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漫]嬌襲[全文完]

第二百一十九章　赴宴

　　曼玉的性子其實也挺倔強的，別看她平日裡好說話，許多事能過且過，不去計較太多，可是一旦她決定了一件事，那便是鑽著牛角尖兒也會堅持的。

　　就比如現在，若是蘇封當真一點兒不考慮她的立場，仍舊不願讓自己插手他的事情，曼玉是真的會從此避開。

　　她還嫌麻煩呢，整日不操心多好？

　　一眨不眨地盯著蘇封，曼玉的眼睛亮亮的，只等著蘇封會如何作答。

　　這時，蘇封終於有動作了，緩緩抬起他的右手，輕輕地放到了曼玉的臉上，拇指摩挲了兩下，讓曼玉的汗毛孔都站立起來了。

　　「……夫君這是何意？」

　　「沒什麼，只是覺著娘子應該想要我摸一摸臉頰。」

　　「……」槽，這什麼次元的回答？曼玉驚恐的眼神讓蘇封沉著聲音低低地笑了起來，將他原本緊繃的表情化開。

　　憑良心說，蘇封大概是曼玉見過的，相貌最出眾的一個了，甚至比她自己都要好看，而且不女氣，透著英武，賞心悅目。

　　這種人一般不笑的時候都讓人轉不動眼珠，一旦笑起來，殺傷力十足。

　　曼玉努力提醒自己不要被蘇封的笑容迷惑，掙扎著將他放在自己臉上的手給拿下來，「夫君多慮了，妾身並沒有這個意思。」

　　蘇封一邊笑著一邊點頭，末了重重地舒出一口氣，眼睛微抬，神情已是變回了原先彆扭之前的模樣。

　　「讓娘子費心了，倒是為夫的不是，只因為一些事情讓我分了心。原本總以為是對的事情，卻忽然成了錯處，我無法那麼輕易地原諒別人，也無法原諒自己的愚鈍。」

　　「……」

　　「不過，娘子能如此關心為夫，我心裡甚是高興，日後。也需要仰仗娘子了。」

　　「……」

　　曼玉在腦子裡迅速反應。蘇封這說的是真話還是反話？他在同自己道歉耶！他降低了姿態在安撫討好自己耶！？

　　雖然之前蘇封似乎也跟曼玉道過謙，但她仍然覺得不真實。

　　不過，這件事兒便到此為止了？

　　曼玉心裡還是鬆了一口氣。她吃驚於蘇封能容忍自己忤逆他的意思，心裡也有些奇異的感覺，自己到底哪兒讓蘇封看中了，居然能縱容她這般？

　　當然。蘇封和曼玉能化解彆扭，最高興的莫屬小七了。他後來看曼玉的眼神就好像在虔誠地膜拜菩薩一樣，每每讓曼玉心裡起毛。

　　曼玉沒有問蘇封影響他的事情是什麼，誰沒有個不願說出口的秘密呢？到了他想告訴自己的時候，他自然會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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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老太爺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曼玉接到不少帖子的邀請，許多都是權貴後宅的命婦貴人，燙金的帖子上寫滿了邀約。讓曼玉發了愁。

　　她嫁給蘇封之後，按理說應該會成為不少人巴結邀約的對象。然而蘇封同蘇府的關係雖不是人盡皆知，許多人心裡也是明白的。

　　於是曼玉的位置便很尷尬，邀請了她，自然不能落下蘇夫人，可是邀請了蘇夫人，又怕蘇封會不樂意。

　　不少人乾脆先觀望，打算待到時機成熟的時候再同曼玉打好關係。

　　如今便是時機成熟之際。

　　「夫人，這些可不好都不去的，裡面兒有一些女眷的夫君，官職雖及不上大人，卻也舉足輕重，夫人合該要同這些人多打打交道才是呢。」

　　吳嬤嬤的用處便體現在這裡，平日感覺不到存在似的，只起到個約束院子裡丫頭的作用，一牽扯到這些，曼玉只能向吳嬤嬤請教。

　　「有些關係都指望著夫人去打通了，如此大人在外才更好行事，夫人圈子裡的一些消息，有時候能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這可是馬虎不得的。」

　　「可……，我沒空都應邀呀。」

　　吳嬤嬤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同曼玉細細分析了一些盤根錯節的關係，將送帖子來的人家好好兒地理理順，分出個輕重緩急出來。

　　重要的，便要特意空出時間來赴約，一些起不到作用的，那便看曼玉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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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院學士夫人的邀約，曼玉放在了第一位，聽說這次品茗宴可是不得了，連公主府都應邀了，可謂聲勢浩大，曼玉能受到邀請，只因為她蘇夫人的名頭。

　　蘇封知曉之後沒多囑咐她什麼，只又說了一遍，若是曼玉聽見有人嚼舌頭，說些她不愛聽的，記住她們的名字。

　　「讓我娘子不好受，為夫又何必讓她們好受？」

　　被人罩著的感覺真真是極好的，特別還是被一個大神給罩著，曼玉含蓄地抿嘴道謝，眼睛裡滴溜溜轉著小小的得意，讓蘇封心情大好，特意告了假，親自送曼玉去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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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封出現的時候，掌院學士府門口鴉雀無聲，只能瞧見蘇封親自下車掀開車簾，又親手攙扶著曼玉下來。

　　蘇封並沒有久留，更是沒有與其他人交談，然而他只露了露面，便讓所有人看向曼玉的眼神都不對勁了。

　　「不是說蘇大人收了兩名從宮裡出來的嬌滴滴的美人嗎？還聽說蘇大人甚是喜愛，莫非傳言有誤？」

　　「你可輕聲些，要說起美人，這位蘇夫人才是當之無愧，蘇大人自然會喜愛著點，可別讓她給聽見了，免得惹禍上身。」

　　掌院學士府門口的這一幕，很快便傳到了掌院學士夫人的耳朵裡，她放下旁的賓客，親自從裡面走出來迎接。

　　「蘇夫人，您肯大駕光臨可是我容家的榮幸，快裡面請，不少人都等著見一見您呢。」

　　「夫人客氣了。小女子哪兒有那麼大的面子，夫人肯相請，才是小女子的榮幸呢。」

　　曼玉落落大方又和善誠懇的態度贏得了掌院學士夫人的好感，笑容又更親切了一些，帶著曼玉走進去，給她介紹一些人認識。

　　這種場合，曼玉並不太擅長。然而她的身份在那裡。便是不擅長，光是笑一笑也就足夠了。

　　加之她今日的裝扮素雅卻不單調，柔美卻不矯揉。端莊得體，卻格外讓人驚艷，便是不說話，也足夠讓人羨慕的。

　　「玉姐姐。」

　　曼玉側過臉。瞧見侯菡凌亭亭玉立地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見自己看過去。侯菡凌立刻揚起一個可愛的笑容。

　　同身邊的人打了招呼，曼玉走到侯菡凌的身邊，小丫頭似乎長高了，越發靈動秀美。那張疑似賄賂了畫師的肖想，同真人還是不能相比的。

　　「能見到玉姐姐真是太好了，這裡也沒個熟人。我真怕我撐不到最後。」侯菡凌說話仍舊耿直得可怕，也不知道是一向如此。還是覺得在曼玉的面前不需要太多的拘束。

　　「凌妹妹怎麼會來這裡？這個時候，凌妹妹應該待在家裡嬌羞著待嫁呢。」

　　「玉姐姐可別取笑妹妹了，我、我同葉公子……」

　　曼玉瞭然地點了點頭，「凌妹妹安心，我已是同我二哥哥說了，讓她好好兒待你，若是欺負了你，姐姐會幫你撐腰的。」

　　「玉姐姐！」

　　侯菡凌再靈透脫俗，涉及到她的婚嫁，仍舊羞得恨不得將臉紅到要爆開一樣，讓曼玉頗為擔心。

　　不過，很快侯菡凌便整理好了情緒，湊近了曼玉壓低了聲音，「玉姐姐，容家的品茗宴也請了端華郡主，這位郡主平常瞧著倒是還成，只是姐姐……」

　　侯菡凌似是不知道要如何解釋才好，一時卡了詞，想著怎麼表示才能讓曼玉明白她的意思。

　　端華郡主……，這個名字怎麼有些熟悉呢？

　　「夫人，奴婢聽二小姐提起過，您出閣之前，這位端華郡主便說了些不中聽的話，說是……，沒有人能夠配得上大人。」

　　「不是沒有人，是我配不上對吧？」

　　采薇眨眨眼睛，夫人明白就好，她這不是不太方便說嘛。

　　曼玉記起來了，葉曼璟好像是提起過，還忽悠自己同她一塊兒去某個寺裡，說要挫一挫這個端華郡主的銳氣。

　　她腦子又不是被門給擠了，這種事情她如何會做？不過倒是記住了端華郡主的名字，蘇封的狂熱忠實粉絲。

　　「多謝妹妹，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與端華郡主素不相識，她應該不會為難與我的。」

　　侯菡凌擔憂神色仍舊沒有收起來，若是如此她也不必特意提出來，端華郡主為人高傲孤僻，誰都看不上眼，獨獨對蘇封另眼相待，卻也沒能如願相嫁。

　　這份失落和惱怒，想來她也是不會針對蘇公子的，曼玉則成了十分合適的承受者。

　　……

　　曼玉沒想到的是，除了侯菡凌，連掌院學士夫人也來同她打了招呼。

　　「郡主殿下通常是不屑參加這類宴請的，可該送的帖子還是得送，也不知道為何，端華郡主這次讓了人來說她會前來，我想著，是不是因為夫人的關係，這些我本不該說，可畢竟是容家請了夫人前來，若是招待不周多有得罪之處……」

　　「容夫人言重了，小女子何德何能，若真如同夫人所言……，小女子還得向夫人賠罪呢。」

　　曼玉挺喜歡容夫人不藏著掖著的性子，直爽大氣，所以她也誠懇直率一些，只是她說的話讓容夫人有些不明白，賠罪是何意？

　　然而很快，容夫人便明白曼玉的意思了……

第二百二十章　得罪

　　端華郡主是最後才到的，在眾目睽睽之下氣勢高傲地走了進來。

　　掌院學士夫人急忙上前迎接，臉上的笑容帶了幾分謙虛，陪在一旁說一些「蓬蓽生輝」之類讚美的言語。

　　然而端華郡主卻不是十分領情，有些不耐地揮了揮手，站到了廳中，倨傲的眼神掃視了一遍。

　　「我聽說蘇夫人也來了，不知是哪一位？」

　　花廳裡頓時安靜地連跟針落地都能聽見，這端華郡主也太赤裸裸了，一上來就打算找蘇夫人的麻煩？

　　不少女眷心裡首先對曼玉生出了一絲同情，惹上端華郡主，即便不是她所願，也是一件麻煩的事情。

　　曼玉禮數周全地走出去，一點兒沒有障礙地同端華郡主行禮請安，動作流暢優雅、行雲流水，讓人一點兒錯都挑不出來。

　　「你就是蘇公子娶回去的那個庶女？瞧著也像些模樣，只是到底小家子氣了一些，本郡主還以為什麼天仙下凡呢，如今瞧著也不過如此。」

　　「小女子多謝郡主謬讚。」

　　端華郡主的眉頭一皺，「還是個心思愚鈍的，連讚賞還是諷刺都分不清楚，蘇公子娶了你可是倒了霉了。」

　　曼玉抬起頭，她不是很明白對端華郡主而言，所謂的喜歡是什麼，她喜歡蘇封，所以氣惱不能嫁給他，所以要找機會羞辱幸運的成為蘇封妻子的女子，這符合邏輯嗎？

　　「讓郡主失望了，只是夫君卻覺得小女子如此這般甚好，女子無才便是德，小女子愚笨一些，只要夫君不嫌棄便足以。」

　　曼玉的耳尖聽到為數不少的抽氣聲，聲音極輕，卻極驚訝。

　　周圍女眷暗自面面相覷，她們沒想到曼玉居然擋著端華郡主的面用蘇封刺激她，她瘋了不成？不知道端華郡主心儀蘇封，還存心惹怒郡主嗎？

　　小紅不動聲色地往前挪了一步，大人說了，夫人的安全最重要，管他對方是誰，只要確保了夫人的安危，出了事有大人擔著呢。

　　端華郡主的眼睛裡頓時冒出火光，「你很得意是嗎？嫁了一個好相公便如此忘乎所以？」

　　「小女子不敢，不過得意卻是必然的，夫君的品貌，難道不值得小女子得意？」

　　「你……」

　　端華郡主不知道曼玉是裝傻還是真傻，可她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正好戳中自己的心。

　　她當然覺得蘇封是極好的，那樣品貌周全、文武雙全的男子，只有自己這般地位身份高貴的女子能夠配得上，而不是面前這個光長得好看，卻是個庶女出身的女子！

　　「郡主，今兒容府可是品茗宴呢，這會兒日頭剛好，不若請郡主移步，我已準備了上好的明前西湖龍井，皆是一芽一葉初展，嫩香馥郁著呢。」

　　掌院學士夫人上前緩和氣氛，笑著邀請端華郡主去內廳小坐，端華郡主和蘇家的夫人，她哪個都得罪不起，只盼著兩人能就此別過，不相見面才好。

　　然而端華郡主這會兒如何肯避？若是隨了掌院學士夫人離開，就好像自己怕了葉曼玉一樣。

　　「本郡主今日來可不是為了喝勞什子的茶，久聞蘇夫人的大名，想要見一面卻是不容易，今日一見當真讓本郡主大開眼界，毫不在意地編排男人的事情，真真是極有廉恥的。」

　　「多謝郡主謬讚。」

　　「本郡主不是在誇你！」端華郡主鐵青了臉色，「只有不知羞恥的女子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提及男子的事情，什麼蘇公子對你不嫌棄，你怎麼好意思開口的？！」

　　曼玉笑了笑，「大概是因為，是郡主先提起來的緣故吧！」，曼玉不急不怒，聲音緩慢柔和，「郡主憂心小女子的夫君所娶非淑，小女子見著郡主能毫不在意的提及已成親的不相干的男子，以為郡主喜歡這樣驚世駭俗的話題呢。」

　　這次的抽氣聲就沒什麼遮掩了，不僅沒有遮掩，還多了許多竊竊私語。

　　端華郡主險些背過氣去，胸口氣得漲疼，這個女人怎麼敢這麼說？！

　　周圍不時有眼神往端華郡主的身上飄，蘇夫人說的倒是不錯，郡主本就不該提起蘇大人，雖然她的心思眾人皆知，只是其他人都不曾想到曼玉竟然一點兒不給面子給揭出來說了。

　　若是自己是端華郡主，怕是這輩子都沒臉出來見人了吧……，不少女眷心裡這麼想著，實在太丟人了，堂堂郡主，被人揭破那層窗紗，蘇大人都成親了還追著不放，真真是沒有廉恥了。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編排本郡主？你算什麼東西？不過運氣好些，仗著有個靠山罷了！只是衝撞了本郡主，便是蘇夫人這個名頭也救不了你！」

　　說著，端華郡主身後便站出來兩個婆子，「給我掌嘴，幫她好好兒學學什麼是禮數，免得日後不懂規矩讓蘇大人為難。」

　　所以說這到底是個什麼邏輯？曼玉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透，人家小說裡若是心有不甘，不是會選擇接近討好原配然後使個計謀取而代之嗎？再不濟也要偷偷摸摸地做掉原配，怎麼這個郡主堂而皇之地找自己麻煩，她就不在意蘇封的想法嗎？

　　端華郡主瞪著曼玉，一定要親眼瞧見巴掌落在她那瓷白細膩的臉頰上才痛快。

　　她是郡主，一旦蘇封娶妻了，她便一點兒機會都不會有，再鍾情於他，此生也不可能成為他的妻子了。

　　與其同蘇封一點兒關係都沒有的錯過，不若放縱自己撒一口氣，左右一個庶女，長得再好看能永遠嬌艷如花？對蘇封那樣有出息的人來說，女人不過是個裝點罷了，想必也不會為了她同自己這個郡主計較。

　　端華郡主瞇著眼睛，看著兩個婆子走近曼玉，這兩個嬤嬤可是從宮裡出來的，功夫了得，尋常兩個耳光下去，臉便不能看了。

　　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就該讓她吃吃苦，知道這世上不是什麼便宜都好佔的，沒有尊貴的身份，便是嫁入了豪門，也做不成鳳凰！

　　「郡主、郡主！請您看在容家的面子上就收了手吧，蘇夫人想來也不是有意衝撞您的，您就抬抬手，饒過她這一次吧。」

　　掌院學士夫人低聲請求著，端華郡主能不在乎，他們容家可是擔不起這個責任的，蘇夫人在容家出了事兒，不拘如何，總與他們脫不了關係，若是惹怒了蘇大人……，這可如何是好呀！

　　「容夫人可是覺得本郡主的顏面無關緊要？」

　　「自然不是，可……」

　　「那便成了，這個女子頂撞編排本郡主，本郡主讓人教教她說話有何不可？」

　　「啊！」清脆的痛呼聲讓容夫人心裡一顫，想著乾脆不管怎麼樣先救下蘇夫人再說，端華郡主身份再高貴，也比不得蘇大人在皇上面前說得上話。

　　轉身正想讓人過去攔下婆子的舉動，容夫人卻發現方才出聲的居然就是兩個婆子中的一人。

　　「手！我的手！」婆子表情扭曲地半跪在地上，一截手臂姿勢詭異地垂著，讓人看了心寒。

　　旁邊立著一名俏生生地丫頭，無害的面容和表情，嘴角邊甚至帶著些許笑容，就那樣靜靜地站在曼玉的身前。

　　另一名婆子見了鬼一樣瞪著小紅，卻是不敢再上前了。

　　方才她都沒瞧清楚，就見著小丫頭手一伸，輕輕一抹，方婆子的手臂就沒了力氣，要死要活地哀嚎起來。

　　「大膽！你居然敢對本郡主的人動手？！」

　　端華郡主怒火攻心，她還手？她什麼身份居然敢還手？！

　　「大人交代奴婢，若是不能護得夫人周全，奴婢便自刎謝罪。」

　　小紅脆生生的聲音替曼玉回答，身子卻一動不動，大有一夫當關的模樣。

　　來赴宴的女眷們，帶的皆是丫頭婆子，冷不丁冒出一個會功夫的小丫頭，剩下的那些簡直可以忽略不計，一點兒戰力值都沒有。

　　端華郡主怒紅了雙眼，卻也是拿小紅無法，只能見著葉曼玉毫髮無傷地站在那裡，容色嬌美，氣定神閒。

　　容夫人的頭又開始疼了，怪道方才蘇夫人說了得罪，這可是件麻煩事兒啊，蘇大人他們容家得罪不起，端華郡主難不成就可以了？

　　因為生的有些與太后相像，太后心裡極是喜愛，動不動便將端華郡主召入宮中作陪，也因此才能與蘇大人見上幾面繼而怦然心動。

　　端華郡主若是去太后面前告狀，倒霉的……，怕仍舊是他們容家吧……

　　再也顧不上別的，容夫人立刻對著她的幾位好友使眼色，請她們幫著將盛怒中的端華郡主同蘇夫人隔開。

　　端華郡主這會兒也是無計可施，在其他女眷你一句我一句的勸慰中，被請到了內堂品茗，而曼玉，則依然事不關己地默默站到人群中，假裝自己沒有站出去過。

　　「玉姐姐……，你太帥氣了！雖然這個詞兒不太合適，可我真的就是這麼想的。」

　　侯菡凌滿臉崇拜地表情讓曼玉好笑，正想同她說笑兩句，不經意聽見一旁有人語氣極不屑地哼了一聲。

　　那是個穿著胭脂色散花錦衣裙的女子，亮麗的華勝熠熠生輝，年歲不大卻妝容精緻，鬢旁的步搖隨著她的動作一晃一晃，甚是貴氣。

　　「那是陳家的三姑娘，聽說同蘇家二少爺要定親了，姐姐不用理會。」

　　曼玉挑了挑眉，同蘇黎定親了？這女子瞧著也是個不好相與的，她能容忍先她一步進門的葉曼璟？

第二百二十一章　巧合

　　直到曼玉離開掌院學士府，端華郡主都沒有被容夫人「放出來」，曼玉也不知道容夫人用的什麼法子，只知道她離開的時候，容夫人的臉上充滿了疲憊，卻仍舊強打著笑容同曼玉賠罪。

　　「夫人客氣了，曼玉不是那等是非不明的人，今日蒙容夫人盛情款待，曼玉感激不盡。」

　　「蘇夫人真真是善解人意體貼入微，怪道蘇大人極為倚重，旁人會眼紅，也是情理之中。」

　　曼玉笑著同容夫人道別，心想大概只有容夫人這般八面玲瓏的人兒，才能勝任掌院學士夫人的位置吧。

　　晚些時候，蘇封問起今日的宴請可有意思，有沒有碰到不順心的事兒。

　　曼玉想了想，覺得端華郡主的事情不管怎麼說，都會有一種酸氣在裡面，再說她也出了氣了，將人氣成了那樣，又傷了她一個婆子，也算不上不順心的事兒。

　　於是曼玉搖了搖頭，打算說一切安好的時候，采薇卻是極委屈地替她抱怨上了。

　　「端華郡主要掌夫人的嘴呢！若不是有小紅，奴婢……奴婢怕夫人便回不來了……」

　　「嗯？怎麼回事兒？」

　　采薇於是吧嗒吧嗒地都給說了，端華郡主進門便找麻煩的事情眾人皆知，她也就替郡主增加些內心感想和感情色彩進去，說的曼玉都唏噓不已，覺得自己當真挺可憐的。

　　蘇封的面容冷靜，眼神卻微閃了閃，點了點頭表示他知道了。

　　采薇立刻識相地收住了話，乖巧地站到一旁。

　　大人從不會大張旗鼓地讓旁人知道他決定了什麼，只要大人想著為夫人撐腰，不拘是什麼她們小丫頭都是滿意的。

　　「除此之外，可還有別的？有人在你面前提及蘇家的事情不曾？」

　　曼玉一愣，被端華郡主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現在想想，還當真沒有，這不對呀，蘇家老爺子被自己給氣死的傳言哪兒有這麼快便銷聲匿跡了？如此值得談論的話題，怎麼就沒人說呢？

　　蘇封一瞧曼玉不解的面容心中便瞭然，「這些婦人也都是精明的，皇上才有意讓我推薦護軍與都護的人選，怕是已經都收到消息了，能與禁軍親衛沾上關係的，才能算是皇上的親信，朝中各勢力對此虎視眈眈，這種節骨眼兒上，定是都被囑咐了千萬不可得罪你呢。」

　　原來如此，曼玉暗暗點頭，想到陳三小姐的那聲冷哼，小丫頭年紀小不懂事也是正常的。

　　「那麼夫君歸屬哪一方勢力呢？」曼玉有些好奇，朝中的紛爭她全然不懂，只知道蘇封既然如此搶手，是不是已經心裡有了底呢？

　　「我？」蘇封笑了笑，「我只歸順於皇上，普天之下，也只有皇上能夠讓我效忠了。」

　　「皇兄，皇兄！」睿親王皺著眉，可憐兮兮地哀求，「皇兄便看在同臣弟打小的情份上，分臣弟一些吧，那回春堂對皇兄可是恭敬得緊，說是沒有回春丹便當真沒有，都送到皇兄這裡來了。」

　　睿親王還像幼時同哥哥討要美味糕點的模樣，嘴不自覺地扁了起來，讓皇上看得莞爾。

　　「都多大人了，還同小的時候一樣，你這樣，朕可如何放心讓你去封地上？」

　　「那不是還有一陣子嘛，有皇兄看護著，哪兒需要臣弟費心？」

　　睿親王笑得討好，「皇兄，臣弟這回春丹吃了有陣子了，身子較從前不知道爽利了多少，臣弟打小身子便弱，好些事情都只能眼饞著看皇兄的英姿，這會兒好不容易有望調養好，再去回春堂問的時候，已是不賣了……」

　　「嗯，是朕的意思，那回春丹朕讓人去採買了一些，果真是有奇效，朕每日對著那些奏摺頭疼欲裂，唯有服用了回春丹之後，會覺得舒暢一些，只是用了好些日子，便覺著離不開了，才上回春堂全數上貢。」

　　「是吧是吧？臣弟沒說錯吧？臣弟可是吃著覺得好了才敢與皇兄說呢！」，睿親王聽著十分得意，只是一想到回春丹都沒了又苦下了臉，「皇兄也分臣弟一些可好？往日皇兄有什麼好東西都會分給臣弟的。」

　　「那朕乾脆將江山也分與你一些？」

　　睿親王渾身一震，不著痕跡地去看皇上的表情，卻只見皇上揉了揉眉心，輕輕打了個哈欠。

　　「皇兄可不好同臣弟說這種話的！」，睿親王急急地跪地，「臣弟是何心性，皇兄還不明白嗎？臣弟從來都唯皇兄的話馬首是瞻，皇兄這麼說、這麼說……」

　　睿親王有些著急，話都說不完整，磕磕絆絆的樣子讓皇上笑了出來，「得了得了，你從小跟著朕一同長大，朕還不知道嗎？方才不過隨口說了一句罷了，你我一母同胞，本就該不分彼此，放心，回春丹朕會讓人送去王府的。」

　　「多謝皇兄，多謝皇兄。」

　　睿親王達到了目的，搖頭晃腦地從地上站起來，眉眼間俱是討好的笑容。

　　南蠻的巫醫說了，回春丹易使人日漸依賴，將好好兒地一個身子給掏空，如今日頭尚早，皇兄已是打了兩個哈欠，這在平日可是不常見的。

　　自己從小身子便弱，不若皇兄出挑健康，父皇和母妃的眼光看到他們的時候，總會落在皇兄的身上。

　　什麼一母同胞？什麼手足情深？憑什麼都是一個母妃生的，自己就非得永遠站在皇兄的陰影裡？

　　此前忽悠了三哥成為逆王沒能將皇兄絆倒，睿親王越發讓自己沉得住氣才好，總會有機會的，這不，機會不是來了嗎？離他遠赴封地還有大半年，不急。

　　……

　　「皇上，睿親王離開了。」

　　太監公公瞧著皇上的面色心裡不免有些心疼，皇上為了在睿親王的面前做出疲勞的樣子，每日審批奏摺到深夜，再這樣下去，身子當真會熬壞的。

　　皇上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蘇封從南蠻的那條線索隱秘地查下去，最後捧到自己面前的名字讓他的頭一陣一陣發暈。

　　是自己對小六不夠好嗎？除了皇位，但凡自己有的，何時少過小六的一份？當初逆王謀反，用了小六作為要挾，他心裡想著不惜一切也要保全小六的安危，若不是蘇封護駕及時，他這會兒又如何能坐穩皇位？

　　然而蘇封卻又將另一件事報給自己知曉，逆王謀反仍有些蹊蹺，查了幾條線，最後追溯出來的，隱隱又指向睿親王。

　　皇上用手撐著額頭，蘇封的能耐他從來十分信任，既然報到自己的面前了，必然已有了十足的把握。

　　睿親王，那個自己從小護在身後，想要保他一世安平富貴的弟弟，卻想將自己從皇位上拖下來，如今更是打算通敵謀反，用藥丸蠶食隨朝的江山，讓他如何不心寒？

　　「宣葉皓文覲見。」

　　皇上語氣略有些無力，也只有同充滿了朝氣和抱負的人，一同心繫展望隨朝的將來，才能讓自己將這些事情拋之腦後。

　　他是隨朝的皇上，肩負著千萬百姓的興亡，一個王爺想讓他死又算得了什麼？若是被這些蒙蔽了心，父皇地下有知，怕是會失望吧……

　　幾日之後，曼玉忽然聽到一個消息，端華郡主因口出狂言被太后知曉，從此失了眷寵，地位一落千丈，終日閉門不出。

　　「請告訴我這只是個巧合……」

　　采薇嘆氣，「夫人，太后微服為先皇祈福的寺院哪兒那麼容易進入？又哪兒那麼剛巧端華郡主就在裡面，又剛巧說話能讓太后聽見？這是大人在為您出氣呢。」

　　「也是端華郡主平日掩飾得太好，在太后娘娘面前素來一副文雅賢淑的模樣，沒想到背後卻是連皇家的人都敢編排，太后娘娘震怒，說她品行不端，德行缺失，許是年紀大了還未出閣所致，已是替她指了人家。」

　　木檀走過來接了采薇的話，「那人家還是端華郡主之前放言瞧不上的，待她嫁過去，怕是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我說你們兩個小丫頭，這種事兒打聽這麼清楚做什麼？」

　　曼玉覺著奇怪，采薇和木檀從來對這些八卦言論不感興趣的，這會兒卻說的有板有眼，前因後果都挖得透徹。

　　「因為奴婢覺著高興。」采薇一點兒也不含糊，「端華郡主不分青紅皂白便要找夫人的不痛快，若不是有小紅在，夫人怕是要受大苦了！奴婢們只能操心些夫人的一些瑣事，關鍵時候卻一點兒用也沒有……」

　　木檀臉上也是隱隱的自責，想到可能會出現的後果，兩個小丫頭就無比後怕。

　　如今知曉了端華郡主自食惡果，若不是怕太高調了，她們兩真想將月錢統統買了鞭炮回來放一放。

　　曼玉又被暖到了，這樣的丫頭怎麼就讓她給碰到了？這是自己的福氣，她得惜福才行。

　　「你們做的事情怎麼是瑣事呢，可是頂頂重要的大事兒！若是離了你們，我這一早想要起身可是難了……，對了，聽說小七和小四已是讓人去提親了？動作可真夠快的，這才安頓下來沒多久便迫不及待，我這心裡可真是不捨呀。」

　　「……」采薇和木檀兩人齊刷刷地轉身出去做事，夫人這陣子同她們說話，十次有八次最後能岔到她們的親事上去，不帶這麼逗人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　吉日

　　又過了幾日，京城傳出蘇家大公子同驍騎參領陳家的三姑娘定親的消息，日子選的有些倉促，趕在蘇老太爺的百日之內。

　　蘇家對此次的親事十分看重，光是小定之日送去陳家的禮物都多的讓人咋舌，一時間蘇家又處在風尖浪頭，但也大都是私底下關注關注，想要同蘇封拉上關係的，對蘇家的事情便需要敬而遠之。

　　曼玉一日回葉府的時候，見到了宋氏，自打馨姨娘出了事兒以來，宋氏便夾著尾巴做人，越發謹小慎微，生怕再讓葉家的人不喜。

　　見到了曼玉，宋氏才像是終於能透口氣了。

　　「三妹妹，嫂子的日子也是不好過呀，只因為嫂子這性子太容易相信人，著了葉曼璟的道，老夫人可是惱了我了，連夫君都怨我識人不清，盡想些旁門左道，嫂子為的是什麼？還不是搭上個關係能幫到夫君，幫到葉家嗎？」

　　宋氏同曼玉喋喋不休地抱怨，瞧得出她在葉家也是憋屈壞了。

　　「不過，夫君說的不錯，那確實是旁門左道，聽說葉曼璟被蘇家送去別苑養身子了，嫂子瞧著，怕是回來的可能不大，妹妹是不知道這陳家的三小姐，端的是嬌生慣養，嫂子見過兩次，嘖嘖，回回都高傲著，對那些妾室庶女打從心眼兒裡瞧不起。」

　　宋香蓮一邊說一邊搖搖頭，「還是夫君有遠見，我便是討好了葉曼璟，這會兒也是指望不上的，我算是想明白了，這女人一旦嫁了人，還是指望夫君才是最可靠的。」

　　曼玉在腦子裡回憶著陳三小姐的樣貌。早知道她是個不好相與，卻沒想到蘇家如此果決，直接將葉曼璟給送走了。

　　葉曼璟這一輩子，興許也就這樣了吧，在一個不知名的別苑裡度過後面的日子，作為一個妾室，上面是不能容人的正房。娘家得力。蘇家怎麼也不會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妾得罪陳家。

　　若是葉曼璟手裡再沒些銀子，連打點下人都困難的話，興許就更加艱難了。

　　不少下人慣會見風使舵。為著能討好正頭夫人，擠兌刁難妾室的手段層出不窮，前世可憐的葉曼玉，過的便是這樣的日子。

　　一個女人。被困在四方的院子裡度過殘生，甚至還要巴結僕婦婆子才能過得安穩一些。這樣的日子真真是極難熬的，有性子烈的，興許，會自行了斷一了百了。

　　曼玉搖了搖頭。雖然葉曼璟會很艱難，可自己一點兒都不同情，至少她現在還活著。儘管苟延殘喘，卻依舊留給了她一條活路。比起前世的葉曼玉，還算不上悲慘。

　　「大嫂這陣子的氣色倒是不錯，想來，過得也不是那麼不順心吧？」

　　曼玉將話題轉移開，笑著同宋香蓮閒聊。

　　前陣子聽祖母說了宋氏的情況，祖母的請求，曼玉自是不會怠慢，轉頭便讓人將調理的藥丸送來了葉家。

　　這會兒瞧著宋香蓮雖不似有孕，面色倒是紅潤了許多，眉眼也透著滋潤，似是極康健的樣子。

　　宋氏聞言有些得意，左右瞧了瞧，壓低了聲音同曼玉說，「妹妹，大嫂是不拿你當外人才同你說的，這女人呀，嫁了人之後，最最要緊的，便是趕緊生一個孩子，這樣在婆家才能站得穩腳步。」

　　「大嫂這身子小時候便不好，這不，正調養著呢，葉家呀，也該有孩子的聲音鬧一鬧了。」

　　宋氏並沒有說她的擔憂，之前幾乎急壞了，到處求爺爺告奶奶的，只要能懷上孩子，她什麼都是願意的。

　　誰知道向來清冷的老夫人，卻將她找了過去，給了她一些據說是秘傳的丹藥，起初她還將信將疑的，後來一想，自己連那些符水都敢喝了，還有什麼不敢的？

　　結果，服了那些藥丸之後，宋香蓮心底升騰出了希望，往日不怎麼準的小日子也都準了起來，小腹的酸疼也減輕了不少，整個人都爽利了。

　　這樣下去，沒準兒過兩個月她就真的能懷上孩子呢。

　　「妹妹還年輕，自然用不找想這些，再說老夫人心裡邊最疼的便是你了，說不定早就給妹妹備好了。」

　　曼玉含蓄地抿著嘴笑，是她特意讓人囑咐祖母別同宋氏說的，如今瞧著倒是管用，宋氏在提及祖母的時候，眼裡都帶著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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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家娶親的日子，後來曼玉細細地看了，果真是近幾個月最佳的黃道吉日，日子非常的吉利。

　　於是她小手一揮，乾脆就選在那一日，讓采薇和木檀也出閣。

　　這事兒本應該是她們二人的爹娘來決定，可兩人的爹娘都求到了曼玉的面前，跪謝曼玉的恩德，不僅讓他們一家團聚，更是給女兒選了那麼體面的親事。

　　曼玉身邊不能缺人，采薇和木檀的爹娘便懇請曼玉替兩個人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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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你們單獨叫過來，是有些話想囑咐你們」，曼玉坐在上位，居高臨下地看著站在下面的小七和小四，「其實我便是不說，你們也該是明白的。」

　　一旁的蘇封嘴角輕彎，看著曼玉格外嚴肅地叮囑小七和小四要待兩個丫頭好，不能欺負她們，不能見異思遷、喜新厭舊云云。

　　蘇封只覺得好笑，不過是嫁一個丫頭，曼玉折騰得好似要嫁女兒一樣，大紅花轎三書六聘少一樣都不成，更是找到機會便將小七和小四捉住，或嚴肅的交代，或威逼利誘。

　　下面的小七和小四安靜地聽著，覺著該點頭了，便一絲不苟地用心點頭，表明一定不會虧待了夫人的丫頭。

　　「都下去吧。」蘇封見差不多了，便讓小七和小四退出去，轉過頭看向曼玉，「你也是太憂心了，他們自有他們的福氣，壓力給多了，反而會適得其反。」

　　看著曼玉發愁的表情稍微緩了緩，蘇封又補了一句，「我的長隨品行都隨我，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蘇封黑線地發覺曼玉鬆下來的眉頭頓時又皺得死緊，心裡無限抑鬱，怎麼像自己有什麼不好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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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檀和采薇要出閣，曼玉身邊自然要提兩個丫頭頂她們的位置。

　　她問了木檀和采薇的意見，將院子裡的丫頭都給集中起來，從裡面先點了一個名為珍眉的丫頭出來，此女十分穩重，做事有條有理，頗有些木檀的影子。

　　還缺一個位子，院子裡的小丫頭們都隱隱地期待著。

　　能做夫人的貼身丫頭，她們這些做下人的也就沒什麼別的期盼了，瞧瞧木檀和采薇，夫人待她們當真如同姐妹一般，如今更是親自給她們求了那麼好的姻緣，府裡的下人就沒有不羨慕的。

　　小紅站在最外圍，她的任務是保證夫人的安危，雖然這會兒在府中並不會有什麼危險，可她仍舊盡職盡責地守在既不會打擾到夫人，又能確保可以第一時間來到夫人面前的地方。

　　「采薇姐姐？」小紅有些不解地看著走過來將她拉住的采薇，這是要將她拉到哪裡去？

　　「日後，夫人可就拜託你了！」，采薇笑吟吟地將小紅拉到曼玉的面前，「夫人有些小性子你都是知道的，可不好由著夫人，在綿延的那幾年，夫人是極看重你的，有些心思，我同木檀都沒想到，你就已經領會了。」

　　「夫人愛同大人使小性子，你得要在旁邊提點提點，切不可讓夫人胡來。」

　　采薇和木檀一人一句地叮囑著，小紅的腦子裡面亂糟糟的，幾乎一句也沒能聽進去。

　　她在暴露了身份之後，夫人還肯讓自己還留在身邊做事，小紅已經十分感激。

　　就是因為她懂夫人的心思，才明白夫人這個決定有多麼的珍貴。

　　夫人可不是什麼錯處都能原諒的，自己為了大人做事，將不少夫人的消息透露給大人知曉，已是背叛了夫人的信任，然而夫人卻因為怕自己被大人當作不中用的人處置，選擇讓自己留下。

　　小紅從不敢奢求還能得到夫人的信任，她只想著能盡自己所有的能力，保護好夫人就夠了。

　　面前的夫人安靜地看著自己，臉上沒有什麼太多的表情，好像平常一般慵懶閒適。

　　小紅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劇烈，像是要從喉嚨跳出來一樣。

　　「你可願意近身服侍？」

　　小紅聽見夫人的聲音緩慢地問道，她什麼也想不到，頭卻已經用力地不停點著，願意的，她願意的！

　　這麼些年，也就遇見了夫人這樣一個肯對她好的人，欺騙了夫人，小紅心裡不知道有多難受痛苦，她居然還能夠來到夫人的身邊，老天居然對她這麼的好……

　　「如此，就這樣吧，空缺的位置下面的頂上，都盡心著些，只要好好兒地做事，夫人都會瞧在眼裡的。」

　　采薇對著下面的人說著，隨後讓她們都散去了。

　　小紅仍舊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她連動都不敢動，就怕忽然有人來同她說，這不過是一個玩笑。

　　然而采薇卻將她和珍眉叫了過去，開始細細地交代一些瑣事。




第二百二十三章　逍遙

　　采薇和木檀這幾日都會將珍眉和小紅帶在身邊，將夫人的習慣一點兒一點兒慢慢地說與她們知曉。

　　「也沒什麼特別要緊的，夫人的性子和軟，便是錯了一些也不打緊，後面用心做做好就成了，關鍵是，要忠心，夫人特別看重這一點，再聰明機靈，若是心不在這裡，那便沒什麼可說的了。」

　　「采薇姐姐……」

　　小紅不安地出聲，方才那些話，彷彿戳著她的心一樣難受，她在這裡真的好嗎？不若、不若她還是出去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采薇看著小紅，臉上是溫和的笑意，「還是那句話，忠不忠心，夫人自有判斷，人心都是肉長的，只別讓夫人再失望一次就好。」

　　「不會的，我不會的！」

　　小紅提著的心這才放下來，夫人是原諒她了嗎？應該不會這樣的簡單，夫人曾說過，有些事情可以原諒，但有些不行。

　　只是夫人卻願意給她這個機會，那麼，自己只有做得更加盡心，才算不辜負夫人的期望！

　　這陣子頗有些有些風平浪靜，曼玉過得十分逍遙自在。

　　不知道是不是端華郡主的緣故，邀約她的帖子一下子幾乎都消失了，她樂得清靜。

　　每日逗一逗快要嫁人的采薇和木檀，或是去專門騰出來供她做藥丸的院子裡對著藥材消磨時間，再不然便是耐著性子去看一看蘇封交給她的那些營生。

　　什麼叫數錢數到手抽筋，曼玉想著她算是體驗到了。

　　每月都有大筆的銀子入賬，曼玉也不是個喜愛折騰的人。蘇封也沒有揮金如土的習慣，兩個人身家如此豐厚，居然每日只在吃食上花了最多的銀子。

　　「吃貨到哪裡都是吃貨，果然是古不變的道理。」

　　曼玉搖頭晃腦地嘀嘀咕咕，心情大好地出門，去懸壺堂瞧一瞧何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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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懸壺堂的門口，曼玉下了馬車一時沒敢進去。該不是又有鬧事的上門了吧？

　　懸壺堂外面停了密密麻麻的小轎或是馬車。將門口堵得水洩不通，曼玉跟在小紅的身後小心挪步，這才得以踏進去。

　　孫掌櫃並不在堂內。原先雇的四個跑堂夥計，這會兒已經增為了六個，又雇了兩個抓藥的和一個坐診的大夫。

　　外面那麼些車馬，堂內卻出乎意料的瞧不見幾個。那就只會在二樓了，不過二樓可不是誰都能上的去的。有這麼些貴人肯垂青懸壺堂？

　　「夫人？」

　　何大夫掀開簾子走出來，一眼就瞧見了曼玉的身影，「夫人怎麼這會兒來了？我們還是去後院吧。」

　　曼玉隔著帷帽點了點頭，隨著何大夫來到了後院。進了屋，她才將帷帽摘掉，「外面是怎麼回事兒？怎麼有那麼些車馬？莫不是都是來鬧事的？」

　　「哪兒呀。那些可都是來求醫的。」何大夫倒了一杯水遞到曼玉的跟前，「夫人有所不知。您有陣子沒來了，自然不知道如今懸壺堂的口碑，幾乎趕超回春堂。」

　　何大夫有些激動，這些人的追捧，足以說明藥丸的有效，這對他來說比任何的獎賞都要重要。

　　「起先來了不少人，也不報名號，遮遮掩掩地指名要買您做的有益生子的藥丸，這些女眷也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等過了一陣子，那些藥丸似乎真的有一些藥效，於是一傳十傳百，來買藥的人是越來越多了。」

　　「後來，回春丹受到皇命只做上貢，此前一些將它奉為仙丹，用的較勤的人，身子都開始出現一些狀況，那些狀況同我們猜的不差，人萎靡不振幾欲虛脫，而我們之前配的藥丸，剛好能對症，慢慢地，願意嘗試的人越來越多，懸壺堂的名聲自然也越來越大。」

　　「門外的那些車馬，都是身份顯貴的人家遮了名號地前來，去二樓悄悄問診的，孫掌櫃如今整日都要在二樓周旋，分身乏術呢。」

　　有這麼火爆？曼玉覺著不真實了，不是她對自己的藥丸沒有信心，只是這樣的場面出現是未免也太快了一些。

　　「那些人怎麼肯嘗試藥丸的？便是他們身子開始不適，用慣了回春丹，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放下姿態去試一試進別家的藥丸才是。」

　　「這……，老夫就不清楚了，不過……，大人倒是從懸壺堂裡拿走過一些藥……」

　　「……」那就一點兒也不奇怪了……

　　以蘇封這會兒的地位，就算是毒藥，送出去說不準都有人肯壯著膽子試一試，更別說這些原本就對症的藥，地位越顯貴的人，可是越惜命的。

　　「夫人，小的失禮了……」

　　正說著話呢，孫掌櫃總算出現了，焦頭爛額的模樣裡卻透著一絲欣喜，「今兒來問診的人著實多了一些，小的怕招呼不周，這才都去一個一個打了招呼，沒能迎接夫人，還請夫人恕罪。」

　　「孫掌櫃言重了。」

　　曼玉和和氣氣的態度讓孫掌櫃心中暗讚，心想大人的眼光就是好，夫人既有能耐，人也隨和，性子更是比她的樣貌要恬淡得多，從不因為懸壺堂的生意胡亂插手，既然用了自己，便十分地信任。

　　這樣的主子是可遇不可求的，也只有在這樣的境況下，自己才能施展出全部的才華。

　　「懸壺堂如今已是名聲大噪，每日都有許多人慕名前來，藥丸更是供不應求，小的過兩日便將懸壺堂的賬本送去府裡讓夫人過目。」

　　「這個不急，只是福禍雙行，懸壺堂如此惹人注意，孫掌櫃需更加謹慎一些，以防止有小人從中作梗。」

　　孫掌櫃對曼玉的印象更好了，謙遜地點了點頭，「小的已有所防備，後院裡用的夥計學徒已是再次篩選了一番，確保不會有任何疏漏，至於鋪子前面……，大人說了盡量不要讓人知曉鋪子是夫人您，不過，若是有人不開眼，大人囑咐了小的，也不需手下留情。」

　　蘇封幾乎是將事情都替自己想到了，曼玉只能笑了笑，慢慢地離開了懸壺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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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仔細想想，自己這一世，似乎從一開始就同蘇封有絲絲縷縷的牽絆，她卻一廂情願地選擇同蘇封保持距離。

　　然而自己這一路堪稱順風順水的過來，蘇封在裡面起了多少作用，曼玉都有些弄不清楚。

　　可當真是因為蘇封的關係，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沒怎麼讓她費心，就好像被人嬌寵著，只要舒舒服服的過日子便成。

　　這是墮落的前兆啊！曼玉嘆了口氣，不過這樣墮落的日子似乎也挺合心的，什麼都不用操心，多逍遙？

　　「去百味齋繞一圈，也不知道百香醉雞還有沒有了。」

　　曼玉有些不明白，百味齋的百香醉雞酒味濃厚，蘇封既是不善飲酒，為何偏偏愛吃這道菜？

　　到了百味齋，曼玉也不想待在車裡，便親自進去了，也巧，還剩兩隻醉雞，曼玉都給買下，打包好了由小紅提著，又慢悠悠地出了門。

　　回到馬車前，曼玉似乎瞧見了一個熟人，孫家的大少爺孫望之，身上穿著官服，明顯是在執行公務，這會兒卻停在馬車的地方，不知道在等什麼。

　　孫望之自己也不知道，他在例行巡視中偶然瞧見了馬車旁立著的小廝，他在蘇夫人身邊見過，莫非蘇夫人這會兒正在附近？

　　只這麼一閃神，孫望之就見到從百香齋裡走出一位頭上戴著帷帽的女子。

　　都不用見著面容，光是那曼妙的身姿，都足以讓人浮想聯翩。

　　孫望之並不是什麼登徒子，他十分有自知之明，然而這位女子在他的心裡已是地位超然，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何，沒有旁的心思，孫望之只想看到蘇夫人能平安喜樂足以。

　　「孫公子，可真是巧呢，您也來百味齋買東西？」

　　曼玉如常地走過去打招呼，倒是讓孫望之有些詫異。

　　不過既然曼玉問了，他便老實地點頭，「百味齋的百香醉雞是一絕，在下偶爾會買來嘗嘗。」

　　「那可真是不巧了，最後的兩隻醉雞已是被小女子都買下了……」

　　「如此，只能怪在下今日沒有口福。」

　　孫望之憨厚地笑了笑，粗獷的臉上說實話便是笑起來也不甚文雅，卻十分直率坦誠。

　　曼玉想了想，讓小紅送過去一隻食盒，「公子若是不介意，還請收下這隻百香醉雞，好東西要大家分享，小女子深以為然。」

　　「這如何使得？夫人太客氣了。」

　　孫望之連連擺手，黝黑的臉上都能瞧出紅色，可見臉紅的程度有多高，「在下不過是來碰碰運氣罷了，能買到則買，買不到的話，在、在下明日早些來便可。」

　　「孫大人您就收下吧，我家夫人可不是跟您客氣的，您是我家大人的下屬，夫人照料一二也是常情。」

　　小紅脆生生地說著，將食盒塞到孫望之的手裡，曼玉微微行禮，便上了馬車。

　　馬車漸行漸遠，消失在街口，孫望之手裡捏著食盒，一直望了許久也沒能回神。

第二百二十三章　醉意

　　「百香醉雞？娘子果然體貼入微，怎麼知道為夫這幾日心裡惦記著的？」

　　蘇封回府之後，一眼便瞧見了桌上放了一了盤切好的，散發著微微酒香的百香醉雞，肚子裡的饞蟲被勾了出來，還不忘調戲一下曼玉。

　　曼玉早已淡定，也不知道為何，她現在認識的蘇封，就好像跟前一世兩個人似的，也不知道是因為同蘇封走近了，看到了他潛藏的本質，還是丫也是個穿越貨？

　　後面一種可能微乎其微，曼玉也就是那麼想想罷了，只是她沒想到蘇封在人後居然是這種模樣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順路經過百香齋也就買了，夫君喜歡就好。」

　　蘇封忽然嗅了嗅鼻子，從方才就鑽入鼻尖的勾人酒香，又似乎不是桌上百香醉雞的味道，他的眼光落到桌上一隻特別不起眼的小酒壺上，走近兩步將酒壺拿在手裡，揭開壺蓋深吸了一口。

　　沁人脾肺的酒香順著鼻尖滑入肺腑，舒爽誘人的感覺讓蘇封全身的毛孔都舒展開來，這可不是京城裡能買到的酒，是曼玉據說心情好的時候才會費神做出來的。

　　「這莫非也是娘子順手做的？為夫受寵若驚呢。」

　　曼玉舔了舔嘴唇，「夫君喜歡便好，今日妾身去了懸壺堂，聽孫掌櫃說，懸壺堂能有今日的名聲，夫君幫了不小的忙……」

　　「所以娘子這算是報答？」

　　曼玉搖了搖頭，「這哪兒算呀，不過是略略表達妾身的謝意罷了。」

　　曼玉在討好的時候，態度十分端正，說起好話來一點兒不含糊，蘇封特別愛看她這種小樣子。

　　親自給蘇封斟了酒，曼玉有些憂心自己是不是選錯方式了，蘇封的酒量可是連自己都不如的，但他又奇怪地喜歡酒，不管了，醉了就醉了吧，左右蘇封酒品不像葉皓文形容的那麼不堪，沉沉睡上一覺便好。

　　蘇封端起酒盞淺嘗了一口，然後一口喝盡，辛辣的刺激的酒液順著喉嚨滑入腹中，這才夠勁！

　　「為夫還沒有恭喜娘子呢，懸壺堂如今已是人盡皆知，多少醫館藥鋪都眼紅著，恨不得他們也能有一個點藥成金的大夫才好。」

　　「夫君是在提示妾身要籠絡好何大夫？」

　　「那倒沒這個必要，何大夫的為人我信得過，只是木秀於林，太過出挑了，免不了會生出些麻煩來。」

　　「不是還有夫君撐著嗎？」

　　曼玉笑瞇瞇地又給蘇封斟上酒，她今兒選的杯子可是極小的，以蘇封的酒量，唔……，大概能堅持到第三杯呢。

　　曼玉理所當然的語氣讓蘇封有些好笑，從善如流地端起酒盞又是一口喝盡，「說的也是，夫人只管在家裡數銀子便好。」

　　「呵呵呵，夫君放心，便是靠著懸壺堂，妾身也是能夠養得起你的。」

　　「咳咳咳……」一旁理得遠遠的采薇手握成拳頭放在嘴邊輕咳，有些停不下來的趨勢，引得曼玉側目，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

　　從懸壺堂回來的時候，曼玉可得瑟了，左右也沒有外人，她便同采薇她們說了些玩笑話，什麼蘇封就是淪落到小白臉她也能養得起了……

　　「……如此，為夫可真是榮幸……」

　　曼玉眨了眨眼睛，又給蘇封倒上一杯，差不多了，待蘇封醉酒睡一覺，自己說的這些怕是都記不住了呢。

　　最後這杯蘇封放著沒動，臉上輕鬆的表情也略有些收斂。

　　「西邊兒院子裡的兩人近來可安分？」

　　蘇封自從蘇老太爺過世之後，便沒再去過妾室那裡做樣子，他嘴裡說了同蘇老爺子沒有關係，生活卻也收斂了許多，頗有些守孝的意味。

　　說到白瑤和書荷，曼玉還真沒什麼太多的印象，兩人搬來這做宅子之後低調地有些出乎意料，也不來自己面前晃悠了，也不想著法子在蘇封面前露臉了，就跟沒這兩人存在一樣。

　　曼玉本就不耐煩這些事情，她們不出現也就罷了，只要人好好兒地不出亂子，她不介意養著她們。

　　「白姨娘和荷姨娘都安好，夫君可是有事情想要見見二人？」

　　「那倒不是。」蘇封停頓了一下，「今日我去見了一位貴人，對我十分賞識，言語間，似是認為我對美色有特別的興緻，便送了兩個揚州瘦馬與我……」

　　曼玉抬起眼，瞧見蘇封的眸子坦然黑亮，絲毫沒有任何情緒的浮動，心下便知這其中定是有什麼名堂。

　　「如今兩人身在何處？」

　　「在門口候著。」

　　曼玉點了點頭，「既是貴人相贈，怎好讓人一直候在門外？叫進來好生安頓吧。」

　　「你……，不介意？」

　　蘇封也不知道心底是什麼滋味，莫非曼玉一點兒也不在意自己納妾這件事？

　　曼玉動作輕緩地提起精巧的雲龍纏枝紋小酒壺，將自己面前的一隻小酒杯斟滿，隨後一口喝盡。

　　「妾身不問，是因為妾身相信夫君必有緣由，既然無法同妾身說明白，只能是十分重要的，妾身幫不上忙，至少，也不能夫君為難。」

　　蘇封的胸口微震，方才喝下肚的酒液似乎這會兒起了醉意。

　　這兩個揚州瘦馬是睿親王所贈，睿親王並沒有對他太過於熱情，而是十分謹小慎微的，慢慢地同自己熟悉起來。

　　看似隨意的相贈，其中包含的意思蘇封如何不知？他想要護住皇上，護住隨朝的江山，還有什麼比打入內部更加有效？

　　睿親王看中蘇封的重要性和能耐，想要策反他，幾次相聚，說出來的話都極有深意，兩人都是聰明人，點到即止，彼此明白意思即可。

　　所以蘇封必須收下這兩個人，才好同睿親王更拉近關係，博得他的信任。

　　然而事關重大，蘇封不能同曼玉明說，他將兩人帶回府裡，正愁著如何才能讓曼玉不去誤解，卻沒想到這些曼玉都明白。

　　「白姨娘和荷姨娘剛好有些寂寞呢，西邊兒院子大了些，再住兩個也是無礙的。」

　　曼玉的臉頰因為酒意染了淡淡的紅暈，不是她容易妥協，比起旁人，隔三差五地往家裡納人，或是流連風月，蘇封算得上是潔身自愛了。

　　不過兩個做樣子的妾室，曼玉不至於同蘇封置氣。

　　解決了心頭的事情，蘇封頓時覺著飢腸轆轆，百香醉雞香氣四溢，其餘的菜也都是合他口味的，蘇封就著美酒，幾乎一掃而空。

　　曼玉看他吃的香甜，卻總覺得有哪兒不對勁。

　　等桌子都撤下去了，她才發現，那壺酒都被蘇封給喝完了，他怎麼還沒有倒下去？！

　　「唔，這百香醉雞好吃是好吃，就是太少，下回子多買幾隻，為夫也就只喜歡這一樣骨頭多的肉類了。」

　　蘇封意猶未盡，覺著一隻沒吃過癮，可能是有曼玉陪著，吃什麼都覺著是美味的。

　　「原本是買了兩隻……」

　　曼玉無意識地說，忽然語氣有些詭異起來，「夫君可有覺得有哪兒不舒服的？」

　　「嗯？莫不是又想給為夫燉一些補湯？用不著，你身子弱留著喝好了。」

　　曼玉見蘇封條理清楚，言語清晰，這一看就是沒事兒的樣子，她這心裡陡然一沉，一個不好的念頭冒了上來。

　　「哎呀，哎呀哎呀，頭好暈，這酒果然後勁十足，小七，快扶住我去書房。」

　　蘇封還在納悶曼玉的眼神怎麼那麼奇怪呢，眼睛一掃桌上的酒壺心裡就咯噔一下，吃得太暢快忘了這事兒了。

　　「那兩個女子，就勞煩娘子了，為夫這頭……哎呀。」

　　小七垂著腦袋架著蘇封，步履沉重地往書房走去，大人這演得也太不像了，自己都沒被蒙過去，更何況夫人呢？

　　曼玉在原地抖得不行，太假了吧？這麼拙劣的演技放在蘇封身上行不通啊？他怎麼好意思拿出手的！

　　「夫人，兩位姑娘已是在外面候著了。」

　　曼玉這邊繼續咬牙切齒，她趁著蘇封「醉酒」可是做過相當多的蠢事的！這貨豈不是都心知肚明？那會兒一定偷偷在心裡忍笑忍的很痛苦吧？！

　　「夫人？」

　　「讓她們進來……」

　　曼玉深吸了一口氣，覺著腦仁隱隱作疼，葉皓文！這廝太卑鄙了，信誓旦旦地同自己說蘇封不勝酒力，自己也就相信了！

　　院門口緩緩走進來兩位女子，身形消瘦，卻別有一番纖弱猶憐的脆弱美麗。

　　身上的衣衫略顯輕佻，容色是極好的，便是曼玉瞧著，都覺得楚楚動人。

　　揚州瘦馬多是買些姿色上乘的貧苦人家的女兒，經過長時間的培養調教，或通詩詞書畫，或善琴棋歌舞，還有的則是看賬持家、爐食料理的能手。

　　這些女子待到姿色最出眾的時候，便會被賣給富商或是官員做美妾艷婢，若是無人採買，便會流落至秦樓楚館，下場凄慘。

　　二女盈盈跪拜，看得出被培養得十分懂禮數，方才走進院子皆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大人既然將你們帶回來了，你們便在府裡住下，府裡的人雖不多，規矩卻也是有些的，采薇，撥些使喚丫頭過去，順便告知她們府裡一些需要謹記的事情。」

　　「奴婢謹遵夫人教誨，必將盡心盡力伺候好夫人和大人。」

　　曼玉點點頭，讓人帶她們去西邊的院子，這會兒怕是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哼！

　　曼玉並不知曉這兩個美妾是誰送的，蘇封也只說了先收下來，至於如何處置並沒有說什麼，她便當真直接送到西院去了。

　　蘇封被小七架著離開了曼玉的視線之後，便將那副醉意給收了起來。

　　「我也是有些高興了，這才大意將這茬給忘了！」，他自言自語地晃了晃腦袋，曼玉今日不僅親自去百香齋買了他愛吃的菜，更是又親手為他做了一小壺酒，蘇封說的受寵若驚，當真是有的。

　　「大人，夫人對大人是打心眼兒裡感激的，小四說夫人出了懸壺堂便讓車直接去了百香齋，若是稍微耽擱了，怕是今兒就買不著了。」

　　小七笑瞇瞇地撿著蘇封愛聽的話說，大人心情好了，他們這些做下人的也才會心情愉悅，所以小七盼著夫人同大人每日親密無間才好。

　　「百香齋的醉雞極為有名，午上便售罄了也是正常，唔……，不過不是說買了兩隻嗎？一隻當真有些不過癮。」

　　這也是因為蘇封情緒鬆快了才會問這些細枝末節，曼玉做的酒配上百香醉雞，那滋味簡直絕妙。

　　小七沒說話，安靜地跟在蘇封的身後，夫人是買了兩隻啊，可不知道為什麼，居然送了一隻給孫望之！若是旁人也就罷了，不過是給相識的人送些吃食，這麼稀鬆平常的事兒，他居然不敢說了，只希望大人是隨口問的，並不要在意。

　　可蘇封是誰？手底下用的人，又有哪個的性子他是不了解的？

　　小七這種時候沒有開口。必然是有什麼事情。

　　蘇封停住了腳，轉過身看著小七，並沒有問第二遍，不過是盯著他須臾，小七的背後便開始流汗了，自動自發地交代了起來……

　　「孫望之？這小子怎麼會同曼玉遇上？」

　　「小四說孫大人剛好在那條街上巡視，便碰巧碰見了夫人，小四還說，夫人並未同孫大人說什麼，不過是得知孫大人也是來買百香醉雞的。才看在他是大人屬下的份上勻了他一隻。」

　　小七盡量讓語氣保持平靜。他說的是實情，多簡單的事兒呀，怪只怪葉家從前有要同孫家議親的意向，並且。這孫大人據說還是夫人自己選中的……

　　大人雖然不說。這心裡……。怕是也有些嘀咕。

　　「看來這軍中風紀確是鬆了些呢，巡視的時候都能想著去買醉雞？這種理由也有人會信？」

　　完了完了，大人方才的好心情似乎都不見了。巡視中偶爾做些別的事情，只要不離開街道，採買些東西的現象並不少見，孫大人這次許是要因此受罰了。

　　「除了這次，孫望之還有沒有出現在夫人的面前過？」

　　「這……」

　　「說。」

　　小七只能將包大鎚的事兒也說出來，「包大鎚是孫大人的管事，孫大人並不知曉夫人在懸壺堂，只想著同救了包大鎚娘子的人道一聲謝。」

　　「一個男人這般婆婆媽媽的成何體統？」

　　小七低著頭，從他跟著大人開始，大人似乎只有兩次有些不講道理，一次是分明之前才表示過對孫大人的欣賞，知道夫人與孫家打算議親之後，立刻改了口風，對孫大人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還有一次便是現在，大人曾經說過，能懂得護短，不讓自己的手下被欺負，又肯拉得下臉面為手下謀福的人，才能夠成大事，這會兒大人又說成是婆婆媽媽了……

　　蘇封的眉頭擰著，轉身繼續往書房走去，其實他知道沒什麼，京城就這麼大，想要遇見一個人也不是什麼難事，可曼玉遇見的是孫望之，他就不那麼舒服了。

　　那種人有什麼好？長得歪瓜裂棗不說，性子說的好聽是忠厚老實，說的不好聽就是呆板傻氣，曼玉怎麼會想嫁給那樣的人？

　　不就是想要舒適自在的日子嘛，還有人能比自己做的更好？

　　哼！

　　***********************************

　　府裡西邊的院子，白瑤和書荷見到有人來收拾屋子的時候，心裡千迴百轉，等當真見到又住進來了兩名千嬌百媚的女子，她們二人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

　　蘇大人又往府中納妾了？明明對她們二人都從不碰一下，卻又收用了別的妾室？

　　這怎麼可能？她們可是皇上賞賜下來的，蘇大人這般為之究竟是何意？

　　等安頓下來之後，白瑤和書荷便等來了新人同她們見禮。

　　「奴家依晴見過兩位姐姐。」

　　「奴家凝月見過兩位姐姐。」

　　白瑤和書荷笑容可掬地讓兩人起身，「都是自家姐妹，何需那麼多禮數？這邊院子大著呢，咱們剛說著舒適歸舒適，卻冷清得緊，這不，立刻又來了兩位如花似玉的妹妹，可不是就是緣分。」

　　白瑤笑著同兩人套近乎，依晴和凝月也盼著能快些同她們相熟起來。

　　王爺將她們送來蘇家，可不是享樂來的，囑咐她們的那些事情，若是讓王爺失望了，下場可不比淪落流鶯好多少。

　　白瑤和書荷雖然在宮裡也是由教養嬤嬤一手教出來，可畢竟沒有從小吃盡苦頭的揚州瘦馬來得有心機，不過幾日，已是弄清楚了她們到底是個什麼狀況。

　　「大人沒有收用她們，這是為何？」依晴坐在桌邊，鳳仙花汁染的指甲輕叩在桌面上，腕間一隻油潤的白玉鐲撞擊桌面，發出一下一下的聲響。

　　「月姐姐，莫不是這蘇大人對蘇夫人一往情深，又不得不接受皇上的好意才將那兩人帶回府中？」

　　「別亂想了，王爺自有定奪。咱們只要將知道的如實送出去便可。」

　　凝月停了手，將寫好的小紙條捲成細細的卷子，塞入一隻小竹筒中。

　　「王爺想知道的是蘇大人是否能成為他的臂膀，咱們姐妹可不能只在這院中套一套兩個妾室的話就滿足了，必要接近大人才成，既然她們說大人已有日子沒有踏足了，我們便可從夫人那裡著手。」

　　「我明白了，只是月姐姐，白瑤說夫人可不是那麼好接近的，她們便是想去請安。夫人都不耐煩見呢。」

　　凝月抿著嘴笑了笑。指了指日間白瑤示好送過來的茶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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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凝月姑娘和依晴姑娘不好了！」

　　西院伺候的下人趕過來同曼玉報信，說是前幾日才安頓好了兩位姑娘，不知道亂吃了什麼東西，這會兒一個嘔吐不止。另一個乾脆已是昏死過去了。

　　「快去請大夫來。」曼玉皺著眉。送去西院的東西都是一樣的。怎麼會吃壞了肚子？

　　「夫人，要去西邊兒瞧一瞧嗎？」

　　「……」曼玉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她覺著這事兒有蹊蹺，怎麼會剛入府就出了這檔子事？

　　白瑤和書荷雖然也想過點子接近自己接近蘇封，但到底是宮裡出來的，受了這麼長時間的冷落，也並沒有什麼出格的舉動，估摸著皇上也不會將心思歹毒的女子賜給蘇封。

　　西院也就那麼大，除了白瑤和書荷就只有剛住進去的凝月和依晴。

　　「讓大夫好生瞧瞧，不拘開什麼方子，都照著去抓。」

　　「是，夫人。」

　　……

　　西院中，凝月面無人色地伏在床榻抱著痰盂幾乎將膽汁嘔出來，虛弱得雙手都在發顫，全身痙攣，恨不得也同依晴一樣昏死過去才好。

　　可她不能失去意識，因此服用的量才稍微少一些，她需要見到蘇夫人，將前因後果說說清楚，她們剛入蘇家就受到這般對待，在皇上賜下的美人面前一點兒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凝月想同曼玉說清楚，她們一點兒爭寵的念頭都沒有，不過是身不由己，無法同自己悲慘的命運抗衡罷了。

　　她們願意侍奉在曼玉的左右，如同使喚丫頭一般地服侍她。

　　凝月將這些話在腦子裡一遍一遍來回想著，來回潤色，甚至說到哪一個詞的時候哽咽兩聲都想到了，只等憔悴可憐地博得曼玉的同情。

　　然而大夫很快便來了，診斷了一番之後，「刷刷」地開了方子，下面的人也動作迅速地下去抓藥煎藥。

　　一切都有條不紊地行進著，凝月和依晴身邊兒伺候的下人動作輕緩，生怕讓她們更加難受，一絲怠慢都沒有。

　　可為什麼總聽不著蘇夫人來的消息呢？

　　「夫人……，夫人何時會來？」

　　小丫頭抬起了頭，眼中儘是疑惑，「夫人？夫人沒說要來呀，不過夫人說了，讓姑娘好好兒得養身子，姑娘才進府便出了這種事兒，夫人定然是會徹查的，讓姑娘千萬心安了。」

　　「夫人……不來嗎？」

　　凝月都忘了手裡還抱著痰盂，手顫得幾乎滑落下來。

　　怎麼會不來？便是再富貴的人家，後宅生出事端，當家主母就是做做樣子，也是要出面的。

　　後宅不安定，那便是大忌，就算心中不耐，慰問一下遭到陷害的妾室，說兩句場面話也是必要的。

　　可是蘇夫人怎麼可能連個面兒都不露？莫非她當真仗著蘇大人的眷寵如此忘乎所以了？這樣的話，自己同依晴的罪不是白遭了？這還是次要的，這樣的人，她們又該如何接近才好？

第二百二十五章　別苑

　　凝月終究沒有等來曼玉，這種藥的效力她心裡清楚，並非只是做做樣子而已，究竟是不是中毒，中得深不深，是瞞不過大夫的。

　　為了想要博取蘇夫人的憐惜，凝月只能對自己下狠手。

　　然而她卻沒有料到，蘇夫人從頭到尾，都只讓了身邊的人過來安撫她們，好言好語地伺候著，一應用度都更提了一個檔次，完全超出了尋常富貴人家妾室的分例。

　　給她們用的藥材也都是上好的，一點兒錯處都沒有，凝月能從身體恢復的狀況中感覺出來，每日都有大夫入府為她們診斷，甚至專門撥了一個廚娘為她們做恢復身子的膳食。

　　白瑤和書荷那裡，夫人也下了禁足的命令，在查明事情真相之前，不再讓她們與凝月依晴接觸。

　　如今，凝月這裡身邊兒時時不離人，說是夫人的恩典，可這樣就形同監視一樣，凝月就是想要再做什麼手腳，都沒有辦法做到。

　　這與她心中預估的情況相差甚遠，似乎如同蘇夫人洞悉了她所有的打算一樣，可明明她們只見過一面，凝月也自信她們二人給蘇夫人留下的印象並不差才是。

　　……

　　「大人，屬下截獲了這個，請大人過目。」

　　小七將一隻小竹筒呈了上去，一旁還有一隻竹籠，裡面關著一隻十分尋常不過的灰撲撲的鴿子。

　　蘇封接過去，鼻尖隱隱聞到火油的氣味，小竹筒是密封著的，裡面的東西應該也浸了火油，打開來的話。短時間內便會自行損毀。

　　這兩位美姬是睿親王一直養在身邊的，說必定並不止這點兒手段，裡面寫的內容怕是也用了特殊的方法不讓人知曉。

　　蘇封勾了勾嘴唇，他對睿親王暗暗調查的這些年，也不是白白消磨時間的。

　　動作迅速卻無比輕柔地將竹筒開啟，蘇封從裡面將捲成細卷的紙條抽出來，眼睛快速地掃過。才剛看完。紙條果然自行焚燒起來。

　　一旁有人遞上濕軟的帕子供蘇封凈手，並將地上的灰燼清理乾淨。

　　「去讓人學著凝月的字跡重寫一封，紙用羅紋宣。墨用畫眉墨，用臘月截獲的那封書信方式寫了，說一切安好，府裡的兩個妾室深得我的喜愛。」

　　小七低頭應下。心中卻是咋舌，也只有大人能在須臾的時間內注意到這麼多細節。

　　「寫好呈上來我瞧過之後。還用這隻鴿子傳出去，切勿打草驚蛇。」

　　「屬下遵命。」

　　京城的某個別院內，葉曼璟仰頭望著四方的天空，藍得讓人醉心。

　　小的時候。她總愛窩在娘的懷裡，盯著天空一看就是許久，說些傻氣的話。惹得娘親一陣輕笑，由著她發傻。

　　那時候。一旁總跪著楊姨娘和庶姐，娘親心裡暗恨俞姨娘和她那個孽種，卻礙於爹爹一時動不了，只能將怨氣撒在楊姨娘母女的身上。

　　葉曼璟那會兒特別有優越感，她小小的年紀，卻已經明白有些人從一生下來就是低人一等，合該讓她這個嫡女呼來喚去、戲耍踐踏。

　　可如今，葉曼璟只能寄身於這個小小的院落中，只兩個僕婦和一個丫頭看著，連一步都不能離開，而葉家的兩個庶女，一個過的平淡卻舒適，另一個，則富貴滔天，人人都想巴結。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生活變得那麼不如意了呢？

　　嫡女的優勢一點兒一點兒消失，娘親手中失了權利，在府中的地位每況愈下，甚至被一個莫名的馨姨娘給取代了。

　　惹怒了爹爹，輕信了奸詐的下人，她們母女被趕出家門，從此寄人籬下。

　　原先描畫得那麼美好的日子，她會飛上枝頭變鳳凰，受盡未來夫婿的疼寵，卻最後只落得一個妾室的名頭，甚至為了給未來的當家主母挪地方，被趕來了這裡，鬱郁度日。

　　若是娘親在的話，她怕是要心疼死了……

　　對了，葉曼璟的眼睛亮了起來，她還有娘呢，還有娘的那些嫁妝。

　　進蘇家的時候，她聽了舅舅的話，只帶了些細軟過去，這會兒手頭已是空了，便是想賄賂一下別苑的奴僕都囊中羞澀。

　　娘的嫁妝可不少，若是能有了那些，先不說能不能回到蘇家，能讓如今的日子略作改善，也是極好的。

　　葉曼璟頹然的情緒似是頓時飽滿起來，立刻就想讓人去趙家打聽一下情況。

　　可院中的僕婦哪兒肯願意？若是讓蘇家知道了，她們可沒有什麼好果子吃的。

　　「嬤嬤，嬤嬤我求求您，您也是有子女的，我娘病重，我這個做女兒的已是很久沒有見到她了，如今我也不求什麼，只想知道我娘是否還安好……」

　　「璟姨娘，您就別為難我這個老傢伙了，夫人體恤您失了孩子，讓您在這麼好的別苑中養身子，您就乖乖地安心養著便是，嫁進了蘇家，便只是個妾，也已經算是蘇家的人了，旁的什麼，老奴勸您還是別去想了。」

　　葉曼璟心中憤然，早已在腦子裡將這個僕婦砍成十段八段，可她這會兒還要仰仗她，於是只能耐著性子仍舊討好著，「嬤嬤說的極是，夫人如此心慈，我該好好感恩才是，如今讓嬤嬤多費心，我這心裡多是過意不去，想著要如何感謝嬤嬤，卻礙於……」

　　葉曼璟的眼神晦暗下來，並沒有錯過僕婦眼中的不屑。

　　她們誰願意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伺候葉曼璟？要油水沒油水，要什麼沒什麼，便是蘇家送過來的分例，有時候都是缺斤少兩的。

　　關鍵這個主子手裡還沒個銀子，害的她們也要跟著過苦日子！

　　「唉，也是當日大人催的急，我想著日後總有時候回去趙府，將那些珠翠金銀抬回來，哪兒知道卻發生了這麼許多事情……」

　　葉曼璟嘆了口氣，看向明顯感興趣起來的僕婦，眉眼間充滿了無奈，「我娘給我留下了大筆的嫁妝，當日我娘被爹爹誤解休妻之後，將她所有的嫁妝一樣不少地都給退回去了，娘都留給了我，只是那會兒我還沒有嫁人，便放在了趙家。」

　　「嬤嬤待我如此盡心，我早想著要感謝嬤嬤了，只要將那些嫁妝都拿回來，便是在這院子裡靜養，也會舒坦些吧？」

　　葉曼璟的眼睛看著僕婦，臉上是討好地笑容，一點兒稜角都沒有，極好欺負的樣子。

　　不得不說，葉曼璟的話戳中僕婦的心了，若不是在主宅裡混不下去了，她怎麼會來到這裡？手頭緊缺，便不能打點，在下人中混得一點兒都不好。

　　可如果有錢了，還怕沒人搶著奉承嗎？再說，一個已經不得寵的姨娘，除了仰仗著她們還能如何？蘇府可是絕對回不去了。

　　「這……，姨娘也是一片孝心，老奴少不得要幫你幫這一趟了。」

　　「多謝嬤嬤，多謝嬤嬤！」

　　葉曼璟一點兒架子都沒有，同一個奴僕道謝，心中卻是恨得滴血。

　　她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了，蘇黎之前說的那些甜言蜜語，不過是兩片嘴皮碰一碰罷了，自己被強送過來，他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甚至連面兒都不露。

　　這樣的人還有什麼指望？

　　只要拿回了嫁妝，葉曼璟絕對要離開這裡，她有的是仇恨和時間，慢慢地蟄伏起來，等待時機。

　　僕婦受到財物的誘惑，當真帶著葉曼璟的信物偷偷地去了趙家，她仗著自己是蘇家的下人，姿態擺的十分高傲。

　　可誰知等她報上了名字之後，趙家壓根兒就沒有理睬。

　　「我可是璟姨娘跟前兒的，要見見她的娘親趙氏，什麼叫沒有這個人？」

　　「這位嬤嬤還請見諒，小的想起來了，您呀，找的可是葉二小姐的母親？那您來這裡可就來錯了。」

　　「此話怎講？」

　　趙家門房的管家笑容可掬地同她解釋，「葉家二小姐的母親是趙家的出嫁女，被休回來的時候已是病入膏肓，趙家老太太心軟，收留了一陣子，可也沒能救回來，就前陣子，那趙氏便病死了，已經出了喪，您來這裡自然是找不到人的。」

　　「什麼，死了？！」

　　老嬤嬤不敢置信地叫出聲兒，璟姨娘可是信誓旦旦讓她來找趙蓮雲的，怎麼可能就死了？

　　「回來的時候便已經不能動了，若不是老夫人和太太心善照料著，哪兒還能撐這麼久？」

　　「那、那璟姨娘的嫁妝呢？」

　　管家挑了挑眉，「嬤嬤是在同我說笑呢？葉家二小姐可是做妾去的，自古為妾還有什麼嫁妝？嬤嬤是蘇家的人，這些道理如何不懂？」

　　被趙家這麼一個小門小戶的管事看輕，僕婦的心裡一肚子惱火，可她總不能這麼白來一趟啊，於是厚著臉皮問清楚，「我們璟姨娘說，她的娘親從葉家被休會來，可是帶了大筆的嫁妝，都留給了她，如今便是讓我這個老婆子來取的。」

第二百二十六章　暗湧

　　「嬤嬤，蘇家是什麼樣的人家？還缺這些嚼用？我們老太太和夫人照料趙氏難不成不用花費？趙氏彌留之際，可都是太太忙前忙後的，那會兒子你們璟姨娘在哪兒呢？」

　　管家「呵呵」地嗤笑一聲，「趙氏臨終前不斷地哀求太太，給她用參湯吊著命，為的也就是能見見女兒最後一面，去了蘇家多少人，你們璟姨娘連個面兒都沒露，那些昂貴的人蔘我們太太可是眉頭都沒皺一下就給用了，趙氏那點兒嫁妝能有多少？早沒了。」

　　「這……這、這……」

　　「別這呀那的，咱們都是下人，主子的事情也說不上話，只是老夫人因著葉二小姐的薄情寡義，早已恨上了，那趙氏是老夫人的愛女，到臨終都不肯閉眼睛，老夫人說了，只當她沒有葉二小姐這麼個外孫女兒，嬤嬤還是請回吧。」

　　僕婦被管家一頓話說的面紅耳赤，饒是平日就已練就出來的臉皮，這會兒也不住了，只能訕訕地離開，心中已是將葉曼璟罵了個狗血淋頭。

　　真是晦氣！居然讓自己過來找一個死人？該不是葉曼璟平日見自己耍滑躲懶故意報復自己的吧？真是個賤皮子！一個無人問津的姨娘還搞這些妖蛾子，也是吃飽了撐的，看樣子要再清減些才好！

　　僕婦一路謾罵著回到了別苑，卻見院中站著個人，俏麗的裝扮，梳著蘇家丫頭的髮式，上面簪著的釵環卻要更加亮眼些。

　　「冰琴姑娘？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僕婦立刻上前行禮，笑出來的褶子成了一朵菊花。

　　冰琴嫌棄地揮了揮手，「別的且不說，嬤嬤，夫人可是讓您一刻也不能離開這院子的，您這會兒上哪兒去了？」

　　「是我讓她出去的，怎麼，我連指使一個下人做點事兒都不成嗎？」

　　葉曼璟靠在椅子上幽幽地出聲，臉上滿是不屑，不過一個丫頭有什麼資格在這裡氣焰囂張？不就是巴結上了夫人嗎，自己都落得這個下場，她以為她又能如何？

　　「看姨娘說的，這當然成，只是夫人若是知道了，便不好交代了，奴婢也不過是下人，究竟夫人會不會追究，那就要看夫人的意思了。」

　　冰琴嬌笑著轉頭看向僕婦，「嬤嬤，我記得您在主宅還有個兒子吧？如今也不小了，該是成家的時候，夫人心裡惦記著呢，不過您這偷偷摸摸地出去，怕是會有些影響的吧？」

　　兒子是僕婦心中唯一的寄託了，一聽冰琴將自己的兒子提出來，嬤嬤立刻不住，「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還請冰琴姑娘替老奴多說說好話，老奴也是被騙了！」

　　「璟姨娘嫌棄主宅送來的分例少，懷疑是老奴私扣了，便誆了老奴去趙家，去給她已經死了的老娘問候一聲，老奴染了一聲的晦氣不說，還因為憐惜了姨娘的孝心要牽連到老奴的兒子，老奴冤枉啊！」

　　「你說什麼！」

　　葉曼璟「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臉色煞白，像要吃人一樣盯著僕婦。

　　那僕婦被嚇了一跳，後又想著自己的兒子，便鼓足了勇氣，「老奴說什麼姨娘心中該明白才是，趙氏已經病逝多時，死前將自己的嫁妝統統花了個乾淨，姨娘分明知道，卻還讓老奴去受人欺辱，不是刻意陷害是什麼？」

　　僕婦又垂著頭伏在冰琴地腳下哭訴，「還望姑娘念在老奴衷心的份上替老奴瞞了這一次吧，老奴給您磕頭了。」

　　「我娘死了？我娘……死了？」

　　葉曼璟雙眼泛直，空洞無神地只能喃喃輕念著，這不可能，這如何可能？那麼疼愛自己的娘親，怎麼捨得一聲不吭地就丟下自己？

　　「是你？」葉曼璟忽然看向冰琴，「是你同我說我娘一切安好的！你收了我那麼些東西，卻說了胡話來騙我？！」

　　「姨娘說什麼呢，我可是蘇家的丫頭，怎麼會知曉趙家的事情？姨娘太高看我了。」

　　冰琴毫不在乎地笑了笑，那可是夫人暗許的，她才不會承認。

　　「分明就是你！信誓旦旦地回了我說我娘沒事兒！我娘死了！我連她什麼時候病逝都不知道！都沒能去她床前磕個頭！你這個賤人！你這個賤人！」

　　葉曼璟失了理智，張牙舞爪地就要往冰琴那裡撕扯過去。

　　冰琴嚇了一跳，連忙避開，可葉曼璟哪兒會放過她，幾個回合便扯住了冰琴的身子壓在地上，尖長的指甲照著她那張姣好的面容就抓了過去。

　　「救命啊！殺人啦！」

　　冰琴拚死抵擋，然而她也不過是個下人，旁人瞧見葉曼璟可怕的模樣，哪兒敢上前攔著，都生怕波及了自己。

　　臉上傳來的疼痛讓冰琴也奮起反抗，可如今的葉曼璟早失了心性，壓著冰琴不放手，就朝著她露出來的地方猛抓。

　　一個丫頭罷了，以為攀上了夫人的高枝兒就萬事大吉了？整日妖妖嬈嬈地賣弄風情，以為自己是瞎子看不見？

　　居然敢騙了自己，居然敢收了自己的好處卻用謊話來矇騙自己！

　　葉曼璟下手越來越重，眼前被憤怒的猩紅給蒙蔽了，手底下不停閃躲的冰琴面容扭曲，白皙的皮膚染了紅色奇異地有種妖艷的美麗。

　　漸漸的，葉曼璟有一種錯覺，似乎在她身下拚死反抗的人變成了葉曼玉，那張絕色的容顏逐漸支離破碎。

　　異樣的滿足感充斥了葉曼璟的胸腔，心中的葉曼玉凄慘哀嚎著，讓她壓抑著的憤怒和怨氣統統地發洩出來，於是她下手的越發狠厲。

　　眾人見著冰琴的反抗越來越虛弱，心道不好，趕緊一擁而上將葉曼璟給扯開，底下的冰琴已經不會動了，面上一片血痕，幾乎看不出原樣，脖子上也是一道深深的淤痕。

　　葉曼璟的指尖滴著血，被人反縛著雙手，卻看著躺在那裡的冰琴裂開了嘴，「呵呵呵」地發出了滲人的笑聲……

　　蘇家大房的璟姨娘瘋了……

　　曼玉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裡微顫了一下。

　　好好兒的人，怎麼就瘋了？

　　「聽說是將一個丫頭生生給掐死了，把人的臉都抓開了花，嘴都豁開了，太嚇人了！」

　　小紅這個包打聽又重出江湖，自打盈如許給了前院兒小陳管事之後，打聽的活計就落到了小紅的肩上，提成了貼身丫頭之後，更是幾乎葷素不忌，但凡覺得曼玉會感興趣的，她能將人祖宗十八代都給挖出來。

　　「蘇家都震驚了，但還是請了大夫來瞧瞧，說是璟姨娘因為小產精神遭到了打擊，魂魄飛散，已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

　　「蘇家大爺成親的日子近在眼前，出了這種事情，怕是剛好合他們的心意呢。」

　　曼玉不喜不怒地將賬本放到一旁，揉了揉眼睛，不行，這樣記賬的方式讓她來看，簡直是摧殘，繁複混亂不說，還容易出現錯誤，改日得做個範本讓掌櫃的們都改進一下。

　　「夫人說的是呢，如今璟姨娘仍被關在蘇家的別苑裡，只是不是養身子了，是防著她再傷人，據說屋子的門用鐵鏈子拴著呢。」

　　曼玉搖了搖頭，表示不想再聽葉曼璟的事情。

　　到如今，她對葉曼璟的恨意已沒有之前的強烈了，葉曼璟並不聰明，不過是仗著有一個疼愛她的娘，和一個蠢笨的對手罷了，前世能順風順水，踩著葉曼玉當墊腳石的風光，這一世再也看不見。

　　不過說起來，自己似乎也是仗著別人的疼寵呢，爹爹的，祖母的，二哥哥，還有……蘇封。

　　就這樣吧，葉曼璟如何，她一點兒也不關心，只是她的下場，怕是不會善終了。

　　……

　　「夫人，西院的那兩位似乎已是大好了，想到您跟前來磕個頭。」

　　「用不著，讓她們安安分分地就是最好，順便讓人去說一聲，她們會中毒，是因為小丫頭錯端了白姨娘做來藥鼠蟻的點心過去，犯錯的小丫頭已經杖斃了，讓她們安心。」

　　「采薇姐姐，還是我去說吧，夫人說了，您和木檀姐姐這陣子就專心待嫁即可。」珍眉上前攔住采薇的身形，溫柔地笑著出了屋子。

　　采薇有些悵然若失，雖知道夫人是好意，可總有些自己已經派不上用場的失落感。

　　「瞧瞧，不讓她做事還埋怨起來了」，曼玉好笑地取笑采薇，「你們倆呀，等嫁了人，再生了孩子，可就沒什麼舒服的日子了，還不趁現在多消遣消遣？」

　　「夫人嫁給了大人，奴婢瞧著夫人更懶散了……」

　　「……」曼玉居然啞口無言，若不是日子真的過於散漫，她也不至於用賬本來打發時間……

　　就是她不去管那些鋪子，每月也會有源源不斷的銀子送過來，生計是不用操心的，後宅的妾室，白瑤和書荷就不用說了，大概也習慣了從皇宮搬到另一個住處，好吃好喝地養著。

　　至於凝月和依晴，不管她們倆打什麼主意，曼玉就是堅持不見，送過去的人比她院子裡的都多，只要別讓她們生事兒就成，蘇封那裡自有打算。

　　所以她真的挺悠閒的……

　　只是曼玉心中有隱隱的不安，她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總覺得如今的安逸並不安穩，似乎像是風雨前的平靜一般，裡面藏著波濤洶湧。

第二白二十七章　成親

　　采薇和木檀出閣的那一日，曼玉看著兩人身穿大紅色嫁衣，頭上戴著鳳冠，盈盈地朝著自己跪拜。。

　　還記得她當穿越過來，陪在自己的身邊的便是采薇，後來祖母又將木檀給了自己，這兩人便從此一直陪著她，不離不棄。

　　「成親了以後要好好兒地相夫教子，不可任意妄為，不可任性驕縱……」，曼玉回想著自己出閣的時候，祖母是怎麼說的，「……以夫為綱，恪守德行……」

　　說了些場面的，這些文縐縐的曼玉早不耐煩了，「若是他們敢欺負你們，是他們的錯，只管到我跟前來訴苦，雖然小紅似乎不是他們的對手，但還有大人在呢，他要是不幫你們做主，我就跟他鬧，不過你們也不能太欺負小四和小七了，要記得，打一耳光還需給一顆糖，這樣方能……」

　　「夫人！」

　　跪在下面的采薇和木檀齊齊地開口，夫人這說的都是什麼呀？還讓不讓她們安心出嫁了？

　　「夫人千萬別為了奴婢同大人置氣，大人對您有情，夫人該珍惜才是，奴婢們能有夫人憐惜，已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天涼的時候，夫人在屋外打盹的習慣便要改改了，仔細著了涼，別總是說不礙事，那些藥丸再管用，也比不上健健康康的強。」

　　「珍眉晚上別由著夫人亂喝甜水，免得積食夜裡睡不好，若是胃難受了，用熱熱的水袋捂一捂，再揉一揉就好……」

　　「還有小紅，夫人就交給你了，千萬別讓人傷到夫人，我們不會功夫，就都指望你了……」

　　采薇和木檀忽然覺得她們還有好多好多事情沒來得及囑咐珍眉和小紅，萬一她們不記得了怎麼辦？她們怎麼能這麼安心地出嫁？

　　「行了，都去吧，離了誰我也能活下去，你們好好兒的，我就放心了。」

　　曼玉紅著眼睛揮了揮手，嘴邊是她習慣的溫柔笑容，美麗得出塵，卻掩藏不去裡面的捨不得。

　　采薇和木檀看得愣住，眼中的淚水同紅蓋頭一起落了下來……

　　蘇家也在這一日娶親，場面比曼玉這裡要大太多了。

　　吹奏彈唱的花轎隊伍從陳家將陳三姑娘風風光光地接了回來，從排場上看，真真是一點兒不輸給當日蘇二公子成親的時候。

　　不過還是有些明眼人能瞧出之間的區別。

　　「蘇二公子撒出來的喜錢都是碎銀子！」

　　「喜糕也是福壽堂的油紙包的，那麼多，得多少錢啊。」

　　「蘇大公子的就寒參了些，不過比起尋常百姓成親撒出來的已是強了許多了。」

　　「就是，蘇二公子抬進葉家的聘禮可是一分不少地抬回去了，那才是當真疼女兒的，陳家也落了些下風。」

　　「不過也能理解，蘇大公子的聘禮你們細瞧了沒有？抬數是多，但到底不如蘇二公子的實成，二公子可都是真金白銀，不遮不藏地給人看的，大公子就……」

　　這也是沒事兒做的人閒磕牙，將蘇封和蘇黎的親事對比了一下，特別自豪地做出了定論。

　　不管如何，蘇家大公子的親事也是極熱鬧的，飯後茶餘少不了要拿出來做談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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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家三小姐，陳雪慧，嬌滴滴地站在蘇夫人的面前，下巴微揚，輕輕地蹲身，給蘇夫人行了禮。

　　「快起來快起來，都是一家人了，哪兒要那麼見外？嘖嘖，陳夫人這是怎麼養的，能養出這般水靈的姑娘來，可羨慕死了我了。」

　　蘇夫人拉著陳雪慧的手拍了拍，順勢將腕上的鐲子套在了她手上，「如今嫁入了我們蘇家，我可答應過你母親，要將你當作親生女兒來看的。」

　　「多謝母親。」

　　陳雪慧笑了笑，臉上卻是帶著改不掉的高傲，讓蘇夫人有些看不慣。

　　不過一想到陳家會給黎兒帶來多少助力，蘇夫人的笑容便越發和氣起來，這點兒看不慣便也算不得什麼。

　　「我呀，這心裡總算了結了一件事兒，黎兒這孩子到了這個年歲，親事兒一點動靜都沒有，問他總說是男人要以事業為重，現在想想，這孩子的緣分原來在這兒等著呢。」

　　「以事業為重？不是說屋子裡原先還有個妾室嗎？」

　　蘇夫人的臉色變了變，陳三姑娘驕縱任性她是有些耳聞，只沒想到這般任意妄為，自己這個長輩話音還沒落呢，那邊就面不改色地反駁她的話了。

　　這是誰家的規矩？！

　　「你說那個妾室呀，唉，也是說來話長，本就是個同蘇封不清不楚的，黎兒這孩子心軟，被那個女人三言兩語地誆騙，就起了同情心，這才給她一個安身的地方，哪知道……」

　　蘇夫人搖了搖頭，「哪知道那個女人背著黎兒與蘇封暗通曲款，卻不想被蘇封的正室，又是她的妹妹發覺，用了藥將她腹中的孩子落了，蘇封對此一聲不吭，任由那個妾室痛失愛子發了瘋，又將府裡的下人錯認成了她狠毒的妹妹，生生將人給掐死。」

　　陳雪慧聽得將信將疑，她也聽過蘇家的的這些事，畢竟要同蘇家議親，母親早就已經打聽清楚了。

　　似乎，蘇夫人說的也能對得上，那葉曼璟之前確實同蘇封牽扯不清。

　　「娘子，也是為夫沒有考慮周全，光想著那個女子著實可憐，卻沒想到後果，讓娘子心裡不舒服，是為夫的錯。」

　　蘇黎態度端正地認錯，他的那張臉十分能唬人，嚴肅誠懇的面容，眼裡卻帶著歉意與深情，讓陳雪慧臉色稍霽，甚至飛紅了臉頰。

　　「是妾身誤會了，只是妾身從小便嚮往『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所以才會……，還望夫君切莫介意。」

　　「娘子對為夫如此深情，為夫怎會介意？」

　　蘇黎笑著回望陳雪慧，心裡卻是無限鄙夷。

　　還「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她憑什麼？又不是多絕色的人，讓他這一輩子只看她這麼一個人，怎麼可能？

　　不過娘之前便說過，先哄著一些，左右新婚燕爾倒也新鮮，待他同睿親王搭上線，還怕制不住一個陳家？

　　「嘩啦嘩啦，吱呀」，門上的鎖被解開，一名孔武有力的僕婦推開門，面上帶著虛假的笑容，「璟姨娘，該用藥了。」

　　葉曼璟抱著膝蓋坐在床榻上，聽見有聲響才將頭從膝間抬起來，緩緩地扭過頭。

　　饒是日日見著，僕婦心裡也是一突。

　　葉曼璟頭髮披散著，幾乎將一半的面頰蓋住，那日冰琴拚死反抗留在她臉上的傷痕，結出了一條一條的痂子，彎彎曲曲地，好似爬著一條一條的長蟲。

　　空洞的雙眼一點兒神采都沒有，嘴唇一絲血色也無，幼童腦子裡想像出來的鬼怪也不過如此了。

　　「該用藥了……，姨娘喝了就會好的。」

　　見葉曼璟沒有反應，僕婦又說了一遍，並上前將藥碗放在葉曼璟能勾到的地方。

　　葉曼璟挪動了一下，被子蓋著的雙腳，發出金屬撞擊的聲音。

　　也只有這樣，僕婦才敢進來給她送吃的送喝的，能親手掐死一個下人，那可是惡魔才能夠做出來的事情。

　　葉曼璟的眼睛慢慢地移到藥碗上，裡面有大半碗漆黑的藥汁，不用試也知道定然苦澀得讓人作嘔。

　　這樣的日子有多久了？葉曼璟不知道，她似乎很久很久沒有出過屋子了，也很久很久沒有見過外面的陽光了。

　　大家都說她瘋了，葉曼璟並不這麼認為，她怎麼會瘋了呢？她都已經將葉曼玉給剷除了，還有什麼能夠擋著她呢？

　　「姨娘，趁熱喝吧，葯涼了，效果便不好了，待你身子養好了，大爺還等著接您回去呢。」

　　僕婦的聲音略顯嘶啞，像是嗓子裡磨著什麼顆粒一樣，在昏暗的屋子裡，有著奇異的色彩。

　　「大爺，……，會來接我？」

　　聽見葉曼璟的聲音，僕婦立刻來了精神，不停地點著頭，「會呢，大爺今兒還問了姨娘的情況，讓您好好兒喝藥，他還等著同您吟詩作對，風花雪月呢。」

　　僕婦搜刮著僅有的辭彙敷衍著，再次將溫熱的藥碗送到葉曼璟的面前。

　　這回，葉曼璟當真伸手接了，僕婦喜出望外，之前送來的藥都給她潑掉了，若不是不想再生出事端，她們也不用這麼麻煩。

　　將藥碗捧在手裡，葉曼璟盯著藥汁倒映出來的影子，這是自己呢？怎麼可能？！

　　怪不得她還沒有得到葉曼玉的命運，是因為她還病著，對，她要趕緊將身子養好，沒有了礙事的葉曼玉，她必將能得到她想要的那些！

　　「咕咚咕咚」，葉曼璟一口氣將味道噁心至極的藥汁一口氣喝掉，喝得太急了，從嘴邊溢出了一些。

　　然而她全然不在意，喝了藥，她就該好了吧？

　　蘇黎已經後悔了，他在等著自己，那陳家小姐又算的什麼？

　　還有蘇封，他該是也後悔了吧？後悔娶了那個低賤的庶女！沒關係，自己不介意的，蘇公子終究會發覺自己的好。

　　葉曼璟感覺有些飄飄然，彷彿已經見到蘇封和蘇黎圍在她的身邊，那個僕婦說的也是假話，她娘還活的好好兒的，就好像從前一樣。

　　可是忽然的，葉曼璟又見到了葉曼玉，同她印象中的富貴榮華一點兒都不像，消瘦虛弱得可怕，她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看，然後咧開嘴滿足地笑起來，「二姐姐，你可來了……」

　　「姨娘？璟姨娘？」

　　僕婦瞧著藥丸從葉曼璟的手裡滑落，在被子上滾了一圈兒，留下一道藥漬。

　　然而她的聲音，葉曼璟卻已經聽不見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玉佛

　　知曉葉曼璟病死的消息時，曼玉並不覺得奇怪。

　　後宅深院中埋葬了多少鮮活水嫩的生命，為了爭得寵愛，為了出人頭地，將一個個嫩生生的水靈女子，磨礪成冷心冷血的人。

　　葉曼璟如今只是一個妾室，一個她曾經無限鄙夷的妾室，陳家姑娘進門時那樣的隆重，足以說明蘇家有多看重，葉曼璟自然是不合適繼續存在的。

　　這一世，塵歸塵，土歸土，前世的恩怨已是了斷塵埃，曼玉搖了搖頭，起身將窗戶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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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璟姨娘病逝了。」

　　蘇夫人的眼中閃了閃，揮了揮手表示自己知道了，轉頭看向陳雪慧，「也是個命苦的，攤上那麼一個心狠的庶妹，唉，好生安葬了吧。」

　　「葉曼玉此人媳婦見過，在掌院學士容府做客的時候，那當真是個沒規矩的，將端華郡主氣得心口作疼，一點兒女子該有的賢淑涵養都沒有。」

　　陳雪慧皺著眉翻著白眼表示她的不屑，「那樣的女子，當初母親為何要將她娶進蘇府？」

　　「此事，也說來話長，這又哪兒是我能決定的？蘇封從皇上那兒求了恩典，親事不讓任何人插手，他就瞧上了那般提不上筷子的，我又能如何？」

　　「那到底是母親的子嗣，母親怎麼就管不了了？」

　　蘇夫人覺著同陳雪慧聊天也不是一件特別舒心的事情，她們能聊到一塊兒去不錯，可陳雪慧時時不自覺流露出來的高高在上，和不甚尊重的態度，讓蘇夫人心裡堵得慌。

　　蘇家目前確實要仰仗著陳家。黎兒這幾日去陳府去得比回蘇府都要勤，他說別看驍騎參領只是個正三品的官，起到的作用卻是舉足輕重的。

　　能否得貴人的青眼，單看他能讓陳大人信任他幾分了。

　　所以蘇夫人即便有些不大願意，仍舊要對陳雪慧表示出無限地關愛喜歡。

　　「雪慧呀，你剛入蘇府，若是有哪兒覺得不習慣。可不許同母親見外了。這兒就是你的家，缺什麼千萬別不好意思說。」

　　陳雪慧點了點頭，忽而想到了什麼。「母親，別的倒不打緊，只是媳婦在閨中的時候，娘為我去高僧那裡算過生辰。說是媳婦是天降福星大富大貴之命，然而媳婦的貴氣太重。怕家裡壓不住，娘花了大價錢從高僧那裡請了一尊玉佛回來，方能壓一壓。」

　　「高僧曾說，玉佛請回去便不能挪地方。若是日後媳婦換了旁的住處，定要重新去他那兒請佛才成呢，媳婦這兩日夜裡總也睡不安穩。怕就是屋裡沒了玉佛的緣故。」

　　蘇夫人只想翻白眼兒，這麼拙劣的騙銀子的伎倆陳家夫人怎麼就信了？不過陳雪慧深得陳家夫人的寵愛。興許知道並不靠譜，但也願意花錢讓陳雪慧高興高興也是有的。

　　「這有何難？不過是一尊玉佛，母親也給你請回來便是。」

　　蘇夫人慈愛地笑著，想也沒想便應了下來。

　　陳雪慧十分高興，臉上的笑容變得甜美可人起來，「多謝母親，娘說的沒錯，母親果然是頂頂好的呢，娘為媳婦請玉佛之後爹爹都說了兩句，沒想到母親想都沒想便同意了，媳婦當真沒有嫁錯人家呢。」

　　蘇夫人倒抽一口氣，硬生生壓住驚恐的情緒，小心翼翼地問，「陳大人都說了兩句？這又是為何？莫非……」

　　「也沒什麼，只那玉佛可是高僧開光，難得一見的，將佛請入家中自然要有十足的誠意才行，娘便多花了些銀子。」

　　「……那是花了多少？」

　　「也沒多少，高僧瞧著我娘誠心，只收了一千兩銀子當作是善緣了。」

　　「……」

　　蘇夫人只覺得小心肝兒陡然跳得激烈了起來，一千兩！一千兩去請一尊勞什子玉佛？陳家大人怎麼只說了兩句？怎麼不好好兒抽死這敗家母女一頓？

　　隨朝一品官員的月俸也不過八十七石，算下來一白兩銀子都沒有，當然，陳家也不可能只靠著陳大人的俸祿過活，可陳夫人卻隨隨便便就花了一品官員將近一年的俸祿，就為了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一個和尚的胡言亂語？

　　「母親咱們何時去請佛？不如就明日吧，屋裡沒了玉佛，媳婦這寢食難安的，若是身上的貴氣太過霸道，影響了夫君該如何是好？」

　　陳雪慧滿臉愁容，也不等蘇夫人作答，起身嬌憨地朝著蘇夫人甜笑，「媳婦先回去準備準備了，也剛好能替夫君求一柱香呢。」

　　說完，拎著裙子轉身便輕盈地退出去了，只留下蘇夫人一臉菜色地依靠在椅子上。

　　「貴氣？可不就是貴氣嗎？！這簡直就是散財童子啊！」

　　蘇夫人拍著椅子的扶手，胸口堵得慌，一千兩啊！，為著黎兒的親事，他們蘇家如今已經是入不敷出了。

　　此前蘇封沒有搬出去的時候，至少他還會每月將俸祿交出來，蘇封的月俸可不少，維持蘇家的生計是綽綽有餘了，可如今，少了那麼一筆收入，又要給黎兒的親事撐面子，蘇家的家底幾乎都空了，讓她去哪兒找一千兩出來？

　　黎兒現在雖然也拿俸祿了，可他的應酬也多，不問自己要已經很好了，又如何有剩餘的貼補家用？

　　蘇家外面的鋪子已經賣了不少，再賣下去，就只剩一些祖產了，那可是傳了幾輩的鋪子，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她並不敢動，可如今，該怎麼辦才好呢？

　　到了晚上，蘇黎滿身酒氣地回來了，應是在外面已經吃過了。

　　陳雪慧剛想皺著眉說他兩句，蘇夫人先一步將蘇黎給叫了過去，「雪慧你放心，母親定然好好兒地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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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蘇黎叫到舒恆閣，蘇夫人滿臉愁容。卻還記得先讓人伺候蘇黎去後面凈面，又讓人去煮了醒酒的湯來。

　　「你瞧瞧你，身子不要了？回回喝這麼許多才回來，喝壞了身子可怎麼辦？」

　　「娘，兒子不過喝一點兒小酒，出門在外身不由己，便是兒子不願意。這酒也是不得不喝的。」

　　「可你也要顧一顧你媳婦的想法。這成親才多久？你便日日晚歸，讓雪慧怎麼想？」

　　蘇黎笑了起來，「娘倒是挺心疼那陳三的。怎麼樣？兒子的眼光不錯吧？」

　　「不錯什麼不錯？我還不是為了你才同她周旋著？你道我喜歡她在跟前兒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

　　蘇夫人沒好氣地白了蘇黎一眼，隨即愁容又布上了臉，「你猜今兒她同我說什麼了？要去什麼高僧那兒請一尊玉佛回來，說是能壓一壓她身上的貴氣！她除了衣衫亮眼些。頭面貴重些，哪兒還有什麼貴氣？」

　　「娘你何必同她置氣。不過一尊玉佛，她想請便請吧。」

　　「可那玉佛要一千兩啊！我哪兒來那麼些銀子給她糟蹋？！」

　　蘇黎愣了一下，酒意稍稍消退了，「一千兩？乖乖。這女人請的是玉佛還是真佛？」

　　蘇夫人靠在椅背上，「我這裡已經是沒那麼些銀子了，府裡能省的地方都省了。之前的家底為了你的親事也已經用盡，別說是一千兩。就是讓我拿一白兩出來，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湊齊的。」

　　「可是這佛，還真得請！」蘇黎皺了皺眉，「娘你有所不知，這兩日我同陳大人接觸了才知道，這陳雪慧在陳大人的心中就是個福星，她生下來的那一年，陳大人便起複了，後來一路擢升，陳大人覺得都是這個女兒的福氣，這才對她百依百順。」

　　「就昨日，陳大人還向我問了陳雪慧呢，若是陳雪慧這第一個要求咱們蘇家都沒有完成，讓她去陳大人面前一說，兒子此前的努力不就白費了？」

　　「那也得要有錢啊！」

　　蘇夫人急躁著接話，「蘇家就這麼些家底，你回來之前便已是勉強維持，蘇封在蘇家的時候不吃蘇家的不喝蘇家的，卻也每月將月俸交過來，現在這一筆銀子是沒了，你成親娘又傾其所有，哪兒還有閒錢去給她請玉佛？」

　　蘇黎垂著眼睛想了想，「娘您別急，不如，賣掉一間鋪子？您不是說那些鋪子每月維持平衡都困難，不盈利的鋪子您還留著做什麼？」

　　「那些可是蘇家的祖產！蘇家最艱難的時候你祖父都沒想著要賣，我若是為了一尊玉佛將它們賣掉，日後怎麼有臉去見蘇家的列祖列宗？」

　　蘇黎趕忙奉上茶碗，「娘，您先喝口水。」

　　蘇夫人接過去一飲而盡，胸口起伏不定，如今想想，那葉曼玉雖然自己看不上，但她起碼從沒花用過蘇家，陳雪慧又不是沒有嫁妝，想請玉佛不能從自己的嫁妝裡走？

　　「娘，兒子也不是那個意思，兒子是蘇家的長子，當然也捨不得這些祖產，這日後可都是要留給兒子的不是？可如今不是為難嗎，兒子有信心為蘇家光宗耀祖，先賣個一間足以，待日後兒子定然會再買回來，必不讓娘為難可好？」

　　蘇黎放軟了口氣，慢慢地同蘇夫人分析，「左右那些鋪子也沒什麼收益，只要賣掉了一間，玉佛又能算得上什麼事兒？兒子後面要用銀子的地方多得事，如今到哪裡不需要打點？不過這都是暫時的，兒子先悄悄同娘說，娘和不許出去亂說啊，這隨朝，怕是很快要變天了，到那時，您還怕銀子不會自動滾到您口袋裡？」

　　蘇夫人吃驚地捂住了嘴巴，隨朝要變天了？蘇黎說的可是真的？那他說的同貴人謀事……，豈不是、豈不是大逆不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