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漫]嬌襲[全文完]

第一百九十九章　打架

　　蘇封溫熱的氣息輕掃在葉曼璟的耳尖上，讓她的心神都跟著激蕩起來，然而蘇封說出來的話，卻讓葉曼璟如同置身在寒冰之中。

　　「別太當自己是回事兒，每回見著你，我都會覺得在看一齣演得拙劣的戲，孝心？若是對花錢讓人壞你名節的人也能有孝心，……我可真是自愧不如。」

　　「你們在做什麼？！」

　　葉曼璟的耳朵裡「嗡嗡」的聲響幾乎將她淹沒，蘇公子的語氣一向是平淡帶著溫柔的，然而他方才說的話，用的聲音，是那麼殘忍嘲諷。

　　葉曼璟似乎連站都有些站不穩，搖搖晃晃幾欲摔倒，忽然被人用力拽住手腕扯開，失了重心，狠狠地跌坐在地上。

　　「好你一對姦夫淫婦，蘇封！這可是我的妾室！便是你此前再鍾情於她現在也已經是我的人了！你們偷偷摸摸在這裡私會，還有沒有廉恥了！？」

　　蘇黎的臉上滿是氣憤，聲音扯得老高，恨不得說給蘇府的所有人聽見。

　　「淫辱兄嫂，哪怕只是個姨娘，傳出去，我們蘇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仗著你官職比我高難道就可以胡來嗎？！我必要參你一本，讓皇上瞧瞧，這樣德行敗壞的人如何還能留在朝上！？」

　　「大哥哪隻眼睛瞧見我同你的姨娘在私會了？」

　　蘇封抱著手臂懶懶地站在那裡，蘇黎看的眼裡冒火，「我分明看到你們臉都貼著臉了。你還有臉辯駁？」

　　「自然是要辯一辯的，大哥能瞧得上瑾姨娘，可也不能讓所有人都同大哥一樣呀，小弟的眼界略高，除了我娘子那般姿色的，其餘可是都瞧不上呢。」

　　「……，聽你一派胡言！你同葉曼璟之前那些破事兒我早有所耳聞，不過是鑒於她求了過來，才勉強納為妾室，只是沒想到。都已經是有夫之婦了還能讓你惦記上。真真是不知羞恥。」

　　蘇封攤了攤手，「既然大哥執意這麼說，小弟也沒有法子，只是這兒下人也都瞧著呢。小弟行得正站得直。大哥誤會了說兩句倒是不妨事。只是若是冤枉了小弟……」蘇封忽然挑了挑嘴角，彎出一個意味頗深的笑容，「小弟自是也不願吃這個虧。到時若是做了什麼，還請大哥莫怪。」

　　「蘇封你敢威脅我！？是你做出敗壞家風的事情，你反倒一點兒羞愧自責都沒有，居然還敢威脅我？咱們蘇家門風嚴謹，怎麼會出了你這麼個敗類！別以為仗著祖父護著你就能任意妄為了，告訴你！這事兒說到哪兒你都是沒有理的！」

　　「大哥這是要逐我出蘇家的門？」

　　「又有何不可？你這樣的人有什麼臉面待在蘇家？有什麼資格做我們蘇家的人？！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順的，若不是你娘有些錢，你以為她能進到蘇家做妾？」

　　蘇封表情慢慢凝固住，眼睛一點一點的瞇起來，裡面的危險氣息讓蘇黎後面更加唾棄的話居然沒敢說出來。

　　明明年歲比自己小，為何蘇封散發出來的氣勢，卻能讓自己從心裡產生出懼怕？

　　蘇黎用力握了握拳頭，沒事的，他為何要怕，他說的都是事實，再者，蘇封確實同葉曼璟見面了，自己才是有理的一方。

　　「怎麼？我說錯了？你娘不就是用錢給你買了個蘇家的嫡子的身份嗎？你還真當自己就是蘇家的人了？」

　　蘇黎剛鼓著勇氣說完，只覺得面頰劇痛，緊接著是手肘臀部，回過神來，自己已經同葉曼璟一樣倒在了地上，連姿勢都十分相像。

　　蘇封隨意地甩了甩拳頭，「大哥說沒說錯小弟可不敢妄加評論，只是，小弟先前是說過的，大哥想說別的沒事兒，只是最好不要提到我的娘親！」，蘇封笑起來，眼睛裡卻是冰著一片，「因為你們不配提。」

　　臉上的麻木感消失，蘇黎只覺得一陣陣劇烈的刺痛在臉上跳動，疼得他呼吸都不敢大動作。

　　蘇封是沒有留情的，他的身子因為勤於鍛煉本就比蘇黎好上太多，又刻意用了拳頭上骨頭最硬的地方撞上去。

　　蘇黎嘴裡一片腥味，舌頭舔過去，牙齒似乎都鬆動了兩顆，嘴角更是破裂，滲出了鮮紅。

　　「你敢打我？！」蘇黎用手摸過去摸到滑膩的血液，腦子登時就不做主了，對蘇封的怨恨不滿一時間爆發出來，挑起來就朝著蘇封撲過去。

　　小七閃身上前，蘇黎身邊的小廝也不甘落後都迎了上去，要為主子掃清障礙得以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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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描的是什麼？花不花雲不雲的，雖說是讓你別落俗套，你也不能這樣亂來一氣，見都沒見過的花樣，你讓人王府長史夫人千金如何做想？」

　　蘇夫人拿著曼玉完成的花樣，擰著眉毛挑剔，滿臉不滿的樣子。

　　「媳婦手腳笨拙，讓母親不喜真是罪過。」曼玉客客氣氣地承認，客客氣氣地打算離開。

　　「知道笨拙就該多練練，女子連針線都不擅長，還能做什麼？左右還有些時間，你再描一幅出來瞧瞧。」

　　嘴裡說著嫌棄的話，蘇夫人卻是將曼玉描好的花樣讓身邊的嬤嬤收了起來。

　　「母親，這會兒夫君怕是回府了，媳婦也不好誤了母親用飯，回頭媳婦定然會勤奮苦練的。」

　　「我說了時間尚早，你一個新嫁婦許是在閨閣中便疏於女紅，我這會兒若是不看著你，你回頭准忘掉，你在我這裡，還怕封兒會說什麼不成？」

　　曼玉嘆了口氣，「母親……，媳婦今日午間身子不適，並沒有用飯，這會兒媳婦餓的手都抖了，如何能描花樣？想來母親也不是個不通情理的長輩，蘇家也沒有逼著人餓著肚子做事的先例不是？」

　　蘇夫人目瞪口呆，她不敢相信葉曼玉居然找了這麼個理由，肚子餓？她怎麼能說的如此理所當然？！

　　可自己能繼續壓著她描花樣嗎？什麼樣的人家才會讓媳婦餓著肚子做事，就算有，那也沒人會說出來好嗎？！

　　這要傳出去，自己的形象可就沒了。

　　蘇夫人心裡暗恨，正想再說兩句，忽然一個小廝跌跌撞撞地跑進來，邊跑嘴裡邊嚷著，「太太太太！不好了，大少爺和二少爺打起來了！」

　　「什麼！？」

　　……

　　曼玉跟在蘇夫人的身後往事發地點趕去，聽著蘇夫人「心啊肉啊」的嚷著，心裡只覺得荒唐，卻奇異地帶著一絲期待。

　　那可是蘇封哎，沉著風度就跟穿在身上的皮一樣，這樣的人會跟人打架？怎麼打？你一拳我一腳地近身搏鬥？

　　真是想想就覺得場面太美。

　　「黎兒！我的黎兒！」

　　蘇夫人一眼就瞧見了半躺在地上沾了滿身灰土的蘇黎，臉上都不能瞧了，半邊整個腫起老高，嘴角也凝著血跡，髮髻散了大半，正滿臉痛苦的捂著肚子在地上打滾。

　　果然是打架了，曼玉心裡點了點頭，轉眼就看到蘇封安靜地站在一邊，心裡這念頭又疑惑起來，確實是打架了嗎？

　　要是打架，蘇封怎麼能還這麼纖塵不染的樣子？哦，衣擺是皺了一些，鞋面兒上也沾了些顯眼的塵土。

　　然後呢？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那張俊顏一如既往地雪白如玉，髮髻用了白玉冠束得整整齊齊，立在樹旁風姿翩翩，同蘇黎相比……，曼玉真是不忍心比了。

　　「夫君可無恙？」

　　「娘子以為呢？」

　　曼玉默默閉上嘴站在蘇封的身後，她也就象徵性問一問，那邊蘇夫人都哭成淚人了，她也不好乾站著不是？

　　「我的兒啊，誰如此心狠將你傷成這樣？他們的心都被狗吃了啊…，黎兒，我的黎兒……」

　　「夫人，還是趕緊將大爺抬回去，再請個大夫……」

　　葉曼璟陪在蘇夫人的身邊說著，身上也是一團污漬。

　　「引泉，你家少爺是被何人所傷？」

　　蘇夫人沒有理會葉曼璟，咬牙切齒地問同樣狼狽不堪的小廝。

　　小廝的眼睛腫著，說話已是有些口齒不清，「夫、夫人，是，是二少爺！」

　　「蘇封！黎兒是你兄長，你好狠的心！居然將他傷成這樣，你還是人嗎？！」

　　蘇夫人瞪紅了眼睛對蘇封怒目而視，「來人啊！給我把這個逆子拿下！我今日便要替蘇家、替已經過世的老爺好好兒管教管教！」

　　蘇夫人的聲音幾近聲嘶力竭，恨不得吃了蘇封的肉才好，只是她帶過去的人，居然都愣了片刻，無人上前。

　　「都站著做什麼？！我的話你們都沒聽到嗎？！將蘇封給我綁起來！」

　　有人動了，閃爍著眼色往前邁了一步，然而當小七站到蘇封面前之後，這一步又給退了回去。

　　曼玉低調地減少存在感，心裡卻由衷地感覺到，什麼規矩禮數，那都是糊弄人的，真正的實力才是最重要的。

　　就好比現在，小七和蘇封會功夫，且都不低，對付這些人綽綽有餘，於是蘇夫人再仗著自己的身份，又能拿蘇封如何？

第二百章　身後

　　「都給我上去將人綁起來！你們都是死的嗎？我說的話都敢不聽的，統統給我滾出蘇家！」

　　蘇夫人摟著蘇黎傷痕纍纍的身子肺都要氣炸了，不管不顧地以趕出蘇家做威脅，這才讓下人們都動了起來。

　　曼玉正關心著事態發展呢，忽然發現蘇封往側面動了一小步，於是她的視線被遮擋住了，只能瞧見蘇封挺直的後背，和寬闊的雙肩。

　　這是……，曼玉盯了一會兒，蘇封這是要擋在她的前面？

　　彷彿沒什麼事情能夠危及自己一樣，面前的背影著實高大了一些，將她整個人都遮得牢牢的。

　　祖母說的那些話不期然地浮現出來，「若是對你無心，怎麼能一次一次忍著你的疏離，還要護著你不讓蘇家的人欺負？你以為蘇封那樣的性子做這些容易嗎？」

　　大概……，並不是那麼容易的。

　　蘇封哪兒是會容忍他人的人？又哪兒會想到要護著別人？

　　當年在綿延，蘇封能冷著眼瞧見自己一個小丫頭被人用利刃割傷脖子，那會兒他也不過是個年紀不大的孩子。

　　要不……，稍微收斂一些？曼玉盯著蘇封的身後心想，將多餘的防備和不屑收起來，試著同蘇封好好兒溝通相處，至少在她仍在蘇家的日子裡，就少折騰一些罷。

　　「統統給我住手！」

　　蒼老卻渾厚的聲音從曼玉的身後響起，她回過頭。瞧見幾乎從不出院子的蘇老爺子，正被人攙扶著，往他們這裡走過來。

　　下人們都退了下去，小七也安靜地如同從沒出現過一樣挪到了後頭。

　　「祖父，您怎麼來了？」蘇封走過去扶住蘇老爺子，「您的身子不好，該多休息才是。」

　　「我若是不來，你們還不把蘇家給掀了？」

　　「哪兒那麼嚴重，孫兒不過是與大哥笑鬧了幾句。」

　　「笑鬧幾句？」蘇夫人的語氣都扭曲了，摟著蘇黎同蘇老爺子哭訴。「公爹。您瞧瞧黎兒！傷成這樣能叫笑鬧幾句？黎兒可是蘇封的兄長！您就任由他如此囂張跋扈目無尊長下去？！」

　　蘇老爺子瞥了一眼哼哼唧唧的蘇黎，轉過頭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蘇封如實地說了，極輕描淡寫、不以為然。說是葉曼璟攔住自己的去路。要給蘇母求藥。自己有些為難便拒絕了，哪知蘇黎從一旁衝出來，不分青紅皂白地污衊他就要動手。

　　「祖父。您也知曉孫兒的為人，孫兒最是不耐有人冤枉栽贓，不過這次瞧著與大哥的兄弟之情，孫兒便不予計較了，只是大哥也需同孫兒道個歉，不然，孫兒清清白白的名聲可就毀了。」

　　「你做夢！」蘇封這邊剛說完，蘇夫人就吼上了，「你計較？！你憑什麼計較！將黎兒傷成這樣還想要道歉？應該是你跪下來給黎兒道歉才是！」

　　蘇封面不改色，「大哥如此污衊我，說我與他的姨娘有染，後來更是對我死去的娘親惡語相向，母親，若他不是我的大哥，不是父親臨終前讓我起誓不得對蘇家的人下死手，您覺得大哥這會兒還能躺在這裡喘氣？」

　　曼玉站在蘇封的身後，他的後背十分寬厚，將衣衫撐得極是得體，不過這會兒，曼玉用眼睛都能察覺到蘇封緊繃的肌肉。

　　脊樑挺得筆直，周身散發著冷冽的氣息，與他不緊不慢的語速，相稱極強烈的對比。

　　蘇夫人在蘇封手裡吃過虧，若是尋常斷斷不會同蘇封如此針鋒相對。

　　然而躺在地上的蘇黎讓她失去了理智，黎兒是她心尖尖上的寶貝，自己所做的一切，不就是為了能為黎兒爭得蘇家的一切嗎？

　　如今卻如此狼狽地被這個孽種欺負成這樣，讓她還如何能夠忍耐？！

　　「污衊？！呵，真虧你說的出口，京城誰人不知道你同葉曼璟之間的事情？若不是葉曼璟失了名節，今日的葉家二少奶奶能輪得到葉曼玉？！黎兒心善，見不得你冷血無情，這才會憐憫走投無路的葉曼璟，將她納進門，給她個安身立命之處，若你們真沒什麼，黎兒怎麼會污衊你們？」

　　「母親可還是蘇家的主母呢，這點兒明辨是非的能耐都沒有？京城什麼時候缺了傳言，那哪兒是可信的？什麼我與大哥姨娘的事兒？母親可是有什麼證據不成？聽了風言風語便信以為真，莫非母親就是這般污衊兒子的？」

　　蘇夫人的雙眼通紅，盯著閒適淡然的蘇封恨不得能將他撕成碎片，然而她也知道，蘇封對自己是沒有任何尊敬可言的，與其同他爭辯，不如爭取到老爺子的態度，若是老爺子說了懲罰蘇封，蘇封不敢不從。

　　「公爹，媳婦這些年嫁入蘇家任勞任怨，便是蘇家最飄搖的時候，媳婦可曾說過什麼？您讓老爺納了明姨娘，又將她的孩子記入媳婦的名下入了族譜，為了蘇家，媳婦都可以忍……」

　　蘇夫人的眼淚說流就流了出來，頓時凄婉無比，「可是，黎兒是媳婦的唯一啊！蘇封為了一個姨娘便能將黎兒傷成這樣，他可是蘇家的嫡長子，是老爺嫡親的血脈呀！」

　　林子裡只剩下蘇夫人傷心欲絕的哭起身，悲痛得似乎蘇黎馬上就要死了一樣。

　　「黎兒，你怎麼說？」

　　蘇老爺終於開了口，卻是同蘇黎說話。

　　剛剛還在配合蘇夫人哀鳴的蘇黎身子微微抖了一下，只能睜開不腫的半邊臉上的眼睛。

　　他掙扎了一下，似是痛極了，吸著氣沒能爬起來，又讓蘇夫人一陣心疼地猛哭。

　　「爺爺，孫兒親眼瞧見的。蘇封和璟姨娘貼在一起，臉靠著臉，孫兒也是氣急了，蘇封怎麼能做這樣的事情？可蘇封蠻不講理，只對著孫兒拳腳相向，爺爺，您可要給孫兒做主啊！」

　　「你瞧見的時候，他二人身邊可有旁人？」

　　「……只有一個小廝，可是他是蘇封的人。」

　　「哪個？站出來。」

　　小七默默地又站出去，低垂著頭。態度恭敬。卻不卑不亢。

　　「你家少爺可是同大少爺的姨娘有所牽扯？還不如實說來！」

　　「回老太爺，大人同璟姨娘並無關係，璟姨娘好好兒地攔了大人的路，又想支開小的。小的並沒有聽命。璟姨娘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大人唯恐怕旁人聽見傳到二少奶奶的耳朵裡，這才走近了一些想要警告璟姨娘，大少爺就衝出來了。」

　　唯恐傳到自己的耳朵裡？曼玉覺得好歹她的名字出現了。總這麼躲在後面不露面不太好，於是輕輕地往旁邊挪了一步。

　　誰知道她才剛挪完，蘇封的身子緊接著也挪了一步，垂在身側的手還不著痕地往後伸，扯住自己的袖子往他身後拽了拽，想讓她藏嚴實些。

　　好吧……，曼玉只能將耳朵再豎高一些。

　　「爺爺！這人是蘇封的小廝，他當然會向著蘇封說話……嘶……」蘇黎動作太大扯得臉生疼，卻仍舊不服氣，「那可是孫兒親眼瞧見的還能有假？」

　　蘇老太爺瞪了蘇黎一眼，眼睛看向縮在蘇夫人身邊的葉曼璟。

　　「你便是璟姨娘？站過來我瞧瞧。」

　　葉曼璟頭皮發麻，她覺得事情已經超出了她的預想，從蘇封對她毫不客氣地說那些話開始，她就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對了，然而此刻也沒多少時間讓她去整理，只能僵硬著身子起身，緩緩的走到蘇老太爺的面前。

　　「我問你，今日可是你攔了封兒的去路？」

　　「妾身、妾身……是為了夫人的身子，一時著急亂了方寸，這才做出如此不合禮數的事情，確是妾身的錯，妾身願意受到責罰。」

　　葉曼璟直接跪下認錯，她的想法很明確，先將這事兒揭過去再說，剩下的一些細節以後再慢慢描補，所以將錯處都認在自己的身上，沒準兒夫人還會覺得自己識大體。

　　「這些先撇開不說，這個小廝說的可是真的，你同封兒說了莫名其妙的話？」

　　葉曼璟一驚，下意識地便搖頭，「妾身沒有，妾身如何敢……」

　　「我瞧你倒是個沒什麼不敢的，想為太太求藥，為何不去同二少奶奶說，反而掐準了時間來這裡候著封兒？別同我說偶然碰上的，後宅裡的彎彎繞我這一把老骨頭什麼沒瞧過？你都敢來攔著封兒，還有什麼不敢的？」

　　蘇老爺子越發嚴厲的話讓葉曼璟心底發涼，卻無法反駁什麼，只能跪在那裡微微發抖，無意識地搖頭。

　　「封兒是有家室的人，這裡又是他回院子的必經之路，在這裡遇上，如何能說是封兒的錯？慧淑，你是蘇家的當家主母，在你眼皮子底下發生這種事情，你難辭其咎，我說的你可認？」

　　蘇夫人自然是不認的，如今躺在地上腫了半邊臉，又滿身塵土傷痕的是她的兒子，而那個孽種沒事兒人一樣地好端端站在那裡，蘇老爺子非但沒有追究他，反而想要息事寧人，將錯處都怪在他們的身上，讓她怎麼能咽得下這口氣？

　　可是如果不認……

第二百零一章　冰糖

　　「娘……，我疼，肚子好疼，怕是被踹得傷了腑臟，娘我是不是要死了，兒子若是死了，娘您一個人可怎麼辦吶……」

　　蘇黎心裡極不服氣，然而老爺子的口氣如此偏袒，娘眼瞧著就要順著他的意思妥協了，那怎麼行？自己的傷該如何？丟了這麼大的臉還不能傷蘇封分毫，蘇黎「適時」的哀嚎出聲。

　　蘇夫人剛凝結的理智又散開了，蘇黎的每一寸傷口都似乎是在自己的身上，不能就這麼算了，黎兒不能這麼平白無故的被教訓一頓，老爺子不能如此的偏心！

　　「公爹，媳婦不認，媳婦也不是三頭六臂，這蘇府並非事事都能讓媳婦管著的，蘇封那裡媳婦就不能染指分毫，這樣的蘇家，媳婦如何能面面俱到？您又如何知曉這次相會不是蘇封安排好的？」

　　蘇老太爺的眉頭皺了起來，看著蘇夫人又將矛頭對準蘇封，「俗話說的好，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一個巴掌豈是能拍響的？就算並非如此，就能將黎兒傷成這樣？這天底下究竟還有沒有王法了？！」

　　「母親該是慶幸呢，兒子今日心情甚好，若是不然……，大哥這會兒可能就無法開口了。」
　
　　「封兒！」

　　蘇老太爺不贊同地提高了聲音，然而蘇夫人已是變了臉色，怒目猙獰起來。

　　「好你個蘇封！公爹你可是聽見了？當著您的面兒他就敢這般猖狂，這是要亡我們蘇家啊！」

　　蘇夫人說著眼睛裡露出痛恨的光芒。「不過是個妾生子，你憑什麼在我面前如此囂張？說了你娘又如何？！她做的那些事情，難道還不能讓人說嗎？誰知道當年蘇家的劫難是不是就是她一手造成的！還將自己當成個救世主一般頤氣指使，她憑什麼？！說到底，這蘇家上下沒一個人對她……」

　　「你給我住口！」

　　蘇老太爺將手裡拄著的手杖用力砸了過去，雖然年邁氣弱，到底也是武將出身，手杖擦過蘇夫人的身邊重重地落在地上。

　　蘇夫人嚇得臉都白了，卻當真沒有再往下說。

　　「今日的事兒就到這裡，誰也不準再提什麼！否則。別怪我這個老傢伙不客氣！黎兒屋中的妾室疏於管教。慧淑難辭其咎，回去好好兒學學規矩，別沒事兒總在蘇府裡亂竄，成何體統！行了。都散了！」

　　蘇老太爺威嚴地聲音沒人敢反駁。饒是蘇夫人猶自不甘心。看著老爺子的臉，也沒再敢說什麼。

　　老爺子一般有了決斷的時候，基本就不會再有變數了。若是自己繼續糾纏不清，老爺子怕是當真是不會客氣的。

　　蘇老太爺說完便被人扶著離開，蘇夫人也沒敢耽擱，蘇黎的傷勢瞧著太過嚇人，當務之急便是趕緊找一個大夫過來瞧瞧。

　　「你給我等著，別以為老爺子能護得了你一輩子！」

　　咬牙切齒地放了狠話，蘇夫人讓人抬著蘇黎快步地離開。

　　葉曼璟自然也跟著他們離開，一時間，熱鬧的地方變得只剩下蘇封和曼玉兩個人。

　　曼玉站在蘇封的身後好半天也沒說話，那些人是傻的嗎？沒有瞧見若不是蘇老爺子及時制止，蘇封就要快克制不住暴走了嗎？

　　原諒曼玉用「暴走」這個詞，因為她實在想不出什麼別的更貼切的詞了。

　　方才蘇夫人提到蘇封的娘時，蘇封整個人的感覺都不對勁了，像是要衝破什麼的束縛，將心底的某些陰暗的戾氣都釋放出來一樣。

　　曼玉站在後面都覺得有些窒息，老爺子到底在護著誰還不一定呢……

　　等了好一會兒，曼玉覺得似乎差不多了，這才慢慢地從蘇封的陰影裡走出來。

　　想著方才決定的事情，曼玉並沒有也一走了之，吸了兩口氣，才緩緩的開口，「餓了沒？不若先吃些東西？」

　　……

　　回到了院子裡，蘇封的情緒平靜了許多，這些早就是經歷過的，只不過他的耐性越來越壓制不住罷了。

　　但關鍵還是，曼玉的態度讓他顧不上別的。

　　「呵呵呵，夫君真同蘇黎動手了？不是小七上的？」

　　「夫人，小七只有兩隻手……」

　　小七被蘇封掃了一眼趕忙退下，對對對，夫人這是在同大人說話呢，還是些無關緊要話，多難得，自己怎麼就這麼不識趣的插話了呢？

　　往旁邊又退了兩步，小七微微側臉，將耳朵伸了過去。

　　「他，不是我的對手。」

　　「也是，蘇黎怎麼那麼不開眼想著跟你動手，怎麼也要帶個一二十人才妥當呢。」

　　曼玉剛說完，瞧見采薇端上來的碟子眼睛一亮，一隻切好了片卻保持著原形的冰糖肘子在白瓷盤的中央，紅亮誘人的色澤，泛著油量的光，一瞧就極為可口。

　　「這這這，這難道是百味齋的冰糖肘子？哇……」

　　曼玉的眼睛如同覓食的松鼠，提起筷子夾起一塊送入嘴裡。

　　肉肘酥爛、滷汁如膠，香甜味濃、肥而不膩，甜鮮適口的滋味從舌尖蔓延，好吃的讓曼玉不自覺地漾起滿足的笑容。

　　「果然是百味齋的，誰去買來的？」

　　曼玉笑瞇瞇地看向采薇，想著一會兒要賞些什麼，自己這些丫頭就是貼心，這要是都許了人了，自己可怎麼辦喲。

　　采薇神色如常地站在一旁，語氣淡淡地回答，「小七方才給的，說是讓我們分了吃了，奴婢瞧著肘子不過是涼了，便讓尹廚娘熱了熱。」

　　「……」曼玉抓著筷子不知道說什麼好，小七給的？小七這是想用肘子討好采薇？不能啊，采薇這丫頭可沒有愛吃的喜好，若是換成小紅倒還合理一些。

　　不對，關鍵是，人小七送給采薇的肘子，被自己給吃了……

　　「那什麼，你這丫頭怎麼不明白呢！」，曼玉將采薇的身子拉低，壓低了聲音讓她趕緊將肘子端下去，「這是送給你的，好在我只吃了一片，下回補給你。」

　　采薇華麗麗地翻出一隻漂亮的白眼，她就知道，本以為有大人在最好不要說得那麼明顯，可自己話裡的意思夫人聽不懂啊。

　　「夫人，這是大人『特意』買來的，是『給您』的，大人說肘子涼了不好吃了，才讓小七給『我們』的。」

　　采薇每一個重點都加重了語氣，說完也不管曼玉或是蘇封有什麼反應，默默地退了下去，應是沒她什麼事兒了。

　　這樣啊…，曼玉又習慣性地將筷子送到嘴裡咬住，這是蘇封買回來的？他知道自己喜歡吃百味齋的冰糖肘子一點兒也不難，可他居然特意給自己帶了回來。

　　舔了舔嘴唇，舌尖還能嘗到一些冰糖的甜味，「多謝夫君，只是肘子涼了熱熱便是，一樣好吃的。」

　　說完，曼玉朝著蘇封笑了笑，隨後默不作聲地開始用飯。

　　坐在她對面的蘇封似乎被人點了穴一樣，原因是曼玉的那個笑容。

　　沒有敷衍沒有不耐，倒是帶著些羞澀試探，裡面的情緒卻是誠懇的。

　　這大概是曼玉第一次對自己這樣笑吧？蘇封在心裡回憶了一下，曼玉見到自己的時候，要麼就是視而不見想著法子裝不認識，要麼就是極盡敷衍，客套地讓人瞧了就生氣，再不然，就是怒目而視，眼睛黑亮晶瑩，裡面裝滿了痛恨。

　　這般平靜真實的笑容，還是頭一次，卻讓蘇封的心頭有了輕微的眩暈。

　　慢慢地拿起筷子，蘇封也夾了一筷子肘子送入口中，難怪那麼些人鍾情於百味齋的冰糖肘子，冰糖的味道恰到好處，一絲絲的甜味慢慢地散開，回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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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日鬧出來的事兒，蘇封和曼玉這裡沒什麼反應，左右他們也沒吃虧，只是蘇夫人和蘇黎那裡，卻是憤恨不平。

　　並且將這些不平，算到了葉曼璟的頭上。

　　「夫人，璟姨娘在外面已經跪了有一個時辰了，樣子瞧著是撐不住了。」

　　貼身嬤嬤輕輕地在蘇夫人的身邊提醒，外面的日頭不小，又沒個遮擋，瞧著身子都打晃了，一會兒回去準會大病一常

　　「是我讓她來跪的嗎？她自己心裡不安罷了。」蘇夫人毫不在意地放下手裡的賬本，揉了揉鼻樑，「黎兒可讓人盯著他喝藥了？那孩子，真真讓人不省心，傷得那麼嚴重還想著往外面跑，……若不是葉曼璟這個沒用的東西，黎兒怎麼會弄成這樣？」

　　一想到這件事，蘇夫人的心裡就如同梗著個什麼，吞又吞不下去，吐也吐不出來，生生只能噁心著自己。

　　「她能做好什麼事兒？不過是打聽一下藥丸的事情，怎麼就讓黎兒瞧見了？還瞧見她同蘇封離得那麼近？」

　　嬤嬤默不作聲，心裡卻想著夫人當時暗示璟姨娘的可不就是這麼個意思？只不過原先夫人想的是二少爺對璟姨娘餘情未了，可以拿做把柄，如今瞧著渾然不是這樣的，反倒是璟姨娘對對二少爺念念不忘。

　　這個夫人和大少爺可就不能忍了，特別是夫人，一想到自己兒子的妾室居然心繫蘇封，她就恨不得從來沒將葉曼璟納進蘇家過！

第二百零二章　湯藥

　　「夫人，夫人不好了，璟姨娘昏倒了。」

　　外頭的小丫頭白著臉進來通報，蘇夫人看著她大驚小怪的樣子就生氣。

　　「叫什麼叫？不過是一個姨娘暈倒而已，你是沒見過還是心疼啊？」

　　小丫頭趕忙跪下，語氣卻有些哆嗦，「不是的夫人，璟姨娘、璟姨娘下身流了、流了許多血，奴婢……」

　　蘇夫人「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也顧不上一旁嬤嬤伸過來打算攙扶她的手，大步地往屋外走去。

　　白花花的日頭下，葉曼璟無聲無息倒在青石磚的地面上，嫩黃色的衣裙上，有紅色的液體浸了出來。

　　「都愣著做什麼？還不將人抬回去！嬤嬤，趕緊去請個大夫瞧瞧，這怕是……怕是……」

　　蘇夫人嘴裡含著「小產」兩個字，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怎麼會？葉曼璟進門還不足兩個月，並且她可是妾室，院子裡是備了避子湯的，她如何會有了身子？

　　……

　　「蘇夫人，姨娘的身子瞧著才剛有月餘，這個時候最是馬虎不得，如今過度疲勞，又寒邪入侵，怕是保不住了。」

　　大夫無奈地搖了搖頭，去了外面還是開了一些保胎的方子，只是也囑咐了若是葉曼璟滑了胎，他會過來重新開方子的。

　　蘇夫人皺著眉頭站在床邊，看著葉曼璟慘白的臉，心中卻是想著她為何會有身子。

　　「夫人，冰琴姑娘在外面了。」

　　蘇夫人點了點頭。慢慢地走了出去。

　　「你們姨娘每次與黎兒同房之後可有用避子湯？」

　　「夫人，奴婢從不敢忘記，第二日必定會送湯進去，只是……」

　　冰琴的語氣猶疑，面帶難色。

　　「只是什麼？」

　　「只是，璟姨娘並不喜歡當著奴婢的面喝掉湯，而是讓奴婢先放著，過一會兒再進去收拾碗。」

　　冰琴抬頭，秀氣的眉毛輕顰，「都是奴婢的錯。奴婢以為璟姨娘這般嫡出的小姐心裡自是明白嫡庶的重要。那避子湯定會老老實實地喝下去，是奴婢錯了，還請夫人責罰。」

　　冰琴的額頭重重地叩在地上，「砰」地一聲。蘇夫人耳朵裡聽著。心中對她的怨氣也散了一些。

　　葉曼璟如何會不懂？如蘇家這般家世。正經的少奶奶還未進門便有了庶長子的話，對黎兒的親事會是何種影響？她就是太懂了，才會裝著老實地將那些避子湯都給倒了。

　　真是想想都覺著後怕。蘇夫人的眼睛瞇了起來，並沒有再進屋，直接去了蘇黎那裡。

　　蘇黎的想法就簡單了許多。

　　「她懷上了？不行，不能要，娘前幾日同兒子說的驍騎參領家的三姑娘可有眉目了？驍騎參領陳大人對我可是十分器重吶，若兒子同他的關係再近一層……，娘，兒子想要取代蘇封的地位指日可待！」

　　蘇黎的語氣中充滿了豪情萬丈、意氣風發。

　　回京之後，雖然有一陣子十分不順，可近來似乎受到了上天的眷顧一般，官運亨通，更是得到不少貴人的垂青的，原本連話都說不上的高官，如今見到了自己都能同他笑著打招呼。

　　蘇黎覺得是自己的運勢到了，也該他翻身了，畢竟，他心裡堅信著，若是祖父對他能像對蘇封那樣有心，他不可能比蘇封混得差。

　　「娘您可盯緊著了，陳家的三姑娘可是個嫡女呢，多的是人想同陳家攀關係，兒子覺著她是再合適不過的。」

　　「這還用你說？娘早讓人去打聽過了，也往裡面遞了消息，娘同陳夫人的關係還算親近，若沒有什麼差錯，這親事基本是跑不掉的。」

　　蘇夫人的臉上掛上了笑容，「這陳三姑娘不僅是陳家的嫡女，更是深得陳大人的喜愛，你若是娶了她，還怕陳大人不會對你另眼相待？」

　　「那就太好了，還是娘有主意。」

　　蘇黎弔兒郎當地晃了晃翹著的腿，得意的笑容一時沒有收住，扯到了臉上還未好的傷，疼得臉一下子扭曲了起來。

　　「蘇封……，你給我等著！待爺功成名就將你踩在腳底下唾棄，你就是跪著舔爺的鞋子，爺都嫌髒。」

　　蘇黎瞇起了眼睛，裡面充滿了濃郁的痛恨，轉念一想，「還有那個葉曼璟，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以為她能將蘇封攥在手裡，豈料蘇封對她一點兒都不在意，娘你之前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蘇封當真對葉曼璟有心思？」

　　「我也尋思著呢，可那些傳言說的有鼻子有眼睛，娘也讓人去確認過，蘇封對葉家確實頗為上心，跟葉曼璟也是有數次明裡暗裡的接觸，難道並不是如此？」

　　「沒準兒還真不是！」，蘇黎得意的神情收了起來，「娘您想想，蘇封的性子，只有不在意的事情才會聽之任之，若他心裡當真有葉曼璟，會任由那些傳言傳成那樣？」

　　蘇夫人心中微震，「可、可是……，善化寺的時候，若不是他插手，葉曼璟能全身而退？他要是當真不在意葉曼璟，怎麼可能費那個心思？」

　　「……」蘇黎也是想不通透，不過如今他們卻是瞧明白了，不論之前如何，至少蘇封現在對葉曼璟是一點兒念想都沒有，不然，也不會任由她落到這樣的境地，他們此前的打算怕是都白想了。

　　「那個丫頭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居然敢背著我們偷偷懷了身子，好在是沒有保住，不然，還要費些心思呢，太不知好歹了，她是什麼身份？一個姨娘而已，還想生下庶長子？」

　　蘇夫人的口氣十分得差，既然兒子如此明事理，這事兒便算結了。不過，葉曼璟那裡還要圓著些，蘇夫人久居後宅，早明白無論多不起眼的棋子，興許都會派得上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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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曼璟悠悠轉醒，小腹劇烈的絞痛讓她的額上迅速沁出一層汗水，只恨不得自己仍舊失去意識才好。

　　然而不行，葉曼璟被子下面的手緩緩挪動，輕輕地搭在小腹上，她心中狂喜又惶恐。自己到底是懷上了？可如今這樣。究竟保住了沒有？

　　「香桃……，香桃？」

　　葉曼璟聲音輕弱，一點兒力氣都不敢使，屋裡守著的香桃趕緊疾步來到床邊。「姨娘。您醒了？」

　　「孩子……。孩子如何了？」

　　「姨娘，大夫囑咐了讓您好生休息著，別的什麼都別想。」

　　「究竟如何了？！」

　　香桃面色有些為難。吞吞吐吐地回答，「大夫說、說怕是……保不住了……，不過姨娘您別擔心，大夫還是開了保胎的方子的，沒準兒就管用了，那大夫可是京城裡都有名的，開的方子必定會有效。」

　　葉曼璟聽見「保不住」三個字，臉立刻就慘白了，小腹又是一陣鑽心的疼痛。

　　怎麼會保不住？怎麼能保不住？！也是自己太大意了，懷上的時日尚短，她並沒有在意，加之這幾日心裡想的事兒太多，才會直到感受到了汩汩的熱液從身體裡流出，才意識到了什麼。

　　可這是她好不容易才懷上的！怎麼能保不住？

　　葉曼璟怕了，一旦這胎沒保住，蘇夫人會允許她再有身子？在自己做了偷偷倒了避子湯這種事情之後？

　　絕對不會的！

　　葉曼璟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一定不可以！

　　保胎的方子……，對了，藥方！

　　「香桃，我讓你去葉家打聽的消息你打聽到了沒有？」

　　「奴婢昨個兒就去問了，葉家的馨姨娘聽說是沒事兒了，這會兒正養著胎呢。」

　　「……」沒事兒了？當真沒事兒了？那可不止是跪了兩個時辰的事情！自己讓她吃了什麼只有自己知道！她怎麼就能沒事兒了？

　　除非……，是葉曼玉送過去的藥！懸壺堂，那家忽然出現的靈驗藥鋪，定然是她開的錯不了！

　　葉曼璟心中燃起了希望，若是那個賤人都沒有事，自己是不是也不會有問題？只要有葉曼玉的那些藥？

　　「姨娘，夫人來看您了。」

　　冰琴從屋外進來，聲音剛落，蘇夫人的身影便已經走了過來。

　　「我可憐的璟丫頭，你說說你怎麼就這般糊塗？」

　　蘇夫人滿臉憐惜的在床邊坐下，眉頭皺得彷彿極為痛心。

　　「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就沒在意？還去舒恆閣跪了那麼久，這又怎麼是你的錯兒？」

　　「夫人……」

　　「行了，我心裡都知道，你也是個可憐的，蘇封此人無情無義，將你置於那樣的境地，還讓黎兒誤會了你，這個孩子更是來之不易，只是沒了這個，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葉曼璟的眼圈幾乎是立刻就紅了，蘇夫人是多麼的親厚？非但沒有責怪她擅自壞了身子，反而還溫言地安慰自己，這樣的主母到哪裡能夠找到？

　　「夫人，是妾身沒用，妾身愧對您的期望，可是，這個孩子、這個孩子興許還能保得住的。」

　　蘇夫人臉上的憐憫之色更甚，「沒事的，你還年輕，總會還有孩子的，大夫的診斷興許你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可我會讓人給你用最好的藥，定然不會留下病根兒的。」

　　「不是的夫人，有救的，還是有救的！葉曼玉，她那裡有藥，葉家的馨姨娘就是因為那些藥才保住了孩子，只要有了藥，我的孩子也是能保住的！」

第二百零三章　推銷

　　葉曼璟的話讓蘇夫人一愣，隨即覺得有些好笑。

　　「葉曼玉？她能有什麼藥？好了，別想太多了，仔細傷著神。」

　　蘇夫人的口氣明顯是敷衍，也不打算繼續在這裡同葉曼璟裝慈母，柔聲地安撫了幾句便打算起身離開。

　　誰知葉曼璟突然伸手拉住了蘇夫人的衣袖，用了極大的力氣，讓蘇夫人一絲也動不了。

　　蘇夫人正打算皺起眉說什麼，卻瞧見葉曼璟臉上有著破釜沉舟的神色。

　　「夫人，您有所不知，那懸壺堂，十有八九便是葉曼玉的，她幼時便會做一些藥丸，只是妾身以為她只是想要嘩眾取寵，並沒在意，可是似乎並非如此，她曾經給過妾身的娘親一些藥丸，真真是極有效的。」

　　葉曼璟不敢用太大的力氣，一口氣說了這些之後有些微喘，緩了一會兒才繼續說，「葉曼玉去過葉家，給已見落紅的馨姨娘用了藥，如今馨姨娘已是保住了孩子，她可以，妾身自然也是可以的。」

　　「你是說……，那個受到許多權貴之家追捧的懸壺堂，是葉曼玉的？」

　　蘇夫人的語氣透著不可思議，語氣上揚到一個奇怪的弧度。

　　葉曼璟該不會要沒了孩子所以糊塗了吧？黎兒可是後來也同她提起過懸壺堂，說是許多人家排著隊去裡面同掌櫃的預定藥丸。

　　懸壺堂算是開啟了隨朝一個新的用藥風尚，不少醫館藥鋪也都已經重新將藥丸重視了起來，然而那些普通的藥如何能同懸壺堂的相比？不過幾個月，據說懸壺堂後堂的小學徒都已經被挖走了數個，剩下的與後來的。乾脆都提高了待遇，簽了死契。

　　這樣一間日進斗金，且能夠同京城眾多勛貴之輩拉上關係的藥鋪，是葉曼玉的？

　　「妾身說的都是真的，葉曼玉曾同妾身提起過一兩句，說她要開一間藥鋪，就在十里街上。那日妾身在十里街的懸壺堂也親眼瞧見了何大夫。那何大夫是蘇封的人，這還能有錯嗎？」

　　葉曼璟此刻的目的是那些藥丸，也不管蘇夫人是否相信。趕緊吩咐了身邊的香桃去一趟懸壺堂，問問裡面可是有安胎的藥。

　　香桃瞧了瞧蘇夫人的臉色，默默地應下退了出去。

　　「你這孩子，若懸壺堂當真是葉曼玉的。她人不就在府中？何需去懸壺堂？」

　　蘇夫人總算是回過了神，臉上的不耐已是隱藏得極好。「你且等著，我這就去問問曼玉那丫頭，你們到底是姐妹，相信她不會見死不救的。」

　　「多謝夫人。多謝夫人！」

　　葉曼璟連連謝恩，彷彿小腹的疼痛也減輕了許多，她仰面躺在床上。一隻手緊攥著錦被，另一隻手則又緩緩地撫上了小腹。

　　沒事的。有夫人在呢，定然會從葉曼玉那兒替自己要到保住孩子的藥，一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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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丫頭呢？」

　　「香桃已經安頓好了，夫人放心。」

　　蘇夫人點了點頭，讓香桃去懸壺堂？葉曼璟還真以為她做的事情自己一點兒也不會追究？她還當真認為她有資格為蘇府生下庶長子？

　　陳家的三小姐可不是那麼好伺候的，若是知道黎兒還未娶親便有了庶長子，別說是陳家了，便是其餘幾家自己瞧中的，怕是都不成的。

　　「去，將葉曼玉給我叫來，不，是請過來，若她手裡還握著這麼一間妙物，咱們可就要好好兒地體諒體諒她了，一個正經的少奶奶，嫁入蘇家的時日比璟姨娘還要久，怎麼到如今肚子都沒有消息？怕是被一些繁瑣的俗事擾心，我這個做婆婆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觀才是。」

　　蘇夫人抿著嘴唇，腦子裡面已經盤算開了，蘇家的境況她心裡十分清楚，確實不容樂觀，靠著從前的家底才能維持住如今的風光。

　　蘇封循規蹈矩地會交一些俸祿做公用，雖然他根本不吃蘇家的用蘇家的，也還是做個樣子，交的銀子毫無錯處可循，卻也著實少了一些。

　　然而蘇封有哪些私房，蘇夫人不得而知，更不可能從蘇封那裡得到些別的。

　　蘇家經營的一些鋪子也是一年不如一年，有不少不再盈利的鋪子讓蘇夫人趁早都給賣了，只是奇怪的是，賣掉的鋪子被新的東家重新規整之後，反而都能重新盈利，並且賓客盈門。

　　蘇夫人覺得蘇家的那些管事掌櫃都已經不中用了，連經營一個鋪子都做不好，要他們有何用？

　　於是蘇夫人便立了規矩，對鋪子的掌櫃門提出更加嚴苛的要求，卻什麼都無法改變。

　　到了如今，蘇家也只有表面上風光一些，這些風光還基本都是因著蘇封的關係，誰都以為蘇家烈火烹油一樣富貴滔天，哪裡又明白蘇夫人連府里每季的衣衫裁剪都要尋思許久才敢讓人去辦？

　　可若是她有了一間點石成金的鋪子，不僅能收到大筆的銀子，還能同權貴官員拉上關係，她還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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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二少奶奶去老太爺那兒了。」

　　蘇夫人想的正美，卻沒有等到曼玉，不過她這次的耐心極好，「那便等她回來就是，記著，讓她一回來就過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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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玉確實在蘇老太爺那裡，這是她第三次踏足這個院子，上一次是莫名其妙地將自己叫過來自顧自的說了一通，這次莫不是還要如此？

　　還真讓曼玉給猜準了。

　　「封兒不是那等見異思遷之人，這孩子我從小就看著，最是專心，責任感也強，斷不會做那同兄長姨娘不清不楚之事的。」

　　「封兒的性子便是如此，有些事喜歡放在心裡不說出來，那日他的舉動我也瞧見了，不想你露面引起關注，不希望你攙和到那些事情裡，那小子的心裡應是有你的。」

　　「有些事情，封兒的脾性讓他不屑去解釋，不過小七那個小廝我也是知道的，也不是個會說假話的人……」

　　老爺子您這是在給您孫子徵婚嗎？曼玉在下面站著，眼角直抽抽，這推銷得也太直白了，就差說他孫子哪哪兒都好不要光看表面要用心去體會蘇封的靈魂……

　　「孫媳明白的，多謝老太爺。」

　　曼玉瞇著眼睛笑得乖巧，想著蘇封果真是有個對他十分好的爺爺，怪不得前世蘇老太爺死了以後蘇封跟神經病一樣，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封兒的娘……，他同你提過沒有？」

　　「夫君只是隨口提了一兩句。」

　　「他同你提了？」

　　曼玉有些奇怪地點點頭，怎麼老太爺的情緒似乎開始激動了？

　　「他……，都跟你說了什麼？」

　　曼玉只得簡單地說了一些，說完之後，卻發覺老太爺的情緒更加激動了，臉色都紅得不正常了起來。

　　「他……他是同你這麼說的？」

　　「采薇，去取藥來，速效活心丹，趕緊的！」

　　曼玉快步上前，老爺子不對勁，眼看著就要呼吸不上來了，她立刻讓人將蘇老太爺抬下來平放在地上。

　　「散開，都散開，別都圍著。」

　　曼玉粗魯地將蘇老太爺的領口扯開，並用手稍微用力地按壓他的額頭，另一隻手伸到老爺子的頸下，用食指和中指抬著下頜往上提，讓老爺子的頭部後仰，保持氣道暢通。

　　「夫人，來了來了。」

　　采薇一邊跑一邊抖著手將瓶塞拔開，從裡面倒出了十顆左右的小粒遞到曼玉的手裡。

　　老太爺這會兒並沒有完全暈厥，曼玉摸了心臟也還有微微的跳動。

　　她小心翼翼地將活心丹放置到老太爺的舌下，又讓人趕緊出府去請大夫。

　　活心丹很快便起到了效果，蘇老太爺的臉色慢慢地好轉起來。

　　曼玉讓人將他扶坐在椅子上，等著大夫的到來。

　　蘇老爺子如同從鬼門關走了一遭一樣，憔悴蒼老地似乎隨時都可能倒下，然而他卻堅持慢慢地又再次問道，「蘇封，真的是同你那麼說的？」

　　「是。」

　　蘇老爺子靠在椅子上，布滿了皺紋的臉皮輕顫，眼睛緩緩地閉上，如同一座雕像一般。

　　莫非蘇封說的這些另有隱情？曼玉不敢問，生怕又讓老爺子的情緒激動，於是只一言不發地陪著，默默無聊地發呆。

　　大夫來了之後，曼玉便回了墨玉軒。

　　太太那裡讓她去一趟，曼玉並不太想過去。

　　何必呢？又不是多待見彼此，避著不見不就完了，非要互相折騰，不嫌累嗎？還是後宅空虛寂寞需要這些事端來消磨？

　　曼玉今日精神有些不好，便讓采薇出去回了舒恆閣的丫頭，說她身子不舒服，明兒再去給蘇夫人請安。

　　采薇趾高氣昂地就去了，上回子同蘇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頭鬥勢似乎沒鬥過癮，采薇想著今日必然也要滅了舒恆閣丫頭的氣焰。

　　只是沒想到那丫頭聽了采薇的說辭，竟然一句話也沒說，連平日裡已成常態的挖苦埋汰都沒有出現，默默地說了一句知道了，就轉身走了。

　　「哎……」

　　采薇有些想叫住離開的丫頭，就這樣？別啊，她都已經想要要如何應對了，怎麼就走了呢？

　　來說兩句嘛，不說自己這心裡該多難受啊！

　　采薇苦著臉回去同曼玉回報，這舒恆閣，真是太可惡了！

第二百零四章　正題

　　蘇家的下人，特別是近身伺候的一等丫頭，沒有些心眼也不能做到這個位置，因此雖然蘇夫人是讓人一見著曼玉就讓她立刻過來，這個舒恆閣的丫頭也沒有態度很強硬，若是壞了蘇夫人的事兒，她可擔當不起。

　　「身子不舒服？」蘇夫人皺了皺眉，居然並沒有動怒。

　　片刻之後，蘇夫人同身側的嬤嬤吩咐道，「庫房裡還有些溫補的藥材，玉兒那丫頭瞧著著實瘦弱了些，自個兒還精通些藥理呢，也不知道好好兒調養調養，你送過去，讓她多休息休息，養好了身子才是正經。」

　　「老奴明白了。」

　　嬤嬤低著頭應下，忽而又輕聲問道，「璟姨娘那裡……，夫人，她可等著您給她求藥呢，您看……？」

　　「藥？藥多的是，大夫說了保不住，那便就是保不住了，什麼神仙靈丹也是不成的，這還用我教你？」

　　「是老奴愚鈍了，老奴這就去辦。」

　　嬤嬤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舒恆閣裡一片安靜，幾個伺候的丫頭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心裡都是明白，璟姨娘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會有機會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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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薇瞧著從舒恆閣裡送來的藥材，又看了看嬤嬤笑出了褶子的面容，心中的猶疑越發的大了，蘇夫人這又是唱的哪齣？是又想到什麼新奇的主意對付夫人了嗎？

　　「這怎麼使得，少奶奶不過是有些受了風寒。休息個兩日便無礙了，嬤嬤還是將這些拿回去吧。」

　　「采薇姑娘，這是夫人的一片心意，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哪兒有這個權利隨意拒絕不是？」

　　采薇的表情有些僵，覺著這個老嬤嬤果然是笑裡藏刀的典範，面上無比恭敬，嘴裡說的話卻是毫不客氣。

　　「嬤嬤說的是，奴婢便代少奶奶多謝夫人。」

　　「采薇姑娘有心了。」

　　老嬤嬤將東西送到，也沒有多話。直接帶著人便離開。采薇看人走掉了，才將這些藥材捧去找曼玉。

　　「夫人，您快瞧瞧，裡面是不是混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

　　曼玉無語地瞧著采薇略顯興奮的表情。這丫頭是惟恐天下不亂的嗎？

　　不過。曼玉自然也不會大意。當真一樣一樣都瞧了，越瞧越是心驚，這些藥材的品相皆是上好的。有些自己都很難弄到，且裡面也並沒有出現什麼不妥的東西。

　　蘇夫人當真是讓人來慰問自己的？怎麼想想都覺得十分危險呢？

　　「你去將東西收好，她們究竟打的什麼主意，最遲明日便會知曉。」

　　**********************************

　　第二日，舒恆閣果然又來了人，先是詢問了一番曼玉的情況，然後才提到蘇夫人有請。

　　態度溫順謙恭得讓木檀也十分吃驚，先前聽采薇形容她都不相信。

　　由於之前便得到曼玉的授意，木檀周旋了一會兒便讓人等著，她去請曼玉出來。

　　到了舒恆閣，蘇夫人臉上的笑容就好像黏在她臉上一樣，無比和藹可親。

　　「身子可好些了？」

　　「多謝母親關心，已是好多了。」
　
　　「那就好，唉……」，蘇夫人嘆了口氣，「那日你也瞧見了，蘇封我是徹底管不了了，將自己的兄長傷成那樣不說，要緊的居然是同黎兒的姨娘不清不楚，他怎麼能壓根兒不將你這個正妻放在眼裡？便是我這個做婆婆的，也為瞧不下去呢。」

　　曼玉低調地站著，想著蘇夫人今兒大概又是想扮慈母了。

　　「不過你放心，我定然不會任由他這般欺負你，再不濟，我也是他的嫡母。」

　　「多謝母親。」

　　葉曼玉秉持著低調含蓄的方針，基本不說什麼，她就不信了，蘇夫人能耐得住不往正題上說。

　　蘇夫人又溫言安撫了幾句，說起了葉曼璟的事兒。

　　「唉，也怪我，沒多關注著，好好兒一個孩子，說沒就沒了，只是璟姨娘的身子怕是也要大病一場，若是能有什麼滋補的藥丸興許還好些，不然，這日後，想要再懷上身子，許是就難了。」

　　蘇夫人一邊說一邊嘆氣，餘光卻在注意著曼玉的表情。

　　葉曼璟懷孕的事兒確實讓曼玉吃了一驚，她也想到了避子湯，蘇家的規矩大，特別是蘇夫人這裡和大房，怎麼可能冒冒失失讓一個姨娘先懷了孩子？葉曼璟必然是用了些手段的。

　　然而如今孩子卻沒能保住，也不知道真如蘇夫人說的，是葉曼璟在她不知道的時候跪了那麼些時候，還是蘇夫人有意為之。

　　「母親慈悲，璟姨娘的日子還長著，好生將養著便是，昨日母親送到媳婦那裡的藥材媳婦實用不上，不若媳婦借花獻佛，轉贈給璟姨娘罷。」

　　「藥材管什麼用？」蘇夫人的眼神閃了閃，自己說的夠直白了，葉曼玉還打算同自己繞？

　　「母親聽說，你在十里街開了個藥鋪？前段日子總見你往府外跑，可是就為了這個鋪子？」

　　曼玉心裡轉了幾轉，猜到了應是葉曼璟說的，之前自己將何大夫引到蘇封的身上，也沒指望她們能相信，畢竟自己可是同葉曼璟說過鋪子的事兒。

　　見曼玉沒說話，蘇夫人便當她是默認了，又接著問道，「那鋪子，叫什麼名字？」

　　「不過是個不值得一提的鋪子，母親如何對這事兒感了興趣？」

　　蘇夫人緩緩的笑了起來，心裡已是對葉曼璟說的那些信了個大概，「也並不是什麼要緊的，只是……，你看，璟姨娘才進門多久便有了身子，你可是在她之前進門的，如何還沒有消息？母親不過是怕你整日這麼勞累，傷了身子，這才問一問。」

　　「多謝母親關心，只是……」曼玉忽然紅了紅臉，「夫君體恤，媳婦的年歲尚小，夫君並不著急……」

　　「這哪兒成？為人妻子，生兒育女可是頭等大事，你們呀，也是太年輕，這等重要的事情怎麼能不著急呢？蘇家人丁單薄，黎兒又尚未成親，為蘇家開枝散葉的重擔，可不就落在你的身上了？」

　　蘇夫人說的十分嚴重，神色都急切了些，皺著眉頭乾脆利落地拍了一下茶几，「便這麼定了，你安心在府中將養身子，早些懷了蘇家的子嗣才是正經，其餘一些俗事兒，母親自會幫著你打理，保准不讓你費一點兒心，如何？」

　　這是明搶的節奏啊…

　　曼玉心裡因為蘇夫人毫不慚愧的做法反而有些蒙圈，難道說這種作為在隨朝十分普遍？做婆婆的對媳婦手裡的私產就能如此堂而皇之地謀取？

　　怪不得人都說「多年的媳婦熬成婆」，這做媳婦的未免也太慘了些？

　　「母親的好意，媳婦感激不盡，只是媳婦如今並沒有什麼俗事干擾，就不勞煩母親了。」

　　「你這孩子，還同母親見外呢？」蘇夫人瞇起了眼睛，「你在十里街的藥鋪，可是名為懸壺堂？我可是聽說了，那裡每日都有許多達官顯貴人家的管事進出，這些可不是好想與的，稍有差池，便會得罪人，連帶著牽連上蘇家，你一個小姑娘哪兒能處理得好？」

　　「母親這裡剛好有幾個十分得用的人，俱是妥貼，對這些事情應對得得心應手，幫襯著你管理懸壺堂最是合適不過了，如何？」

　　曼玉笑容恭謙，「多謝母親，只是媳婦並不缺人手，若是當真應對不過來，媳婦定然會來向母親求助的。」

　　「怎麼？我的一番好意你不打算領情？」

　　蘇夫人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她的態度已是十分得好了，這個死丫頭竟然一點兒都不鬆口？

　　「母親多心了，媳婦不過是當真不需要而已，母親身邊的人想必都是能人，如何能讓他們屈居於媳婦的一個陪嫁鋪子？若是讓祖母知曉了，定會責備媳婦不懂事的。」

　　「什麼需要不需要，我既然給了你，你便受著就是，長者賜不敢辭，這點兒規矩都不懂？」

　　蘇夫人終於不耐煩同葉曼玉打太極，連葉家老夫人都扯出來了，這個丫頭就是鐵了心不想用自己的人。

　　「你已是蘇家的人了，那些陪嫁的鋪子便也姓了蘇，用蘇家的人管理怎麼就不合規矩了？一個女人家，不想著老老實實地相夫教子，凈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成何體統？明日你便將人帶去懸壺堂，有他們管著，你盡可以放心，安安分分地做你蘇家二少奶奶便是。」

　　曼玉的輕笑終於也變了味，這舒恆閣果然往後自己還是別來了，正大光明地算計她的藥鋪，蘇夫人怎麼做得出來的？就不覺得心虛？

　　曼玉從椅子上站起來，嘴邊的笑容和緩，只是眼神卻沒有露出一絲怯弱，「母親的好意，媳婦心領了，只是懸壺堂並不缺人，便是缺了，媳婦也會同夫君說的，就不麻煩母親了，不過母親說的也在理，媳婦是應當好生調養著，日後母親若是沒什麼事兒，媳婦就不來打擾您的清凈了。」

　　真真是荒唐，曼玉笑著搖了搖頭，她也是閒的，怎麼就想著過來瞧瞧？有什麼可瞧的？每過來一次都能刷新她對蘇家人的認識，太可怕了，人怎麼能沒底限呢？

第二百零五章　賄賂

　　「你給我站住！有你這樣同長輩說話的？我是你婆婆，還管不了你了？」

　　「母親息怒，沒得氣壞了身子，媳婦雖然開著個藥鋪，裡面的藥卻是極珍貴，便是媳婦，也是不好隨意取用的，母親若是氣病了……，懸壺堂的藥丸可有些貴呢。」

　　「你……！」

　　蘇夫人本來心中就有氣，聽了曼玉的話似乎胸口被猛捶了一下，登時就有些頭暈的緊，抓著身側的椅子扶手靠在椅背上。

　　曼玉居然還記得行禮，「母親好生休息，媳婦先告退了。」

　　舒恆閣的下人婆子見著主母幾欲暈厥的樣子，有心將曼玉攔下來，否則待到蘇夫人緩過來，這準兒就會追究她們的失職。

　　然而有心歸有心，二少奶奶身旁的侍女小紅寸步不離，眼睛雖沒有看她們其中的哪個，卻是基本每個都用眼神掃到了，更別說屋外還候著一個小廝，她們如何能攔得住？

　　順利地出了舒恆閣，曼玉被清風吹了一會兒，在小徑旁站住了。

　　她越想越後悔，自己莫非在隨朝待的時間太長了，所以也變得腦殘起來了？

　　她從一開始就不應該顧及什麼去同蘇家的這些妖魔鬼怪周旋，周旋什麼啊？自己究竟在擔心什麼非要她們讓人請了就過來受罪？

　　當初想的好好兒的，嫁入蘇府本不是自己的本意，她才管不了那麼許多呢，怎麼到頭來自己卻跳進去了？

　　「真是……」曼玉恨不得抱著一旁的樹用頭去撞一撞。好清醒清醒。

　　自己同蘇家的人產生什麼矛盾，傳出去會有什麼影響，這些都該蘇封去考慮才是，自己閒得蛋疼要為他周全？難道先前這麼折騰，是自己潛意識在替蘇封減少麻煩？

　　……，曼玉拒絕這種詭異的念頭出現在自己的腦子裡，她猛晃了晃腦袋，頭上雖沒什麼垂掛的釵環，這樣晃動也是極為不妥的，木檀抿著嘴不做聲。夫人這會兒大概又想到什麼讓她困擾的事情了。

　　「走。回去，出府去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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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玉想用別的事情將腦袋裡奇怪的念頭給沖淡，她跑到了葉家問了馨姨娘的情況，得知已經是穩妥了。不過馨姨娘仍舊不敢起身。每日大部分時間還是待在床榻上。

　　興許是自己說的那些話讓她怕了。不過也無所謂，只要她能將這個孩子生下來，想來葉家並不會虧待了她。

　　「祖母。您這是要給二哥哥選妃呀……」

　　曼玉在慈安堂瞧見了一書案的畫卷，好奇地拉開看了，每一幅畫上畫的都是一名女子。

　　葉家葉皓軒已經成親了，可不就只剩下葉皓文了嘛，可這也太多了，皇上選妃也不過如此吧？

　　「你來得正好，文兒也到了娶親的年紀，你爹不放心你嫂子操辦，又來勞煩我這把老骨頭，你也替我瞧瞧，什麼樣的人家比較適合一些。」

　　這事兒曼玉有興趣啊，葉皓文要娶親了？他那個閒散的脾性，是該有個人管管了，不過，怎麼會有這麼許多肖像畫卷的？

　　「還不是你爹，文兒也是有出息，你爹應酬的時候只露了一句要給文兒說親，第二日便有不少人家暗地裡送了肖像過來。」

　　「這麼多……，二哥哥豈不是要得意死了？」

　　祖母好笑地看著曼玉，「文兒的心思可不在這上面，他前幾日在府中的時間極少，忙得焦頭爛額，可若不是這樣，也不會有今日的成就，你且瞧瞧這些人家對他的關注便知，你二哥哥，興許能將我們葉家帶到一個從未有過的榮耀面前，所以他的妻子，你爹才不敢輕易決定。」

　　曼玉心中點頭，她早知道葉皓文是有大作為的。

　　若是葉皓文從一開始心中便對趙蓮雲有報復心理，前一世趙蓮雲母女到自己死了都是春風得意，葉皓文免不了還要花些心思對付，這一世他卻只要醉心於自己的抱負即可，成就必然比前世要更大。

　　「祖母，孫女兒覺著，以二哥哥的才學和前程，倒是不必選家世顯赫的人家，那樣反而會阻了二哥哥的路，讓旁人誤會二哥哥的學識，所以不如……」

　　曼玉一邊說著話一邊翻看那些畫卷，忽然嘴上一頓，手裡展開了一幅少女的肖像。

　　這是尚書府侯家的四姑娘，侯菡凌。

　　這丫頭定然是賄賂了畫師吧？曼玉十分堅信。

　　旁的畫卷都是孤零零的一個肖像，她倒好，身後一簇含苞待放的月季、半幅窗欞，愣是將她襯托得嬌艷欲滴、水靈芬芳。

　　這是選了多久才讓人送來的？曼玉覺著好笑，看樣子侯家小姑娘仍舊對葉皓文一往情深，不然也不會如此用心地送了這麼一幅畫來。

　　曼玉想起侯菡凌靈動慧黠的眼睛，一顰一笑都帶著洞悉的智慧，這樣的小姑娘若是做了葉皓文的妻子，想必至少是不會拖了他的後腿吧？更別說侯菡凌心中對葉皓文的一片心意，這樣的親事，應該是挺合適的。

　　「不如什麼？你這丫頭怎麼說一半兒留一半兒？」

　　曼玉回過神，將畫軸拿在手裡溜到葉老夫人的身邊，「祖母，孫女兒的意思是，不如替二哥哥選個合適的，孫女兒認識這個女子呢，您猜怎麼著？……」

　　曼玉呱唧呱唧將自己知道的事情統統說給祖母聽，祖母想讓自己出出主意，實則仍舊是要祖母來決定，曼玉能幫侯菡凌也只能幫到這裡了。

　　「尚書府的姑娘……，也算是門當戶對，軒兒和文兒如今便有如此成就，尚書府也不算是個門第高的，只是，這侯姑娘確實對文兒有些意思？」

　　「……」，祖母的話說的怎麼這麼彆扭呢？曼玉點了點頭，「這可是侯四姑娘親口同孫女兒說的，還能有錯？不過侯四姑娘倒是沒有什麼出格的舉動，也就同孫女兒這個閨中好友透露了一些罷了。」

　　「這事兒我知道了，你爹也想過侯家，家世清白書香門第，也是個良配，只是府中還有個三姑娘未出閣，這四姑娘又是侯家夫人的掌上明珠，文兒再能耐，也脫不了庶子的身份，你爹怕侯家瞧不上……」

　　曼玉心中的八卦魂緩了一緩，祖母說的也是，侯菡凌可是嫡女，還是侯府十分得寵的嫡女，只是不是曼玉自吹自擂，她二哥哥可是前途無量，侯府若是將女兒嫁過來，那可是得算高攀的，如今只瞧他們識不識貨了。

　　「這些祖母去同爹爹說吧，祖母您的身子瞧著越發健朗了，孫女帶了些上好的燕窩和海參，您每日的吃食仍要注意些，錢嬤嬤多費心了，每日可得繼續扶著祖母在院子裡繞兩圈，這外面可比悶在屋子裡舒服多了……」

　　「你每回來都要說這些，我都要會說了。」

　　葉老夫人有些無奈地打斷曼玉的話，「你在蘇家也不容易，回回給我帶好些東西可不成，祖母這兒什麼都不缺，按你說的，就是用銀子砸人，每日的砸也會有得剩。」

　　「那是祖母的家底，孫女兒帶的可是孫女兒的心意，哪兒能一樣？對了，屋子裡平日就別熏香了，讓小丫頭採些鮮嫩的花兒來放著，又好看又好聞，這天也暖和，多開開窗戶……」

　　「好了好了。」葉老夫人簡直哭笑不得，這丫頭在自己這裡越來越像一個小管家，自己這裡事事她都要關心。

　　「三小姐，老夫人知曉您是為了她好，只是老奴也不是光拿月錢不做事的兒的，您放心，老奴保准按您說的，將老夫人伺候得好好兒的。」

　　「那就勞煩錢嬤嬤了。」

　　曼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挺想在葉家多待一會兒的，這裡有疼她的祖母和爹爹，做什麼說什麼都不需要多想，只是祖母卻沒有多留她。

　　「蘇府才是你如今的歸宿，好好兒同蘇家的小子過，祖母這心裡，也就安了。」

　　……

　　回蘇府的路上，曼玉去了一趟懸壺堂，何大夫並不在，曼玉只看了一下便打算離開，誰知這時，外面兒卻熱鬧了起來。

　　隔著簾子，曼玉隱約瞧見有個人被抬了進來，懸壺堂裡頓時喧嘩起來，就聽見有人高聲疾呼讓大夫出去瞧瞧。

　　「夫人稍安勿躁，開藥鋪的，免不了會有這些惡徒上門來鬧，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小的會處理妥善的。」

　　孫掌櫃對著曼玉作揖，隨即掀開簾子大步走了出去。

　　這是醫鬧？不對，應是藥鬧才是，懸壺堂開張數月，就已有如此口碑和名聲，看不順眼的大有人在，也並不奇怪。

　　曼玉奇怪的是，孫掌櫃說也不是第一次了，以他的能耐，鬧個一兩次還不足以殺雞儆猴嗎？

　　「大夫，大夫在哪裡！趕緊出來救人要緊啊！」

　　「這位小兄弟，懸壺堂是藥鋪並非醫館，你們怕是走錯了，離這裡幾條街之隔的回春堂倒是個正經的醫館，也有售賣回春丹，不若你們去那兒去瞧瞧？」

　　孫掌櫃的聲音不緊不慢，外面兒看熱鬧的人也都安靜了下來。

第二百零六章　鬧事

　　「回春堂？我娘子就是被回春堂給害了！」

　　那名男子聽到回春堂三個字便激動起來，聲音幾乎撕裂，卻讓孫掌櫃有些詫異，這……果真是來瞧病的？

　　「我娘子懷了身子，懷相卻不好，聽人說了回春堂的回春丹是靈丹，花了家裡的積蓄不知從哪兒搞到一瓶，如今人卻成了這樣，掌櫃的，還請發發慈悲讓大夫瞧瞧吧，我娘子……我娘子可不能就這麼去了……」

　　那漢子的語氣傷心欲絕，地上躺著的女子小腹確是隆起了弧度，人卻無聲無息，瞧著怕是不好了。

　　「這……」，孫掌櫃有些猶豫，懸壺堂確實不是醫館，如今這女子生死未卜，若是讓她死在了鋪子裡，旁人又哪兒會打聽得那麼清楚，沒準兒會認為是懸壺堂的藥丸害死了人。

　　「將人抬進去，小紅，你去找找何大夫，祝大夫董大夫你們先替這個女子瞧一瞧。」

　　孫掌櫃還沒想好，那邊曼玉已是掀開了簾子走了出來，事態緊急，她也沒來得及戴帷帽，絕麗的容色，清亮的聲音，溫婉的姿態，好似從哪幅畫卷裡走出來的仙子一樣，讓懸壺堂裡眾人有一瞬間都看呆了。

　　「都愣著做什麼？」曼玉微微顰眉，孫掌櫃立刻照辦，讓人將裡面的隔間騰出來。

　　「多謝夫人，多謝夫人……」

　　漢子在地上磕頭謝恩，他也只是抱著僥倖的心裡將娘子抬過來的，外面兒的醫館一聽說是因為回春丹的緣故。瞧都不瞧便讓他將人抬回去準備後事，彷彿恨不得有人因為回春丹死掉一樣。

　　他也是沒轍了，才想起聽人說過的懸壺堂，裡面的藥丸也同樣有效，並且分門別類地對症下藥，而不是包治百病。

　　「小人包大鎚，夫人的大恩大德，小人來世結草銜環來報。」

　　「用不著，只是若是救不回來，你別記恨懸壺堂便是報恩了。」

　　包大鎚一愣。抬頭瞧見曼玉臉上淡淡的神情。心裡陡然明白了這位仙子夫人是說真的，娘子的狀況誰人瞧著都知道不好了，夫人肯讓人救治，又如何能保證得了一定能救活？

　　「小的明白。小的對夫人感激不盡。」

　　……

　　曼玉只會做藥。在診治方面。她也就會個皮毛。

　　懸壺堂裡坐診的祝大夫和董大夫輪番把脈查看，並且問了包大鎚一些情況。

　　他的娘子在服用了回春丹之後，便開始出現浮腫。當時也請了大夫來瞧過，說是無礙，懷了身子的女子很多都會腫，又加之娘子對回春丹如此推崇，堅信是自己大驚小怪，他才沒放在心上。

　　可是過了些日子，包大鎚的娘子開始覺得心口不適，頭疼、眼花，胸口漲悶、噁心、嘔吐。

　　包大鎚的娘子一直都安慰他，沒事兒的，這都是正常的，她也不是沒有生產過，等月份大了便會好了，只是這一等，娘子連暈厥的狀況都出現了。

　　包大鎚起初沒往回春丹上想，請了大夫之後，都說似乎有中毒的跡象，他們家對娘子可是極看重的，怎麼可能會中毒？

　　後來，包大鎚才懷疑起了回春丹，他將娘子送去回春堂診治，拿出了回春丹卻被趕了出來，說他們的回春丹可不是自己這樣的人能吃得起的，不定是誰給了他銀子來讓他抹黑回春堂的名聲。

　　如今回春丹確實不是等閒之輩能買到的，便是有銀子也不成，於是包大鎚的哭訴並沒有人相信，都覺得他果然是別人花錢請去鬧事的。

　　包大鎚斷斷續續地說著這些，那邊兒大夫已是診斷完畢，只是臉色都極為不好，「夫人，這位女子的脈相輕浮無力，肚子裡的孩子怕是……，便是她，也是極危險的。」

　　「求兩位大夫無論如何也要救救我娘子，家中上有老下有小，若是娘子去了，這家……也就散了……」

　　包大鎚一個七尺男兒，眼中蓄滿了淚水苦苦哀求，祝大夫和董大夫相視了一眼，也都是嘆氣，若是何大夫在便好了。

　　正想著呢，何大夫真就及時回來了，兩位大夫臉上一喜，趕忙將他們的診斷輕聲與何大夫說了，何一德又翻看了女子的雙眼，手指在她手腕處略略按壓，瞧了舌苔和小腿處浮腫的狀況。

　　「去煎防己黃湯來，加生薑大棗，水盞半，煎八分，去滓溫服，無兒，取我的針灸包來。」

　　何大夫眉頭緊皺，連一句多餘的話也不肯說，寸把長的銀針隔著衣衫手起針落，又將布包裡面一個不知是什麼的東西放在女子的鼻子下面，不過多時，女子便睜開了眼睛。

　　「娘子！…」

　　包大鎚又哭又笑地爬過去，然而女子的情況仍舊無比虛弱，並不能回應他什麼。

　　「夫人，得要請一位有經驗的穩婆來才行，還有此女的情形……，老夫也只能做這麼多，需要靠著藥來肅清體內餘毒，溫吞的湯藥，怕是不成的。」

　　曼玉知曉何大夫的意思，若是平常，她早讓小紅回去取藥了，她留有一味藥效略顯強勁的解毒丹藥，卻是藏藥，成分裡含有西紅花、麝香和硃砂，這個女子還懷著身孕，雖然都說是不成了，她也不能如此冒失地用藥。

　　「穩婆已經讓人去請了，至於用藥……，先看看穩婆如何說吧。」

　　曼玉這一日便待在了回春堂，穩婆來了之後，摸了肚子，沉著臉搖了搖頭，包大鎚雖早就想到，仍舊不可避免的傷心不已。

　　既然已是如此了，這孩子留在肚子裡便是危害，要趕緊弄出來才是。

　　灌了一碗湯下去，女子很快便發作起來，曼玉避到一旁，卻不願走遠，讓人取了參片送進去給包大鎚的娘子提氣，又讓人去府裡取藥。

　　女子的身子虛弱，然而疼痛卻刺激到了她身體的每一個細胞，與正常的分娩不同，這不是順其自然瓜熟蒂落的疼痛，是硬生生的，將身體撕裂的痛楚。

　　曼玉瞧見一盆盆猩紅的血水被端出來，總覺得屋子裡定然猶如地獄一般慘烈，活生生無辜的的人在自己的眼前流失生命，還是一個即將成為母親的女子，曼玉覺得渾身發冷，心口鈍鈍的充滿了無力。

　　一隻手臂橫在身前，緊緊地抓著另一隻，曼玉企圖用這種姿勢來驅趕恐懼，只是成效不大，但聊勝於無。

　　忽然，從一旁伸出一隻手，將她垂著的手握住，寬大的掌心溫暖乾燥，讓曼玉心中隱隱的顫抖慢慢地平息下來。

　　「去坐一會兒，你的手怎麼這麼涼？」

　　蘇封皺起了眉頭，直接將曼玉拽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又強制性給她灌了一杯熱茶下去，「回府也不見你人，墨玉軒的丫頭只說你去了葉家，若不是瞧見回府拿藥的丫頭，我還以為娘子被人拐了去了。」

　　蘇封的手始終握著曼玉的，換做平常，曼玉大概早就不著痕跡地收回去了，可是現在，屋子裡仍舊有虛弱卻慘烈的呻吟聲，曼玉需要這份暖意來讓自己保持清醒。

　　「本想來這裡瞧一瞧，卻遇上了些事情，沒讓人回府跟你說一聲是妾身的疏忽，下次不會了。」

　　蘇封的手緊了緊，曼玉的樣子有些不對勁，似乎在害怕什麼，他的眼光挪到有動靜的屋子，想了許久。

　　「你……，別擔心，我娘生我似乎很容易，你也應該一樣容易的。」

　　「……」，好吧，曼玉的緊張似乎真的消失了，蘇封在瞎說什麼？

　　「咳，不過是可怕了些，但是，我的孩子不會讓他們的娘受這種罪的，一定會乖乖的趕緊出來……」

　　蘇封也有些不知道自己在瞎說什麼了，反正他就那個意思，想要安慰曼玉，只是怎麼說的似乎偏了些呢？

　　曼玉呆呆地看著蘇封，這人還是那個八面玲瓏的蘇封？不會是什麼妖魔鬼怪披了他的皮吧？

　　「夫人，孩子出來了，只是、只是那女子出血不止，人……人已是……」

　　「娘子……！」

　　候在外面的包大鎚一聽這話頓時要往裡面沖，虧得是蘇封的人在才將他攔住，然而包大鎚已經幾近瘋狂，根本不停勸，被人架住了仍舊死命掙扎。

　　止血，得趕緊止血……，曼玉下意識地站起來，這女子的情況她雖不明確，只是，以她的力氣，十有八九是宮縮無力造成的，再失血下去，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了。

　　「包大鎚，你想你娘子死還是活？」

　　曼玉快步走到包大鎚的身邊，包大鎚抬起頭，面上一片茫然，似是根本沒聽見曼玉在說什麼。

　　「我問你，你想要你娘子死，還是想要她活！」

　　曼玉放開聲音將他吼醒，包大鎚總算有了反應，臉上迸發出來的光彩讓曼玉瞧著心酸無比。

　　「當然是活，當然是活！小的怎麼樣都願意，只求夫人能救救小的娘子，小的給你磕頭了，給您磕頭了！」

　　曼玉深吸一口氣，轉身對著何大夫一禮到底，「小女子明白大夫的為難，如今能救那女子的，便只有大夫了……，您……可願意？」

第二百零七章　仗勢

　　何大夫面容肅穆，早在穩婆來的時候，他便從屋子裡退了出來，男女授受不親，女子的產房，他們這些男大夫是不得踏足的。

　　然而夫人這會兒卻來問自己這些話……

　　「夫人可是有什麼……」

　　「我只問你，您願意不願意？或許便是如此了，我們也救不回來，包大鎚日後更是會因此記恨與您，您的名聲也會受到影響，您……可願意試一試？」

　　一旁跪地磕頭的包大鎚也愣住了，夫人話裡的意思，是要讓這個老大夫進去救自己的娘子？可是，可是這個大夫是個男的……

　　何一德的眼睛裡意志一直堅定著，他此生最大的追求，不過是「治病救人」這四個字，為了這些，他甚至選擇孤獨一生，只為了沒有牽掛。

　　「老夫……願意。」

　　何一德說完，轉過頭看向包大鎚，「我會進去救你的娘子，興許能救回來，興許不能，你可願意？」

　　「願意的，小的願意！」掙扎了一會兒的包大鎚，終於敵不過想要娘子平安的念頭，重重地給何大夫磕了頭，表明了他的意思。

　　如此便好了，曼玉趕緊將何大夫拉到一旁，「出血不止，許是宮縮無力，小女子記得手上是有穴位能促進收縮，這個大夫自行斟酌，之後，您便需要同穩婆配合著進行腹部和子宮的按摩……」

　　曼玉只記住了理論上的方法，可她相信何大夫是能夠聽懂的。腹部子宮按摩若是仍不起效，還必須用手伸入體內，兩隻手一裡一外地按壓按摩宮體。

　　說的時候，曼玉刻意避開了包大鎚，他沒有選擇讓他的娘子帶著貞節之名死去，而是願意用盡一切讓她活下來，只這一點，曼玉對他的印象便是好的，所以最好不要讓他知曉是如何救治的。

　　何大夫雖詫異曼玉為何會知道這些，不過時間緊迫。他重複了一遍方法。確保不出錯之後才隨著穩婆進了屋子。

　　剩下的，便是等待，無能為力地等待結果的出現。

　　曼玉的緊張感又來了，她怕自己會害了何大夫。怕他冒著這樣的風險進屋救人。到最後也沒救回來。反倒讓人抓住把柄，何大夫是個好大夫，若是因為自己讓他陷入困境。曼玉如何能心安？

　　「放心，沒事的。」

　　蘇封覺得自己的爪子空空的有點不自在，又湊過去將曼玉的小手握住，這才感到踏實。

　　沒事的。

　　曼玉沒有問蘇封指的是什麼沒有事，是在安慰她裡面的女子會沒事，還是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指的是何大夫。

　　但不論是什麼，蘇封說出口的「沒事」，彷彿特別能讓人安心，因為他有這個能耐能讓他想沒事的事情當真沒事，於是格外地有說服力。

　　希望會沒事吧……，曼玉的心跳漸漸恢復正常，手不自覺地握了握蘇封的手掌，這種時候能有個人可以信任，也是一件幸事。

　　蘇封一愣，只覺得握著的軟若無骨的柔荑抓的他掌心癢癢的，似乎一直撓到了心底一樣，酥麻的感覺直達頭皮。

　　嗯，今日這病人來的頗合適，簡直太及時了，蘇封不動聲色，手又握緊了一些，覺得滿院子的鐵鏽腥氣也沒那麼難受了，這血流的值，幸好今日自己提早了回來。

　　煩躁的等待時間最是讓人煎熬，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包大鎚眼睛裡的希望一點一點地熄滅，面如枯槁，悲痛欲死。

　　「吱呀」，屋子的門重新打開了，何大夫沉重地走出來，手上雖已經清洗過，可仍舊不自然地舉著，他似乎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在眾人注視下隨意找了一個角落坐下來。

　　曼玉心裡一驚，果然還是沒有救回來嗎？古代女子分娩就是一道鬼門關，能闖過這道關全憑運氣，包大鎚的娘子已是極為虛弱，沒能活過來也是常情。

　　只是，都是自己一時衝動，讓何大夫遭受到如此打擊，曼玉心中十分後悔，她不該被那些血腥氣沖昏了頭腦，她又不是救世主，如何能讓既定的結果有所轉變？

　　曼玉的手在蘇封的掌心裡握成了拳頭，她不知道怎麼才能彌補自己衝動造成的後果，一時間只能站在那裡，一步也動不了。

　　「夫人……，老夫……，幸不辱命。」

　　何大夫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只有身位醫者才會擁有的驕傲，將人親手從鬼門關拉回來的驕傲。

　　「這麼說……？」

　　「血已是止住了，不過人也筋疲力盡昏睡過去，老夫施了針，再配些藥慢慢地調養，興許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

　　何大夫說的艱難，他的手到現在都在隱隱顫抖，可人，確實是救回來了！

　　曼玉穩住了身子，她的腿有些發軟，若不是蘇封拉著她，說不定她就站不住了。

　　救回來了？當真救回來了？

　　「我娘子……，又活了？」

　　同樣不敢置信的還有包大鎚，他如同神遊一般地望向何大夫，語氣中充滿了不確定，娘子沒有死？居然救活了？

　　「行了，我們走吧，這裡交給孫掌櫃便是。」

　　蘇封覺得得了個結果便可以了，時辰也不早了，「今兒我帶你去外面用飯，有家才開張的食肆不錯，我們去嘗嘗。」

　　曼玉咬了咬嘴唇，忽然拉著蘇封走到又想哭又想笑的包大鎚面前站定，「你娘子救回來了，是何大夫冒著身為醫者的名譽才能得了這一條命繼續活著，日後，你若是覺得今日你的決定錯了，很簡單，親手了結你娘子的命便是，若是你想要怪到何大夫的身上，可就別怪我不客氣。」

　　「小的怎麼會……」

　　「我不管你會不會亦或是敢不敢，我只是在告訴你結果而已，何大夫的名聲有一點因為你們夫妻受到干擾，我都不會善罷甘休的！」，說著，曼玉一伸手將蘇封拽到身前，「瞧清楚了，這位是蘇封蘇大人，你該知道我說的不是嚇唬你的話，你只需記住便是。」

　　「夫人……」

　　何大夫不安地出聲制止，夫人這明目張地威脅人，他雖心存感激，但到底是不妥，更何況又拉上了大人，若是惹了大人不高興……

　　何大夫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大人，壞了，果然是讓大人不高興了，大人這種時候居然能笑出來？莫非是氣極而笑？

　　曼玉可不管，威脅完了又交代孫掌櫃，後院的事情讓知情的都封住口，至於如何做，那就是孫掌櫃的事兒了。

　　從府裡拿來的藏藥，曼玉特意交代了要等徹底止血了之後才能用，否則可能會造成新一輪的出血。

　　何大夫誠惶誠恐地接過來，眼睛同曼玉使了好幾個眼神，奈何曼玉雖瞧見了，卻是理解錯誤。

　　「您放心，這是小女子欠缺考慮，不過還有夫君呢，必然不會讓何大夫受累的。」

　　何大夫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可是跟著蘇大人做事很久了的，什麼場面沒見過？自己擔心的哪兒是這個？夫人沒有徵得大人的同意便將大人的名頭拿來用，...

　　還是當著大人的面，大人便是再寵著，怕也是會不高興的吧？

　　……

　　從懸壺堂出來，蘇封果然沒帶著曼玉回府，而是去了他說的那家新開張的食肆。

　　曼玉在外面用飯的次數並不多，這家食肆布置的極為雅緻，雕欄屏障隔出的私密空間，擺著鮮嫩欲滴的花朵作為裝飾，菜名兒也大都取得文雅討喜。

　　「夫君看著點吧。」

　　曼玉這會兒特別得溫順乖巧，臉上的笑容甜得不真實。

　　蘇封不動聲色地讓小二將他們的招牌特色都端一份上來，繼續看曼玉難得的、不太自在的模樣。

　　何大夫的擔心，曼玉會不知道？

　　她對蘇封的揣摩毫不客氣的說，比蘇夫人他們都要來的深刻。

　　可是那會兒她不是著急了嘛，想要切實地保證包大鎚不會對何大夫有什麼影響，蘇封的名頭一拿出來，效果保准超群，那包大鎚後來都不會動了。

　　不過等她威脅完了之後，曼玉才後知後覺的覺得不妥，她就這麼拖東西一樣將蘇封給拖過去了？信口張來好像蘇封是她的跟班似的仗著勢狐假虎威了？

　　「呵呵呵，夫君的眼光果然不錯，這家食肆確實別有風味呢。」

　　曼玉覺得自己尤其的傻，說的都是什麼玩意兒？

　　「娘子所言極是，為夫的眼光幾時出過錯？若是不然，也娶不到娘子為妻不是？」

　　「……，呵呵呵。」

　　曼玉低頭喝水，生氣了吧？果然是生氣了吧？自己也是腦子壞掉了，以為蘇封對自己有些意思便忘乎所以，這可怎麼辦呢？才想著要跟蘇封好好兒相處的，不然，道個歉？

　　舔了舔嘴唇，曼玉覺得做人還是要誠懇些，不就道個歉嘛，有什麼可為難的？

　　「為夫今日甚是高興呢。」

　　「……嗯？這是為何？」

　　曼玉剛想說話便被蘇封給打斷了，她詫異地詢問，心裡倒是希望這個理由可以宏大一些，足以將自己的失誤給掩蓋過去。

第二百零八章　算盤

　　蘇封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又放下，臉上果真是心情很好的笑容，「娘子不知為夫的心情為何很好？方才在懸壺堂的時候，娘子肯用為夫的名義要挾別人，為夫深以為榮呢。」

　　「……」反話！這絕對是反話！曼玉深吸了一口氣，她就猜到了，這事兒是自己的失誤，蘇封絕對不會不在意的。

　　曼玉之前就想著要道歉，於是立刻的，態度極為誠懇的脫口而出，「這件事情確實是妾身沒考慮妥當，夫君身負要職，如何能被這等瑣事牽連，是妾身的錯，妾身以茶代酒向夫君賠罪。」

　　說完，曼玉豪邁地端起桌上的茶水，豪邁地用袖子遮住，一口氣豪邁地喝下去，險些被嗆到，卻硬是忍住了，將空杯子擱在桌上，還如同江湖豪傑一樣對著蘇封做了個海涵的動作。

　　蘇封身後站著的小七默默地側過臉去不忍直視，他這會兒根本揣測不出大人的心情，估計……，如同萬馬奔騰而過……

　　夫人簡直太豪傑了，如此豪傑的舉動，……卻不是大人希望瞧見的吧？

　　蘇封的反應就低調多了，他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罷了，自己這會兒是當真引以為榮啊，怎麼？難道不像嗎？

　　「夫君……為何不喝？」

　　曼玉忽閃著眼睛盯著蘇封猛看，見他並沒有動作不免有些失望，果然道歉得太沒有誠意了嗎？

　　蘇封哭笑不得地只得在曼玉期待的眼光裡又喝了一口水。

　　曼玉這才抿著嘴偷樂開了，肯喝就好。肯喝就好，最多自己這段日子順著他一些，少陰陽怪氣一些就是了。

　　食肆的特色菜肴一樣一樣地端了上來，由於才開張不久，分量和滋味都是最鼎盛的時候，曼玉挨個兒嘗了，都很不錯。

　　「今日懸壺堂裡的那個婦人，我聽說她是因著回春丹的緣故才會如此的？」

　　曼玉聽了這話放下筷子，面色變的有些沉重，「回春丹裡面的成分對尋常人來說尚且會中毒。更何況懷著身子的女子。險些一屍兩命，生生弄散了一個好好兒的人家。」

　　「回春丹弄散的人家又豈止這一個？不過剛巧被你遇上一個罷了。」

　　曼玉抬起頭，「果真如此？可是，回春丹不是只賣給那些達官顯貴嗎？並且價格也不是尋常人家能夠承擔的起的。」

　　蘇封笑了一下。卻也沒說曼玉天真。而是耐心地解釋了起來。

　　「回春丹之所以能在京城如此炙手可熱。因的正是它的藥效，若是都如同今日這個婦人，不過吃了一些便弄出人命來。不拘哪家會出這事兒，但凡是個有權有勢的，都不會容回春堂如此風光下去。」

　　「所以……？」

　　「所以，這個婦人弄到的回春丹，同回春堂賣給權貴的那些，必然是不同的。」

　　「……」

　　曼玉想到包大鎚說的，他去回春堂討要公道，卻被當成鬧事的趕出來的事兒，那些不知情的人會怎麼想？若是自己，怕也是定然會覺得，權貴們爭相追捧著吃都沒有出事兒，這又如何是回春丹的問題？

　　「那些百姓大都以官員為敬仰，在他們的推崇下，回春丹早成了能醫治百病的靈丹妙藥，回春堂並沒有放過這條財路，從裡面流出來的劣等回春丹已經弄出數條人命了……」

　　「那為何還任由回春堂這樣為非作歹下去？！」

　　蘇封的眼睛盯著曼玉的臉看，明艷的面容上染了薄薄的粉色，是因為激動還是怒氣，又或是兩者都有。

　　蘇封所知道的葉曼玉是一個十分奇特的矛盾體，有時候她整個人都瀰漫著一種飄渺的感覺，似乎發生天大的事情都與她無關，就好像抽離在所有的事情之外一般。

　　而有的時候，曼玉則又出乎意料地動情，為了一些旁人的事情，或是涉及到道德倫理，她會特別的憤怒，彷彿那些壞人就應該立刻被斬立決。

　　當然，從前自己就屬於應該被斬立決的這一類，蘇封覺得有些冤枉……

　　「任由回春堂這樣下去，是因為我還沒能追查出回春堂幕後的操縱者究竟是誰，回春堂如今的主要算盤，打得並不是這些尋常的百姓，他們的野心大得可怕，怕是……」

　　「是皇上？是隨朝？」

　　曼玉的話讓蘇封停了下來，神情也終於嚴肅了起來，「為何這麼說？」

　　「還有別的可能？回春丹的毒性妾身也曾說過，用的時日長了，便會生出依賴性，待到那時若是沒有回春丹，便會抓心腦肺地想，旁的事情什麼都顧不上。」

　　「如今回春堂的做法已是說的明白，他們的回春丹只有身份高貴的人才有資格享用，隨朝最高貴的人，除了當今皇上，還會有誰？」

　　曼玉嘴邊揚起了輕蔑的笑容，「回春堂倒是打得好主意，既能削弱隨朝的朝政，又能打著仙丹的名義斂財，一舉兩得，為的不是隨朝，還能是什麼？」

　　「你說的不錯。」蘇封的眼神深邃了一些，「所以這事兒不能輕舉妄動，我已是查出了些眉目，只待他們露出馬腳，也就是最近一段日子了。」

　　曼玉面對著一桌子的菜肴，剛剛還覺得甚是可口，這會兒卻索然無味。

　　她不是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她也是這樣同何大夫說的，用這些大道理來安撫何大夫的情緒。

　　然而興許是瞧見了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的面前，因為回春丹而飽受煎熬，失去了腹中的孩子，甚至險些也失了性命，曼玉便有些茫然了。

　　為了隨朝的大局，便放任回春丹繼續殘害無辜的百姓，興許是為了避免更多的百姓受到可能出現的動亂牽連，只是……

　　這就是當政者為何需要硬起心腸的緣由？捨棄一小部分，才能得以保全大局，然而那些被捨棄的不知情的百姓，又有何錯處？

　　「妾身明白了……」

　　曼玉的情緒明顯低落下來，沉默了一會兒才抬起頭，「夫君身負重任，妾身本不該給你造成多餘的困擾，讓夫君分心了。」

　　蘇封揚了揚眉，心知曼玉說的是蘇府裡鬧成一團的蘇夫人。

　　他回府的時候，聽說蘇母都鬧到老夫人那兒去了，哭訴曼玉目無尊長行為放蕩，根本不配做蘇家的媳婦，蘇封還訝異了一下，心想曼玉總算是想通了，或是耐心用盡，懶得理會她們了？

　　「娘子同為夫太客氣了，我們可是夫妻，本就該同甘共苦，為夫瞧不上眼的人，娘子無需為之費心，倒是祖父那裡，這幾日都沒有斷過大夫，祖父已然年邁，為夫也知道便是妙手，也是難以回春了。」

　　「……」曼玉不好隨意安慰什麼，蘇老爺子那日發病的時候，曼玉都險些覺得救不回來了，老爺子的身子已經衰敗，能撐這麼久，說實話都可以算是個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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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完了飯回府，守在墨玉軒的丫頭來同曼玉說，自己走了之後，長樂苑的人來將落香館和紅梅苑的兩位叫了過去，到了晚飯的時候人才回來。

　　曼玉點頭表示知道了，那兩位自己早已免了她們的請安，有事兒告知丫頭，讓丫頭來找自己便是，吃穿用度皆有人送到院子裡，自己是有段日子沒見她們了，沒想到長樂苑的那位卻沒有忘記她們的存在。

　　「行了，我知道的，墨玉軒守住就是，我不在的時候，誰都不準放進來。」

　　「奴婢記著呢，有大人安排的人手，便是一隻蒼蠅也是飛不進來的。」

　　小丫頭樂呵呵地得瑟，她們早明白了自己要效忠的主子是誰，墨玉軒這裡下人的待遇可比蘇府其餘地方的好了幾倍，在蘇府裡行走也倍兒有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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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是因為蘇封回府，蘇母和蘇老夫人那裡一個晚上都極為消停，許是知曉在蘇封手裡落不到好。

　　只是第二日一早，蘇封還沒有出府呢，就有小丫頭來稟報，說白姨娘和荷姨娘來給夫人請安了。

　　「這麼早？」蘇封皺了皺眉，「讓她們先等著，……你餵貓啊？才吃了這麼小半碗粥就飽了？再吃兩個翡翠卷，我記得你不是愛吃這個？」

　　曼玉用絲帕擦了擦嘴，「妾身平日便是吃這麼多的，吃多了積食，腹中會覺著難受的。」

　　「那也太少了！怪不得輕飄飄的，個子也不長，一陣風都能將人吹跑了，再吃兩口。」

　　「……不要。」曼玉低頭看了看自己，她個子也不矮呀，頭頂剛好能碰到蘇封的肩膀，有些女子比她還要矮呢，再說了……，蘇封這是嫌棄自己長得瘦？

　　曼玉眉毛擰成兩條扭曲的毛蟲，哪兒瘦？咱該有肉的地方可都是不缺的，怎麼就瘦了？

　　蘇封瞧著有趣，曼玉如今在自己的面前似乎少了許多刻意的隔閡，這是個好現象，只不過，他還沒有幸見到葉老夫人說的，愛嬌嘮叨的曼玉。

　　慢慢來吧，總會有那麼一天的，能有一個目標定著，便會覺著每日的相處都莫名地充滿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