人走。

    走的再慢,也有走到目的地的時候。青舒扶著周伯彥,踩著荷花池上的木板橋走入小涼亭內,讓周伯彥坐到圓石墩上。

    她抹了把額頭的汗,「有沒有好點兒?」

    周伯彥差點就忍不住伸出手去了,不過在最後一刻忍住了,繼續扮虛弱說道,「好多了,沒什麼大礙,你也坐下歇一歇。」

    「不找大夫,真的沒關係嗎?」她不確定地又問一遍。

    難得被青舒輕聲細語的關心一回,周伯彥心裡想著真不容易,還不忘讓自己的情況慢慢「好轉」,表情還得做到位。 「我好多了,不用擔心。」

    青舒一臉關心地打量他的面色,再聽他說好多了,提著的心終於放下,隔著石桌坐到了他對面,皺了眉頭,「有傷在身,你亂跑什麼?」

    「想……」周伯彥一字出口,頓了頓,「和你說說話。」

    青舒:……

    接下來,兩個人誰也沒開口。靜靜地坐了片刻,青舒有點坐不住了,「小娟這丫頭跑哪兒去了,怎麼半天了也不送水、送水果?」說著,她站了起來,作勢離開。

    周伯彥一下跟著站起來,一下就擋住了她的去路。

    青舒倒是沒多想,對他說,「你坐在這裡等一下,我去叫人過來扶你回去。」她這是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而容易心軟、同情弱者就是她前世的弱點。到了這裡,她以為自己已經改掉了這些弱點,殊不知她的容易心軟、同情弱者的一面只是被悍的一面掩去了,其實依然存在,只是她自己以為自己變狠變冷血了而已。

    周伯彥說,「不用多跑一趟,你扶我出去吧!」

    這會兒青舒倒有些不情願了。她往周圍看了看,連個可支使的人都沒有,便只能勉為其難地點頭,過來要扶他胳膊。

    周伯彥微一側身,便不經意地躲過了她的扶,然後面無異色地將胳膊搭在了她的肩上,身子往她身上靠。

    直到這一刻,青舒腦中的警鈴才響起來,脊背一僵,側臉抬頭瞪他,「你要幹什麼?拿開你的手。」

    周伯彥卻是一臉痛苦狀地靠在她的身上,「等一下,讓我,緩口氣。」

    青舒立刻有些不確定起來,「你到底是真疼,還是假疼?」

    周伯彥攬緊她的肩頭,「我還忍的住,你這就扶我出去。」

    青舒這會兒半信半疑的,但選擇了送他離開。走在木板橋上,她越想越不對勁兒,腳下步子一停,「混蛋,你敢騙我?」

    周伯彥以為被戳破,大為惋惜的同時,攬緊她肩頭的手臂不曾鬆開,「不這樣,你會跟我好好說話?」

    居然一下就詐出來了,青舒那個惱,立刻往他胸口上賞了一拐子。

    周伯彥悶哼一聲,臉色立刻變得慘白,攬在青舒肩頭的手臂鬆了。

    青舒快速退開去,準備罵人,卻發現他的額頭有汗、臉色慘白,整個人都不對,不像是裝的。可是,狼來了的故事實在讓人大意不得,「喂,你裝什麼裝?再上當,本姑娘跟你姓。」

    周伯彥額頭上的汗越來越多,緩了口氣說,「你跟我姓的前提是,我得活著,所以……這一次,真要找周大夫了。」

    青舒摀住嘴退後幾步,然後提了裙擺轉身就跑,跑的木板橋咚咚直向。

    周伯彥伸手想叫住她,最後苦笑著放棄,想想自己今日所做的一切,一點都不像他了。情愛這種東西,果然如想像中那般的可怕。他已經不像他,這是幸,還是不幸?他走回涼亭裡,撫著胸口的傷處坐到石墩上,想著等下又要被周大夫念叨一通了。唉!青舒妹妹的便宜不是白佔的,一定要有流血流汗的覺悟才成。

    咚咚的腳步聲起,青舒又跑了回來,「大夫,大夫,馬上就到,呼,顧石頭馬上來接你。」她的臉紅通通的,也不知道是跑的、還是急的。

    周伯彥的眼中有什麼東西就要洶湧而出,不過,很快又歸於平靜,「過來。」

    青舒走到他身邊,「顧石頭馬上就到。」

    周伯彥伸臂過來,大手握住了她的右手。

    這一次,青舒沒有試圖甩開他的手,而是垂下眼簾,任他抓著自己的手。

    看到跑過來並停在岸邊向涼亭的方向張望的顧石頭,周伯彥握緊青舒的手,「明年,我們成親可好?」

    青舒霍地抬頭,一臉無措地看著他,又迅速低頭,用自由的一隻手推開他的大手,「你該回去了,大夫很快就到了。」

    等到顧石頭把人帶走,青舒一個人坐在涼亭內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小娟來報,說周伯彥的傷口處理好了。周伯彥對周大夫說是自己不小心撞在廊柱上了,惹的周大夫好一頓念叨。

    青舒嗯了一聲,趴到了石桌上,盯著池中的荷葉繼續發呆。

    到了晚上,她也沒心情給青陽和洛小榮講睡前故事,自己早早就上床躺下了,不過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同一時間,周伯彥穿著裡衣坐在床上,用手指摩挲著纏在手腕上的一條女子的髮帶,輕嘆一口氣。

    顧石頭點燃驅蚊的艾草,不時偷瞄一眼公子,卻不敢弄出動靜打攪了公子。

    青舒再見到周伯彥,是在五日後。當時她去青陽房中,給青陽和洛小榮送洗好的桃子。周伯彥正指導青陽和洛小榮的功課,青舒便招呼他們三個休息一會兒,順便吃新摘來的桃子。

    青陽和洛小榮著急出去玩兒,周伯彥便放他們出去,允許他們玩兒一刻鐘再回來做功課。青舒見此,想走。

    周伯彥卻迅速扯了她到身邊,「陪我坐會兒,說幾句話。」

    青舒甩開他的手,坐到了他的對面去。

    看她沒有掉頭就走,周伯彥有些驚喜,舊話重提,「明年成親可好?」

    「不好。」青舒沒有猶豫,沒有女兒家該有的羞澀或被唐突的不快,只是很平靜的一口拒絕。

    周伯彥意外她不再岔開話題的行為,可是這樣乾脆地被拒絕,他不甘心,「為什麼?」

    「在青陽沒有長大成人,支撐起整個家前,我不會考慮嫁人的事。」這是實話,也是她要他死心的藉口。

    「不怕變成世人眼中的老姑娘?」他理解她給的理由。一個責任心重又疼愛弟弟的姐姐,定不會捨下幼弟早早地嫁人,這是人之常情。

    「不怕。」她又不是純粹的古代人,不怕成老姑娘。

    「上頭沒有公婆管束,嫁了人,你一樣可以照顧青陽。我同你一樣希望他能早日成材,支撐起古家的門戶。」這是他的心裡話,也是一種承諾。

    「實話告訴你,二十歲之前,我絕不會出嫁。待我二十歲之後,青陽可以支撐起這個家的時候,我自然會物色相公人選。我要嫁的男人,不能有妾,不能有通房,就是不能有除了正妻以外的任何女人。婚前不行,婚後更不行。再有,出嫁後,我一定還會顧娘家、顧青陽,誰也不能阻止。你能接受這樣的女子為妻?你能等得起?」她問的認真嚴肅。

    周伯彥很震驚,可也沒有被嚇退的意思,「這是你拒絕我的藉口嗎?」

    「不是,這是我嫁人的標準。自今日起,不管誰來提親,我都會這麼說。即使沒有男子能接受,即便我會成為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我都不會後悔。」婚姻是怎麼一回事,經歷過一回,便沒了什麼奢望,她覺得可有可無。

    片刻的沉默。然後他定定地看著她,眼眸中透出真誠,「明年訂親,五年後成親,如何?」

    青舒一臉吃驚地看著他,「你同意?」他怎麼會同意她的要求?他現在二十歲,五年後便是二十五歲,在這個時代算是大齡剩男。不說年齡,他是一位貴公子,對外是兵部尚書府的公子,實則是長公主的兒子、是皇帝的親外甥。以他的身份,什麼樣的女子娶不到,居然會同意她提的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有些驚世駭俗的條件。

    「戴上我送你的鐲子可好?」

    青舒完全呆住了。

    周伯彥伸手向她,卻在聽見腳步聲後收回手,看著門的方向。

    青陽和洛小榮滿頭大汗地跑進來,小臉紅彤彤的,哥哥姐姐地一通叫。周伯彥微微一笑,等他們擦了汗,讓他們繼續做功課。

    原以為會知難而退的人,如今像吃了定心丸一樣,面帶笑容地盯著兩個小的做功課,實在是不可思議。青舒愣愣地盯著他,老半天回不過神來。怎麼辦啊?真要明年和他訂親不成?亂了,又亂了,這可如何是好?

    六神無主地回到自己的屋中,不多時,青舒的心境一下就平靜了下來。還有一年的時間不是嘛!世上最不缺的便是變數這個東西。再說,周伯彥是什麼身份?長公主之子,皇帝的親外甥,婚事哪是自己能做主的。她提的那些在世人眼中非常苛刻、刁鑽的條件,到了皇帝面前肯定行不通。這個親,訂不成。她,庸人自擾的過頭了。只是,要如何做才能杜絕他再對她做一些親密小動作呢!

    卻不想,小魚慌張地跑進來,「小姐,不好了,鋪子裡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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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4 18:10:44
第一百二十二章 惡意
   
    青舒一驚,霍地起身,「怎麼回事?」

    小魚便說道,「蔡鐵牛說,剛剛有人跑來拍開府門,說是咱們的鋪子裡出了人命。蔡鐵牛追問了幾句,那人也說不清楚,只說是鋪子裡的伙計請他幫忙傳話的,具體的那人也說不清楚。」

    青舒沉了臉往外走,「走,去看看。」匆匆走到府門前,卻見古強正在訓斥蔡鐵牛,她也無心過問,「管家,你帶人守好門戶,我去鋪子裡看看情況。」

    古強卻攔住了她,「小姐,您不必事事親力親為。老奴已經派人出去打探消息了,來人不是自己人,傳的話不知真假,請小姐放寬心靜候消息。」

    若是別人這麼說,青舒不一定聽。可話是古強說的,青舒便去了前廳坐等消息,並不堅持出府去。

    不多時,古強派出去的三個人陸續回來了。這三個人沒有一起回來,是因為古強特意交待他們要分頭打探消息的。這是古強小心謹慎的表現。回來的三個人都說,鋪子裡無事,一切正常。而且他們還打聽了,今日鎮子上沒有哪家鋪子出人命的消息傳出,其中一個還特意跑到衙門口打聽,衙門那邊也沒有這方面的消息。

    古強便傳喚蔡鐵牛到了前頭,當著青舒的面又細問一遍當時的情況,還訓斥蔡鐵牛沒有留住傳話的人,沒有弄清傳話人姓甚名誰,家處何處。

    青舒見蔡鐵牛被訓的抬不起頭來,正色道,「管家,行了,當時突然來了那樣一個消息,亂了方寸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再說,誰能想到這是有人在惡意的無中生有。」

    古強這才停了訓斥,「還不謝過小姐!」

    蔡鐵牛忙對著青舒謝恩,「謝小姐不罰之恩。小人謹記管家的教誨,再不敢犯同樣的錯誤。」

    青舒道,「去吧,以後多長幾個心眼兒。」

    等蔡鐵牛退下後,古強說道,「小姐,此事蹊蹺,老奴心裡很是不安,請小姐和少爺近日盡量不要外出。莊子上和鋪子裡,老奴會交待他們格外小心。」

    青舒覺得管家說的有道理,便說一切聽管家的,回去了。近十來天她一直沒有外出,剛才若不是管家攔著,她便出門去了。這是有人要故意引她出府去嗎?

    風平浪靜地又過了幾天,這天一早蔡鐵牛起床後和另一個家丁一起清掃前院時,發現府門下塞著一樣東西,他彎腰揀起來,發現是一封信。他疑惑之餘,趕緊跑去找管家。

    管家看著信皮上的「古小姐親啟」的字樣,趕緊讓蘇媽媽進內院看小姐是否起身。蘇媽媽很快就回來了,告訴古強小姐正要起身,洗漱好了會直接去練功。

    古強便拿著信,先一步去了練功地。不多時,就見青陽和青舒一前一後地過來了。

    教會了青舒和青陽基本的槍法,古強便基本不到這裡來了。青舒見他在此,便知有異,讓青陽自己先練習,示意他到旁邊說話。

    走到一邊,古強說明了一下情況,沒有直接把信遞給青舒,而是請示青舒他能不能先看。這信來的古怪,青舒自然沒意見。古強從信皮中抽出信來,展開,卻是手一抖,不過並不明顯,而且臉無異樣。他很快將信折回去,向青舒請罪,「請小姐恕罪,這不是給小姐的信,是老奴的舊友經過此地,因急著離開,才留了這樣一封信給老奴。又擔心信會被亂丟,才留了'古小姐親啟'的字樣。是老奴不明所以驚擾了小姐,請小姐責罰。」

    「多大的事,責罰什麼責罰,既是寫給你的信,你自己收著吧,我去練功了。」青舒說著,笑著往青陽的方向去了。不過,走幾步回頭,見古強急匆匆地走開去,便招呼了小娟,讓小娟悄悄跟去看看古強這麼匆忙是要去哪裡。

    一拐彎,確定自己不在小姐的視線內了,古強小跑起來,直接去了周伯彥那裡。周伯彥也是習慣早起的,正在院中散步,見古強面有異色,且一臉急切,便往屋裡去。他們倆個進屋,顧石頭看他們似有事要說,關了門出去了。

    古強把信遞給了周伯彥,並低聲說是早起發現塞在府門下的。周伯彥打開,看到刺目的用血寫成的「古青舒」三字,且同樣用血在這名字上劃了叉。

    周伯彥的面色一沉,「她看到了?」

    古強忙答,「沒給小姐看,小的覺得不妥,當著小姐的面打開,並謊稱是故友寫給小的的。小姐並未起疑,正在練功。」

    周伯彥的臉色好了幾分,「不必讓她知道,這事我自會處理。這幾日,別讓她出門,再有什麼異狀,直接報我這裡。」

    「多謝彥公子。」古強鄭重道謝,深深一揖。

    周伯彥上前攔下了他,「且不說她早晚都是我的人,就是將軍對我爹和我的情分,古叔如此實在太見外了。古叔在我面前自稱小的,我不說什麼,可古叔若是對我客套,當我是外人,我可不答應。」

    「既然話說到這裡,即便不妥,小的也要問一句彥公子,您真想娶小姐為妻?」古強抬頭,提問的時候直視周伯彥的眼。

    「是。」周伯彥答的毫不遲疑。

    「是為了報答將軍的恩情?」古強又追問一句。

    「古叔,伯彥是那種為了報恩而娶妻的人嗎?」若是別人,他是不會理會,更不會作答的。對方是古強,他才肯如此。

    「小的要聽確實的答案,而不是自以為是地去揣度他人。」

    周伯彥沒說話,只是挽了袖子,露出纏在左手腕上的鵝黃色的髮帶來,「這是伯彥珍惜之物,不會交給你。」將袖子放下,「她說二十歲才嫁人,問我等不等得起,我等得起。」

    古強什麼也沒說,卻是一臉恭敬地退出屋去。

    另一邊,小娟回去複命,小聲告訴青舒,「小姐,管家去了彥公子的住處,出來的時候,居然在笑。奴婢第一次看見管家笑,愣住了,差一點讓管家發現。 」

    青舒點頭,表示知道了。心裡卻納悶起來,難道是她猜錯了?那信真沒有古怪?她琢磨了一會兒,想著管家能笑出來,估計是遇上什麼好事兒、喜事兒了,便把信的事甩到了腦後,不再想它。

    到得第二日,天濛濛亮的時候,家丁們開始打掃,而古強、蔡鐵牛、丁家寶、古元河等古府舊部不動聲色地將府內府外巡視一遍,之後蔡鐵牛和丁家寶向古強搖了搖頭走開去,而古元河卻是向古強點了一下頭,拿著掃把回去了住處,進屋去。

    不多時,古強去了古元河的屋子,「有什麼發現?」

    古元河的臉色不是很好,他將一樣東西放進了古強手裡。古強的臉色變得鐵青,但沒有說什麼,將其藏在袖子裡,往周伯彥的院子去了。

    周伯彥的屋中,桌子上擺著一個巴掌大的小木人,小木人的背面刻著青舒的名字,正面胸口的位置插著三根針。

    周伯彥蹙眉,叫了護衛長進來,「這就是你們說的沒有任何異狀?」

    不多時,護衛長親自去看過發現小木人的府院牆根下的紅果菜畦,咦了一聲,仔仔細細地又檢查一遍,然後回去,讓古強叫了發現小木人的古元河過去,三個人站在一處一陣嘀咕。

    早飯後,在牆根下的菜畦裡摘紅果的丁家妹突然站起來,手裡拿了一樣東西,一臉驚恐地扔了籃子,往內院的方向跑,途中還差點和幾個家丁撞上,一不小心還將手裡抓的東西弄掉了地。她急忙蹲下揀,然後藏到了身後。不過,在場的人都看清了,掉到地上的是個扎著針的小木人。

    丁家妹立刻跑走了,方向是內院。不多時,很多人都看見丁家妹從內院的方向過來,臉上帶著巴掌印,滿臉的淚痕,像著魔了似的嘴裡嘀咕著「不是奴婢幹的,小姐別把奴婢送官」。

    不過兩刻鐘,蘇媽媽將丁家妹叫走,之後丁家妹沒回前院做事。丁家寶跑去找管家,管家發了好大一頓脾氣,將丁家寶關進了柴房。

    府內氣氛突然變得凝重,聯想到丁家妹手裡抓的紮針的小木人及嘴裡嘀咕的話,有些人默不作聲地做自己的事,有些人開始活絡起來竊竊私語。

    天色黑了下來,影影綽綽的,護衛長已經帶著人將府裡府外檢查過一遍,然後收隊。深夜,子時剛過,一個黑影躡手躡腳地從下人房那邊出來,先是在西北角的牆根下停了停,學了一聲貓叫,便有東西從牆上丟進來。黑影揀了東西,七轉八拐的,最後到了內院上鎖的門前,將一樣東西往門下塞。

    突然,後邊竄出幾個身影,不等黑影發出聲音,便將黑影的嘴捂嚴實了,並將其胳膊擰到後邊,按在了地上。有人伸手,從門底下掏走了剛塞進去的東西。

    天亮了,人們該幹什麼幹什麼,似乎昨夜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到了中午的時候,鎮子上有了古府小姐生病的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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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眉目
   
    什麼古家小姐撞邪了,什麼古家小姐去了不乾淨的地方沾惹了髒東西,什麼古家小姐受了驚嚇就快不行了等等,各種各樣的傳言不過一二日的工夫便席捲了大半個康溪鎮。

    白府、石家、程家這些交好的人家前來探情況,都一一被擋在了府門外。古府拒不見客,誰來都一樣。不僅如此,鎮上人發現,古府開的風味小食鋪和古記雜貨舖都沒有開門做生意。如此一來,正印證了古家小姐快不行了的傳言。

    古府內院,青舒的屋中,就快不行了的青舒正和青陽、洛小榮嬉戲追逐。青舒的額頭貼了一個紙條,左臉頰上貼了一個紙條,鼻尖上用墨汁點了一個點,兩隻手空握成爪狀,一邊笑一邊學著貓叫聲,不時撲向一臉燦笑著逃跑的青陽和洛小榮。

    他們姐弟三個在裡間鬧騰,而小娟和小魚則站在裡間門檻外往裡看,情緒比嬉戲的姐弟三個更緊張、更高昂。青舒撲向洛小榮,她們就喊榮少爺快跑;青舒撲向青陽,她們就喊少爺快跑。激動時,她們還會手舞足蹈地提醒往哪邊邊跑。

    站在緊鎖的內院門外,蘇媽媽一臉愁苦地搖頭,重重地嘆口氣,到前頭找到管家,也不管跟前有五六個家丁在,拿袖子抹眼淚,「當家的,小姐這瘋病越發厲害了,總這樣關著小姐也不是辦法,若是小姐哪天連少爺都不認得了,傷了少爺可如何是好?」

    管家立馬怒斥道,「閉嘴,小姐好好的,你說的什麼胡話。」

    蘇媽媽抹眼淚的動作僵住,立刻著惱地打了自己的嘴一下,「瞧這張破嘴,淨說些不著調兒的。小姐好著呢,正陪少爺們玩耍,樂和著呢!那什麼,手頭還有活計沒做完,這就走了。」

    蘇媽媽一走,管家催促愣住的家丁們繼續做事。

    廚院裡,鈴蘭一臉憂色地和許三娘說話,「小姐真生病了嗎?好好的小姐,怎麼就生病了呢!」

    許三娘揉著面,眉目間是掩不住的憂愁,「別多嘴,幹好自己的本分。」說實話,她也愁啊。好好的小姐,被污穢之物驚嚇到,時不時地摔東西,時不時地尖叫幾聲。這可如何是好?

    感受著府內愁雲慘霧的氣氛,走了個對面的護衛長和管家互相點頭致意,錯身而過。

    護衛長回去見周伯彥,「公子,可以收網了。」如今別說外頭,就是自己人,除了少數知情的那幾人,大家都相信古小姐被嚇瘋了。

    周伯彥正自己和自己對弈,「再等等。」最後的大魚還沒有上鉤,需要耐心等待。

    晚上,青舒沐浴完,穿上裡衣,將裹起來的乾髮放下,準備上床。

    小娟和小魚一人一邊掀了蚊帳,等青舒上床躺下,才放回蚊帳。

    小娟嘴快,「小姐,管家為什麼要鎖了內院的門,不讓我們出去?」

    青舒打了個哈欠,「我怎麼知道?這麼好奇,明天你找管家問問不就知道了。」

    小娟做了個鬼臉,「不要,管家會罵奴婢。」

    青舒瞇著眼睛躺著,「知道就好。」管家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她也很想知道。先是不讓她出府,之後連內院門都不讓她出了。不僅如此,連伺候她的小娟和小魚也不能出去。一日三餐是管家和蘇媽媽親自送來,並交給門內的小魚和小娟的。青陽和洛小榮也是管家和蘇媽媽每日親自送過來,並在半個時辰後接走的。

    每當這個時候,管家總會讓青陽帶給她一個紙條。而紙條的內容不是讓她在某個時間點、內院的某個地點摔東西,就是讓她站在內院門裡尖叫幾聲、罵幾聲。青舒配合了一兩回就不幹了。然後下一個紙條裡管家說她必須裝瘋,這樣才能引出謊報古府鋪子裡出人命的幕後之人來。

    青舒立刻猜,謊報鋪子裡出人命那件事的幕後之人定是有了後續動作。可是,她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裝瘋?這幾日,她心情好就配合一下,心情不好或犯懶的時候就將配合的事拋到了九霄雲外去。不過,管家沒有抗議就是了,配合不配合的,全由著青舒的性子來。

    這幾日的」監禁」生活,對青舒而言過的很愜意。不用她想辦法,便完全遠離了愛對她動手動腳的周伯彥,這日子能不愜意嘛!不過,她的耐心是有限的,若是管家和周伯彥不在她耐心告罄前將事實真相和盤托出,她可是要發飆的。

    等小娟和小魚吹熄油燈出去後,青舒翻身面向裡邊側躺著,不多時便睡熟了。

    一輪彎月掛在天邊。丑時三刻,聽到院中的腳步聲,周伯彥便睜開了眼,「何事?」

    睡在耳房的顧石頭一邊繫著腰帶,一邊開門出去,很快返身回來,「公子,終於釣到大魚了。」

    周伯彥沒有起身,「嗯。」

    顧石頭等了片刻不見公子有什麼指示,於是安靜地退出去,到院中守著,等著再有人送消息過來。

    天亮的時候,一切在不聲不響中結束。管家將府裡所有下人都招集到了前院的空地上,男人站一邊,女人孩子站一邊。被關進柴房的丁家寶和丁家妹也在其中。

    等人到齊了,青舒和青陽才出現,並坐到了管家事先擺下的兩張椅子上,面無表情地看著下邊的眾人。

    眾人激動。因為小姐好好的,此刻正坐在他們面前。

    這時候,周伯彥身邊的護衛將一個二十左右歲的男子押上來。見到此人,站在下邊的一名家丁立刻愣了邊的一名家丁立刻愣了。

    管家將小木人及兩封信扔到被押上來的男子腳下,面向眾人,「伍清,來鳳州人士,因傷不能再上戰場,由彥公子推薦到古府謀生。小姐不嫌他傷殘,留他在府上,並准他學習編竹簍、編籃子的手藝,想讓他有個一技之長。不曾想,他為五兩銀子背叛小姐和少爺,為惡人作內應,將污穢的巫蠱之術用到小姐身上,詛咒小姐,實在可惡。」

    伍清垂著腦袋,跪在地上,並不反駁,明顯是承認管家所言不假。

    下邊頓時有幾人揮了拳頭要衝上來打,管家一說住手,又全都退回原位站定。

    先前看到伍清後愣住的家丁很年輕,只有十五六歲的模樣,如今腿傷未癒,拄著木棍站在男丁的行列裡。他名叫武成,因與伍清的姓氏發音相同,總會被不知情的人認為他們是兄弟。平日裡,他們的關係一直很好,前兩日伍清突然不知去向,他還擔心的跑去問管家,當時管家告訴他伍清告了假出府去了。可現在……怎麼會?他一臉的不可置信,緊緊地盯著伍清。

    管家接著又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以伍清所做所為,本應亂棍打死或送官處以極刑。但,小姐少爺念其家有老母,更念其曾為大安盡忠,決定免其死罪,杖刑二十,逐出古府,逐出輝州。」

    伍清俯跪在地,「謝主子不殺之恩。」

    看到下邊眾人一臉的不解相,管家咳嗽一聲,「這些時日,先是有人惡意地謊稱鋪子裡出了人命案,欲誆騙小姐出門;緊接著府門下出現了恐嚇小姐的信;再之後有了扎木人等一列事件。為找出罪魁禍首,彥公子的護衛們部署了一切。丁家寶,你來說。」

    剛從柴房放出來沒多大工夫的丁家寶,身上全是灰土及柴草屑。他很呆板地講,「人覺得有內鬼,因為他很仔細地查過牆根下的菜畦,當時什麼也沒有。可是不過一刻鐘的時間,菜畦裡就出現了小木人,實在蹊蹺。於是大人命家妹假裝是第一個發現小木人的。家妹假裝很慌張地向小姐稟報的途中將其弄掉讓人看見。然後她被小姐打,被蘇媽媽關起來。我去找管家講理,也跟著被關。這樣一來,內鬼覺得自己沒有暴露,還會下手,而且內鬼會認為小姐見到小木人定會嚇的不輕。」

    管家點頭,「之後內鬼將恐嚇的書信塞進內院門下。彥公子的護衛及時發現,將人抓了,將信搜走。為了不驚動外邊的人,便想了一個辦法,讓小姐裝瘋。如今內鬼揪出,外邊的惡徒也已抓獲,大家可以安心做事了。」

    古強讓大家散去後,被青舒叫去了偏廳。

    青舒的口氣不是太好,「你倒是挺會瞞的,瞞的死死的,讓我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古強先是告罪,然後說起青舒更關心的事情,「小姐,彥公子都安排好了,如今正在追捕罪魁禍首,有了好消息立刻會傳回,請小姐坐等佳音。」

    青舒哼了一聲,「罪魁禍首不會就是黎海棠吧?」

    古強一驚,「小姐,您如何知道的?」

    青舒冷笑,「扎木頭人、詛咒他人,這些也只有女人會幹的出來。若有機會,真想問問她,我古青舒是殺了她全家,還是搶了她男人,她要如此怨恨於我,竟幹些蠢事。」

    古強聽了青舒猜到的理由,覺得非常有道理。男人的確不會這麼幹。再有青舒想問黎海棠的問題,也是他想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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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先聽哪樣

    古府的天空由陰轉晴,鎮子上的風味小食鋪和古記雜貨舖敞開了門恢復了買賣。有客人好奇打聽起傳言的真假,伙計們笑答沒有那回事,再不肯多言,這使得客人們更加好奇起來。這時候,風味小食鋪推出新菜,古記雜貨舖擺出了夏系列的一套十二個的漂亮小籃子來。為了八卦而來的人們,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

    府裡,青舒坐在樹蔭下納涼,小魚、小娟、許五娘、丁家妹、古鈴蘭和蘇媽媽圍坐在青舒周圍,嘰嘰喳喳地聊的熱火朝天的。

    小娟縫著荷包說,「蘇媽媽裝的真像,每次送飯進來,都會唉聲嘆氣地絮叨半天可憐的小姐怎樣怎樣的,每次都聽的我和小魚傻掉,然後跑去給小姐學話。」

    鈴蘭咬斷繡線,接道,「不止如此,蘇媽媽每次送飯回來,將碗碟放到廚房的時候,都要對著我和三娘姐姐抹眼淚,還不停嘀咕小姐以後可如何嫁人。我和三娘姐姐聽了也跟著傷心,哭了好幾次。」

    蘇媽媽一邊縫製襪子,一邊笑罵道,「你們這兩個臭丫頭,不許再提媽媽的糗事。你們當媽媽願意那樣子騙人,還不是管家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地每天瞪眼才給媽媽逼出來的。就為了每日對著你們擺出愁眉苦臉的樣子來,每日早起出門前,都要將這輩子經歷過的苦難都要回憶上一遍,最後再擰一把自己的大腿加把勁兒。」

    丁家妹遞來同情的目光,插了一句,「那可疼了。」她在親父跟前生活的時候,日日都要被親父娶的女人擰大腿,那種疼痛,她至今未忘。

    蘇媽媽點頭,「那可不。」然後立馬轉移了話題,「說到裝的像,誰也不如家妹你。平日看著你這丫頭也算不得多機靈,那日卻是機靈的挑不出一點毛病來,一直沒人懷疑過你。那一巴掌,本不必挨,你這丫頭卻狠的下心,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看的媽媽都心疼的緊。」

    許五娘點頭,表示同意。

    丁家妹被大家看的不好意思,小聲解釋,「哥提前教過家妹的,哥說一定要挨一巴掌,要不然家妹哭不出來,會壞事兒。當時蘇媽媽不肯動手,只有家妹自己來了。」

    這事兒,先前青舒根本不知道。她們還在七嘴八舌地說話,青舒只是靜靜地聽著,並不參與。等她們終於將這個話題告一段落,八卦起古元河的親事時,青舒清了清嗓子。

    正和丫鬟們討論熱烈的蘇媽媽這才想起旁邊的小姐,「小姐,您是不是嗓子不舒服?」

    青舒卻是笑瞇了眼,「家妹,問你個事。」

    丁家妹立刻從繡墩上起來,立刻變得恭敬,「小姐請問。」她對青舒又敬又畏。

    青舒眼裡閃著我要八卦的光芒,「你哥有沒有喜歡的女子?」

    丁家妹被問愣了,「這,這事,奴婢不知。」

    青舒看向其他人,「丁家寶有沒有喜歡的女子,你們誰知道?」

    蘇媽媽她們一臉的茫然。顯然是不知道的。

    而許五娘有些欲言又止,明顯有猶疑之色。

    青舒注意到了,便猜許五娘肯定知道些什麼。畢竟是親姐妹,又在一個府裡做事,妹妹知道姐姐的事,並不稀奇。據青舒了解,許五娘是許三娘的親妹妹,姐妹兩個當初嫁去了同一個村,但命都不好,遇人不淑。

    姐姐許三娘,只因沒生兒子便被公婆休了。又因娘家兄嫂容不得帶著女兒被休回家的許三娘,許三娘帶著女兒便背井離鄉地出去尋活路,輾轉之間靠著一手還算不錯的廚藝賣身進了古府。

    妹妹許五娘,她嫁的男人在家中並不受重視。於是,在一次家鄉徵兵時,她男人便被家人推了出去,參了軍,最後死在了戰場上。她只是個弱質女流,無法抵擋貪婪的婆家人,被迫抱了剛滿五個月的幼兒離開家鄉,投奔了姐姐許三娘,最後靠著一手好繡工進了古府。

    青舒一臉壞笑地道:」府中男丁,古元河是第一個娶妻的。本小姐決定,這第二個娶妻的便是丁家寶。家妹,轉告你哥,半個月內他必須找到願意嫁給他的女子,否則,本小姐可是會亂點鴛鴦的。」

    大家聽了,全都傻眼,不知小姐突然之間這是要幹什麼。

    青舒站起來,「你們慢慢聊,本小姐要回去瞇上一覺。」說著,一臉閒適地走開去。

    蘇媽媽疑惑,「小姐這是怎麼了?」

    丁家妹傻呆呆的,半天反應不過來。她哥的臉,哪個姑娘見了不避開,這讓她哥去哪裡找願意嫁他的娘子?

    許五娘胡亂將自己的針線笸籮抱起,腳步匆匆地走了。

    蘇媽媽又疑惑,「五娘這是怎麼了?」

    青舒說要回去瞇一覺,可走著走著,一轉彎,去了前頭,讓人把古強叫去了偏廳。等把要吩咐的事情吩咐完,她便往回走,只是在邁入內院前被顧石頭給堵住了去路。青舒挑眉,「有事?」

    顧石頭笑的傻兮兮的,搔著頭,「那個,公子有請。」

    青舒一撇嘴,「沒空,不去。」她才不要過去讓人佔便宜,又不是腦子壞掉了。

    顧石頭這下不傻兮兮地笑了,一臉哭相地道,「古小姐,小的求求您發發善心,隨小的走上一趟。若是小的請不到小姐,公子定要扒了小人的皮。」

    青舒懶洋洋地道,「他扒的是你的皮,又不是本小姐的,與本小姐何干?」

    顧石頭詞窮,但還是堵著路不詞窮,但還是堵著路不讓青舒走。突然,他眼一亮,一拍掌,「古小姐,公子找您可是為了重要的事。」好吧,他承認,他在替他家公子拖延時間。而且,他的任務差不多已經完成了。

    青舒一點興趣都沒有,「你是自己走開呢,還是要本小姐叫了小娟來打你?」

    」你儘管讓小娟打。」一個低沉而熟悉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青舒的脊背一僵,這廝走路怎麼沒有半點動靜?是什麼時候到她身後的?

    周伯彥走到她的右側,輕握她的手,「不想知道我抓到了誰嗎?」

    青舒扯了扯嘴角,「不想。」她覺得很鬱悶,連自己家的院子都不敢亂走的人,天底下大概只有她了。她從內院出來到回去,一共才用多長時間,居然就被人堵個正著,太可惡了。不會是這廝專門派人盯著她的行蹤吧?

    」可我想告訴你。」周伯彥一臉認真地說道。

    青舒這下連扯嘴角的力氣都沒有了。

    顧石頭早跑沒影兒了,現在這裡只有他們二人。周伯彥看她委靡不振的模樣,根本沒有往日張牙舞爪的精神氣,便挑了挑眉,「怎麼,不舒服?」

    青舒心說,本姑娘看見你就不舒服。可是她說與不說,也改變不了被這廝佔點小便宜的境況,因此決定沉默到底,為自己省點力氣,順便省點口水。

    周伯彥煞有介事地認真看了看她的臉,語出驚人,「念在青舒妹妹體虛無力的份兒上,哥哥便大方一回,允許青舒妹妹靠在哥哥懷裡歇息片刻。」能把調戲姑娘的話說的如此認真嚴肅的,大概只有他了。

    青舒一咬牙、一閉眼,決定裝聾作啞,不與披著清冷貴公子的皮,實則無賴到令人咬牙切齒的他一般見識。

    咳咳……左邊有人咳嗽著走過來。當然了,這個咳嗽是有人故意弄出來的,絕對不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那種咳嗽。

    周伯彥很不情願地鬆開了青舒的手,但,並沒有避嫌地退開,而是一臉理所當然地挨著青舒站著。

    古強走了過來,垂著眼,「見過小姐,見過彥公子。」

    青舒心裡對古強感激涕零,恨不能大喊一聲」你來的太好了」,但臉上並不顯,「管家,以後派人看好門戶,千萬別再讓貓貓狗狗的進來在府中亂竄。」

    古強煞有介事地應道,「是,小姐。」

    青舒點了點頭,「很好。」轉身,邁步,往前院走,「管家,彥公子有事與我說,為避嫌,你旁聽。」

    古強中氣十足地答,「是,小姐。」

    周伯彥邁步跟在青舒後頭,盯著青舒重重地踩下每一步的樣子,唇角微勾,「管家,不該看的別看,不該管的別管。」好不容易捉到她,想與她親近親近,卻不想就這麼被管家破壞了,他哪能甘心!

    古強看著一前一後地走著的年輕身影,難得地眼中帶了笑意。看多了女子追在男子身後的身影,一直覺得那是理所當然的事。今日卻見小姐孩子氣地走在前頭,而一向清冷且淡漠的彥公子追在後頭的樣子,他覺得這畫面很有趣。

    不過,他立刻收斂了眼中的笑意,一臉正色地跟在二人後頭。男女授受不親,即便彥公子再如何喜歡小姐,沒有成親前便舉止親密,不妥。他得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來,一定要盯緊彥公子,省得彥公子總是對小姐做出踰矩之事。

    到了前院偏廳,青舒也不招呼周伯彥,徑自坐到主位上。

    周伯彥在她後頭進來,坐到離她不遠也不近的椅子上。有管家在,坐的再近也無法親近。

    管家最後進來,站在一旁。

    周伯彥見青舒一臉興趣缺缺的樣子,不以為意,「有一個壞消息,有一個好消息,你要先聽哪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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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自產自銷
   
    青舒聽他賣關子,不客氣地撇嘴,一點面子都不給,「你愛說不說。 」

    古強立刻低下頭去。

    周伯彥大概是習慣了,一點脾氣都沒有,「先說壞消息吧,黎海棠死了。」

    青舒一驚,「什麼?」

    「審出了黎海棠的行蹤,官兵一刻沒有耽擱地去抓捕,不曾想,找到她的藏身之所時,發現她已死多時,宅院被人洗劫一空。」周伯彥有所保留地說。實際情況是,黎海棠死的很慘,生前明顯被人凌辱過,赤身裸體地死在被褥凌亂的床上,脖頸有青紫的掐痕。再有,宅園中橫七豎八的有十餘具屍體,有男有女,俱是黎海棠的親信。唯獨她身邊的一個叫阿圓的貼身大丫鬟不知去向。

    青舒半天說不出話來。她討厭黎海棠不假,但聽到黎海棠已死,非常的震驚。一個女子,從無依無靠的貧女到創下日進斗金的鋪面,在男權至上的時代也算得是一位巾幗不讓鬚眉的女中豪傑。拋開個人恩怨不提,她還挺佩服黎海棠的。如今黎海棠人已死,她想要的答案便沉入水底,永遠成謎。

    周伯彥又道,「再有便是好消息,蕭家及蕭貴妃倒了。」

    青舒再一次震驚了,想到古裝劇上演的滿門抄斬和禍及九族,「蕭知縣他……」

    周伯彥笑看她,「你是他的恩人,他那一脈的蕭姓人這輩子都會感激你。」

    青舒根本聽不懂他到底在說什麼,「若這是玩笑,我想說它一點都不好笑。」

    「確切的說,你試種成功的冬小麥保住了他那一脈人的命,再加上他在蕭遠一案上表現出的公正嚴明,又讓他保住了官職。」蕭知縣那一脈人本就是蕭府的旁支,算不得直系,再加上他說的這兩項,上頭便沒有降罪下來。

    青舒聽了,為蕭知縣慶幸的同時,一陣唏噓,政治、官場,從來離不開血腥。她有點害怕,弟弟長大了要走仕途可怎麼辦?隨即苦笑,只要人活著,無論做什麼、身在何處,總離不開爭鬥。有爭鬥就會有血腥,不管你走不走仕途。

    有古強在,周伯彥自然不能和青舒親近,便由著青舒回去,自己帶著護衛出門去。他這一走,直到天黑才回來,而他身後的十人護衛隊恢復到了最初的十一人。

    在青舒看來已經結束的事,在周伯彥看來只是個開始。黎海棠若是活著,他可以從黎海棠身上查出很多陳年舊事。可黎海棠死了,有些事查起來變得很棘手。很明顯,黎海棠不夠謹慎,早早便被人殺人滅口了。若是找不到那個逃脫的叫阿圓的丫鬟,他只能從別處查起。

    青舒並不知道周伯彥還在追查關於黎海棠的事,她每日裡躲在內院寫寫划划的想掙銀子的法子。

    「稟小姐,丁家妹求見。」小魚輕聲細語地稟報。

    青舒不說話,盯著手中塗鴉得只有自己看得懂的紙,呆了片刻,突然將它團成一團扔進小竹簍中,「誰求見?」

    小魚答,「稟小姐,是丁家妹求見。」

    青舒坐正了身體,「讓她進來。」

    很快的,等在外邊的丁家妹進來了。她行禮問安完畢,一臉緊張地說道,「得了小姐吩咐,奴婢便將小姐的吩咐說給奴婢的哥哥聽。哥哥當時沒說話,剛才卻找到奴婢,對奴婢說想娶廚娘許三娘為妻。 」

    青舒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緒。

    丁家妹更緊張了幾分,頭垂的低低的,不敢言語。

    青舒支著頭,看向窗外,老半天才說道,「讓他們自己過來與我說。若是兩情相悅,成全也無妨。」她會起心思給他們一個在一起的機會,是從小丫的童言童語中意識到他們之間有情,才給了他們臨門一腳。據小丫講,許三娘十來日前崴了腳,當時丁家寶在場,丁家寶扶了許三娘回屋,還給許三娘揉腳踝。小丫自然不懂其中的厲害關係,會說給青舒聽,只是想向青舒表達丁叔叔對她和她娘都很好的意思。青舒當時警告小丫不許告訴別人的同時,猜到丁家寶和許三娘之間定是有情義在的。

    丁家妹當時就蒙了,不知道小姐這話是個什麼意思。

    站在一旁的小魚見丁家妹反應不過來,走過來扯了丁家妹一把,並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丁家妹愣了愣,告退出來後,抓著小魚到院外請教。

    小魚輕點丁家妹的額頭,「傻丫頭,小姐的意思是,讓你哥和廚娘同來向小姐討恩典。別傻站著了,趕緊告訴你哥去。」

    丁家妹聽了,重重地點頭,轉身飛快地跑走了。

    這時候,小娟正纏著青舒問問題,「小姐,他們真的可以嗎?丁家寶的臉看著是挺嚇人的,可好歹是沒成過婚的。廚娘成過婚,不僅有小丫,歲數還比丁家寶大。他們,真的可以嗎?」

    青舒繼續支著頭看窗外。

    小娟很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精神,「小姐,您真要讓他們成婚嗎?」

    青舒沒好氣地轉過視線,對小娟勾了勾手指。小娟湊了過來,青舒便彈了她腦門兒一下,「羅嗦。閒的沒事幹就去摘紅果。」

    小娟摸了摸被彈疼的腦門兒,乖乖去摘紅果了。

    另一邊,丁家寶得了消息,猛搓著手,來回走來走去。

    丁家妹歪頭看他,「哥哥,你怎麼了?別磨蹭了,趕緊帶著三娘姐姐去求小姐的恩典吧!哥哥耽擱的久了,若是小姐改變了主意,後悔都來不及。」

    來不及。 」

    丁家寶有點結巴了,「三,三娘能願意?我,我這臉……」

    丁家妹疑惑,「三娘姐姐為什麼不願意?哥的臉三娘姐姐又不是第一日見,早看習慣了的。再有,小丫也很喜歡哥的。」

    丁家寶躊躇半天,似乎下定了很大決心似地出去了。不過,他沒去廚院找許三娘,而是找到了古強,然後吞吞吐吐的說明情況,求古強讓蘇媽媽去探許三娘的意思。

    古強拍了拍他的肩,「早該如此了。」這兩人在一起,都是知根知底的,他也放心。有了伍清的例子,他現在對府內人管束的更加嚴格,再不想府裡出現第二個伍清。以後府內下人增加,他定會將新人的祖宗八代都查清楚,盡量不給他人可乘之機。

    過了幾日,當丁家寶和許三娘跪在內院門外時,青舒派了小娟出去。

    小娟大咧咧的,交待她什麼話,她都敢問。只見她瞪大了眼睛盯著丁家寶和許三娘,開始提問,「小姐問你們,你們果真是兩情相悅?」

    丁家寶鬧了個大臉紅,支支吾吾地說是。許三娘也羞紅了臉,頭垂的低低的,不言語。

    小娟,「三娘姐姐,你怎麼不回答?小姐說了,你們中有一人不願意,這事便成不了。」

    許三娘沒辦法,也是支支吾吾地說了聲是。

    小娟摀嘴笑,「小姐說了,既然你們兩情相悅,古元河娶親後便給你們張羅婚事。小姐還說,你們可以回去做事了。」

    丁家寶和許三娘紅著臉、謝過恩,起身離去。

    關心結果的丁家妹和許五娘站在廚院門口等。她們見到許三娘紅著臉急步走過來,而後邊跟著同樣紅著臉的丁家寶,兩個人相視一眼,便抿嘴笑。許三娘看她們如此,越發覺得不好意思,埋頭衝進廚房,關上了廚房的門。丁家寶對著丁家妹和許五娘咧嘴笑,然後跑去劈柴了。

    青舒坐在房中,想著丁家寶和許三娘這對兒簡直是他們府裡」自產自銷」的典範。說不准,她身邊的兩個丫鬟哪天被府裡的家丁勾了魂去,也要來一個自產自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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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相看

    康德鎮的寧雲寺是輝州有名的寺院,那裡香火鼎盛,僧侶眾多,常有大師開壇講解佛法。

    天微亮,鎮門一開,古府的馬車便第一時間出了康溪鎮,向西北方向駛去。巳時,到達了康德鎮,並向路人打聽過後,花去兩刻鐘才趕到了寧雲寺。

    青舒由小娟扶著下了馬車,看一眼莊嚴的寺院大門,垂下眼,等著古葉氏。

    古葉氏一身素衣地由關婆子扶著,踩著馬凳下車,輕聲下令,「帶路。」

    蘇媽媽答應一聲,在前邊帶路。

    雖然不是初一、十五,寧雲寺還是有不少香客。青舒穿著嫩綠色的夏裙,頭上只插了一支樣式別緻的銀釵,臉上蒙了鵝黃色的面紗,靜靜地跟在古葉氏身後。母女兩個由丫鬟、家丁及四名錦衣護衛簇擁著邁入敞開的寺院大門,這時候有小沙彌上前迎接他們。

    丁家寶對小沙彌說道,「前邊引路,夫人要拜菩薩。」

    小沙彌雙掌合實,「施主這邊請」,轉身為他們帶路。

    古葉氏走路慢,青舒也跟著慢。她只是陪客,並不是來拜佛的,便淡然地看著在寺院中走動的善男信女們,他們有歡喜的、有悲切的、有一臉茫然的、有一臉虔誠地不停磕頭的。

    穿過幾座殿宇,小沙彌再次雙掌合實,「這裡便是菩薩殿,施主們請。」

    錦衣護衛要進去清菩薩殿中的香客,古葉氏的語調有些急切,「不可,退下。」見青舒看過來,她解釋道,「菩薩不是一個人的菩薩,是天下人的菩薩,怎可為一己之私驚擾了虔誠的香客們。」

    青舒向待命的四名錦衣護衛輕聲吩咐道:」裡面都是女客,你們且留在這裡,若是無事,不要進去驚擾。」

    護衛應聲,四人左右一分,守在大殿門外。

    古葉氏這才安心,由蘇媽媽和關婆子一左一右地扶著進了菩薩殿。青舒帶著小娟隨後進去。

    菩薩殿裡,三四丈高的菩薩莊嚴寶相,由高處一臉慈悲地俯視著腳下眾生。菩薩像東西兩側的佛龕裡,俱是手掌大小的姿勢各異、面相各異的菩薩。

    菩薩像前的左邊的蒲團上跪著一位穿著不俗的夫人,而她的身後站著一個婆子,兩個丫鬟。中間的蒲團空著。右邊的蒲團上跪著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夫人,老夫人身後立著的同樣是一個婆子、兩個丫鬟。

    古葉氏向關婆子使了個眼色,關婆子立刻拿出四個銀錠遞給小沙彌,說這是夫人奉的香火銀。

    小沙彌接了,讓關婆子跟去報府號,說是要記錄進功德簿中。

    青舒一直靜靜地站著,想著古葉氏倒是大方了一回,一下就捐了二十兩的香火錢出去。

    這時候古葉氏焚香完畢,恭敬地跪到了中間的蒲團上,閉著眼睛嘴裡不知在嘀咕些什麼,然後磕頭,再嘀咕一會兒,再磕頭……

    青舒感覺有一道視線凝在她的身上,便側過臉去看,那老夫人還在給菩薩磕頭,老夫人身後的婆子與丫鬟都低垂著腦袋,根本沒人看她。她以為是自己多心了,便不予理會。很快的,她又有了那種感覺,再次側過臉去,正撞上一雙好奇的眼。

    那是一個十三四歲模樣的丫鬟,長的很靈秀。偷看被撞上,她不但沒有心虛的模樣,反倒還瞪了青舒一眼。

    青舒被瞪的莫名其妙,轉過臉,不理。

    這時候,古葉氏由蘇媽媽和關婆子一左一右地扶了起來。她轉過身,見青舒站著,蹙眉,「你這孩子,怎麼不給菩薩磕頭?若是菩薩怪罪下來可如何是好?」

    青舒淡然回道:」娘,心誠則靈。再說,菩薩擁有慈悲心懷,普渡眾生都來不及,哪裡會怪罪眾生?」

    古葉氏詞窮,臉色很不好看。

    青舒又道:」跪在佛前的人不一定心中有佛,不跪在佛前的人不一定就心中無佛。娘,咱們回吧!」

    古葉氏本就不是個能言善辯的人,再加上這幾年足不出戶、每日裡話又少,想說教青舒一番都找不到像樣一點的說詞。

    青舒掃過古葉氏陰鬱的臉色,看向關婆子,語氣淡淡的,「還不扶了夫人出去!若是天黑前不能回府去,唯你是問。」

    關婆子便扶了古葉氏,低聲道,「夫人,若是回去的晚了,鎮門一關,只能露宿鄉野,不僅歇息不好,還很危險。」她一邊說,一邊將古葉氏不著痕跡地半強硬地往外扶著走。

    古葉氏找不到反駁的話,只能從菩薩殿裡出來。不過,她的視線左右游移,似乎在找什麼人的樣子。很快的,她看到左前方的台階上站著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公子,她的唇角微揚,「舒兒,好不容易來一次寧雲寺,抽支簽再走吧!」說著,轉了方向,往年輕書生所站的方向走。

    青舒看古葉氏改了方向,「娘,您要去哪裡?」那聲舒兒,叫的就像是別人一樣,她一點都沒反應過來。

    古葉氏不悅,但依然故我地走。關婆子見青舒沒有阻止,便只是扶著古葉氏走。

    青舒挑了挑眉,她就說嘛,古葉氏突然要跑到康德鎮來拜菩薩,肯定是有原因的。至於是什麼原因,以古葉氏的那點智商,她估計答案很快就會揭曉。虧得將軍爹只娶了古葉氏一個,連個妾室、通房都沒有,否則,古葉氏這個正妻早讓妾室或通房算計的到閻王殿去報導了。

    離那書生只有十幾步遠的時候,古葉氏回頭,捨了關婆子葉氏回頭,捨了關婆子,要求青舒扶她。

    青舒安靜地上前,虛扶著古葉氏的胳膊。

    古葉氏一臉慈愛地抬了手摸青舒耳邊的髮絲,「娘的舒兒長大了。」說話間,她的手指勾向青舒固定在耳後的面紗的一角。

    青舒這次聽的分明,一下就被「娘的舒兒」這一稱呼給噁心到了,她下意識地臉往旁邊一側,堪堪躲過了古葉氏的手指。

    若是古葉氏知道一切壞就壞在「娘的舒兒」一句上,不知道會不會氣死。

    青舒一下就失去了探究古葉氏此行目的興致,將古葉氏的胳膊推給關婆子,「時候不早了,起程回府。」說罷,轉了方向,自己先一步邁開步子走。

    他們一行人走出寺院的時候,正好有個三十幾歲模樣的夫人由丫鬟婆子簇擁著要進寺院中。

    古葉氏突然一臉激動地低聲喊,「妹妹,是紫妹妹嗎?」

    那婦人停下來,看到古葉氏的臉似乎有些怔忡。

    看清這婦人的長相,青舒眼一瞇,看了幾眼古葉氏的模樣,心道她們的鼻子和嘴巴好像,臉型也像,眉目也有幾分相似度。古葉氏喚了一聲紫妹妹,那位夫人便回頭,說明古葉氏並沒有認錯人。

    古葉氏似乎很激動,手微鬥,「紫妹妹,不記得姐姐了嗎?」

    那婦人臉上的怔忡褪去,換上了歡喜之色,「姐姐,是藍姐姐嗎?」

    姐妹兩個走向對方,正要來上一段相見歡,卻在彼此的手正要碰到的時候,紛紛縮了回去,臉色都不是太好。那婦人遞給古葉氏鄙夷的一眼,帶著丫鬟婆子進了寺院。

    古葉氏面色鐵青地對著關婆子發脾氣,「傻站著做什麼?還不快走。」

    看著不用人扶且走的飛快的古葉氏,青舒向丁家寶使了個眼色,往進入寺院的夫人方向看了一眼。

    丁家寶懂了,進了寺院。

    從康德鎮回來的一路上,古葉氏都哭喪著一張臉,偶爾眼中會有淚光,偶爾眼中又泛起恨意。青舒最看不得古葉氏的苦瓜臉,於是靠在小娟身上閉目養神。

    緊趕慢趕的,一行人終於在關鎮門前進鎮,回到府上。青舒沒有直接回內院,坐在偏廳裡,叫丁家寶過去問話。

    「打聽的如何?」青舒問。

    丁家寶便把打聽到的說了出來。

    讓古葉氏失常的婦人是德縣的大家族吳家的嫡系一脈的二夫人,葉氏。葉氏名叫葉紫,娘家在京城,與夫君吳鎮江生了二兒三女。因吳鎮江是四品官,是吳家幾代人裡出的品級最高的官員,因此她在吳府的地位超然,雖然婆婆還很健朗,卻早早地將管家權交給了她。

    吳葉氏今日從德縣到康德鎮的寧雲寺燒香拜佛,是因家中愛子染了怪病,請了數位大夫也不能治好,於是只能求神拜佛,將希望寄託在了神佛身上。

    在那麼短的時間裡,丁家寶能夠打聽這些已屬不易。青舒讓丁家寶回去休息,帶了丫鬟回了內院。吳葉氏,葉紫。古葉氏,葉藍。同樣以顏色為名,同樣娘家在京城,長的也很像,答案很明了,吳葉氏和古葉氏均出身於京城大世家葉家,而且不是堂姐妹就是親姐妹。不過,看她們的樣子,似乎關係不是很好。

    晚睡前,小娟無意的一句話,提醒了青舒。

    「小姐,夫人拜菩薩的時候,不是有一位夫人和一位老夫人嗎?後來奴婢去如廁,不小心聽到那老夫人身邊的兩個丫鬟的對話了。她們說,老夫人和夫人很不高興,明明說好帶了女兒過來給老夫人和夫人相看的,人是帶到了,可面紗也不摘,這要如何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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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信

    伺候了古葉氏用過早飯,關婆子收拾了餐具要端走,古葉氏卻叫住了她。

    關婆子放下手裡的東西,「夫人有何吩咐?」

    此刻的古葉氏雖然穿戴整齊,卻是披散著頭髮的。她愁眉不展地看著關婆子,「傳話給管家,本夫人心下煩悶,想找個人說說話,讓他派人去請白夫人。」

    關婆子答應一聲,退出去的時候將餐具端走。

    古葉氏起身,從窗子往外望,眼見著關婆子出了文瀾院的門,她急急地進入內室,拿出隨身帶的鑰匙打開了櫃子,翻了幾下,拿出一封信來,站在原地展開來看。毛筆字寫的再小又能小到哪裡去,只兩頁的紙內容並不長。她很快看完信的內容,愁容散盡,臉上漾起嬌羞之色。她把信寶貝地折好,按在胸口上好一會兒,這才戀戀不捨地放回櫃子裡,上鎖。之後她走到床邊坐下,眉目含笑地拿起針線,繡荷包。

    關婆子躲在窗外,將一切看在眼裡,面無表情地走出院子後,靠在柵欄上抬起一腳輕輕拍了拍布襪底沾染的灰土,把腳放下來伸進了留在地上的繡花鞋裡。另一隻腳的鞋也是如此穿的。之後,她若無其事地彎腰端起放在地上的餐具,去了青舒的院子。

    青舒懶散地支著頭看關婆子,「一封信?」

    關婆子跪在地上,「是的,小姐。夫人避開奴婢拿出來看信的時候,似乎很高興,面帶喜色。」

    青舒沉吟片刻,「意思是,你不知道夫人何時得了一封信?」

    關婆子,「是的,小姐。奴婢失職,請小姐責罰。」

    青舒挑了挑眉,足不出戶都能避開她的耳目與外界聯繫了,古葉氏行啊! 」最近,夫人都見過誰?」

    「四日前與縣輔夫人白夫人說了半刻鐘的話。三日前請了白府白夫人喝茶閒話家常,白夫人坐不到一刻鐘便告辭了。」關婆子細細地答道。

    這事兒,青舒知道,關婆子當時都稟報過的。在這之前,正是管家閉門謝客的幾日。最近古葉氏的確是只見過這兩位白夫人的。而且,兩位白夫人與古葉氏並無交情,會上門拜訪,完全是白縣輔和白慶豐白老爺授意的結果。古青舒瘋了的消息鬧哄哄的傳了些天,古府的店舖一開、府門一開,兩位白夫人便先後過來走訪了。

    她們走訪,其實就是表示關心、表現友好的意思。自然,她們來都是衝著青舒的面子,到古葉氏跟前略坐片刻,也只是走個過場,圓一個規矩。那麼,問題會出在哪裡呢?

    「夫人會客,你確定當時都在場,不曾離開?」青舒不想放過任何細節。

    關婆子答的很肯定,「夫人院中來客,管家定遣丁家妹為奴婢搭把手,奴婢便將沏茶倒水的事情全交由丁家妹來做,自己一心守在夫人身邊,不曾離開半步。」

    「剛剛夫人吩咐你請的白夫人,是哪位白夫人?」

    「白老爺的夫人。」

    「那就請。」她倒要看看,問題是不是出在這邊。

    關婆子得了吩咐,趕緊去辦事。只是,剛邁出內院門,她腳下一頓,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她也拿不准,在原地轉了幾圈兒,又去了青舒那邊。

    青舒見她去而復返,問道,「何事?」

    原來,三日前白夫人來,身邊帶著兩個丫鬟。其中一個叫小桃的,離開時說不小心掉了白夫人的帕子,曾回文瀾院找。古葉氏當時站在院中,吩咐關婆子進屋找。關婆子得了吩咐進去找了好一通也沒找到,出來報備的時候,那小桃突然一拍額頭說她想起帕子掉哪裡了,便告了罪離去。當時,古葉氏低著頭進屋去了。然後整個一上午,古葉氏的心情出奇的好。只是,第二日早起她便說做了惡夢,心情很壞,並找了青舒過去要去廟裡燒香。

    如此,更應該請白夫人來一趟了。青舒把玩著手邊的茶杯蓋,「夫人和白夫人見過幾次面?」

    關婆子答,「見過三次。一個半月前見過一次,半個月前見過一次,三日前見過一次。每次見面,只是簡單的幾句寒暄,白夫人坐不過一刻鐘便會告辭。 」

    「叫小桃的,每次都會跟著白夫人嗎?」

    「是的,小姐。」

    青舒吩咐關婆子退下後,又琢磨了一會兒。白夫人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偶爾來訪,和她很有話聊,談論的不是金銀首飾,而是養生之道。古葉氏那邊,白夫人以前是不去的,後來有一次古葉氏走出了文瀾院,正巧碰上白夫人,便邀請白夫人過去略坐片刻。這才慢慢有了三次見面。

    今日古葉氏作出邀請,白夫人當日沒有過來,不過承諾第二日一定會來。

    果然,第二日上午白夫人如約而至。同樣的,白夫人坐不過一個時辰出了文瀾院,告辭回府。會如此,實在是古葉氏這人太無趣,白夫人跟她根本聊不起來。

    送了白夫人出府,青舒來到文瀾院,進了古葉氏的房間,「娘昨晚睡的可好?」

    古葉氏看了青舒一眼,垂眸,「嗯。」

    青舒突然笑瞇了眼,「娘,拿出來吧!」

    古葉氏沒反應過來,「什麼?你想要什麼?」

    青舒依然笑瞇瞇的,「娘,這個家由女兒做主,女兒最不喜歡的便是被人算計。娘,女兒是不是對娘太好了,要不然娘怎麼會在女兒的眼皮子底下做出算計女兒的勾當。」

    古葉氏倒抽一口涼氣,「你……你…,你……你……你竟然,竟然如此說自己的親娘。 」

    青舒收了臉上的笑,一臉淡漠地命令道:「夫人在屋裡悶的太久了,想出去曬曬太陽,你們陪著夫人去吧!」

    關婆子和小娟答應一聲,不由分說地左右扶了古葉氏,架著古葉氏出了屋子,徑直離開文瀾院,陪古葉氏曬太陽。

    青舒拿起剛才讓小娟帶過來的斧子,掂了掂份量,看好目標,掄起斧子劈下。只聽哢嚓一聲,櫃子上的鎖變形不說,櫃身被劈出裂紋來。

    青舒微惱,「怎麼就劈偏了呢!重打櫃子還得花銀子。」她嘴上這麼說,可實際上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粗魯地抬起一腳踩在櫃子上,把砍到櫃子上的斧子拔出來。她拿開腳,馬上又掄起斧子劈下。這下好了,古香古色的上好的櫃子被劈下一塊兒板來,同時鎖子也被劈下來了。

    青舒把斧子放下,掀開櫃子,拎起一件素白的綢衣扔到床上,又拎起一件素白的裡衣扔過去,然後看到了兩個大小不等的匣子。先把上鎖的相對大的匣子抱出來,挺重,大概是裝了金銀的。再把另一個沒來得及上鎖的相對較小的匣子抱出來,很輕。打開,裡面居然有半匣子的信件。

    青舒這時候突然想起一事來,周伯彥那廝讓她保管的匣子還在她那裡,她忘了拿給周伯彥,周伯彥也一直沒找她要,這叫什麼事兒?她又不是周伯彥的管家婆,幹嘛要一直替他保管!

    她一甩頭,先不管他,辦正事要緊。把裝信的匣子往一邊放,取了斧子,將另一個匣子的鎖扣強行別壞,打開匣子,發現裡面裝了十個金錠,而金錠的下邊壓著一千五百兩的銀票。

    她哼了一聲,金錠留下,銀票沒收。她決定了,古葉氏找一回麻煩,她便沒收古葉氏一部分財產。她倒要看看,古葉氏一共有多少可供她沒收的財產。她把銀票收好,拿上信件,將兩個匣子扔回壞掉的櫃子裡,回了自己的院子。

    曬太陽回來的古葉氏看到自己的櫃子,愣了一下,立刻慌張地查看。查看裝銀錢的匣子,見金錠在,便沒注意下邊的銀票是不是在。查看裝信件的匣子,所有的信件都沒了。她一個踉蹌,坐到地上嚎啕大哭,嘴裡不停罵著畜生。

    關婆子在外間做事,像沒有聽到哭聲與罵聲一樣,默默地做著自己的事,並不進去看。

    這時候,青舒正歪在椅子上看信。第一封,是將軍爹當年寫給古葉氏的家信,內容不長,由三部分組成,問候的話、囑咐的話、想念妻兒的話。第二封到第十一封皆是如此。

    但,到了第十二封的時候,內容裡出現了警告之語,將軍爹警告古葉氏謹言慎行,否則會引來殺身之禍,卻沒有具體所指。

    第十三封,將軍爹只寫了一句話:公主是公主,你是你。

    這十三封信,是按時間順序摞起來的。青舒盯著古時記年、記月、記日的天干地支推算老半天才弄明白,這最後一封的落款處的時間,居然是將軍爹去世前一個多月的某一日。

    公主是公主,你是你。什麼意思?

    青舒將這個疑問暫且放一邊,拿起第十四封信展開看,立刻蹙眉。信的內容很短,也沒有署名,只是告訴古葉氏,古雲虎是為長公主的孽子死的,古雲虎心中的女子為誰,不言而喻。寫這封信的人應是女子,因為字體很娟秀。

    去年在祭拜將軍爹時古葉氏失常的表現,原來癥結在這裡。長公主的孽子,是指周伯彥嗎?不對呀,周伯彥是長公主的獨子,而周伯彥的爹是長公主的駙馬,哪裡來的孽子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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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白痴

    公主是公主,你是你。這是一個令人想入非非的一句話。古雲虎為長公主的孽子而死。這又是一個令人想入非非的話。

    但,青舒最在意的不是後者,而是前者。後者明顯是一個女子寫給古葉氏的,細想便會發現,這是對方故意要給古葉氏填堵。在青舒看來,可信度很低。這是女人之間過招兒時慣用的小手段,只能是當局者迷,而旁觀者清。古雲虎這個當事人已死,別人要如何評論都是死無對證的事兒。而前者,隱隱的讓人不安。

    青舒手裡捏著這麼兩封信,眉頭皺的死緊。古葉氏這女人到底長沒長腦子?妄議長公主的信也敢保存,是不想要命了嗎?

    原想弄清楚古葉氏到底在和誰聯繫的,沒想到卻有這樣的意外收穫。只是,這個意外收穫除了讓人心生不安及迷茫外,一點用處都沒有。

    青舒把這兩封信分開放到一邊去,去拿下一封。當看到第十四封信中的內容時,她不僅吃驚地微張了嘴,連拿信的手都不自覺地抖。她看罷,怔了怔,把信攤開到桌面上,腦子裡不停轉著信中的「藍妹勿念,銀兩已收到,待得為兄飛黃騰達,必當雙倍奉還。」及落款處的」吳鎮江」三個字。這封信是四年多前有個名叫吳鎮江的男人寫給古葉氏的。

    青舒緩過神後,打開第十五封信。紙張很新,而內容……她木著臉,接著看第十六封信和第十七封信。看罷,一臉沉靜地收起。這第十七封信,是古葉氏今日才收到的,古葉氏還沒有來及得看,便被她搜了過來。

    她把其它信都鎖了起來,手裡捏了第十四封、第十五封和第十六封信,「小娟,立刻去傳蘇媽媽和管家到文瀾院。」」小魚,兩位少爺若是過來,你告訴他們我很忙,讓他們自己玩兒。」

    小娟答應著去傳喚蘇媽媽和管家。

    青舒也往外走,小魚要跟上,青舒便道,「你不用跟,少爺們若是過來,你要麼哄住他們去前頭玩兒,要麼給我看住了,不許他們靠近文瀾院半步。」

    小魚答應著,停步目送青舒離開。

    見到青舒陰沉著一張臉出現,關婆子忙出來迎接,匆匆請安,挑了簾子請青舒入內。

    青舒卻沒有進去,停在了門口,「夫人在做什麼?」

    關婆子如實作答,「夫人哭了片刻,說身子不舒服,洗了臉,剛躺下。」

    青舒呼了一口氣,在院中不緊不慢地踱來踱去。

    不多時,蘇媽媽和管家急匆匆地趕到了。

    青舒看著他們,「管家、蘇媽媽,你們把關婆子、小娟和小魚帶出去,親自守著內院門,不得放任何人進來,少爺也一樣。」她在等管家夫婦的時候冷靜了許多,古葉氏犯下的蠢事,還是不讓任何人知道的好,省得丟了將軍爹的臉,丟了青陽的臉。

    蘇媽媽自然注意到了青舒的神色不對,如今又聽到這樣的吩咐,心裡直打突,「小姐,您這是……」

    青舒一擺手,「照辦就是了,別問那麼多。」

    管家古強應道,「小姐放心,老奴這就把她們帶出去。」說罷,帶著蘇媽媽和關婆子出去,在內院走了一圈兒,把小魚和小娟也帶上,又攔住了提了果籃正要送去文瀾院的丁家妹。他讓眾人在內院門前排排站後,自己守著內院門,誰也不讓進。

    這時候,青舒進了古葉氏的起居室,走到床邊,將大白天就放下的床幔收起,不緊不慢地掛到掛勾上,坐到了床沿。

    古葉氏身上蓋著夏被,眼睛閉的死緊,躺在那裡一動不動的。

    青舒見此,也不叫她,只是從床沿上站起來,走過去,把先前被自己劈壞的櫃子打開,揀了裡面的衣裳一件一件地抖摟一下再往外丟。

    古葉氏睜眼偷看,霍地坐了起來,一臉怒色地尖叫,「畜生,你要幹什麼?」

    青舒回頭,把捏在手裡的三封信向她的方向一丟,「我若是畜生,那麼你連畜生都不如。問我幹什麼?我能幹什麼?我找我娘與人私通的證據,你可滿意?」

    古葉氏的臉瞬間紅白交錯起來,嘴唇開始抖,「你……你,胡說,瘋子,你是瘋子。」

    青舒自嘲地笑,「我是瘋子?呵!我的確快氣瘋了。九歲死了爹,已經很可憐了,沒想到還倒霉地遇上了一個自私自利又冷血無情的娘,讓我活過了六年有娘跟沒娘一樣的日子,受盡別人的嘲笑與冷眼。受了委屈,每每躲在閨房中哭泣,我便總暗暗發誓要找個背景雄厚的好夫婿嫁掉自己,遠離冷血無情的娘,卻不想,差點一命嗚呼。女兒內心曾有的種種痛苦煎熬,娘可知道?」

    古葉氏自然是不知道的,因為她從不關心兒女的事情,自然不會注意兒女的情緒變化。

    「這些過往,既然過去了,不提也罷。但,有些事不能不提。娘,你一邊為爹爹的死作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一邊卻與別個男人哥哥妹妹地書信往來,還借了一大筆銀子出去。娘,你做的對嗎?」

    古葉氏死瞪住青舒,「我做的哪裡不對?我是一府之主,兄長遇到難事,借兄長銀子何錯之有?」

    青舒笑的諷刺,「兄長?娘,你姓葉,你口中的兄長卻姓吳,這要如何解釋?再有,你的吳姓兄長不是口口聲聲說要在合適的時機接你回去享清福嗎?怎麼?正妻做夠了,想嚐嚐被男人豢養的滋味,當別人見不得光的女人不成?」

    古葉氏差點一口氣上不來,顫著手指指著青舒,「你這個大逆不道的東西,你胡說,胡說。」她突然尖叫出聲,「雲虎,雲虎,你看啊,你看看你的好女兒,你的好女兒竟敢往娘身上潑髒水,我不活了,我不活了……」她喊著,拍著身下的床哭了起來。

    青舒彎腰,從地上揀起一封信,展開遞到古葉氏面前,「白紙黑字,只要識字的、不瞎的,都能看的分明。行了,別裝了,你的眼淚在我面前不值錢。你當年借你吳兄長銀兩時的借契在哪裡?你最好自己拿出來,千萬別讓我自己動手找。那樣,對你沒什麼好處。你自己犯賤那是你的事,你千不該、萬不該算計到我頭上,膽敢起了將我許給你老情人兒子的心思。」

    古葉氏一把扒拉開青舒舉在她面前的信,只聽呲啦一聲,寫信的紙一分為二,「沒有,有也不會給你。那是我的嫁妝,我借給誰與任何人無關。」

    青舒差點扇了她一巴掌,抬起的手,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最後握緊拳頭,放下來。她默默地轉過身,回到櫃子前,繼續一件一件地拎了古葉氏的衣裳出來抖兩下再扔到地上。

    古葉氏下得床來,尖叫著撲過來,準備阻止青舒。

    青舒恨極,卻礙於無法改變的母女關係忍著沒動手,只是側身一躲。

    古葉氏這一撲,收勢不及,雙腳又被扔在地上的衣裳絆住,於是哎喲一聲撞到了櫃子上,嚶嚶地哭。

    青舒嫌她礙事,一把從櫃子上把她推開,接著把櫃子裡的兩個匣子扔出去,繼續翻、繼續扔衣裳出來,直到櫃子底朝天。這個沒有收穫,她便挪到了另一口櫃子前,盯著上邊的鎖,「你是要自己打開,還是要我砸開?從今爾後,我不會白養你,因為你不配。」

    古葉氏坐在地上,手按在腰上,滿面淚痕地看向青舒,沒有掏鑰匙的打算。

    青舒也不廢話,跑出去,快速回來,只見手裡抓著一把斧子。這是關婆子收走,放在院子裡,來不及送回廚院柴房的斧子。

    古葉氏看著斧刃上閃著寒光的斧子,身子抖了幾下,眼中閃過懼色,額頭冒了冷汗。她吞了吞口水,偷覷青舒一眼,正好迎上青舒看過來的冰冷視線。她不自覺地移開視線,雖不情願,但終究是把身上的鑰匙丟了出來。

    鏗的一聲,青舒把斧子扔到古葉氏的腿邊。古葉氏嚇的尖叫一聲,瞪大了眼,看著與自己的大腿差不多僅有幾寸距離的冒著寒光的斧子刃,哭著往後爬開。

    青舒面無表情地彎腰揀起丟到地上的鑰匙,用鑰匙打開櫃子。同樣的,她將裡面的東西翻了個底朝天。最後她把丟到地上的衣裳揀起來胡亂塞進櫃子裡,將搜出的銀錢歸攏了一下。五兩的金錠十個,五兩的銀錠十八個,銀票二百六十兩,散碎銀子八兩多。她將這些包起來,放到一邊。

    下一個搜的地方是古葉氏的床,倒是沒什麼發現。青舒抱了包好的金銀出去,放到外間的桌子上,端來一盆水放到古葉氏面前,「洗臉。再讓我看到你流一滴淚出來,從今日起,日日給你吃粗糧飯。」

    古葉氏是那種,你忍讓或你軟弱她便欺你,你強勢她便懼你的角色。再有,她這個人忘性大,時間長了,便會忘了你的強勢與手段,心思活絡起來。古雲虎在世的時候,她的這一面並不明顯。古雲虎死後,她的這一面慢慢凸顯了出來。

    她知道古強對古雲虎有多忠心,便把全府人的生計問題理所當然地全部丟給古強操心這件事,便是一個「你忍讓,我便欺你」的強有力的證明。她知道青舒是她的女兒,不能奈何她,便時不時地心血來潮地幹些不著調兒的事,又是一個證明。然後,每當青舒發飆,她便會嚇的老實下來,這就是「你強勢,我便懼你」。

    古葉氏不是不怨的。三十不到便守寡,像她這樣依附於男人而生的菟絲花性格的女人,沒了男人,自然寂寞。若是換作其他女人,即便寂寞,卻也因忙於照顧兒女、忙於管理府內事物,忙的沒有太多品嚐寂寞的時間。偏偏,她是個不負責任,又只會自怨自艾的人,整日無所事事地閒呆著,什麼也不幹,自然就空虛寂寞的厲害。

    正因為她空虛寂寞,因此當有男人寫信給她,言語間帶出了一點疼惜與曖昧,她立刻上鉤兒,四年多前借出了一大筆銀子。時隔四年多,對方不僅沒有還她銀子,中間一封信都沒有。如今,對方想起了她這頭白癡肥羊,再次拋出餌,她白痴地再次上鉤兒,不僅將對方的信當成情書來排遣寂寞,還應對方的要求,想把女兒嫁給對方的兒子為繼室。

    人家對方的要求高著呢,信中說的明白,一個退過婚的小姐,對方能夠接受,娶其為繼室,完全是看在與古葉氏往日的情份上。什麼情份?自然是銀子只借不還的情份。

    等古葉氏洗過臉,青舒冷眼瞅她,「上床,睡覺。」

    古葉氏瑟縮著,爬上床。

    青舒過去,把床幔放下來,「姓吳的到底從你手裡借走了多少銀子?」

    古葉氏小聲答,「兩千八百兩。」

    「今日之事,你敢說出半個字去,等待你的,唯有浸豬籠。」青舒如此,不是為了保自己的名聲,而是為了保弟弟的名聲。古葉氏雖可氣,但以這個時代人的觀點而言,她恐嚇親娘便是大不孝,她壞了名聲,弟弟也會受連累,走出去會被人說的很難聽。當然了,無論身處哪個時代,恐嚇親娘,總會被非議,不管親娘有多可惡。

    青舒揀起地上的斧子,到床前掀開床幔,「再有下次,絕不輕饒。」

    古葉氏一見斧子,身體一抖,用夏被摀了頭。

    青舒把斧子放回原位,拿了地上的三封信,將包好的金銀拿上回去。她把東西放好,走出內院,「好了,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也不讓小魚和小娟跟,直接去了周伯彥的住處。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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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4 18:12:29
第一百二十九章 答應我
   
    青舒沉著臉走進院,當值的兩名護衛見了並不阻攔,只是問禮。青舒匆匆回禮,往充當書房的那間屋子的門走去。

    護衛趕緊提醒,說是公子在房間。

    青舒立刻轉了方向,往房間走。外間的門開著,青舒掀了簾子直接走進去。周伯彥並不在外間,青舒便往裡走,並喊了一聲周伯彥。

    「等一下。」周伯彥的聲音從裡邊傳出來。

    顧石頭似乎很急,「別,古小姐,請等一」話說一半,便是噗通一聲,及哎呦聲。

    青舒沒好氣地說了一句「等什麼等?」,低頭看著門檻,邁步進了裡間。「周伯彥,我有事問你?」她話問出口,腳下不停,當抬頭的時候,步子一滯,杏眸瞪的溜圓,然後慢兩拍才反應過來,面帶尷尬之色地迅速轉身,嘴裡罵了一句暴露狂,急步出去了。

    顧石頭濕著衣襟從屏風後跑出來,苦著臉,「公子,您,您……」明明他來得及提醒古小姐的,可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公子居然絆倒了他,不理會腳步聲,轉出屏風後去了。

    此刻,周伯彥光著上身,只穿著白色裡衣的褲子站在床前,頭髮濕漉漉的正在滴水。他手裡抓著裡衣的上身,盯著門的方向看了片刻,慢條斯理地道:「乾布巾。」他預想中的尖叫聲沒有,他預想中的羞紅臉的模樣沒有。他看上的女子,到底是和平常女子不一樣。

    顧石頭不知周伯彥所想,趕緊拿了三條乾布巾過來,為周伯彥擦頭髮,並擦到不再滴水為止後,低聲問,「公子,還很濕,梳起來會不會不舒服?」

    周伯彥把裡衣的上身穿上,一邊系裡衣的帶子,一邊嗯了一聲。

    顧石頭搔了搔頭,「公子,古小姐剛才,呃,是不是,是不是……」古小姐是不是看到了公子沒穿衣裳的樣子,他很想知道。只是他不敢直接問出口,怕惹到公子,再被公子收拾一通。若是有女子的尖叫聲,他不用問就敢肯定古小姐是看到公子沒穿衣服的樣子。可沒有尖叫聲,到底是看到了,還是沒有看到呢?

    周伯彥自然知道顧石頭想問的是什麼,卻不理會,「衣服。」

    顧石頭糾結著要不要問答案的同時,答應著,把搭在屏風上的一件青色錦衣拿過來,為周伯彥穿上。

    須臾,穿好布襪和鞋的周伯彥披散著濕髮出來,見青舒不在外間,吩咐顧石頭出去請青舒回來。他清楚,青舒躲他都來不及,今日卻一反常態地找過來,肯定是有重要的事和他說。

    其實青舒就站在院子裡,並沒有走遠。顧石頭挑了簾子出來,一眼便看到了她。於是請她入內。

    青舒這會兒已經不覺得尷尬了,現代人無論在現實生活中還是電視上,誰還沒看過光膀子的男人,沒什麼可尷尬的。當然了,她心裡可以這麼想,卻不能這麼說,否則一定會被這個時代的人認為是傷風敗俗的女子。她進門,目不斜視地坐到了椅子上,並不看周伯彥,「有件事問你。」

    周伯彥低低地笑出聲,「我也有件事問你。」

    青舒這才側臉看向他,見到他頭髮沒梳,任其披散在後背上,她的眼睛便粘在他的頭髮上有點移不開。太沒天理了,他一個大男人,頭髮留的怎麼可以比她的還長?髮質怎麼可以比她的還好?她只想著這個問題,反倒忘了周伯彥以這副模樣見她,實在有違禮數。

    周伯彥注意到青舒的視線停在他的頭髮上,挑了挑眉,「你看了我的身子,你要如何負責?」

    青舒以為聽錯,視線終於轉到他的臉上,「你說什麼?」可是,一看到他的臉,她就想起他強健的體魄,不自在地趕緊轉開視線。她默念:忘掉,趕緊忘掉,不就看到男人的胳膊和前胸嘛,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要忘掉。

    周伯彥眼中帶笑,「我是問,你看了我的身子,你要如何負責?」

    青舒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搞的,臉騰一下就紅了,說話有點結巴,「誰,誰看你身子了?又沒有,沒有什麼看頭兒。」

    「怎麼會沒什麼看頭兒?要不要再給你看過?」周伯彥說著,戲謔地作勢要解腰帶。

    青舒惱,拿起兩人之間的方桌上的空茶杯丟他,外加一句」不要臉」。

    周伯彥一下就接住了丟過來的茶杯,笑道,「被你看去,我都不惱,你惱什麼?」

    青舒白他一眼,「大白天的,換衣裳不知道關門,你怪誰?」」別打岔,我問你一件事,你有其他兄妹姐妹嗎?」

    「兄弟姐妹?」周伯彥挑眉。

    「你爹娘除了你,還有沒有別的孩子?親生的。」

    「我是爹娘的獨子。」

    這就奇怪了。青舒蹙眉,右手捏著放在左袖子裡的信,猶豫著該不該拿出來。

    周伯彥也不追問什麼,只是看著青舒。

    青舒已經沒了那會兒的衝動勁兒,右手一鬆,決定把信拿回去燒掉,就當從來都沒有見過它。她看向周伯彥,一不小心,眼睛又粘到了他的頭髮上。又黑又亮,看的人妒忌。她盯了片刻,勉強把自己的視線自他的長髮上挪開,招呼也不打,站起來要走。

    周伯彥長臂一伸,去拉她的手。

    她早有準備,一閃身,躲開他伸出的長臂,急步走。

    不曾想,周伯彥的動作比她更快,一次抓空,並沒有放棄,迅速欺身到她的身後,自她身後環抱住她,,自她身後環抱住她,並抓住她的雙手手腕。

    青舒嚇了一跳,輕呼一聲,「你幹什麼?」後背被迫帖在他的胸前,心臟咚咚的跳的厲害,身體一僵。

    周伯彥用下巴抵著青舒的發頂,「給我。」

    青舒掙不開他,「你不要太過分。」

    周伯彥捏了捏她的左手腕,「你似乎有什麼東西要交給我,是什麼讓你改變了主意?」

    青舒一驚,他的洞察力也太強了吧。她咬了咬唇,「你先放開我,我再給你拿。」

    周伯彥不再環抱住她,改牽她的左手,以防她跑掉。

    青舒甩了一下左手,「你不鬆開我,我要如何拿?」

    周伯彥二話不說,不客氣地伸手進青舒的左袖中,迅速抽出一封信來。

    青舒覺得他可惡,抬起被他抓握住的左手腕,低頭往他手背上咬了一口。留下一排牙印後,她馬上移開嘴巴,皺了一張臉呸了一聲。這廝的手到底是怎麼長的,硬的咯牙。

    周伯彥眉頭都不皺一下,只覺得她軟軟的嘴唇貼到手背上時,讓他悸動不已。他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嘴裡咕噥一句「你可真磨人」。

    青舒沒聽清,知道自己掙不開他的手,於是拿右手食指捅了他的手臂一下,「東西拿到了,趕緊看。」

    周伯彥單手抖開信,看到內容,臉色當時就變了。

    青舒見此,心裡咯噔一下,不自覺地瞪圓了眼睛盯住他,不想錯過他的任何一個表情變化。不能吧!難道信裡寫的是真的,將軍爹真的是為了長公主的什麼孽子不孽子的死的?

    周伯彥垂下抓信的手,嚴肅認真地迎視青舒的目光,「這是哪裡來的?」

    「這裡寫的是不是真的?」青舒不答反問。

    「若我說它不是真的,你信嗎?」他的眼裡閃過難以掩飾的慌亂。

    「信。」她不加思索地答。

    「若我說它半真半假,你信嗎」

    「信。」她同樣不加思索地答。

    周伯彥看著她,神色不定,「阿舒,告訴我,你不會恨我。無論真相是什麼,你都不會恨我,你會遵守約定五年後嫁給我。」

    青舒意識到不對,心生不安,不自覺地搖頭。

    見她如此,周伯彥的瞳孔收縮,眼裡是滿滿的絕望,一把將青舒摟緊懷裡,緊緊地抱住,「不許變卦,不能變卦,你是我的。我們說好的,你二十歲後出嫁,我會等你,我會在你二十歲的時候迎娶你。阿舒,答應我,你會遵守約定,不會變卦。」

    此刻,青舒的腦子裡亂哄哄的,她覺得有什麼東西崩塌了,她的心口微疼,她想哭,非常想哭。她的確哭了,她掙扎著、推搡著、捶打著,只想離開他的禁錮。

    顧石頭正從門口探頭進來。周伯彥見了,情緒失控,大喊了一句」滾」。顧石頭嚇的一下跑出了院子。

    哇的一聲,原本無聲哭泣的青舒大哭起來,也不掙扎了,任周伯彥摟著,緊緊揪住周伯彥的衣襟,把眼淚鼻涕全部招呼在周伯彥的衣襟上。

    周伯彥一下慌了,同時也理智了幾分。他以為自己弄痛了青舒,放輕摟人的力道,輕拍她的背,「阿舒,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弄痛你的。阿舒,別哭,別哭,對不起。」

    青舒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怎麼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一個什麼心態,一邊哭,一邊握拳捶他,嘴裡不停說著討厭。

    周伯彥任她捶的同時,眸光漸深,眼裡的傷痛慢慢掩藏進眸底深處,讓人探尋不著。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開懷裡的女子。「阿舒,抱歉,嚇到你了。別哭,早晚有一天,我會查到讓我們失去爹娘的罪魁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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