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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billy5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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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奇幻/魔法/冒險]山形石雄 -六花的勇者.一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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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09:54:40 |只看該作者
「真想不到,我們立場突然對調了。」芙雷米說道。而鏈著她的葛道夫,也對亞德雷投以警戒的眼神。

    「他可是一路袒護著你的人啊,芙雷米。你不想想辦法幫幫他嗎?」

    「他已經沒救了。我也沒打算幫助他就是了。」

    面對摩菈的煽動,芙雷米只冷冷地回應。

    「……門。」

    亞德雷艱澀地擠出一句話。

    「犯人曾經打開過門,進到神殿裡,然後把關不住的門連同鉸鏈一起換掉,再裝上新的門封住神殿,人則潛伏在裡頭。

    我一來到神殿門口,犯人就啟動了結界,接著門一打開,他就從視線死角溜了出去!這樣就能解釋犯人如何進出了!」

    這番牽強的解釋,讓韓斯不由得發笑,聽起來像是在嘲笑亞德雷「你只想得出這種爛理由嗎」。

    「……製作這扇門的,是初代〈封印〉聖者。當今的聖者實力還未臻成熟,要造出同等出色的門,實在是不可能的事。」

    「那又怎樣?也許是初代聖者做的啊。」他的聲音高亢,難掩心中動搖「初代聖者四年前就死了。能換掉那扇門的除了那位聖者,沒有其他人了。」

    連最牽強的回答都被否定,亞德雷不由得發出哀嘆。

    「你就是第七人!」

    這是僅剩的唯一結論。不管是門還是聖者,全都是謅出來的謊言,除此之外別無其他可能性。

    「……很遺憾,亞德雷。」摩菈說道。

    「韓斯說的,全都是事實。」

    亞德雷再也想不出反駁的話語。

    「不,不可能的吧,亞德雷先生?這種事……這實在太沒道理了。」娜榭塔妮亞顫抖著說道。

    還相信亞德雷清白的,只剩她一人了。亞德雷不禁思考,為何事情會變成這樣子。

    是陷阱,亞德雷被陷害了。第七人不只讓大家身陷結界,還設下讓六花勇者自相殘殺的詭計。

    「那麼,關於接下來該怎麼做,各位給點意見吧。」

    「什麼意見!?」

    亞德雷的大喊摩菈並沒回應,也無須回應。她要問的,是關於亞德雷是不是犯人,以及該留他活口,還是殺了他。

    「我當然認為亞德雷是犯人,應該當場殺掉,喵。」韓斯說。

    「我反對!竟然提議殺掉亞德雷先生?道未免太離譜了!」娜榭塔妮亞喊道。

    「唔……恰姆還是覺得芙雷米怪怪的耶。而且剛剛那些聽起來又好像哪裡不對,我看我們先試著刑求亞德雷好了。」

    恰姆嘻嘻笑著,讓人聽不出她究竟是開玩笑,還是當真的。

    「我也同意韓斯的看法,不過關於殺不殺,還是等稍微觀察一下狀況再說。」

    摩菈說完,五人的視線一齊集中到葛道夫,以及被他鏈著的芙雷米身上。芙雷米率先開口。

    「我沒意見,隨大家高興吧。」

    「……芙雷米?」

    亞德雷緊緊咬牙,覺得芙雷米好歹也該為自己說點話。

    「這樣啊?那麼葛道夫呢?」

    葛道夫闔起眼皮思考了一陣子,手上的鏈條稍微放鬆了些。

    「葛道夫,你應該明白吧?亞德雷先生他並不是敵人。」

    娜榭塔妮亞說完,葛道夫睜開眼,平靜地說道。

    「這就是……我的看法。」

    話一出口,葛道夫隨即動了起來,拔出扛在身後的鐵槍,瞬間朝著亞德雷方向逼近。

    「葛道夫!」

    娜榭塔妮亞大喊。亞德雷往旁邊一跳,試著躲開葛道夫。可惜他似乎慢了一步,儘管身子勉強躲過鐵槍,卻被隨後而來的巨大身軀撞飛,狠狠砸上神殿的牆壁。

    同時,韓斯早已拔出劍,朝著亞德雷一躍而上。

    那個當下,亞德雷腦子一片空白。

    那麼驅使他行動的究竟是什麼呢?那或許是戰士本能,或許是無意識的條件反射,也或許是所謂的命運。

    亞德雷的手動了起來,從小袋裡掏出眾多秘密道具裡最管用的一樣。那東西乍看就只是個用紙包住的金屬片,然而只要用手一握,紙內所含的特殊藥品就會和那稀有金屬接觸,進而引發化學反應。

    「什麼……!」

    它放出強烈光芒,光量比直視太陽時還要高出數倍。對上韓斯與葛道夫這種水平的戰士,煙幕彈恐怕是不管用的,然而這未知的一擊,卻讓他們無從應對。

    大家全都彎起身子捂著雙眼。趁著這瞬間,亞德雷的腦袋火速輪轉,尋找擺脫六人的方法。

    至於這急中生智是否正確,如今已無暇思考。

    亞德雷往芙雷米的方向跑了起來。即使葛道夫鬆了手,她的手腕依舊是被鏈條捆著。

    為求勝利竭盡方法,利用週遭一切不計任何手段——這是地表最強的男人,亞德雷的信念,先不論其是否正確,如今他照著信念行動。

    待韓斯等人視力恢復,芙雷米已經被亞德雷扛在肩上。她的手腕紮著一根昏睡毒針,頸子則被亞德雷手持的劍抵著。

    「所有人都別動。要是誰敢動,我就刺下去。」

    放話的亞德雷,劍尖已將她頸部肌虜劃開數公釐。圍著亞德雷的五人,全都像凝固似地一動也不動。亞德雷別無他法。昏睡毒針只剩兩根,其他的秘密道具,又造不出決定性的逃難空檔。

    「騙人……這……」

    娜榭塔妮亞手裡的劍滑落,隨後癱坐到地上。

    「……所謂的不打自招,指的就是這麼回事了。」摩菈說。

    「喵、喵嗚,這一步可真是出乎意料。」

    團團圍繞的五人,與亞德雷僵持不下。眼前最大的障礙,應該是堵住出口的韓斯。

    「快給我讓路!」

    「被你這麼一說,我更不想讓了。要是叫我別讓路,我搞不好反而會讓開唄。」

    「那麼你別讓路,就留在那裡。」

    「我考慮考慮唄。」

    韓斯悄悄瞄準了亞德雷的頭,然而亞德雷並沒給他斬首的機會。

    「……交給恰姆吧。」

    說完,恰姆甩起狗尾草,一旁的摩菈阻止了她。

    「等等,你的能力會牽連到芙雷米,這樣可不行。」

    「不然該怎麼辦呀?」

    亞德雷不耐煩地大喝一聲。

    「誰准你們交談的!選一個吧,韓斯,你究竟是要讓路,還是不讓?」

    「喵、喵!好啦好啦,你先別這麼凶唄!」

    說著,韓斯從門前挪開一步。下個瞬間,亞德雷擲出第二發閃光彈。

    亞德雷以外的所有人,又被這一下給閃花了眼。不過第二發的效果,終究是不如頭一發。亞德雷抱著芙雷米奪門而出,衝擊卻在這時從背後傳來。韓斯擲出的劍,刺中了他的背。

    「嗚……」

    這次他扔出煙幕彈,絆住身後追來的韓斯。用盡所有的秘密道具,亞德雷好不容易逃了出去。

    穿越鹽柱,進入森林,他死命地奔馳,逃離身後不遠處緊逼而來的腳步聲。

    儘管背後又熱又痛,亞德雷卻無法把劍拔下。一旦拔下,導致血液大量流失,很快就會喪失行動力。他只能維持原狀,想辦法甩開追兵。

    「……可惡。」

    這樣真的好嗎——一邊逃,亞德雷一邊思考。挾持芙雷米當然算不上良策,這已經讓他徹底失去所有人的信任,然而為了活下去,亞德雷別無他法。

    之後,他不曉得又跑了幾小時,霧氣微微泛紅,最後被微暗所取代,太陽也漸漸西沉。

    曾幾何時,追兵的腳步聲消失了。亞德雷停止奔逃,放下扛著的芙雷米,隨後癱坐到地面。坐到地上的他,實在是一步也走不動了。氧氣傳不進腦子,讓他思緒一團紊亂。

    在芙雷米醒來前,他必須先拔劍止血,再給芙雷米一劑昏睡毒針,接著還得防範追兵到來。

    然而身子實在是不聽使喚,亞德雷倒臥地面,意識逐漸模糊。

    「……喂。」

    嘴唇微微開闔。亞德雷試著叮嚀自己,一旦在這兒失去意識,可就萬事休矣。但他的意識卻依舊有如石沉大海般,漸漸沒入黑暗。

    搞什麼鬼呀,亞德雷·麥亞,你可是地表強的男人,不該死在這種地方——他在心裡頭嘀咕著,手朝背後伸去。

    打算拔劍的那隻手,疲軟墜了下去。

    於是,亞德雷再也沒了動作。

    在昏暗的森林裡,韓斯四處搜捕亞德雷

    「韓斯!先到此為止!已經日落了!」

    摩菈的聲音在霧氣籠罩的霧幻結界裡迴蕩,韓斯停下腳步,大聲回答她。

    「喵?你在說什麼悠哉話呀?」

    「再追下去太危險了。亞德雷是個詭計多端的男人,黑夜對他來說,就好比如魚得水。」

    「你的意思是我會輸給那傢伙?而且再這樣下去,芙雷米會被殺掉的。」

    「……韓斯,讓我看看你的紋章。我的紋章在背後,自己沒辦法看到。」

    「怎麼了?」

    韓斯掀起上衣,亮出胸前紋章。

    「芙雷米還沒被殺。既然活著,表示亞德雷認為她還有當人質的價值。」

    「……你怎麼會知道?」

    「你看看自己的紋章。」

    韓斯看著自己胸口。紋章就跟之前一樣,散發朦朧光芒。

    「我先前一直沒空說明。有看到六枚花瓣嗎?一旦六花勇者有人死去,花瓣就會少掉一枚。我們能透過這機制判斷夥伴的生死。」

    「原來還有這種事。」

    「葛道夫、恰姆與公主已經返回神殿了,我們也趕緊回去吧。」

    「……」

    韓斯一臉難以釋懷地跟在摩菈後頭。一回到神殿,三人早已經在裡頭等著。

    「不行啊,完全追丟了。那傢伙的腳程還真是飛快。」

    「被刺了一劍還能那般敏捷,實在是不容小覷。」摩菈嘆了聲氣。

    「……沒辦法,搜索就留待明日吧。在那之前,我們也只能祈禱芙雷米活著。」

    說完,摩菈靠到牆上闔起雙眼,其他夥伴也各自休息去了,唯獨娜榭塔妮亞蹲在地上抱著頭。

    「……亞德雷先生,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亞德雷的逃命速度、急智、運氣,此刻正讓第七人詫異不已,完全沒料到他能成功逃離大家的包圍。看來把亞德雷實力估得比其他成員低,是錯誤的判斷。

    不過這並不是什麼大問題,亞德雷終究是走投無路。現在只要抱持耐心,等著看他被夥伴消滅即可。

    就讓他逍遙一陣子吧。沒什麼好著急的。

    當五人放棄追緝,折回神殿時,亞德雷依然意識不明地倒在地上。在黑暗裡,亞德雷做了個夢——令人懷念的,遙遠童年的夢。

    亞德雷邊喊邊舉起木棍。纏了棉布的小木棍,對著眼前的少年揮下去。然而少年輕鬆閃掉亞德雷的攻擊,反過來以自己的木棒擊中亞德雷的肩膀。

    亞德雷哀號一聲,木棍也隨之落地。

    「啊哈哈,亞德雷你又輸慘了。」

    少年笑了。他叫萊那,比亞德雷大了三歲。

    這地方是白湖之國渥勒,裡頭一個位居深山的平凡小村落,人們以養羊種麥采香菇為生。哈斯納——看似平凡卻又無可取代,亞德雷的故鄉。

    在羊群奔來奔去的牧場一隅,亞德雷和萊那正忙著練劍。由於村落裡只有他們兩名少年,只要一找到閒暇,兩人總是持著纏了棉布的棍棒揮來舞去。

    魔神即將復活的傳聞也傳進了這個鄉間村落。白湖之國渥勒離魔哭領並不算遠,也許某天得面臨凶魔的侵略也說不定。兩名少年顧慮到這點,於是組成了成員僅只兩人的防衛軍。

    「亞德雷,你要再更強一點,現在這樣別說凶魔,連我老媽都打不贏喔。」

    萊那抱起傷痕纍纍的亞德雷,讓他重新站起身。

    「那你就叫你老媽一起加入防衛軍不就好了嗎?」

    「什麼話,這可是我們兩人的防衛軍啊。」

    亞德雷揉了揉滿是瘀青的身子。其實他根本無意加入他的防衛軍遊戲,覺得反正凶魔不可能會來到這偏僻地方,魔神也有六花勇者負責對付,就算凶魔真的進攻,到時溜之大吉不就好了嗎?然而,萊那是他唯一的朋友,亞德雷很難斷然拒絕他的請託。

    「萊那!人呢?又給我溜去找亞德雷玩了對吧!」

    遠方傳來呼喚萊那的聲音,原來萊那的母親發現他打混沒到麥田工作,前來將他逮回去。萊那吐了吐舌頭,逃往反方向。

    對亞德雷而言,今天可真是慘兮兮的一天。陪著玩防衛軍遊戲也就罷了,還得負責安撫大發雷霆的萊那母親。

    「喔,你回來啦?還真是被打得一塌糊塗呀。」

    一回到石造的小屋,年約二十五的女子伴隨燉蘑菇的香味,一同迎接亞德雷歸來。她叫做雪提拉,是亞德雷的監護人。

    「姐,幫我跟萊那說啦,我已經不想再陪他打練習賽了。」

    「你自己去跟他說呀,何況萊那這麼做也沒有惡意。」

    「我受夠了啦。幹嘛要變強什麼的?我最討厭打鬥了。」

    說著,亞德雷拿出一個布包放到桌上,裡頭飄出陣陣芳香。

    「這不是花傘茸嗎?今天的湯沒什麼料,有了這個正好。」

    萊那逃跑後,亞德雷進入森林裡,采到了幾種平常不易見到的蘑菇。尋找美味蘑菇是亞德雷的興趣,同時也是拿手絕活。

    雪提拉將切碎的花傘葺加入湯裡,隨即飄出烤肉般的焦香。

    三年前一場流行病帶走了亞德雷的父母,以及雪提拉養羊的丈夫。雪提拉認養了亞德雷,兩人相依為命至今丨

    雪提拉養羊割羊毛,亞德雷將羊奶做成奶酪,靠販賣這些農產品過活。

    這是亞德雷·麥亞十歲時的記憶。當時的他十分充實,有雪提拉的擁抱呵護,失去父母的亞德雷重拾笑容。他喜歡雪提拉身上沾染的,泥土與家畜的味道。

    萊那雖然令人困擾,但卻是他的摯友。儘管對防衛軍遊戲感到厭煩,不過亞德雷知道,這是他為村民著想的實際行動。

    其餘村人也都很和善。亞德雷的制酪技術並不高明,大家還是很捧場,稱讚他的奶酪好吃。要是由雪提拉來做,成品照理說應該會更加可口才是。

    當時的亞德雷,只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少年,不曾想過、也從來沒打算要成為六花勇者。他是個采蘑菇的能手,將來目標是製造出更可口的奶酪。

    亞德雷以為,這樣的日子能永遠持續。

    這只是一場夢,一場已逝往日的夢。

    「……你為何而來?」

    夢境切換場景,來到森林裡的住所。這是位於蒼鬱森林裡,由洞窟改造而成,幾乎算不上是屋子的屋子,屋裡的老人正盤腿而坐。

    「艾特洛·史帕克,我聽說只要有你指導,就能夠變強。」

    亞德雷全身上下慘不忍睹,不只衣服磨破,身形也瘦了。他的雙手沾滿血,眼眸宛如含恨而終的死者。

    「下山去吧。想變強就去加入騎士團,庶民的話就加入傭兵團。」

    老人——艾特洛以既粗獷卻又平穩的口氣說道。

    「那樣是不夠的。雖然能變強,但是沒辦法成為地表最強。」

    「……地表最強?」

    艾特洛眉毛晃了晃。由於眉毛的遮蔽,看不出他底下的表情為何。

    「靠平常的方法,沒辦法成為地表最強。要成為地表最強,就得用超乎常軌的方法達成。我要成為地表最強的男人,並且打倒凶魔。」

    「你為何要變強?」老人問道。

    「我要奪回失去的一切,只有變得比誰都強,才能奪回它們。」

    「死心吧。」艾特洛冷酷地說。

    「失去的東西是奪不回來的,打消念頭,繼續過你的日子吧。」

    「我不能那麼做!」

    亞德雷激動地喊道。

    「我非得奪回不可!要是不這麼做,我何必活到現在!若不能打倒魔神,不能對抗凶魔,我一點活下去的價值也沒有!」

    瞧著亞德雷的眼睛,艾特洛思索了起來。

    「你覺得我是傻子嗎?覺得我根本不可能成為地表最強嗎?」亞德雷流著眼淚邊問道。

    「我不介意被人瞧不起,不介意讓人嘲笑。我不只會堅信,還會到處宣揚,自己總有一天成為地表最強的男人,要是不這麼做,我如何能變得更強!」

    艾特洛望著天空,不知在想些什麼,接著站了起來,對著亞德雷的肚子一踢。摔到一旁的亞德雷頓時喘不過氣,胃酸從空無一物的肚子裡竄升至喉嚨。

    艾特洛往亞德雷的側腹、背部踹個沒完,踩著他的臉往地上抹去。

    「笑吧。」接著,艾特洛開口了。

    「…………咦…………笑……?」

    生不如死的痛楚,讓他連想說話也說不出口。

    「要是想變強,那就笑吧。」

    艾特洛的一踹,正中亞德雷背部。

    「不管是哀慟得想死,或是痛苦到想捨棄一切。身在無盡的絕望裡還能露出笑容的人,才能真正變強。」

    亞德雷歪起那顫抖的嘴唇。那臉頰抽動,唾液垂流的容貌,看起來實在不像是笑容,但亞德雷還是笑了。

    在那之後,艾特洛不停毆打亞德雷。他的臉被踢得鼻血四濺,由於腹部受擊,嘔吐物裡也摻雜血液。但艾特洛並沒就此停手。

    即使口吐鮮血,鼻血如注,眼淚撲簌,臉上也別忘了帶笑——這就是艾特洛給亞德雷上的第一堂戰技課程。

    曖昧又不著邊際的夢境結束,他醒了過來。

    「嗚…………」

    這裡是森林,亞德雷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活著。

    「………?」

    他當初倒下時明明是趴倒的,如今卻枕著樹根,仰面躺在地上。

    伸手一摸背後,原先刺著的那把劍也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以繃帶包紮過的縫這會是誰治療的?難不成娜榭塔妮亞找到我了嗎——亞德雷一陣納悶。

    「你醒了?」

    這時,一旁傳來人聲。霧氣籠罩的黑暗裡,浮現芙雷米朦朧的身影。

    「劍沒刺中要害,只要休息一陣子,很快就能行動了。」

    「是你為我包紮的嗎?」

    亞德雷坐起身子並問道。

    「是。」

    「……為什麼?」

    照理說,芙雷米應該也視亞德雷為第七人,加上從相遇當初就沒給過好臉色,亞德雷實在想不出她有什麼理由幫助自己。

    「我有九成九認為你是那第七人,不過並沒完全肯定,這只是為了防範那一成的誤判罷了。」

    「……你做對了。我可是真貨,是為了與魔神一戰而前來此處。」

    「是嗎?我不會相信就是了。」

    說著,芙雷米的臉別向一旁。

    沉默於焉降臨。夜晚的森林悄然無聲。另外五人似乎由於天黑而放棄搜索,感受不到任何追兵的動靜。

    接下來該如何是好?亞德雷勢必得想盡辦法證明清白,問題是該怎麼做呢?

    「說來真是丟臉。關於犯人如何進入神殿,我連一點頭緒都沒有。」

    「我想也是,畢竟你就是那個犯人。」

    「韓斯說的都是事實嗎?真的沒有開門入神殿的方法?」

    「我知逍的並沒有他那麼詳細,但是關於〈封印〉聖者製造的門,多少瞭解一些。韓斯所說的並沒有錯。」

    「……」

    「何況摩菈也否定了這點。進入神殿的方法,可說是不存在的。」

    若真是這樣,亞德雷就再也想不出辦法了。剩下的可能,就只有韓斯、摩菈、芙雷米共同搞串通了。然而七人當中只有一個是敵人,其他都是真貨。

    六花勇者不可能主動通敵,也就是說若有複數成員意見相同,那就毫無疑問是事實。

    「也許犯人是摩菈。」亞德雷說。

    摩菈曾說過,沒有聖者可破解密室。但要是這句證詞是假的,是她跟侵入神殿的聖者串通好的呢?

    「……是有可能,但除非逮到侵入神殿的犯人,讓大家親眼見識手法,否則你沒辦法證明。」

    「不,也許這世上有其他她所不知道的聖者。畢竟她也不曉得你的事情,誰曉會有其他未知的聖者。」

    「一樣。你得先逮到那未知的聖者,否則無法證明自己的說法。」

    總之說穿了,就是得先揪出啟動結界的犯人不可。

    「我來做個整理。首先敵人有兩名以上,一個混在集結的七人之中;另一個則是侵入神殿啟動結界的傢伙。」

    絕對錯不了,亞德雷以外的六人不可能啟動結界。結界啟動當時,芙雷米、娜榭塔妮亞和葛道夫三人正在和凶魔對打,摩菈與韓斯則是還在前往神殿的路上,而恰姆雖然當時不知在何方,但她的能力不可能侵入神殿,這是大家證實過的。

    「先把混久我們當中的傢伙稱作第七人,啟動結界的傢伙叫做第八人。這些人跟凶魔聯手,由凶魔空投炸彈引誘六花勇者到神殿,最後把我孤立於你們之外。這是一樁縝密周詳的詭計。」

    「……但疑問還是在。第七人是為了什麼而存在?如果只是困住我們,就算沒第七人也能辦到。」

    「傻瓜,要是沒有第七人,不就沒辦法陷害我了嗎?這計劃並不是要把人困住,而是要嫁禍並害死我啊。」

    「這我就沒想過了,因為我一直認為你是第七人。」

    儘管願意商量,芙雷米終究是沒打算信任亞德雷。他原本打算說服芙雷米,讓自己多一個夥伴,不過看樣子是不可能了。

    「總之先不管那個第七人,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出第八人。」

    「憑你一個人,有辦法找得到嗎?」

    「………」

    亞德雷不得不為之訥塞。要擺脫五人的追擊,尋找真面目與能力皆不明的第八人,而對方當然不可能在附近閒晃,肯定是想盡辦法藏匿,不洩漏行蹤。

    真能找得出來嗎——亞德雷認為這實在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每當瞭解處境的艱難,亞德雷便嘴角微揚,露出微笑,心情激昂。

    「你這男人真奇怪,有什麼好笑的?」

    「當然好笑,我依舊是地表最強的男人。」

    亞德雷拳頭緊握。

    「即使是這麼悲慘的狀況,還是打擊不了我。」

    嘲笑絕望——這是亞德雷的師父艾特洛最先教給他的東西。

    「真期待明天的到來。明天將是我粉碎詭計、證明清白,以及展現地表最強實力的日子。我真是等不及看到太陽升起。」

    亞德雷不停笑著。他對第八人的真面目毫無頭緒,也不覺得能逃得過夥伴的追緝,但要是不笑,一切就到此為止了。

    「真是妄想。」

    「錯,這叫信念。」

    亞德雷一邊笑,一邊思考第八人的真面目與能力,並且翻尋記憶,看看是否有遺落線索,以及不自然的地方。

    想了一陣子,一旁的芙雷米突然開口。

    「你當初為何會想成為六花勇者?」

    亞德雷感到既驚訝又新鮮。芙雷米對夥伴向來毫無關心,這可能是她頭一次過問他人的事。

    「為何會這麼問?」

    「因為你只是個凡人。」

    「……」

    「韓斯是個天才,葛道夫也是、但你跟他們不同,只是個攜帶許多古怪武器的一介凡人。」

    「……你是嫌我弱?嫌我這地表最強的男人弱?」

    「我可沒那麼說。我的疑問在於,為何像你這樣的凡人,能變強到這種地步。」

    亞德雷並沒回答她。韓斯與葛道夫是天才,亞德雷是凡人,這點的確無可否認。若要比正統劍技與體術,亞德雷遠不及他們。

    「……這全都多據了師父。」亞德雷說了。

    「怎麼說呢,我師父簡直像個瘋子,滿腦子只想著如何打倒凶魔。他一個人住深山裡,整天研發新武器,並且編出一套應用法。除此之外他什麼也不做,簡直不像是個人。」

    「……」

    「師父把他的戰法全灌輸給我。我每天修練到反胃,直到身體動彈不得為止,再被綁在椅子上學習知識,像是秘密道具的製作方法,毒藥、火藥的精製法,以及各種科學新知。」

    「……科學?連那種東西也學?」

    「我很感謝師父。我能變得這麼強,全都是拜師父所賜。若我學的是正統門派,根本沒機會成為地表最強。」

    「那男的,我有聽說過。」

    亞德雷看著芙雷米。

    「艾特洛·史帕克,那人也在我的獵殺名單裡,不過因為他年紀大,所以優先順位並不高。」

    「沒錯,就是那個人。」

    「我聽說他收的徒弟全都逃跑了,因為沒人受得了嚴苛訓練。」

    「那消息是錯的,我就沒有逃跑。」

    「為何你能熬得過?」

    亞德雷沒回答。

    「你發生過什麼事,對嗎?你有不得不成為六花勇者的理由。」

    亞德雷忽然想起在監牢裡跟娜榭塔妮亞聊過的事。她當時問了許多,但亞德雷並沒有全盤迴答她。

    有些事太過沉重,不是輕易就能說出口的。

    「……我小的時候,村裡來了一頭凶魔。」

    但這次不知為何,亞德雷卻自然而然道起了往事。

    「我當時簡直不敢相信,覺得凶魔應該是其他遙遠世界的存在。我的朋友拿著一根棍棒想去打凶魔,被我邊哭邊阻止了下來。」

    「怎樣的凶魔?」

    「人型凶魔,身體是綠色,帶有皮膚色斑紋。當時雖然看起來高聳入云,但實際上應該沒那麼大,可能跟葛道夫差不多吧。」

    「它有三隻翅膀對吧?長在背後,彷彿烏鴉的三隻黑翼。」

    一點也沒錯。

    「你知道那傢伙?」

    「你繼續說。」

    「……那傢伙不攻擊也不吃人,只帶笑著笑臉來到我們身邊,然後輕輕地摸我的頭,和善得令人難以置信。凶魔把村裡的長輩們召集到一個地方,然後要我們這些小孩去睡覺。但我們哪裡睡得著。我躲在姐姐的懷裡,整晚抖個不停。」

    「然後呢?」

    「隔天一早起來,凶魔已經離開了,村裡不但沒人被殺,就連傷者都沒有。我鬆了一口氣,結果村長他說,村落即將遷往魔哭領,要大家準備接受魔神的統治。」

    「……」

    「大人們說人類世界即將終結,這次六花勇者絕對贏不了。他們相信只要趁現在投靠魔神就能保住性命,才談了一晚,村民全都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怕得發抖。整個村落裡,只有我的姐姐跟朋友挺身反抗,不過凶魔當時跟村民說過,若要對魔神效忠,就將反對者的心臟挖出來獻給它。」

    「那的確是它會說的話。」

    看來芙雷米果然曉得那頭凶魔。

    「那傢伙是怎樣的凶魔?」

    「領導眾凶魔的三大巨頭之一。就是它想出凶魔與人類混血,並且命令母親生下我的。」

    「……」

    「你繼續說。」

    「一直到最後,他們兩人都沒怨過村民,覺得一切都是凶魔不好,與村民無關。朋友要我別憎恨村民,姐姐說一切都會過去,大家總有一天能再和睦度日。他們要我以後再去采蘑菇回來,再組一個防衛軍。」

    「……結果他們兩人怎樣了?」

    「我的朋友為了保護我,姐姐為了幫我拖延村民,兩人都被殺死了,只有我一個人逃出村子活了下來。」

    說著說著,亞德雷停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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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09:55:06 |只看該作者
    「原本的主題是什麼?喔對,關於我變強的理由。」

    閉起眼睛,回想起兩人的容貌,亞德雷接著說道。

    「我以前也跟師父說過這些,他說我能夠變強,是拜姐姐與親友之賜。相信一切都會過去,大家能夠再次和睦度日,是使我變強的動力。復仇無法使人變強,只有信念才行。」

    「………」

    「說這麼多,應該夠了吧?」

    不知不覺間說得如此滔滔不絕。反正在這漫漫長夜裡,兩人有的是時間。

    「真讓人羨慕。」芙雷米說道。

    亞德雷不禁懷疑起自己的耳朵。

    「你剛說什麼?」

    「我說,我很羨慕你。」

    亞德雷忘了背疼,倏地站了起來,手早已伸向腰間佩劍。

    「你剛說什麼?該不會是在說羨慕我吧?」

    「的確是羨慕你,因為我連可相信的事物都沒有。」

    「………」

    亞德雷的手離開腰間佩劍,再次坐回原地。

    「我最重要的人,拋棄了我。」

    「……什麼意思?」

    「生我、養育我的凶魔,給了我槍、給我〈火藥〉聖者之力、給了我幸福,並且拋棄了我。」亞德雷沒有應聲,任由芙雷米繼續說下去。

    「就像之前說過的,我是在凶魔群裡養大的。它們並不像今天打倒的那些下等凶魔,而是智能與勇氣兼具,對魔神忠貞不二的高等凶魔。以前,我愛著大家,以為大家也同樣愛我。」

    「………」

    「我照著母親的命令殺了許多人,從來不曾抱持疑問,甚至認為自己應該更努力地殺人不可。我覺得自己是個摻雜人類骯髒血液的半吊子凶魔,應該比其他凶魔更努力效忠魔神。即使是個半吊子,只要殺了夠多的人,就能成為獨當一面的凶魔……從前,我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芙雷米說話時的表情,看起來比以往還要稚氣。

    「但我知道就算殺再多小人物,對魔神一樣毫無貢獻,得將目標擺在世上最強的六人身上,從那些出色的傢伙開始殺起不可。娜榭塔妮亞與摩菈週遭戒備森嚴,因此我易接近的恰姆開始下手。我以為只要打倒她,就能成為獨當一面的凶魔。」

    「……你輸了,是嗎。」),

    「一交手,我就後悔了。要跟那樣的人打,還不如選擇娜榭塔妮亞或摩菈。我除了逃命,根本毫無招架之力,外加還中了她的挑釁干下蠢事,報上了自己的名號。」

    這是場怎樣的戰鬥,實在叫人難以想像。

    「九死一生的我好不容易逃回巢穴,母親卻打算把我殺了……其餘曾經是夥伴的凶魔,也視我為失去利用價值的垃圾。當初要是就那麼死了,也許還一了百了,但我卻逃了出來。」

    芙雷米摸摸額頭,摸著那曾經是凶魔象徵,如今卻化為疤痕的角。

    「……我無法原諒的,並不是他們想殺我這件事,而是那虛偽的愛。只當個傀儡的話,即使遭背叛也無須難過。若一開始就打算遺棄,就把我當個奴隸養育即可,何必那樣從小呵護我呢?母親她……她……」

    芙雷米緊握雙拳。

    「母親對我的愛,全都是裝出來的。」

    「……復仇嗎?」

    「光是殺掉還不夠,我要毀了母親嘔心瀝血所追求的東西,打倒甦醒的魔神才甘心。等打倒魔神,我要親口叫她好好懺悔,讓她明白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初遇芙雷米,亞德雷總覺得無法棄她於不顧,如今他終於明白,這是因為兩人同病相憐。她懷抱的傷痛就跟自己的一樣:遭信任的人背叛,失去歸宿的傷痛,以及滿懷憎恨所帶來的苦楚。

    復仇是無益的,復仇是錯誤的,復仇是空虛的——人總是如此奉勸,但他們並不明白,復仇並不追求意義、是非或代價;就因為走投無路,無計可施,人們才會尋求復仇。

    「我以前過得很滿足,有母親,有朋友,大家一起遊戲,一起戰鬥。不知道我以前養的狗現在怎樣了。大家還養著它嗎?還是已經被遺棄了呢?」

    芙雷米彷彿自言自語般繼續說著。

    「欸,芙雷米。」

    「怎麼?」

    「怎麼說……加油吧。」

    他是衷心地為芙雷米打氣,以為對方會稍微開心點,沒想到換來的卻是芙雷米更加冷漠,而且充滿懷疑的視線。

    「亞德雷,為何你不質疑我?」

    「……咦?」

    「你為何覺得剛剛那些話是真的?難道沒想過,那有可能是編出來的?」

    「你在說些什麼呀,芙雷米?」

    「如果你是真貨,那麼最該懷疑的就是我。以你的角度,怎麼看都應該是我最為可疑。」

    「……或許是這樣沒錯。」

    「若你是真貨,首先應該會設法找證據證明我是第七人,但你卻沒這麼做。光是這點,就足以令人懷疑你的身份了。」

    真是奇怪的邏輯——亞德雷心想。但若以她的角度,這說法倒也不是沒道理。

    「因為……」

    亞德雷思索著答案,想出的話語卻都不太貼切,難以完整表達他的心情。

    他回想起初次遇見芙雷米的那一幕。感覺雖然遙遠,卻是今天早上發生的事。他竭盡所能,以言語表達當時的心情。

    「我並不希望你是敵人。」

    「……無法理解。不管你是真貨還是冒牌貨,我都想不透這句話的意思。」

    「你、你可別誤會了,我並不是喜歡你喔。」

    「沒人在提那個,請你別說些令人反胃的話。」

    芙雷米不甚愉快地撇下一句。

    「無法理解。……關於你這個人,我實在一點都無法理解。」

    說完,芙雷米忽然站了起來。

    「我要回神殿了,其餘五人應該都待在那裡。」

    「你要回去啊?」

    「這還用說。」

    芙雷米的身影隱沒在暗夜中。聊了一陣子往事,亞德雷覺得對她又多了一些瞭解,但這會不會只是短暫的錯覺呢?

    「你不陪我一起來嗎?」他對著暗夜呼喚。

    芙雷米停下腳步,思索了一陣子。

    「雖然剛剛聊了不少,但你依然是所有人裡頭嫌疑最重的。」

    「這樣啊……」

    「不過,我願意再聽你談一次。」

    芙雷米從漆黒裡奶了個東西,原來是顆火藥揉成的小甩炮。

    「這是用我的能力……〈火藥〉的神力做出來的,一擲到地上就會爆炸,我就會曉得它的爆炸地點。」

    「也就是說使用了它,就能召喚你前來嗎?」

    「你可別誤會,這不代表我信任你。下次再碰面,搞不好就是我殺掉你的時候。」

    「……」

    「至於要不要使用,就是你的自由了。」

    說完,芙雷米消失在暗夜裡。

    亞德雷對著黑暗思考。跟她聊完,唯一能確定的就是芙雷米絕不是敵人,他心中就是如此肯定。

    亞德雷想守護她——從魔神的手裡,從第七人的手裡。

    「芙雷米,我會保護你的。不只是你,還有娜榭塔妮亞以及其他夥伴,全都由我來保護。」

    沒有任何人回應。亞德雷隨地躺下,看著被霧氣籠罩的昏沉天空。

    看著天空,亞德雷想起過去。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他在艾特洛底下修練,一天比一天更接近「地表最強」。這段期間他曾經返鄉,看到一片被野火燒光的大地。

    那兒什麼也沒留下。與朋友嬉戲的場所,與姐姐一同生活的家一樣都不剩。失去的東西不會再回來了——荒蕪的大地默默告訴亞德雷。

    亞德雷認為,變強不是為了復仇,戰鬥不是為了洩恨;為了不再失去,所以他才變得這麼強。

    然而,他如今想守護的人,卻是如此冷淡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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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09:55:3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反攻

    此刻,第七人正暗自盤算著。

    親手殺掉亞德雷並非良策。要殺亞德雷就該借刀殺人,由六花之中的某個人下手。

    只要幹得漂亮,就能讓殺死亞德雷的所有人扛罪,否則至少也能讓六花勇者的信賴出現裂痕。等有了裂痕,接著再設法拆散六花勇者即可。

    沒人曉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眼前最重要的是臨機應變,是理清現況,不被想法束縛住,善用一切能利用的東西。當中最重要的,就是別讓他人懷疑自己。

    能做到這幾點,勝利將會不請自來。

    那麼,這裡頭的哪一個人,能代我殺掉亞德雷呢?

    芙雷米回神殿時,恰姆、韓斯、娜榭塔妮亞三人早已入眠,摩菈跟葛道夫則在神殿外看守。

    「你果然活著。亞德雷他怎樣了?」摩菈問道。

    「被他逃了。看他受了傷,原本打算逮住他,無奈當時身上沒槍。」

    「是嗎……你也去睡吧,詳情等明天早上再說。」

    芙雷米進入神殿,葛道夫跟她打了聲招呼。

    「抱歉懷疑了你。」

    「……無所謂,正常人是該懷疑沒錯。」

    隨後,天亮了,芙雷米把被亞德雷擄走以後的經過告訴五人,接著講起自己的身世,特別是與魔神戰鬥的原因。

    「凶魔可真是薄情的生物啊。」

    摩菈蹙起眉頭。

    「真是殘酷的故事呀……如果這些話都是真的。」恰姆說。

    「恰姆啊,你還是不肯相信芙雷米嗎?事情早已明朗,她可是我們重要的夥伴啊。」 被摩菈一責備,恰姆嘻嘻笑了起來。

    「喵嘻嘻,這下我有點擔心了,這傢伙真的能當成同伴看待嗎?」

    「韓斯,怎麼連你都說這種話?」

    「你真的有跟亞德雷對打嗎?我扔出的那劍,刺得可不淺啊。」

    「但是沒命中要害。看來你的功夫,似乎有些言過其實。|

    「亞德雷之前多麼照顧你呀。只要有誰懷疑你,他就出面袒護。恰姆一說要刑求,他就氣呼呼地阻撓,你要是對亞德雷有意思,那也是無可奈何的喵。」

    「你這人真是煩到不能再煩。」

    「喵嘻,女人總是心口不一,永遠猜不透在想些什麼。」

    「韓斯,請你稍微閉上嘴。」

    被摩菈一喊,韓斯故作驚訝地閉起嘴。

    「我也有些疑問。芙雷米啊,你過去是如何看待亞德雷的?知道他是第七人以後又有什麼想法?」

    「我感到恍然大悟。」

    「恍然大悟指的是?」

    「那男人一直想籠絡我,故意裝出關心的樣子,試圖贏得我的信賴。如今我終於明白他這麼做的原因了。」

    「喵嘻嘻,多麼恐怖的女人呀。亞德雷可真是白體貼了。」

    芙雷米狠狠瞪著韓斯。

    「倒是關於亞德雷,這下該如何才能逮到他?」葛道夫說道。

    韓斯看著擱在神殿角落的鐵匣說:

    「那傢伙的武器幾乎都在這裡。沒了那些東西,他根本打不動。只要守株待兔,到時他一定回來取東西唄。」

    但芙雷米提出反駁。

    「我看未必,他身上還是多少藏了些武器。」

    「憑那些是沒辦法跟我們大家打的。」

    「話雖如此,但是這樣被動等待,算不上是好主意。」葛道夫說道。

    「我們應該主動出擊,在有限的時間裡分頭追捕。」

    「葛道夫說得沒錯。」摩菈道。

    「行動就以兩人為一組。芙雷米,你跟我一起尋找亞德雷。」

    芙雷米點點頭。

    「公主就和葛道夫一起吧。切記千萬不可心軟留情。葛道夫,公主就交給你照顧。」

    葛道夫點點頭,娜榭塔妮亞則是一臉惶惶地望著他。

    「恰姆與韓斯留在這兒,迎擊溜回來的亞德雷。你們倆可別大意了。」

    「喵?沒跟那漂亮的姐姐一起,我的幹勁就少掉一半了。能不能把我跟葛道夫交換?」

    但沒人理睬韓斯。

    「看來大家都沒異議,那麼立刻行動吧。」

    這時,恰姆開口了。

    「不要,恰姆最討厭等待了。」

    「這樣啊?不然芙雷米你留下,恰姆就跟著我來吧。」

    「到處走來走去也很討厭。恰姆要在附近玩,直到結界解除為止。」

    「……恰姆,不介意我罵個幾句吧?」

    摩菈額頭爆出青筋,一旁韓斯笑著說道。

    「放心唄,那種傢伙我一個人應付就夠了。」

    「……好一群值得信賴的夥伴。也罷,總之小心點別迷路,也別走得太遠。」

    娜榭塔妮亞與葛道夫朝西邊出發,摩菈與芙雷米則是前往反方向。這時,韓斯叫住了芙雷米。

    「欸,芙雷米。」

    「怎麼?」

    「你真有辦法跟凶魔打嗎?」

    「什麼意思?」

    「要是你最親愛的母親來到面前,說『對不起,請原諒我,我一直很後悔,回來和我們一起生活吧』,到時你還能下得了手喵?」

    「下得了手,因為我知道那都是謊話。」

    「不對吧?」

    芙雷米怒目對著韓斯。

    「我可是幹刺客的,從以前到現在接過各種委託,案主有遭妻子背叛的丈夫,或者被父母遺棄的小孩。可是我完成這麼多委託,卻從來沒見過哪個案主是高興的。他們大多會在最後關頭反悔,要我別殺掉對方。」

    「……那又如何?」

    「……也對,這些一點都不重要。」

    「走吧,芙雷米。」摩菈說道。

    於是兩人背對韓斯,一同往森林奔去。

    離開神殿跑了一陣子,娜榭塔妮亞突然停下腳步。接著她轉過身,一次又一次地張望四周。

    「怎麼了嗎?」

    跟在她身後的葛道夫,對那舉動感到納悶。

    「葛道夫,這麼說有點突然,但我要問個奇怪的問題。你信任我嗎?」

    娜榭塔妮亞直直望著葛道夫的雙眸。

    「當然。要是不信任公主,我還有誰能信任呢?」

    這樣的回答,卻讓娜榭塔妮亞面露愁容。

    「你沒理解我的問題。我想問的是,你會毫無異議地贊成我所說的一切嗎?」

    「公主,您在想些什麼?」

    娜榭塔妮亞依然目不轉睛地對著葛道夫。

    「亞德雷先生並不是第七人。從現在起,我將會用行動證明這點。」

    「公主!」葛道夫放聲呼喊。

    「拜託你,這次先放下異議配合我。我知道亞德雷先生落入圈套,正等著我去幫他!」

    「恕我難以同意。即使是公主您的命令,唯獨這點我實在難以從命。」

    「我會這麼說,憑的可不是直覺丨」

    娜榭塔妮亞並沒就此罷休。

    「我發現有些地方不對勁。雖然目前沒證據,也搞不好是我的錯覺,但那也許是揭露真相的線索。」

    「您懷疑的是誰呢?」

    「……韓斯先生。」娜榭塔妮亞緩緩答道。

    同一時刻,亞德雷也展開行動。為了不留下足跡,他踏著樹木枝幹靜悄悄地奔跑,途中不時停下腳步傾聽週遭,等確定無人接近,才繼續向前。

    他的目的地是神殿,只要能在神殿找出證明第八人存在的證據,亞德雷就能暫時解除嫌疑身份。相較於在森林裡漫無目的搜索,這麼做更有效率。

    不知道他們六人如何行——跳過一棵又一棵樹木,亞德雷思索著。

    他認為這六人應該會派出兩到三人小組,到處搜捕自己。若要提防偷襲,這樣的判斷較為合理。

    若他們採取的是兩人一組,可就非常不妙了。這樣一來第七人就得到與某人共處的機會,可能會趁夥伴大意時將其殺害,並嫁禍於亞德雷。搞不好,這就是第七人所打的下一個算盤。

    在對方進行下一步之前,得趕緊行動不可。

    但,真的有辦法調查神殿嗎?裡頭應該會有至少兩人看守著。若那裡頭的是娜榭塔妮亞或芙雷米,事情就好辦一些,也許可以靠她們幫忙,把人全都引出神殿,或者是正面溝通後直接進神殿。

    這計劃真是連亞德雷都自認夠爛,標準的聽天由命,走一步算一步。但現在也只能如此了。

    「……好。」

    看來神對亞德雷還是有幾分眷顧。他沿途沒遇上追兵,順利抵達了神殿。爬上樹掏出望遠鏡觀察後,神殿週遭並沒有什麼人影。

    會不會是在裡頭埋伏亞德雷繞至後方,慎重接近神殿。接著跳上屋頂,耳朵貼上去探聽動靜。 ^

    「……」

    什麼聲音也沒有。裡頭究竟是沒人,還是設好陷阱等亞德雷自投羅網?如果 是夥伴設下的,還是第七人設下的呢?

    這時,一陣殺氣傳來,身體搶在思考之前率先有了動作。

    「喵喵!」

    亞德雷測滾閃避以及劍刺進屋頂,兩件事同時發生。奇擊者沒發出一點聲響,悄悄潛伏至亞德雷的身後。

    「嗨,亞德雷。我就知道你會回來。」

    「韓斯,你這傢伙!」

    亞德雷完全忘了這個男人的刺客身份,偷襲跟設圈套可是他的專業領域。看來他早料到亞德雷的到來,所以事先躲進森林裡的某個角落。

    韓斯拔起插在屋頂上的劍。接著,他的手腕動了起來,甩起拿在手上的那兩把有如柴刀的劍。古怪的動作看起來像是在胡鬧,卻又毫無破綻。

    「我一直以為你只會耍卑鄙,不過看來似乎比想像的厲害喵。」

    對於自己的偷襲落空,韓斯似乎頗為驚訝。

    「傷腦筋,竟然遇上了你,看來這下不打不行了。」

    亞德雷拔劍對準了韓斯。然而他只是裝裝樣子。既然沒有交涉餘地,亞德雷該思考的,就只剩下該如何逃命。

    「奉勸你抱著殺人的覺悟進攻,否則勝負瞬間就會分曉了。」

    韓斯甩著劍,露出滿面笑容,顯示自己對戰鬥有多麼樂在其中。

    「由你上吧,我來陪你練練。」

    「喵嘻,喵嘻嘻,嗚喵喵喵喵!」

    韓斯發出怪叫飛撲而來,但一切就如亞徳爾所料。他擋下第一擊,乘隙以煙幕彈砸向他的臉。

    不過就在即將砍上亞德雷之際,韓斯雙手雙腳煞住動作,趁著對方一時大意,使出迴旋踢踢掉他左手上的煙幕彈。

    「喵,同一招不可能永遠管用的。」

    順著迴旋踢的餘勁,韓斯持劍砍下。亞德雷往後一跳,勉強閃過他的劍,然而韓斯身子一扭,人又再次跳躍而起。

    兩人從神殿屋頂落至地面。率先著地的亞德雷,看到韓斯倒頭栽了下來,還以為這逃命的好機會,握著劍的韓斯卻以拳著地,靠著腕力向亞德雷跳去。

    「什麼……!」

    飛天騰躍的一刺,亞德雷僅能以劍腹吃力地抵擋。伴隨渾身重量的一擊,打亂了亞德雷的平衡。而再次以手著地的韓斯,竟然開始倒立奔跑,來到前方翻個身,手持的雙劍朝亞德雷腦袋砍去。

    「嗚!」

    塊頭不大的韓斯,攻擊卻沉重得驚人,光只是接招,肩膀都感到吃不消。

    韓斯的攻擊接踵而來,彷彿視重力為無物般,時而倒立時而翻滾,靈活的一雙手腳反覆攻向亞德雷。

    這動作哪像個人類——亞德雷暗想。攻擊的來向變幻莫測,乍看像是在胡鬧,動作卻又行云流水。他就像逗弄皮球的貓兒,纏著亞德雷死命不放。

    「噴…… !」

    他射出袖中預備的毒針,用腳裡暗藏的釘子瞄準韓斯,但沒有一招命中,也根本打不中。亞德雷的武器,著重的是攻人不備,出奇制勝。但目前的亞德雷,反倒被對手的奇招打壓。

    「嗚喵!」

    迫不得已的一踢,正中韓斯的腹部。雙劍從他手裡落下。

    「嗚喵喵!」

    亞德雷正打算乘隙施放煙幕彈,韓斯竟然用雙腳抓住空中落下的劍,身體彷彿鑽子一般扭起,邊回轉邊對著他跳去。亞德雷勉強擋下腳部攻擊,韓斯竟趁著這段停頓抓住他的腿將他扳倒。

    「糟了……」

    趴倒在地的亞德雷連哀號的機會都沒有。瞬間起身的韓斯,早已持劍抵住亞德雷的頸子。這的確是場利落漂亮的對決,讓亞德雷徹底慘敗。他默然看著抵在脖子上的劍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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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斯的劍刃完全封住了亞德雷的舉止,若有輕舉妄動,腦袋就會立刻與身體分家。

    「喵,真是遺憾吶,亞德雷。」韓斯笑著說。

    「你那招真不賴呀。偽裝成六花勇者可不是人人都想得出來的。要不是有我在,大家應該已經被你騙得團團轉了唄。」

    「韓斯,我……」

    「你該不會想說自己不是冒牌貨唄?那些話已經沒用了。」

    韓斯嗤嗤笑著。

    「當時看你挾持人質,簡直把我嚇死了。因為我以為你這傢伙腦袋會更靈光一些。」

    看來當時的決定果然是失策……亞德雷不禁後悔。但他現在得擺脫眼前困境,可沒空反省往事。

    「所以乖乖吐實唄。是誰對你下的命令?為了什麼理由背叛人類,投靠魔神?只要老實招供,我不會為難你的。」

    「……無可奉告,因為我並不是冒牌貨。」

    「何必這麼客氣呢?我知道,你一定有什麼感人肺腑的理由對唄?為了替生病的老媽弄藥?還是心愛的女朋友被抓去當人質了?」

    「我沒有家人,也沒有女朋友。我再說一次,我不是冒牌貨。」

    「……喵,也就是說沒人會為你哀悼了。」

    韓斯的劍劃過亞德雷的肌膚。同個瞬間,亞德雷動了起來。他的秘密道具並

    他手指勾住袖子裡某根細繩並使勁一拉。下一秒,腰間小袋發出聲響破裂,發出黃煙瀰漫至四周。

    「咕喵!」

    韓斯遮著眼睛發出哀號。小袋釋放的並不是一般煙幕,那是一顆對凶魔與人類同樣有效的催淚彈。

    「混賬東西,逼我使用這玩意兒!……真是痛死我了!」

    在貼身距離接觸煙幕的亞德雷,承受的傷害遠比韓斯更大。儘管如此,他還是擺脫了韓斯的控制。但轉身想逃的他,眼睛卻疼到讓他跑也跑不直,一頭撞上鹽柱。

    「喵喵喵!你這傢伙還想死撐到何時!」

    「當然是撐到逃脫為止!」

    兩人邊揉著淚眼邊對打。使出王牌招數的亞德雷,剩下的秘密道具也越來越少。

    亞德雷確定了一件事:我不可能打得贏,這個男人,除非是有什麼妙計,否則別說正面交鋒,就連逃跑都別想。

    儘管視野狹隘,韓斯的攻勢卻極其熾烈。跳舞般的步伐對著亞德雷糾纏不休,從腳底、頭上、四面八方揮劍而去。

    「……該死的天才。」亞德雷嘀咕道。

    韓斯毫無疑問是個天才,擁有的天分搞不好是十萬人、百萬人、甚至全世界才出一個,若非如此,不可能使得出這種劍術。

    亞德雷不同,只是個普通人,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

    但亞德雷的想法是:誰說凡人不能成為地表最強?

    「休想逃走呀喵!」

    韓斯向前翻個觔斗襲擊而來,亞德里根本料不到他的攻擊走向,只能靠劍與劍鞘固守身軀,抵禦頭上落下的攻擊。著地的瞬間,韓斯使出側翻,以雙劍與腳踢同時攻擊。抵擋劍勢的破綻,讓腳踢直直落在亞德雷肚子上。

    「哈!根本不痛不癢!」

    差點嘔吐的亞德雷若無其事地喊道。

    教亞德雷戰鬥的師父從來不曾對他留情。亞德雷是在地獄中茁壯的,他鍛鍊肉體,揮劍習武,精通秘密道具的使用。然而越是努力,他越是深切體會到天才與凡人之間,有一堵無從跨越的高牆。

    「這裡!」

    韓斯跳起的瞬間,他將最後一枚煙幕彈砸向腳邊,接著俯身潛行,從韓斯下方鑽過。

    幸虧有努力,讓他得以抵擋一連串攻勢,但要有進一步的突破是不可能了。凡人終究是凡人,是無法超越天才的。

    然而,即使實力不如人,還是能夠獲勝;就算不是天才,還是能贏過天才。亞德雷堅信著這些,並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呼、呼……」

    兩人打了很長一段時間,皮帶裡的道具用得也差不多了。韓斯接近毫髮無傷,亞德雷則是傷痕纍纍。

    韓斯其實也露出些許疲態,攻勢有些停滯。而這片刻的停頓,正是亞德雷等待已久的。他解下一條腰帶,連同上頭各種秘密道具一起扔了出去。感到遲疑的韓斯一時停下了攻擊。這段期間裡,第二條、第三條、第四條腰帶,也同樣被亞德雷解下並扔出,落點正好位於兩人正中央。

    「……」

    韓斯臉上首次露出警戒。他可是謹慎的人,不會因為亞德雷丟下秘密道具,就認為情勢對自己有利。

    「喵,你在搞什麼?」

    「放馬過來吧。我不需要秘密道具了,接下來就靠實力來贏你。」

    「……看來你有什麼企圖。」

    「沒錯。」

    亞德雷很乾脆地承認。兩人的劍技落差竟如此懸殊,韓斯除非是傻了,否則當然不可能不懷疑。

    「……喵。」

    難以出手的局面,讓韓斯低聲哼了起來。

    真是怪事,直到剛才為之,局勢一面倒地偏向韓斯,如今亞德雷扔下秘密道具,優勢將更加顯著。然而韓斯卻動弾不得。

    坦白講,若韓斯什麼都沒想就進攻,亞德雷就再也無計可施了。但亞德雷很確定韓斯不敢這麼做。他太機靈了,機靈到不敢進攻,即使知道有可能是虛張聲勢,但就是不敢進攻。

    「怎麼,韓斯,你怕了?」

    「喔喔,不瞞你說,我怕死了。」

    「你還真誠實啊。」

    「我雖然殺人,但是從不撒謊。因為撒謊是不好的。」

    亞德雷思考著。

    在這場合,打倒韓斯並不算是勝利,洗刷嫌疑,找出第七人才是。而他現在做的,正是為了後者。

    「喵。」

    韓斯細細地觀察著亞德雷,看他衣服或是嘴裡有沒有藏東西,附近有沒有掉落什麼可用的武器。

    但他反而沒注意亞德雷唯一的武器……他手裡的那把劍。

    見到有破綻,亞德雷乘虛而入。

    「!」

    他緊握劍柄使勁甩去。下一秒,伴隨清脆的金屬脫落聲,脫落的劍身筆直射出,擊穿了韓斯佩在腰際的劍鞘。

    「喵!」

    韓斯連忙跳開,亞德雷隨即喊道。

    「韓斯!剛剛那一擊是刻意揮空的!這你總看得出來吧!」

    亞德雷一邊喊,一邊把手裡的劍柄扔得遠遠的。這下他什麼武器也不剩了。

    「……為何不射準?」

    「像你這麼聰明的人,一定能想得透的。」

    拋掉劍柄後,他又卸下鎧甲,脫掉衣服,以手無寸鐵之姿面對韓斯。

    「想想看吧,韓斯。如果我是第七人,有什麼道理讓攻擊揮空?剛剛那一擊是打倒你的唯一機會,為什麼我要坐失良機?」

    「……喵。」

    亞德雷利用現況,以走投無路的絕境反過來拉攏韓斯。亞德雷認為憑他的機智,一定能夠明白自己並非第七人。

    快開竅啊——亞德雷默默祈禱。

    「你再怎麼騙,也騙不倒我的。」

    「若我是第七人,與其設法騙你,還不如殺了你來得實際。我幾乎不可能說服你,但剛卻有機會穩當地宰掉你。」

    「喵唔……」

    「我是真貨啊,韓斯。夥伴不該自相殘殺,這就是答案,是我剛才攻擊落空的原因。請你相信我吧!」

    韓斯握緊劍柄猶豫著。一切應該都合乎邏輯,亞德雷有自信能說服他。

    但這計策有個唯一的致命破綻:若韓斯就是第七人,亞德雷就等於當著敵人的面送死。這是一場賭局,他只能放手一搏,賭韓斯不是那第七人。

    亞德雷開始祈禱。祈禱他能開竅,祈禱他是貨真價實的六花勇者。

    不久,韓斯的身子倏地放鬆。

    「喵,好唄,看來你是真正的六花。」

    終於說服他——亞德雷一下子渾身冒汗。儘管勝率不高,亞德雷還是賭贏了。

    但韓斯接下來說了一句令他渾身發寒的話。

    「還好是我留在這兒,否則其他人搞不好就要被你說服了。」

    「…………咦?」

    「真可惜啊,你只差那麼一點就雙趴了。」

    韓斯笑了。亞德雷一奔而出,手伸向掉落地上的皮帶。

    「但是很遺憾!我就是那第七人!」

    韓斯也同時有了動作。亞德雷手觸到皮帶的瞬間,一記橫砍對著頸子襲來。

    伴隨熾熱的衝擊,亞德雷紮實地嘗受到腦袋遭人砍飛的觸感。

    然而……

    握著皮帶的他,依然好端端地活著,伸手一摸脖子,腦袋的確還連著身體,就連一根寒毛也沒碰到。

    一旁佇立的韓斯邊笑邊說。

    「人哪,嘴巴能說謊,行動能造假,眼神、聲音、表情全都不可信。可是哪,死相是不會騙人的。人們每逢將死,總是會將內心暴露到表情上。」

    但韓斯的解說,亞德雷幾乎沒聽進去。

    「若你是冒牌貨,表情應該要大吃一驚,可我看到的,卻是萬事休矣的模樣。看樣子,你的確不是冒牌貨唄。」

    「我還以為…………腦袋真的掉了。」

    勉強擠出的,就只有這麼一句。

    「夠逼真唄?那劍為的就是讓你有那種錯覺。」

    韓斯笑道,接著拾起鎧甲與衣服扔給亞德雷。

    「還要發愣到何時?快穿回去唄,我可沒欣賞男人裸體的癖好。」

    亞德雷站起來重振精神,穿上衣服紮上腰帶,撿起劍刃與劍柄重新組合回去。

    「接下來,就請多關照了。」

    韓斯伸出手,整裝完畢的亞德雷也回以握手。

    「坦白講,我之前就覺得有點不對。因為如果你是第七人,沒道理那樣袒護芙雷米。」

    「那你當初就該說一聲的嘛。」

    「咪嘻嘻,不好意思啦。」

    總之,亞德雷跨出了一步,而且還是相當大的一步。最可靠卻又最懷疑自己的男人成為夥伴,讓他終於見到一線希望。

    芙雷米與摩菈來到亞德雷過夜的地點。

    「雖然留下一些痕跡……不過看不出他逃向何方。」

    對著地面端詳的摩菈死心並站了起來。

    「不管血跡或足跡,全都在中途消失了。」

    「亞德雷那稼伙,還真不得不承認他逃命功力一流。」

    芙雷米環顧週遭。

    「他會不會還在這附近。」

    「可能性不高吧?我們都出動搜索了,他沒理由待著不走。」

    「也許他知道我們會這麼想,反而故意躲在原處。摩菈手叉胸前,思考了一會兒。

    「怎麼了?」

    「我不懂……亞德雷他究竟有什麼盤算?」

    「他進退兩難,只是在狹路里求生罷了。」

    「不對,應該還有什麼其他企圖。那傢伙精心策劃了一切,我不認為會就此罷休。」

    「不管怎樣,只要逮到他就行了。走吧,我們也只能邊走邊找了。」

    芙雷米轉過身子向前行,但背後的摩菈卻叫住了她。

    「別急,我們先商量商量。等歸納出結果,再行動也不遲。」

    「……好吧。」

    「首先我想問你一件事,關於這次的圈套,你什麼都不知道嗎?」

    「與我無關。」

    「你沒從凶魔那兒聽說些什麼嗎?」

    「……盤問?」

    摩菈手搭到芙雷米肩膀上並說道。

    「慢著,你別胡思亂想。經歷了昨天那件事,我瞭解你對我們有所提防,但我們已經不再懷疑你了。」

    「不見得吧,韓斯呢?怡姆呢?」

    「換個說法好了。我已經不再懷疑你,視你為重要的夥伴。」

    「……這樣嗎。」

    被摩菈正對著芙雷米微微垂下頭。

    「抱歉,我不知道。凶魔分為許多小團體,彼此幾乎沒有交流。」

    「我還以為凶魔是更團結一致的傢伙。」

    「凶魔群體的內部是很複雜的,遠超乎你的想像。」

    「嗯。」

    「你那兒沒有線索嗎?如今有人投靠了魔神,你卻不曾聽說過類似消息?」

    「……不曾。若要怪我無能,我也無話可說。」摩菈嘆氣道。

    「消息的確是有的。曾聽說有人與凶魔打交道,或是整個村落被凶魔擄走,但那些全都在獲得實證前被我視為謠傳。要是我能再審慎點,就能防範於未然了。」

    摩菈扶住額頭,表情帶了些後悔。

    「別放在心上,那不是你的錯。」

    「……什麼嘛,原來你也會說些體貼的話。」

    說完,摩菈笑了笑,隨後將手搭到芙雷米的腦袋上。

    「亞德雷唯一做對的,就是把你帶到我們這兒。即使是詭計的一部分。這依然是件好事。」

    「……別把我當孩子。」

    「就我來看,你的確是個孩子呀。」

    芙雷米搖搖頭,甩開摩菈的手。

    「六花殺手的事無所謂了。你只是服從命令,就像士兵上戰場殺人一樣,不該遭人問罪。公主和葛道夫目前雖然無法接受,但總有一天會諒解的。」

    「………」

    「你應該盡快和恰姆和好,那孩子雖然令人頭疼,但還是有優點的。至於韓斯,就別管他吧。你沒必要為了六花殺手或凶魔女兒的身份,和大家有所隔閡。」

    芙雷米視線從摩菈身上離開,沉默了好一陣子。

    「現在不是閒聊的時候,我們快去追亞德雷吧。」

    說完,芙雷米跑了起來,摩菈也隨後追上。

    摩菈邊跑邊問道。

    「我知道你對亞德雷令有看法。畢竟你當初身陷危機,他是唯一幫助你的人。」

    芙雷米什麼也沒回答。

    「但你絕不能手下留情。他是敵人,而且還是個卑鄙至極的敵人。」

    「放心,我打從心底厭惡那傢伙。」

    「這麼想就對了。接下來若找到他,芙雷米,你就把他殺了,一定要將他殺掉。」

    一定要殺了他——摩菈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囑,直到芙雷米不耐煩為止。

    娜榭塔妮亞與葛道夫來到結界邊界。這裡是通往魔哭領的道路盡頭,本應是勇者集結之地。摩菈與韓斯也曾在這裡等候六花,直到昨天才離開。

    「神殿那兒是不是傳來什麼聲音?」葛道夫問。

    「不,我什麼也沒聽到。」娜榭塔妮亞回答。

    「先不管那些,我們得找出線索不可。」

    路旁的茂密草叢裡,藏了一個大坑。摩菈與韓斯似乎曾經在裡頭潛伏過一陣子,娜榭塔妮亞仔細地在坑洞裡探索。

    但熱衷尋找的只有娜榭塔妮亞。葛道夫愁著一張臉,站在一旁毫無動作。

    「不行。除了看得出韓斯先生與摩菈小姐確實待過,其他什麼也看不出來。」

    說著,娜榭塔妮亞爬出坑洞。

    「韓斯先生應該在這裡接收過凶魔的傳令,可是附近卻找不出凶魔接近過的痕跡。」

    娜榭塔妮亞搔搔頭。

    「我想和摩菈小姐談談,不過她聽得進去嗎?她相信亞德雷是第七人,我該如何才能說服她呢?」

    「公主……」

    「我真是氣我自己。眼看亞德雷先生就快被殺掉了,自己卻什麼也辦不到,什麼也想不通!」

    「公主,請您別再說了!」

    葛道夫忍無可忍地說道。這下娜榭塔妮亞瞪著他。

    「你不是說過會信任我嗎?」

    「亞德雷是敵人!就算公主您再怎麼說,那都是不變的事實!」

    「夠了。要是不肯信任我,你就隨自己高興,去逮捕亞德雷先生吧!」

    話一說完,娜榭塔妮亞搗起嘴。

    「……對不起,葛道夫,我說得太過分了。」

    那表情充滿悲痛。

    「真不敢相信,我一直以為這輩子不可能像這樣對你咆哮。」

    葛道夫看起來也同樣難過。娜榭塔妮亞轉身的瞬間,葛道夫就彷彿決堤般,一股腦地宣洩心底話。

    「公主……為何是亞德雷?」

    「咦?」

    「為何不相信從小侍奉您的我,而是相信亞德雷呢?」

    「……恕我直言,但我從來沒見過公主變成這樣。您向來是個既奔放又從容的人。究竟發生什麼事?是什麼改變了公主您?」

    娜榭塔妮亞啞然以對。

    「在公主您心目中,亞德雷究竟是什麼?擅闖神前比武大會胡作非為,來歷不明的可疑分子,與您一同旅行才不過十天。這樣的人,為何您要對他如此掛念?」

    娜榭塔妮亞目瞪口呆,注視著葛道夫。

    「我才想問,你到底怎麼了?」

    「公主,我……」

    「葛道夫,你這是什麼話?攸關世界命運的戰鬥早已開始,如今夥伴身在危險裡,我豈能再像平常那個樣子?」

    「這……」

    「亞德雷先生是夥伴,與我們合力對抗魔神的重要夥伴。不然你以為他是什麼呢?」

    「………」

    「簡直是有毛病。抱歉,我現在可沒空理睬你的忌妒。」

    「……您說得是,身為公主的護衛,我真是太不像話了。」

    葛道夫闔起眼,慚愧得渾身發抖。

    「葛道夫,我很久以前就察覺你的心意了,但現在時機真的不對。」

    「……是!」

    「剛剛這番話,就當作沒發生過吧。」

    「……如您吩咐。」

    娜榭塔妮亞輕輕嘆聲氣。

    「看來你也有心慌意亂的時候呢。也對,我對你太過信任,都忘了你才十六歲,還只是個孩子。」

    「………」

    「看來我們並不如彼此認為的那麼瞭解對方。」

    娜榭塔妮亞繼續探索週遭,徒留葛道夫呆立原處,景象不由得令人感受到主從之間出現的巨大裂痕。

    「喵,我已經把這裡頭徹底找一遍了。」

    亞德雷和韓斯一同進入神殿,重新尋找裡頭是否有密道或暗門。然而別說成果,甚至就連丁點痕跡都沒找到。

    亞德雷邊尋找邊提防著韓斯。他怕要是找不到東西,韓斯會再次咬定自己是第七人。

    韓斯靈活地貼在天花板上,檢查是否有可疑之處。

    「喵……沒道理找不到啊。」

    韓斯似乎沒改變想法,看不出任何對亞德雷提防警戒的舉動,那一如往常的樣子反而讓亞德雷有些疑慮:會不會其實韓斯真的是第七人,只是暫時放自己一條生路呢?

    「你在發什麼愣?身陷危機的可是你,還不快加把勁找。」

    「喔、喔喔,抱歉。」

    亞德雷趕緊重回檢查地板的工作。有內奸實在是件恐怖的事,連面對可靠的人,都會變得疑神疑鬼。

    總之,現在並不是懷疑韓斯的時候。除了賭韓斯是真貨,別無其他辦法。

    「欸,沒發現什麼密道啊。」

    韓斯鬆開手,從天花板跳下。而亞德雷也把地板牆壁都檢查過了,得到的唯一結論就是密道並不存在。

    「我真是搞不懂,既然你不是第七人,代表一定有人搶先進到裡頭,可是卻什麼沒發現,這究竟怎麼搞的呀。」

    「看來果然是聖者了。那人恐怕擁有穿牆的能力、建造密道的能力,或者有將殿門重新關上的能力。」

    「可是摩菈她說沒有這種聖者。也就是說,我們該懷疑的是摩菈?」韓斯答道。

    摩菈宣稱自己熟悉所有聖者的能力,同時認為要侵入神殿不留蹤跡,即使是聖者也辦不到。她的確是有可能撒謊。

    「這定論下得太輕率了,也許世上有些摩菈不知道的能力。搞不好第八人瞞著摩菈,不讓她知道自己的特殊能力也說不定。」

    「說得也是。可是呀……這樣豈不就無計可施了喵?」

    「也對……喔對,我都把那個給忘了。」

    亞德雷打開放在神殿角落的鐵匣。先前擺脫五人以及與韓斯對打,把他身上的秘密道具全耗盡了,為了迎接下一戰,他得趁現在補給不可。

    「你帶的東西還真不少啊。有沒有什麼能用的?例如識破謊言的秘密道具之類。」韓斯探頭瞧著鐵匣問道。

    「我帶的只有用來對付凶魔的道具。早知如此,當初真該帶點其他東西的。」

    這時,亞德雷發現了收在鐵匣最深處的小鐵瓶。他拿起瓶子,思考了好一會兒。

    「怎麼?你知道第七人是誰了?」

    「……倒不是。」

    他想了又想,接著打開小瓶。瓶口裡塞了個噴嘴。亞德雷將裡頭的紅色液體噴到祭壇上。

    「你在做什麼?」

    「……不,這沒什麼要緊的。」

    「別賣關子了唄。」韓斯好奇的盯著那小瓶。

    但正當亞德雷打箅說明時,外頭傳來些許聲響。

    韓斯瞬間奔出神殿,亞德雷則迅速將小瓶收進皮帶上的小袋裡。

    「……有誰回來了嗎?」

    亞德雷從毀壞的殿門後方悄悄探頭,觀察週遭狀況。韓斯揮揮手,打了個沒事的手勢。

    「不過他們也差不多要回來了唄。」

    「還是趕緊行動吧。」

    兩人在外頭找起密道的痕跡,但同樣是一無所獲,沒有人為的痕跡,沒有腳印,甚至找不到一丁點的不自然。

    「不過這下該怎麼辦呀。等其他人回來,事情可就不太妙了。」

    「只好先放棄這裡,尋找第八人了。」

    「四處碰運氣喵?起碼也該找出一個線索唄。」

    亞德雷靠在鹽柱上,閉目思考。

    關於第八人,目前別說是線索,甚至連他確實存在的證據也沒有。但他不可能不存在,因為亞德雷進入神殿時,結界已經啟動了,這肯定是有人捷足先登。

    結界啟動時,芙雷米、娜榭塔妮亞、葛道夫三人在一起,韓斯則與摩菈在一起;單獨行動的,就只有那個人。

    「……是恰姆嗎?」亞德雷說道。

    的確,她當時一個人突然出現在神殿,沒人能證明她之前去幹了些什麼。

    但即使恰姆欠缺不在場證明,她進不了神殿的事實依然沒變。到頭來,除非找出犯人闖 進神殿的方法,否則一樣是原地踏步。

    「倒是呀,之前慌慌張張的,害我忘了問件事。」

    「什麼事?」

    「結界要如何啟動?我沒去過營寨,一直對這不太清楚。」

    「摩菈沒告訴過你嗎?要啟動結界……」

    說到一半,亞德雷停了下來。韓斯剛剛似乎說了個令他靈光一閃的關鍵詞。

    「……你怎麼啦?」

    亞德雷竭力回想起從抵達營寨到目前的一切經過——包括全員所講過的一字一句。

    再三思考後,他確定剛剛的靈感並非異想天開。

    「恰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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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09:56:46 |只看該作者
   「你說第七人?」

    「不是,是我有事情想問恰姆。那傢伙人在哪兒?」

    「要找恰姆的話,她應該在附近玩耍唄。但是我好怕找她來呀。」

    「有我在的話的確不妙。你去吧,只要問她一件事就好。」

    「是什麼事?」

    「就是……」

    他才正要將話轉達給韓斯,眼角餘光卻瞥見一條大蚯蚓。蚯蚓以非比尋常的速度,沿著地表爬進森林裡。

    隔一會兒,從蚯蚓離去的方向傳來人聲。

    「恰姆就在這兒喔。」

    恰姆右手甩著狗尾草,從森林裡現身了。

    「貓先生,恰姆記得那稼伙不是冒牌貨嗎?為何你還悠哉地陪他聊天呢?」

    韓斯連忙站到亞德雷面前。

    「喵,別動手呀,恰姆。我已經知道這傢伙不是敵人了。」

    「怪事。怎麼說呢?」

    「因為……」

    「要說很久的話那就別說囉,反正雙一點也不重要。」

    話語被打斷,讓韓斯不知所措。而亞德雷也同樣不明白恰姆的想法,只覺得她似乎無心找出第七人。

    「恰姆已經在這裡待得不耐煩了,一個人好無聊,又沒玩具可以玩,真想早點出發打倒魔神。」

    「是嗎,我也是這麼想。我想問你一件事。這很重要,關係著我們能不能揪出第七人。」

    面對亞德雷的拜託,恰姆卻只是興致缺缺地嘟著嘴。

    「什麼真貨冒牌貨的,恰姆已經聽膩了。」

    恰姆舉起狗尾草,露出一抹淺笑。她發笑的瞬間,亞德雷身子冒起雞皮疙瘩。

    「首先亞德雷,從你開始;不是你的話,就是芙雷米;再不然就是貓先生。如果都不是,那就收拾掉公主跟那個大塊頭。摩菈阿姨不可能是第七人,所以恰姆沒打算殺掉她。」

    「等等,恰姆,你到底在說什麼丨」

    亞德雷喊道,並下意識地拔劍出鞘。韓斯也像貓一樣壓低身子,擺出迎戰架式。

    「只要殺掉大家,裡頭一定會有個是敵人。魔神那種角色,恰姆一個人來就綽綽有餘了!」

    狗尾草動了起來。恰姆將那尖端伸進口中,搔著自己的咽喉,接著發出誇張的嘔吐聲。

    下一秒,恰姆吐了起來。黒色、茶色、暗綠色交雜的嘔吐物散佈到地面。嘔吐物的量非比尋常,起碼是她嬌小身軀的數十倍。

    「喵、喵喵!」

    韓斯驚恐得喊出聲。恰姆的嘔吐物漸漸成形,化為巨大的蛇、水蛭、蛙以及蜥蜴等住在水邊的凶魔。

    「告訴你們吧,恰姆的肚子裡有個〈沼〉。恰姆以前吃掉的動物,全都和樂融融地住在裡頭喔」

    她伸出袖子抹掉口水並說道。接著,大群凶魔對著亞德雷與韓斯一擁而上。

    「先逃再說唄!」

    「贊成!」

    兩人毫不遲疑地轉身逃命。但沒想到森林裡埋伏了更多的凶魔。亞德雷等人掉頭衝進鹽柱裡,只是恰姆吐出的凶魔並不受結界影響,照樣襲向他們。

    恰姆的凶魔數目將近五十頭,將神殿週遭完完全全包圍。

    「只好一戰了!」亞德雷喊道。

    這下非面對不可了。他從小袋裡掏出炸彈,扔進襲擊而來的蛇嘴裡,一旁進攻的蜥蜴則被韓斯凌空一劍給砍下頭。豈料下一秒,凶魔全都若無其事地還原再生,空中跳來的水蜘蛛被兩人聯手打敗,斬斷的八隻腳也在瞬間長回來。

    「搞什麼,這樣的玩意兒是要怎麼對付?」韓斯唉聲道。

    亞德雷終於明白,芙雷米為何那麼畏懼恰姆。

    恰姆吐出的凶魔排成一圈圓圈,這下兩人再也無處可逃。

    「別鬧了恰姆!為何連韓斯都攻擊!」

    「有什麼關係呢,反正也沒證據證明貓先生不是冒牌貨。」

    「蠢蛋!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亞德雷激憤道,但恰姆卻一臉不解,彷彿不明白他為何生氣。

    「恰姆想出一個好點子。貓先生,快把亞德雷收拾掉吧。要是結界因此解除,恰姆就不殺貓先生了。」

    亞德雷看著韓斯,而他則露出苦笑。

    「放心唄,我不會那麼做的。」韓斯的劍指向恰姆。

    「韓斯,要是到時應付不了,你一個人先逃吧。」

    「開什麼玩笑,少跟我逞英雄。」

    兩人對準恰姆進攻。恰姆笑了笑,同時又吐出更多凶魔。

    在圍成一圈的凶魔群裡,亞德雷等人不停戰鬥,而恰姆就只是手叉胸前,站在圈子的中央。

    對付其他凶魔毫無意義,兩人的目標就只有恰姆一個。可是就算再怎麼猛攻,凶魔卻接二連三不斷阻擋,連亞德雷的投擲道具也被凶魔給攔截下來。

    「分散攻擊是行不通的!我們聯手上吧!」

    「喵!這我知道!但得想想該怎麼做!」

    兩人分頭從左右夾擊。亞德雷正面牽制,韓斯則繞到背後,但都以徒勞告終。每頭凶魔都是自主行動,光是對恰姆趁虛而入並無意義。

    「呵呵……大家的想法都一樣呢。想聯手攻擊恰姆?從來沒有人成功過喔。」

    恰姆從容自在的口吻,實在不像置身戰鬥的人。

    「亞德雷,有沒有什麼點子?」

    韓斯喊道,但亞德雷連回話都沒辦法。身後的水蛭吐出酸液,逼得亞德雷跳至一旁躲開。 隨後又一頭蜥蜴凶魔逼近,亞德雷以劍刺中它的腹部並扔往身後。

    由於與韓斯一戰的疲勞尚未恢復,亞德雷累壞了,而韓斯想必也是一樣。戰鬥拖得越久, 對兩人越是不利。

    「韓斯!掩護我!」

    亞德雷的呼喊傳到韓斯的耳裡,他邊斬斷蛙凶魔的舌頭邊回答。

    「我自己都忙不過來了!你少說那些偷懶的話!」

    「我要趁你掩護的時候思考戰法啊!」

    亞德雷說完,韓斯奮力跳至他身旁,開始照著吩咐迎擊凶魔。那攻勢鹵莽蠻幹 顯然撐不了太久。

    「你撐得了多久?」亞德雷低聲問道。

    「六十秒。」韓斯回答。

    「……等六十秒一到,你就直接對著恰姆衝鋒,到時我會掩護你。」

    說完,亞德雷盯著恰姆開始思考。

    首先得找出有效的道具。亞德雷射出幾種毒針,並觀察反應。睡眠針與麻痺針並不管用, 不過劇痛針似乎有效。

    接著,他從小袋裡掏出燒酒含入口中,敲響牙齒上的打火石,對著凶魔噴火。

    恰姆操縱的,各個都是水棲凶魔,火焰對它們果然也奏效。

    「唔哇,嚇我一跳。竟然會噴火,簡直不是人嘛。」恰姆一派輕鬆地說道。

    你最沒資格說我吧——亞德雷心想。

    接著,亞德雷又從小袋取出一項秘密道具,也就是之前跟娜榭塔妮亞一同保護村民時使用過的,吸引凶魔注意的笛子。

    火焰、毒針、笛子——光靠這些對付得了恰姆嗎?亞德雷自認不可能,所以勢必還得再準備一招。

    但韓斯已經快撐不下去了,接下來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韓斯,上吧!」

    亞德雷大喊,並吹起笛子。所有凶魔愣了愣,轉頭朝向亞德雷。韓斯趁著這空檔疾行,大幅縮短與恰姆的距離。

    凶魔攻擊亞德雷,但被他吐出的火焰嚇退。

    笛聲只吸引了短暫的注意力,隨後凶魔又再次從左右夾攻韓斯。但韓斯並沒進行閃躲,他相信亞德雷一定會有辦法。

    亞德雷也呼應了他的信賴,以快得看不見的動作擲出毒針。被毒針刺中,凶魔各個發出慘叫,痛得扭起身軀。

    「覺悟唄!」

    韓斯跳了起來,他跟恰姆之間再也沒有阻礙。

    但亞德雷認為這樣還是不夠,她可是連芙雷米都畏懼有加的對手,這種程度的偷襲是打不中她的。

    果然,恰姆咧嘴笑了。

    「笨蛋。」

    說完,她張大嘴巴。亞德雷這時放聲大喊。

    「別躲開!接下它!」

    恰姆嘴裡冒出約一個人粗的巨大海蟑螂,像砲彈一樣衝向韓斯。在空中的韓斯雙劍交叉擋住炮擊,身子輕飄飄地飛了出去。

    而亞德雷也接著動作。他筆直前行,跳了起來,雙腳往韓斯背上一蹬。

    被前方的海蟑螂撞飛,又被後面來的亞德雷踢飛,讓韓斯身子像顆球一般在空中彈來彈去。

    亞德雷大喊。

    「去吧,韓斯!」

    恰姆正好就位於韓斯的落點上。不知發生何事的她,一臉納悶地看著韓斯飛身而來。

    「接招喵!」

    韓斯邊飛舞邊喊,以劍腹朝恰姆的腦袋敲下。恰姆被打倒,韓斯隨後也滾落在地。

    落地的亞德雷衝到恰姆身旁。而恰姆已失去意識,無須再給她最後一擊。

    下一秒,凶魔失去形體,回歸稀泥狀態,才不到幾秒鐘,就全部回到恰姆的嘴裡。

    「亞德雷!快塢住她嘴!」韓斯大喊。

    亞德雷從小袋裡掏出繃帶,塞進昏厥的恰姆嘴裡。

    「嗯唔!」

    恰姆醒了,並試著吐掉嘴裡的繃帶。

    「喵,別讓她吐出來!」

    亞德雷單手抓著恰姆雙臂,另一隻手則把繃帶往嘴裡塞。一旁的韓斯也站了起來,一同上前壓住恰姆。

    「不要亂動!」

    「把她綁起來!」

    拋下劍的兩人與恰姆扭成一團,並拿出另一條繃帶封住嘴,以解下的腰帶將她雙臂綁在身後。

    恰姆隨後有掙紮了好一陣子,才終於安分下來。

    戰鬥結束,亞德雷一時累到說不出話,韓斯也好不到哪裡去。總之兩人累慘了,除了累沒有別的。

    「……我背痛死了。」

    韓斯低聲嘟噥道。

    兩人累癱在恰姆隔壁,休息了好長一段時間。

    「所以,接下來怎麼辦?」

    「該怎麼辦咧……」

    兩人看著倒在地上的恰姆。恰姆盯著亞德雷,模樣就像是因惡作劇而遭斥責的孩子,反過來責怪對方不該小題大做。

    沒在戰鬥時的她,還真是跟小孩沒有兩樣——亞德雷心想。

    「我覺得,恰姆大概不是第七人。」

    「我也這麼覺得。」

    第七人應該是個計劃縝密又謹慎的傢伙,相較之下,恰姆的所作所為未免太衝動恣意。這當然兩人只是推測,並不能斷定。

    「喵。來到神殿以後,根本都是在和自己人對打嘛。」

    「……是啊,這個第七人真是太棘手了。」

    亞德雷站起來。其餘外出尋找亞德雷的夥伴就快要回神殿了,他不能再繼續浪費時間。

    「所以,你是想問恰姆什麼?看她這模樣,我不覺得她有辦法回答就是了。」

    「放心,那問題很簡單,只要回答,『是』或『不是』就行了。」

    亞德雷站到恰姆身旁,對不斷盯著自己的恰姆問道。

    「拜託,回答我吧。只要點頭或搖頭就好。」

    恰姆看來十分不滿,但似乎有回答的意願。

    「你知道霧幻結界的啟動方法嗎?」

    聽完問題,恰姆愣了愣,似乎不明白亞德雷詢問的用意。之後,她點了個頭。

    「那麼,你是在抵達神殿與我們碰面之前,就已經知道啟動方法了嗎?」

    這一次,恰姆默默地搖搖頭。

    與恰姆的戰鬥結束後,過了約十五分鐘。亞德雷由神殿出發往東,在霧氣繚繞的森林裡靜悄悄地跑了起來。抬頭看天空,時間已過中午,太陽漸漸開始西沉。

    「嗚……」

    由於背後的疼痛,在樹木間跳躍潛行的他一時沒踩穩樹枝,發出聲響。

    昨天受到的劍傷開始發疼。除了止痛藥的藥效已過,剛才與韓斯、恰姆的戰鬥,也讓傷口更加惡化。

    負傷的亞德雷疲憊不堪,傷口的疼痛又讓疲勞隨之倍增。

    「拜託撐住啊,我的身體。」

    唯一的夥伴韓斯並沒陪著他,而是在神殿看著恰姆。實力強大的恰姆如今被捆綁在地,對第七人來說是個攻擊的大好機會。韓斯留在神殿一方面是怕她再次搗亂,另一方面也是為了保護她。

    少了韓斯這份戰力雖然有點不安,但也是不得已的事。

    亞德雷環顧週遭,確定四下無人,才從小袋裡掏出昨晚芙雷米送給自己,用來傳達位置的小甩炮。

    煩惱了一陣子,亞德雷將甩炮砸向樹幹,接著躲回樹上,等待芙雷米到來。

    第七人的圈套……之前的靈光一現,似乎讓亞德雷找出破解它的方法。

    身在森林北邊的芙雷米與摩菈,正朝著神殿奔去。

    「錯不了的,剛剛那是恰姆發出的打鬥聲。」芙雷米說。

    「但現在卻沒聲音了。會是亞德雷逃走,還是勝負已分?」

    「恰姆是不可能輸的,何況還有韓斯在。」

    「可是他們連個信號也沒打,究竟是怎麼回事。」

    追捕亞德雷的那六人事前曾談好,一旦發現亞德雷或其他重要線索,就使用芙雷米製造的炸彈,造出巨大聲響來通知其他人。

    芙雷米忽然停步,環顧四周,開始想起事情。

    「怎麼了?」

    「摩菈,你先回神殿,我到別處去看看。」

    「你在說些什麼?」

    「我想亞德雷一定是跟恰姆交手並逃跑了。要是逃往這裡,摩菈你就對付他,逃到其他方向的話,就由我來追捕。」

    「……也對,那你小心點吧。」

    摩菈似乎話中有話,同時以既犀利又戒慎的目光看著芙雷米。

    待摩菈奔去的身影消逝在遠方,芙雷米筆直奔了起來。

    亞德雷在樹上等著芙雷米。

    但她不見得會站在亞德雷這邊,甚至還有可能帶著摩菈前來追殺。好壞可能性各佔一半,或者更為不利。

    要是能聯絡得上,亞德雷最希望能找娜榭塔妮亞幫忙。但她身旁還有個葛道夫。不管出了什麼事,他都會牢牢黏在娜榭塔妮亞身旁吧。

    現在能指望的,只剩下芙雷米了。

    等待時,亞德雷想起了與韓斯在神殿搜索時說過的話。當時亞德雷一提議找芙雷米幫忙,韓斯隨即嘟起嘴唇。

    「喵,我就知道有哪兒不對勁,那女的果然故意放你走嗎。」

    「原來你早發現了?」

    「只是猜測罷了。芙雷米她倒是沒說出來。」

    亞德雷開始有些不安。或許其他夥伴也察覺到他和芙雷米之間的密約。

    「我們找芙雷米來吧,也許她有什麼發現也說不定。」

    「還是算了唄。或者說,無論如何也不該跟她扯上關係。那女的可是危險人物」

    「……怎麼說?」

    「喵,如今你洗刷嫌疑,第七人最有可能就是她了。」

    亞德雷搖搖頭。

    「芙笛米是真貨,這點我能夠肯定。」

    「……看來我們意見有分歧。」

    兩人互瞪了一會兒,彼此似乎都沒打算改變想法。

    「關於芙雷米的真假姑且先別管唄。我覺得就算那傢伙是真貨,一樣不該跟她有所接觸。」

    「為什麼?她可是放過我一馬的人啊。」

    「只是暫時給條生路罷了,我認為那像伙總有一天還是會宰了你。」

    「為何這麼想?」

    韓斯眼神綻出犀利目光,先前不正經的調調也消失無蹤。如今在眼前的,是個冷酷無情的刺客。

    「芙雷米一直活在黑暗之中,誰都不愛,誰都不相信,身旁只有當前的敵人,或是將來的敵人。她可是活在那樣世界裡的女人啊喵。」

    「………」

    「我也是活在黑暗裡的人,可是芙雷米她身上的黑暗氣息,可是比我們那兒更加深沉。」

    「……你是這麼看待她的嗎?」

    「是啊,她跟你這種講信賴、講友情、守護同伴的人可是截然不同的生物,你不該思考什麼跟她互相理解之類的。」

    韓斯的忠告應該不是謊言,而是出自於對亞德雷的關心,但亞德雷並不覺得芙雷米是個無法建立信賴關係的人。

    「亞德雷,芙雷米她很討厭你。討厭那個竭盡一切袒護她的你。」

    「………」

    「你可別誤以為那是什麼欲擒故縱的喜歡之類的,她是打從心底討厭……不對,是憎恨你。至少,她今天早上所說的話,給我這種感覺。」

    但亞德雷認為,那只是演技罷了。

    「忘了芙雷米吧,現在更要緊的是密室的事。」

    有關芙雷米的話題,就到此告一段落。

    打倒恰姆後,亞德雷說要跟芙雷米會合,離開了神殿。臨走時,韓斯再三叮嚀他要小心。亞德雷思考著關於芙雷米的一切。

    昨晚,兩人訴說了彼此的往事。他覺得當時的兩人似乎稍微心靈相通,那並不像是錯覺。

    即使得不到信任,自己也絕對沒有令她憎恨的理由。芙雷米的心太難捉摸,令人無從判斷她的想法。

    而無論韓斯的決定是否正確,答案即將揭曉。

    亞德雷從霧中發現了芙雷米,而那朦朧的身影,似乎也正在尋找亞德雷。

    他觀察了一陣子,週遭並沒有其他人,亞德雷於是打定主意,跳到芙雷米面前現身。

    「……真虧你能活到現在。」見面頭一句,芙雷米如此說道。

    她握著槍,指頭扣著板機,但槍口並沒有對著亞德雷。

    「累死人了,我好幾次以為自己死定了。一回神殿,看到韓斯在那兒……」

    「只要說對解除結界有幫助的話就好。」

    芙雷米冷言以對。亞德雷原本有些畏縮,但轉念一想,這也沒什麼好在意的,因為她向來就是這樣。

    「我有個想法,想徵求你的意見與資訊。」

    「看是什麼內容。」

    「關於第七人設下的陷阱,我看出一些端倪。」

    「……說來聽聽。」

    「首先,我們都誤會了……不對,應該說是第七人誤導我們。結界並不是在我打開神殿門前那瞬間被人啟動的,直到我進門時,結界都還沒被啟動。」

    「這聽起來有點荒唐。」

    「你先聽下去。我們都知道結界的啟動方法,是把劍插在台座上並對著石版命令,但這方法是誰告訴我們的?是營寨裡的勞倫上兵。」

    亞德雷目不轉睛地看著芙雷米,繼續說下去。

    「但要是勞倫上兵跟第七人串通好了呢?我跟你在遇見勞倫上兵之前,根本連結界的存在都不曉得。娜榭塔妮亞與葛道夫也說過,他們昨天才聽說結界的事;摩菈雖然知道有結界,但並不知道啟動方法;韓斯他是從摩菈那兒聽來的。然後我剛剛問了恰姆,她是昨天聽我說,才曉得結界的啟動方法。也就是說,就算勞倫上兵撒謊,我們也無從分辨。」

    「……繼續。」

    「第七人立下的策略是這樣。首先利用勞倫上兵,把假的結界啟動法告訴我們,之後再派出凶魔把我們大家引到結界裡。他算準我打開神殿門的那瞬間,用某種方法讓整座森林起霧。如此一來,我們就會誤以為有人啟動結界並逃走。但其實當時只是起霧而已,結界根本還沒啟動。劍則是本來就插在台座上。」

    「………」

    「之後,第七人若無其事地靠近祭壇啟動了結界。還記得當時大家為了嘗試解除結界,對著聖壇四處檢查嗎?第七人就是趁那時啟動結界的。之後,只要謊稱神殿在開前完全密閉,並將事情嫁禍於我,圈套就完成了。」

    「嫁禍的人是韓斯,所以他就是那第七人?」

    「我想應該不是,第七人當初應該打算自己公佈,只是韓斯對聖者之門很瞭解,所以就交給韓斯來揭穿。」

    「……你認為韓斯不是第七人嗎?為什麼?」

    亞德雷隨後又補充,說了自己跟韓斯對決,彼此認定對方不是第七人,以及之後又跟恰姆對決。

    「重點在於,有人算準了我進入結界的那一刻讓週遭起霧。只要能逮到造霧的犯人,就能證明我的清白。」

    「的確。」

    芙雷米想了一會兒。

    「我很佩服,這推理實在很精彩。」

    亞德雷緊握拳頭,擊在另一隻手掌心裡。但芙雷米接著又說了。

    「不過這是錯的,有關鍵性的破綻。」

    「……什麼?」

    「因為這種事根本辦不到。沒啟動結界,不可能造出霧氣的。」

    「〈霧〉之聖者不就能辦到了嗎?」

    「你對聖者有誤解,以為神之力能辦到任何事。但是你錯了,所謂聖者之力,都是很侷限的。」

    「可是,能造霧的聖者的確存在不是嗎?」

    「是的,製造結界的其中一人就是〈霧〉之聖者。她的確能造霧,但森林的霧氣不會是由她造的

    「為何?」

    「〈霧〉之聖者若使用能力,一定會從她身旁開始起霧,範圍頂多半徑五十公尺,之後才會慢慢擴展到整座森林。以這地方的寬廣,我猜至少也要花上十五分鐘,但是這次的霧,卻是瞬間籠罩整座森林。」

    「慢著,要是結界啟動,不也是瞬間籠罩整座森林嗎?」

    「沒錯,但那是長久累積下來的。聖者花了十年將〈霧〉之神力灌注到森林裡,所以才能瞬間起霧。」

    「那麼,搞不好有人做了其他能夠起霧的結界吧。」

    芙雷米搖搖頭,手指向亞德雷的腳底。

    「試著挖挖看。」

    亞德雷以劍稍微挖了 一下,發現底下埋了刻上神言的木樁。

    「那是封進霧幻結界之力的木樁,整座森林裡埋了無數這樣的東西。對了,我忘了告訴你,同個地方只能有一種結界,要是鋪了兩個以上,就會有某一個失效。」

    「可、可是……」

    「少了結界之力,是不可能起霧的,而讓森林起霧的結界不可能同時存在兩個,也就是說,這是無效的推理。」

    「…………」

    亞德雷無言以對。當初以為是天外飛來的靈感,竟然這麼輕易被推翻。

    除了這方法,再也沒想不出其他可能性。亞德雷毫無反駁的餘地。

    「……還有其他疑問嗎?」

    面對備受打擊的亞德雷,芙雷米最後冷酷地問道。

    「一群蠢材!」

    摩菈在神殿內咆哮。她把鐵甲一摔,週遭地面微微晃了起來。

    「喵、喵!用不著這麼生氣唄。」

    韓斯向摩技說明經過。聽著聽著,摩菈的臉越漲越紅,在說明結束的同時發起飆。

    「恰姆,你也好不到哪去。不過韓斯,雖然之前就曉得你是個傻瓜,但可沒料到你傻到這種地步!」

    「這麼說也太過分了唄。」

    「為何放過亞德雷?那可是個大好機會……不對,搞不好是收拾他的唯一機會啊!」

    韓斯一臉厭倦地說道。

    「等等啊,摩菈,我想那稼伙的清白是證明得了的。」

    「……你在說些什麼?」

    「那傢伙真有兩下子,看穿了第七人的計謀。」

    「說來聽聽,並祈禱我的耐心能持續到最後。」

    韓斯將亞德雷的推理轉達給摩菈。摩菈一開始默默聽著,等話告一段落,重重嘆了口氣。

    「你對聖者之力毫無瞭解,要造霧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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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總比侵入神殿密室要來得有可能唄。」

    「都一樣的。神殿密室不可能侵入,霧也是不可能造得出來的。」

    摩菈向他閫釋無法造霧的理由:要瞬間起霧,一定要有結界,而結界不可能同時存在兩個。

    「喵,摩蒞,你思考太死板了。聽完你的話,我還是不覺得那辦不到。」

    「恰姆,你有想到什麼能瞬間起霧的方法嗎?」

    恰姆被韓斯牽著手,一同在旁邊罰站。她搖搖頭。

    「不對啦,這種事情只要想想應該就能曉得了。第七人就是想出某種異想天開方法,才會執行這計劃。」

    「喔,是嗎?那你儘管慢慢想吧,我要去找亞德雷了。」

    摩按轉過身打算離開。韓斯擲出一把小刀,釘到她腳邊的地上。

    「慢著,我很肯定亞德雷他不是第七人。」

    「……剛剛的說教不夠是嗎?」摩菈怒目盯著韓斯。

    「若亞德雷是第七人,為何他沒把我殺掉?為何要袒護芙雷米?為何不趁剛才機會收拾恰姆?這些說不過去呀。」

    摩菈百般無奈似地嘆氣道。

    「你還不懂嗎?那我就簡單解釋,為何亞德雷沒殺掉你。」

    「………」

    「說起來,為何那傢伙要混進我們之中?如果只是要困住六花勇者,他大可不必在神殿現身,只要偷偷啟動結界,再一股腦地逃命就行了。但那傢伙卻專程準備了假紋章現身,為什麼?」

    「喵,這個嘛……」

    「是為了混淆我們。『搞不好亞德雷是真貨』、『其他傢伙才是第七人』,他的目的就是像這樣離間我們,是個心理戰的陷阱。為何你連這都不明白!」

    韓斯一時無語。被堵著嘴的恰姆呼呼呼地笑了起來。

    「如今那傢伙的詭計得逞了。你被他給耍得團團轉,公主似乎還認為亞德雷不是冒牌貨。六個人裡頭,就有兩個中了他的計。」

    「可是啊,亞德雷他——」

    「亞德雷為什麼要袒護芙雷米?為的就是拉攏她為同夥。為什麼沒殺你?為的就是要欺騙你。就因為沒殺你,所以肯定不是第七人?就算他是第七人,也肯定會這麼做的!還有什麼要反駁的嗎?」

    「可是我親眼看到了!」

    「人的死相不可能造得了假?那只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不是嗎!」

    韓斯無語以對,摩菈下定決心的語氣說了。

    「看樣子,已經沒有選擇手段的餘地了。」

    亞德雷向芙雷米問了許多問題,並思考著有什麼起霧的方法,以及哪些聖者能辦到。亞德雷對聖者的能力並不清楚,若想打聽,就只能透過她了。

    但芙雷米的反應很冷淡,就只是一再強調不可能。

    「……你何不乖乖放棄呢?」

    她打斷問題,冷冷地問了亞德雷。「你已經束手無策了,不只推理錯誤,也逃無可逃。就算你是真貨,也沒辦法再活下去了。」

    亞德雷猶豫了。看來要得到芙雷米幫助終究是不可能的事,繼續跟她說下去也是白費力氣,不如去找其他願意幫助自己的人。

    「不行,我不能放棄。要是我被殺了,第七人接下來一定會對付你,找罪證誣賴,就像對付我這樣。」

    芙雷米闔起眼,似乎在想些什麼,她應該也明白自己目前處境堪憂。

    談得也很久了。摩菈或許正趕來這裡,兩人繼續在一起搞不好會有危險。正當亞德雷想 著該不該離開時,芙雷米說話了。

    「這次想找娜榭塔妮亞嗎?」

    芙雷米表情浮現無奈。被她說中了。既然被芙雷米放棄,亞德雷還能指望的也就只剩她了。

    「拜託韓斯,拜託我,接著又拜託娜榭塔妮亞,真是好一個地表最強呢。」

    「……我習慣了,即使被大家嘲笑或是看不起也無所謂。」

    「你沒有自尊的嗎?」

    「……當然有。」

    說完,亞德雷使勁地笑了起來。

    「所謂地表最強可不是帥氣的稱號,最遜的傢伙才是最強的。只要還有力氣掙扎,我就會繼續掙扎到底。」

    「……」

    「別擔心,包在我身上。只要我還活著,大家就不至於懷疑到你頭上。相信我吧,芙雷米。」

    說完,亞德雷轉過身,朝森林而去。

    「等一下。」

    亞德雷一驚,轉過身子。

    「你要我相信你,我實在辦不到。我無法理解你這個人。」

    「………」

    「為何你還笑得出來?為何不會氣餒?為何要保護我?你在想些什麼,我一點都不懂。」

    「芙雷米。」

    「我知道現在很危險,但請你再多待一會兒。我想多瞭解你一些。」

    芙雷米平靜說道。

    「也許,你真的值得相信。」

    另一方面,娜榭塔妮亞與葛道夫還在西方邊界。娜榭塔妮亞撿起掉落地上的口糧裡紙看看了正反面,然後隨手扔掉。

    葛道夫則是在附近搜查,沿著一根根樹木尋找有無不尋常的痕跡。由於先前 失態,主僕間產生裂痕,氣氛頗為凝重。

    「道里我看就放棄吧。先去找出亞德雷先生並保護他。」

    說完,娜榭塔妮亞信步離開。兩人離神殿很遠,聽不見韓斯與亞德雷的戰鬥聲,也聽不見他們與恰姆的戰鬥聲。

    「公主,有件事我還是不明白。為何您會懷疑韓斯呢?」
娜榭塔妮亞轉過頭,停下腳步。

    「……看來我也一樣有毛病,竟然忘了把最重要的事告訴你。」

    「邊跑邊說吧。」

    於是葛道夫與娜榭塔妮亞並肩奔起。

    「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不過那搞不好只是胡塗聽錯了。若真是誤會,你大可嘲笑我沒關係。」

    「不敢。所以,公主您質疑他的原因是?」葛道夫點個頭,要她繼續說下去。

    「不知你還記得嗎?一開始自我介紹時,韓斯先生他曾經說過『喵?明明是兔子卻是個公主嗎?』對吧?」

    「當然,我也記得一淸二楚。」

    「但是這就怪了。韓斯先生跟摩菈小姐進到神殿時,韓斯先生曾經以公主稱呼過我一次。」

    「……真有這回事?」

    「你想不起來嗎?這也沒辦法,畢竟那時大家都在聊些無關緊要的話。」

    葛道夫左思右想,但似乎還是想不起來。

    「一開始我只覺得有哪裡不自然,直到很久以後,才發現事情有異,越想越納悶。」

    「這麼一來……」

    「他打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公主身份了,只是後來佯裝成不知情的樣子。你覺得這是為何?」

    葛道夫邊跑邊思考。

    「韓斯與摩菈進到神殿時,我一直隨侍在側,也許他是看到那樣,才稱您為公主也說不定。」

    「是嗎……接下來還有一件,芙雷米小姐之前差點被刑求,韓斯先生曾經出面袒護她。」

    「這有哪兒不對勁嗎?」

    「這……是哪裡不對勁。」

    娜榭塔妮亞往自己的臉上打巴掌。

    「只差一點就要想出線索了,為何偏偏在這時忘掉!我究竟還打算當多久的窩囊廢呀!」

    「……總之,我們還是先趕路吧。我會相信公主您的判斷,不再有任何猶豫。」  

    「……謝謝你,葛道夫。能幫我看一下嗎?看看亞德雷先生是否還活著。」

    娜榭塔妮亞拉開胸甲,露出位於鎖骨一帶的紋章。

    「您放心,沒有人被殺。亞德雷與其他夥伴,大家都還活著。」

    「是嗎。看來亞德雷先生先撐下來了,那麼我也不能輸給他。」

    兩人馬不停蹄地朝神殿方向奔去。

    也許你真的值得相信——聽到這句話,讓亞德雷心中燃起希望。韓斯已成為夥伴,娜榭塔妮亞應該也相信自己的清白,若再得到芙雷米的支持,那麼亞德雷就沒必要再逃跑了。

    某方面來說,這也算是某種企圖吧。

    然而芙雷米就像是要擊碎亞德雷的企圖般,槍口指向他。

    「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你要袒護我?為什麼從來沒懷疑過我?」

    「為何槍口指著我?」

    「要是敷衍我,我就要開槍了。」

    唐突的發問,以及急於求解的態度,令亞德雷錯愕。芙雷米說她無法理解亞德雷,但亞德雷也同樣無法理解她。

    就說出真話吧,別再指望芙雷米相信,或是加入自己了——亞德雷心想。

    「……心情問題罷了。我認為你不是敵人,想要保護你,沒什麼理由好說的。」

    「你沒聽到我說的嗎?少敷衍我。」

    「芙雷米。」

    亞德雷當著槍口的面,探尋自己的內心。亞德雷的確是不斷袒護著芙雷米,不只旁人覺得突兀,就連芙雷米自己也覺得突兀。

    為什麼呢——亞徳自問。在芙雷米注視下,在對準心臟的槍口前,尋找真正的理由。

    「回答我。」

    亞德雷於是緩緩道起。

    「很久以前,我曾想過要捨棄自己的心,成為戰鬥工具,專門屠殺那些奪走我一切的凶魔。」

    為何突然說起這些——芙雷米不明白,但還是默默聽他說下去。

    「就像你以及師父說過的,我是個凡人,唯有這麼做,才能成為地表最強。可是啊,我失敗了。」

    「……什麼失敗?」

    「心並不是想捨棄就能捨棄的。我不斷試著擺脫,但心永遠維持原狀。」

    「亞德雷,你錯了。」

    芙雷米冷言答道。

    「我成功捨棄了自己的心。不過不是人類,而是凶魔的心。為了向母親以及 我捨棄了心,因此活到現在。」

    「不對喔,芙雷米。心是無法捨棄的。你捨棄心的想法,就是來自你的心。」

    面對芙雷米的凝視,亞德雷無從洞察其心。

    「要想為了變強拋棄一切,是不可能辦得到的。喜歡上某個人,是怎麼也無法阻止的。」

    「………」

    「我喜歡你。雖然也只不過是昨天開始的事,但我一直都很喜歡你。」

    芙雷米瞪大眼睛,注視著亞德雷。

    「你從當時就這麼想嗎?跟我相處時,總想著這些?」

    「是現在才察覺到的。但打從第一次遇見你,這感覺就不曾改變過。」

    「所以才會一直袒護我?」

    「我一直很煩惱啊。跟娜榭塔妮亞會合後,我才曉得你六花殺手的身份。可是後來看到娜榭塔妮亞與葛道夫懷疑你,我心想這樣並不對。要是連其他夥伴都不相信,那麼我非得相信不可。既然世上沒人守護你,那麼就只好由我來守護了。」

    「接下來呢?」

    「即使知道冒牌貨混進來了,我的想法還是沒變。我覺得保護你,比尋找第七人要重要多了。我從來不曾想過要懷疑你。大家會感到可疑也是理所當然的。但是沒辦法,因為我就是喜歡上你了。」

    「你喜歡我哪一點?」

    「天曉得。只是看到你難過,連我也會艱著難過。就算是地表最強,那一樣令人難以承受。」

    「……所以才想要保護我?」

    原先冰冷的絨毛,如今浮現些許猶疑。儘管有時看起來就像個沒靈魂的持槍傀儡,但亞德雷確定,她並不是喪心的怪物。

    既然她有心,一定能夠互通心靈——亞德雷相信著。

    「很遺憾,你不可能守護得了我。反正打倒魔神後,我一定會死的。」

    「為何?」

    「打倒魔神後,我該何去何從?既無法返回凶魔群,在人類世界也沒有容身之處,就只剩死亡一途。跟魔神同歸於儘是我的理想。」

    「……這可不行。」

    亞德雷搖搖頭。

    「也許你現在滿腦子復仇,但那也只是現在。等復仇結束,你得展開新的人生。」

    「我沒有什麼新的人生,人類不可能接納我。身為凶魔的女兒,同時也是六花殺手的我, 永遠也得不到接納的。」

    「不用擔心,我會為你想辦法的。」

    「……你在說些什麼?」

    「世界是很大的,總會找得到肯接納你的地方。」

    「別脫傻話了,那是不可能的。」

    「說傻話的可是你喔。你以為我是什麼人?是地表最強的男人亞德雷啊!為你打造一個棲身之處,根本不是問題。」

    亞德雷有自知之明,曉得即將被夥伴殺掉的他,說這些不啻是異想天開。然而「相信」是第一步,若是不相信自己能辦到,那麼什麼也無法開始。

    「你以為我是在胡鬧嗎?覺得我是傻子嗎?我不這麼認為,而且會想辦法達成。總之,一切的心意……我全都在此表白了。」

    芙雷米閨起眼,思考了許久。

    亞德雷腦海裡,響起韓斯說過的話。

    『芙雷米一直活在黑暗之中,誰都不愛,誰都不相信,身旁只有當前的敵人,或是將來 的敵人。她可是活在那樣世界裡的女人啊喵。』

    ——不對,她並不是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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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跟你這種講信賴、講友情、守護同伴的人可是截然不同的生物,你不該思考什麼跟她互相理解之類的。』

    ——韓斯,我雖然信任你,但是這點你錯了。我跟她一定能互相理解的。

    時間點滴逝去,亞德雷默默等待著。

    「……我終於瞭解你了。」芙雷米說道。

    接下來,亞德雷看見芙雷米垂下的眼中,湧現出明顯殺意。

    「!」

    槍聲響起,縮起身子的亞德雷與子彈擦身而過。

    「你……的確是敵人。」

    芙雷米的眼眸裡,充滿深沉無垠的黑暗。

    摩菈拔腿奔起,朝韓斯逼近。而挾著恰姆的韓斯,根本閃不掉直衝而來的摩菈。

    摩菈搶回恰姆,幫她的嘴與手鬆綁。

    「噗哈~~」

    接著,將狗尾草還給重獲自由的她。

    「幹什麼!你難道不曉得,那傢伙有多恐怖喵!」韓斯喊道。

    「聽著恰姆,看著這傢伙,別讓他踏出任何一步。」

    「嗯,好哇,包在恰姆身上。」

    恰姆嘻嘻笑著,但摩薇緊緊掐住她肩膀。

    「我是叫你看著他,可不是要你攻擊他。只有他亂動時,你才可以動手。只要乖乖照辦,我就不再生你的氣了。」

    「……啊,摩菈你果然生氣了嗎?」

    恰姆的額頭直冒冷汗。

    「這次要是敢再亂來,可就不只打屁股能了事的。」

    「是~~」

    恰姆搗著屁股答道。

    「恰姆,摩菈有厲害到讓你這麼敬畏嗎?」

    韓斯頗為詫異,而恰姆則回答他。

    「恰姆雖然更強……可是摩菈阿姨還是好可怕。」

    摩菈大大吐了口氣,乍看似乎什麼事也沒有,身子卻發出沉重的鳴響。

    「山之神啊,賜我力量。」

    唸唸有辭的摩菈隨後張口大喊,發出轟天動地的巨響。

    「「「公主!葛道夫!芙雷米!」」」

    那音量非比尋常,並且反覆迴蕩,傳遍整座森林。

    「喵!什麼鬼玩意兒丨」

    「是回音之力。摩菈阿姨是〈山〉之聖者,能辦到許多事喔。」

    但韓斯與恰姆都揚著耳朵,聽不見彼此的發言。

    「「「韓斯被打倒了!雖然保住性命,但還沒脫險!是亞德雷干的!他果然就是那第七人!」」」

    韓斯面露驚愕。

    「「「快趁早收拾他,無須再猶豫!」」」

    說完,摩菈終於收起回音之力。

    「你在打什麼主意!」

    韓斯激動得揪住摩菈的衣領。

    「這下公主就不得不鐵下心腸了。至於芙雷米,雖然不曉得她動什麼腦筋,但應該是不 會放過亞德雷的。這下亞德雷可說是走投無路了。」

    「你這稼伙難不成……」

    話說到一半,韓斯的手臂被蛇型凶魔纏繞。原來恰姆從口中吐出幾頭凶魔,制住韓斯的行動。

    「摩菈阿姨,真的要讓他半死不活嗎?」

    「少胡說八道,我剛說過只要鎮住他就行了。」

    摩菈整了整衣領,接著跑了出去。

    「等等!給我站住!」

    韓斯打算追上摩菈,但恰姆的束縛卻牢不可破。

    「慢著!該不會你就是那第七人唄!」

    摩菈沒理會韓斯的呼喚,頭也不回地往芙雷米那兒直奔。

    摩菈的回音傳遍全森林。芙雷米邊裝填子彈,邊冷冷地說道。

    「……看來果然沒錯。」

    壓低身子逃竄的亞德雷氣得渾身顫抖。

    「摩菈這傢伙幹了什麼好事!」

    他看著手掌,六花紋章並無缺瓣。然而韓斯真的平安無事嗎?亞德雷深怕他有個三長兩短,自己將會失去唯一的夥伴。至於娜榭塔妮亞,亞德雷也只能祈禱,希望她能察覺出那是謊言。

    芙雷米手中變出一顆蘋果大小的火藥,扔到半空中引爆,看來是在通知摩菈、葛道夫、娜榭塔妮亞自己的所在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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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09:58:19 |只看該作者
繼續待下去將會被包圍,但前往神殿又會遇上摩菈。

    這下該怎麼辦?該逃至何方?

    「……公主,您聽到剛剛的話了嗎?」

    娜榭塔妮亞呆然佇立,彷彿根本沒聽進葛道夫的話。接著,爆炸聲傳來。

    「剛剛的應該是芙雷米,通知我們亞德雷的所在位置。我們趕緊過去吧。」

    「………」

    娜榭塔妮亞依然愣愣地望著霧氣籠罩的神殿方向。

    「對不起,韓斯先生。看來你是清白的。」

    「公主……」

    「而我,究竟來到這兒做什麼?」

    「來,我們出發吧。」

    葛道夫握起娜榭塔妮亞的手拉了拉,但她只是身子搖了搖,並沒有一同奔跑的意思。她凝神望著半空中,似乎在想些什麼。

    「等我一下。」

    「怎麼了?您還在想些什麼呢?」

    即使著急,葛道夫依然忠心耿耿地等候娜榭塔妮亞。過了約一分鐘,她突然發聲響。

    「啊哈。」

    開始笑起來的娜榭塔妮亞,讓葛道夫為之詫異。

    「啊哈、啊哈哈、啊哈哈哈。」

    「公主,冷靜點!您究竟是怎麼了!」

    妮亞隨後又笑了好一陣子,接著收起笑容,突然恢復冷靜

    「今天的我,真是太反常了。看來發生太多太多的事,把我給弄得好胡塗。但現在我醒悟了,我終於冷靜下來了,葛道夫。」

    「既然您冷靜下來就好……」

    「我總算明白,自己哪根筋不對了。」

    娜榭塔妮亞看著葛道夫。

    「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瞭解何謂真正的動怒。」

    「公主……」

    「我不可能從小到大沒生過氣,卻從來不曾像這次真正發火。我總算明白,所謂怒火中燒指的就是這麼回事。」

    娜榭塔妮亞露出笑容,並且跑了起來。在葛道夫眼前的,是與過去大相逕庭的她。

    「這股情緒,該如何排解才好呢?」

    「公主……」

    「亞德雷先生……枉費我如此……信任你……」

    握著細劍的手正顏抖著。

    「真是好極了,葛道夫!這次旅程,讓我體驗了好多的第一次。接下來,應該還會再遇見更多嶄新的事物吧!」

    娜榭塔妮亞連頭也不回,直直向前奔去。

    「真想試試看!抱著滿腔憤怒將敵人四分五裂,會是怎樣的感覺!」

    看著前頭奔跑的娜榭塔妮亞,葛道夫無言以對。

    芙雷米正與亞德雷交火,韓斯被恰姆綁住,摩蒞、娜榭塔妮亞、葛道夫正前往亞德雷所在處。

    事態稱不上順利——此刻,第七人心想。

    照第七人的預期,亞德雷應該是很好收拾的。他拿芙雷米當人質時固然驚人,隨後竟然又逃了整整一天,實在是當初始料未及。

    亞德雷帶來的驚奇接二連三,不禁令人覺得他自稱的「地表最強」或許不是誇大其辭。

    然而這只是誤差範圍,亞德雷的喪命本來就只是時間問題。就算苟活一兩天,事情一樣不會有所改變。

    一旦殺了亞德雷,下一步當然是收拾芙雷米。這也是小事一樁,因為同伴會自動為其代勞。

    接下來就稍有難度了。要是有誰遭大家懷疑,就立即對其處刑;要是意見分歧,就煽動對立,讓大家自相殘殺。這時與其照著計劃走,不如隨機應變。

    儘管可能性極低,但要是疑點集中到自己身上,到時就走為上策。殺了六人中的兩人,已經稱得上成果豐碩了。

    若亞德雷說服大家停止戰鬥,試著透過談判來解決的話呢?這麼一來就只要改變下手的順序,在談判時掌握主導權並收拾芙雷米,再回頭收拾亞德雷即可。儘管有些難度,但應該不成問題。

    曾有著名的軍事家說過,戰爭開始的瞬間,便已定下九分勝負。如今第七人正領會著這句話的個中道理。

    在亞德雷踏進神殿瞬間,神不知鬼不覺地啟動造霧陷附時,勝負便已分曉。

    然而,第七人還是有件唯一的操心事。

    看著眾人被耍得團團轉,第七人總是得按捺自己的笑意。一旦大家殺了亞德雷,殺了芙雷米,卻發現兩者都不是冒牌貨,到時自己是否能面對六花勇者那滑稽的表情而不笑場呢。

    「芙雷米,快回神殿!只要回去,你就會發現摩菈在撒謊!」

    亞德雷穿越森林邊喊道。芙雷米什麼也沒回答,只持槍不斷追逐亞德雷。

    芙雷米的攻擊頻率並不高。槍支是每射完一發就得重新裝填的武器,無法進行連射。

    「那又如何?」

    芙雷米邊嘀咕邊瞄準。

    「也許摩菈撒了謊,但你身為冒牌貨的事實是不會變的。」

    「為何你會這麼想?我——」

    亞德雷轉身喊道,但又瞬間俯身趴下。芙雷米的子彈從頭頂上飛過,夾帶的刺熱餘風燒灼著肌膺。要是挨它一發,身軀將會支離破碎。

    「……失手了。」

    芙雷米重新裝填子彈。一般的槍是從槍口裝進火藥與子彈,再用棒子塞緊填實,但芙雷米的槍卻是從握柄附近裝填槍彈。那究竟是何種構造,亞德雷看不出來。

    「摩菈!你到了沒?亞德雷人在這兒!」芙雷米大喊。

    不知道摩菈已經逼近到哪兒了——不知該逃向何方的亞德雷,只能沒頭沒腦地奔跑。

    論腳程,亞德雷比芙雷米快得多了,只要拉開距離就能逃過芙雷米的視野。但就在他甩開芙雷米的時候……

    「休想逃!」

    這次換炸彈飛來了。亞德雷在樹枝上跳躍,看著爆炸氣浪夷平週遭樹木。漫起的硝煙裡,第二、第三發炸彈描綸出拋物線,接連飛了過來。

    亞德雷擲出小刀迎擊,炸彈爆發所帶來的風壓與火星,燒灼著他的身子。

    壓倒性的實力差距,讓他連想逃都不能稱心如意,場面就宛如孤舟迎戰大砲齊列的戰船。

    亞德雷痛徹體會到自己是多麼無力。他全身稱得上武器的,只有一把小劍、毒針、飛刀與煙幕彈,以及幾顆火力完全無法與芙雷米相提並論的沒用炸彈。

    然而亞德雷相信,自己依然是地表最強。

    無視週遭損害的炸彈一顆接一顆飛來,其中一顆成了漏網之魚。亞德雷對著枝幹一踢, 在空中縮起身子抵擋爆炸氣浪。

    「在親眼看見敵人化為肉塊前,我的攻勢是不會停歇的。」

    再挨一發就沒戲唱了。亞德雷搶在芙雷米擲出下一波炸彈前,對她擲出劇痛針。

    「嗚嗚!」

    幸運的是,他攤中了。

    趁著芙雷米停下動作,亞德雷終於得到逃離機會,但亞德雷卻停步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使得血液送不到腦部,而他得透過思考才能活下去。

    現在該做的既不是揭穿起霧的手法,也不是回頭拯救韓斯。

    是芙雷米。若不能贏得芙雷米信任,亞德雷毫無勝算可言。

    他停止逃避,挺身面對芙雷米那顆不肯信任自己的心。

    「你為什麼覺得我是冒牌貨?」

    硝煙漸漸散去,芙雷米的身影出現在亞德雷視野裡。她拔下右肩上的毒針,並扔到一旁。

    「……閉上你的髒嘴。」

    芙雷米的話裡蘊含怒意。亞德雷不明白她為何生氣,卻認為這是理解她的大好機會。只要能找出動怒的原因,一定能招出改變她心意的方法。

    「回答我的問題,芙爾米!」

    亞德雷刻意粗聲相向。若是輕聲細語,只會造成反效果。

    「看來你終於露出身為騙子的卑鄙本性了。」

    「我叫你回答我!」

    「我早看透了你話中暗藏的齷齪企圖。滿嘴的花言巧語,就只是為了哄騙對方。」

    「我話都是出自真心的!你根本什麼也沒看透!」

    芙雷米盯著亞德雷,邊造出巨大炸彈,似乎是想將亞德雷連週遭一同夷為平地。亞德雷忍著逃跑的念頭站在原地。

    「騙子總是說著類似的話,什麼相信、守護、喜歡之類的。」

    這時,亞德雷看見了,芙雷米眼裡滲出的點滴淚水。

    「我不會再上當,不會再指望有人守護我。我要一個人戰鬥,一個人活,一個死。」

    「……芙雷米?」

    「經歷了切身之痛,我現在很清楚,與其相信人而遭背叛,不如一開始就別 相信任何人!」

    芙笛米邊喊邊擲出炸彈。

    豸炸彈迫近,亞德雷想像著芙雷米的過去,被心愛的人所背叛的當下。

    芙雷米不是不相信人,而是怕再次遭背叛,因此發誓不再相信。她心底一定也有相對的渴望,想信賴某個人。

    亞德雷往身後一躍,拿出炸彈扔往自己腳邊。那並不是煙幕彈或催淚彈,而是攻擊用的炸彈。

    如今再逃也來不及了。要避開那一擊,就只能靠自己引爆的氣浪來吹走自己。

    於是,亞德雷勉強躲開芙雷米的炸彈,以全身燒燙傷為代價,換得性命與身軀的安好。

    「芙雷米!收拾掉他了嗎?」

    這時,亞德雷背後傳來人聲。

    「摩菈!」

    兩人同時喊道。摩菈以排山倒海的勁勢朝著亞德雷奔去。

    「別使用炸彈!用槍援護!亞德雷由我來終結!」

    芙雷米扔掉剛製造出的炸彈並舉起槍。摩菈抬起鐵甲之拳,挾置人於死的意志攻去。 亞德雷站起來,背對芙雷米,筆直朝摩菈方向奔去。

    摩菈拳頭即將逼近的瞬間,亞德雷躬身前傾。芙雷米就在此刻開了槍。亞德雷毫無防備,沒有任何抵擋子彈的方法。

    「!」

    然而亞德雷活下來了。槍彈隨著一聲鏗響而彈開,但那並不是被亞德雷擋下的。

    是摩菈。

    「……摩菈,為何擋下子彈?」

    「芙雷米,你先冷靜下來看個仔細。」

    亞德雷爬到摩菈的腳邊,丟下手裡的劍,伸出雙手並手掌朝上表示順從。這是投降的姿勢。

    芙雷米放下槍,摩菈則是一臉鄙視地看著他。

    「總算投降了。但是已經太遲了,你別指望自己能活下去。」

    「……畢竟我們有一人受了傷。」

    「不過在你死之前,先把一切從實招來吧,包括你的計劃,以及幕後主使者。」

    亞德雷抬起頭問了。

    「韓斯他沒事吧?」

    亞德雷最擔心的,就是韓斯被摩菈與恰姆連手打個半死。摩菈的表情微微起了變化,根據那動搖之色,亞德雷確定他平安無事。

    「你在說些什麼,他可是被你弄傷的。」

    「……平安無事就好。」

    亞德雷依舊不改順從姿態。摩菈的拳頭就在他頭上,只要往下一揮,他的腦袋就會當場開花。

    「那麼快招吧,說說你成為魔神走狗的原因,以及得到假紋章的來龍去脈。」

    「很不巧,這些我無可奉告。我要說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死吧。」

    摩菈舉拳的瞬間,亞德雷放聲大喊。

    「接下來,我要證明芙雷米的清白!」

    摩菈面露驚愕,拳頭停止動作,並轉頭看著芙雷米。亞德雷由於方向問題,看不到身後芙雷米的表情。

    「你們有打算聽嗎?就算不聽,我一樣會說就是了。」

    摩菈一語不發,芙雷米代她回答。

    「……什麼意思?」

    看來她有興趣——亞德雷心想,並接著說下去。

    「首先我要先說明。啟動結界的,是擁有六花紋章的某個第七人,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人進過神殿。時間不多,關於證據就先省略吧。」

    「……你是冒牌貨,這就足以證明了不是嗎?」

    摩菈的話裡,聽得出明顯的動搖,但亞德雷沒理會那些。

    「我不是要拿武器,你們別出手,靜靜看著就好。」

    說著,亞德雷左手伸進綁在腰帶上的小袋裡,掏出小小的鐵瓶,放到自己身旁。

    「這是我師傅調的藥。這可是貴重物品,你們可要珍惜著用。」

    「……你的師父?那人難不成……」

    摩菈斷斷續續地說著,看來她似乎也認識艾特洛。亞德雷儘管好奇,但現在可沒空談那些事。

    「這藥是用來檢驗凶魔蹤跡的,會跟凶魔體表生成的分泌物起反應而變色。」

    「………?」

    摩菈面露詫異。亞德雷則連頭也不回,繼續說下去。

    「芙雷米,給我一顆子彈,扔到我身旁。」

    一顆子彈落到亞德雷身邊。芙雷米對這番話很感興趣。也許她心底還抱著最後一絲信任,認為亞德雷並不是冒牌貨。

    亞德雷俯著身子,單手打開瓶塞,將藥噴到子彈上。子彈變成紅色的,過三十秒後才回歸原貌。

    「如果認為是圈套,那就拿去好好檢查,你就會曉得這確實是檢驗凶魔蹤跡的藥」

    「你這傢伙到底在耍什麼花樣?」摩菈嘶聲問道。

    「我曾經將這藥噴在啟動結界的祭壇上,而祭壇並沒變色。這點韓斯能夠 作證。而這罐藥,對芙雷米是有反應的。」

    「……亞德雷。」 ^

    芙雷米欲言又止。

    「芙雷米沒碰觸過祭壇。所以她不曾啟動結界,這就是她清白的證明。」

    這麼一來,就證明了芙雷米不是冒牌貨。即使第七人又設下圈套,應該也不至於再嫁禍到芙雷米頭上,否則韓斯會替她辯護的。

    明明有機會從摩菈手掌心逃離,但卻選擇守護芙雷米。亞德雷知道接下來等著自己的,只有喪命一途,但他已經盡力而為了,所以並不後悔。

    「摩菈,若你是那第七人,那麼我要說一句『活該』。因為我當著你的面拆穿了詭計,讓你不再有機會嫁禍、收拾芙雷米。」

    「芙雷米,不要上他的當,別輕舉妄動。」摩菈說道。

    「芙雷米,等我死了,你就去揪出那第七人。韓斯這男人很可靠,你就跟他一起合作吧。」

    「別被騙了,芙雷米。你自己也很清楚,這男的一直想拉攏你,搬出各種花言巧語騙取你的信賴,就像現在這樣。」

    摩菈的勸告,芙雷米並沒回應。

    「亞德雷啊……」

    摩菈握起拳頭,擺出架式。

    「你這男的真了不起。就連我都有那麼一瞬間,認為你可能是真貨。」

    「別殺我,摩菈。若你是真貨,一定會後悔下手的。」

    「就是這樣才非下手不可!你實在太恐怖了,要足現在不殺掉,大家全都會中你的計。」

    亞德雷閉起眼。摩菈的攻擊不可能落空,他再也無計可施。

    隨著風切聲,拳頭向下揮去。就在這時,另一道風切聲劃破空氣,敲出尖銳的金屬聲。

    「怎麼搞的!」摩蒞喊道。

    亞德雷瞎開眼,朝身後望去。芙雷米舉起的槍口,冒出一縷白煙。

    原來將摩苗的鐵甲彈開的,是她的槍彈。

    「……亞德雷,自從當初一相遇,我就很討厭你?」

    芙雷米神情冷酷,但眼角卻流下一滴淚水。

    「而且同樣討厭那個眼看就要相信你的自己。」

    「不,芙雷米,別被他騙了!」

    「如今也是一樣。越是與你交談,越是感到厭惡。因為我發誓不再相信任何人,如今卻相信了你的話。」

    「芙雷米!」

    摩菈再次舉拳。但亞德雷翻過身,避開她的攻擊。

    「算了!大不了由我自己一個人收拾!」

    亞德雷撿起劍,從地上爬起。即使戰況逆轉,摩菈依舊是追著亞德雷打。

    芙雷米邊扔出小型炸彈,邊放聲大喊。

    「亞德雷,你快逃!」

    太好了,我們總算理解彼此了——亞德雷邊跑邊慶幸。然而距離勝利還有段距離。接下來,他得揭穿犯人造霧的手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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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09:58:4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真相大白

    「休想逃!」

    摩菈無視飛來的小型炸彈,不斷地追趕。被亞德雷躲過的拳頭砸到地面,炸出有如隕石坑的大洞。她也是個不可小覷的對手。

    「哼!」

    摩菈抓著樹的基部使勁一抽,整根樹木於是被連根拔起。隨後,她就以樹木為棍棒攻擊亞德雷。

    「危險!」

    不過,芙雷米的槍彈打斷了樹幹。

    摩菈沒理會芙雷米的阻撓,一股腦地追打亞德雷。其攻擊不但糾纏,且每一擊威力都足以致人於死。

    芙雷米站到摩菈面前,對亞德雷說了。

    「我來擋住她,亞德雷你快逃。」

    「不行,你也得一起逃,摩菈太危險了。」

    摩菈是第七人的可能性不低,讓她與芙雷米一對一很危險。

    「少礙事,芙雷米!」

    芙雷米上前對付衝刺而來的摩菈。亞德雷一邊牽制摩菈,一邊想著讓兩人一同脫險的方法。但就在這時,他察覺到一旁逼近的殺氣。

    「芙雷米小姐,讓開!」

    芙雷米跳開,亞德雷也滾向一旁。兩人原本的所在之處,竄出無數白色劍刃。

    「……怎麼現在才來。」摩菈低語道。

    娜榭塔妮亞舉起細劍,面露微笑站在森林之中。看著那張臉,亞德雷愣了一下。她的確是個愛笑的女孩,但現在的她卻有些不對勁。

    「亞德雷,你明白了嗎?」

    說著,芙雷米將槍口對準摩菈,炸彈對準娜榭塔妮亞。而亞德雷很清楚她想表達的:眼前的娜榭塔妮亞並不是夥伴。

    娜榭塔妮亞使出一擊,卻沒有後續動作,只掛著彷彿面具般的笑容,一動也不動地佇立著。

    亞德雷注意到,葛道夫就在娜榭塔妮亞身後,並且觀察著自己,尋找攻擊機會。

    「……亞德雷先生,與你一同旅行的這十天,我真的很快樂。」

    娜榭塔妮亞彷彿忘了自己置身戰場,開始說起話來。

    「我這人好像懂得很多,其實卻什麼也不懂。這十天裡,我體驗了不仰賴御者與侍從的旅行樂趣,首次見識實戰的恐怖,瞭解有人為自己打氣感覺多麼的可靠。」

    娜榭塔妮亞不停說道,並露出久違的溫和表情。自從曉得第七人的存在,她一直困惑、害怕、煩惱著,如今看起來卻開朗自在。

    「一切都得感謝你,謝謝。」

    一陣寒氣竄過亞德雷的脊樑。

    「那麼道謝也道了,我就來殺了你吧。」

    「……快逃。找到機會就全力奔跑,現在的娜榭塔妮亞跟平常不一樣。」

    芙雷米低聲說道。不只亞德雷,她也一樣畏懼眼前的娜榭塔妮亞。

    「聽我說,娜榭塔妮亞,韓斯他人平安無事,亞德雷也不是敵人。是摩菈在撒謊。」芙雷米說。

    「不對,公主,敵人就是亞德雷。韓斯受了重傷,芙雷米只是被騙罷了。」

    摩菈提出反駁,但口氣卻充滿緊張。

    「冷靜下來,娜榭塔妮亞,目前還不曉得誰是第七人,但那並不是亞德雷。」

    「亞德雷這人舌粲蓮花,別被他的花言巧語騙了。」

    芙雷米與摩菈一來一往,都想試著說服娜榭塔妮亞,亞德雷則是一語不發,觀察著她的模樣。

    不想與她交手——亞德雷如今渾身是傷,疲憊不堪。被韓斯劃開的刀傷,以及芙雷米隨後造成的燙傷,全都開始陣陣發疼。他沒體力再跟娜榭塔妮亞對打。

    「葛道夫,你有在聽吧?目前先別插手。」

    而葛道夫的響應,就某方面來說是亞德雷最不願聽到的。

    「然後小心點,芙雷米小姐接下來可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

    娜榭塔妮亞無視一切對話。

    摩菈一臉竊喜,芙雷米放棄說服,而亞德雷也下了決心,準備迎戰。

    原本以為對方會急襲而來,沒想到娜榭塔妮亞依然只是笑著注視亞德雷。毫無動靜的她,令一旁的摩菈為之愕然。

    芙雷米轉頭對著亞德雷問。

    「這下該怎麼辦?」

    亞德雷回答不了。若是與韓斯會合,證明他平安無事,就能讓娜榭塔妮亞改變想法。然而他真的平安無事嗎?會不會摩菈就是第七人?恰姆就是第七人?還是說,這是第七人設下的另一個陷阱呢?

    「什麼主意也沒有嗎?」

    「我們到神殿去吧。如果韓斯沒事,就在那裡會合。」

    「要是他出事了……」

    「現在沒空想那些了。」

    其實還有另一個解,也就是當場證明亞德雷的清白。只要破解第七人的詭計手法,戰鬥就結束了。

    但目前的亞德雷實在想不出霧是如何產生的。

    快動腦啊——亞德雷心中吶喊著。只差一步了,只要能提出有說服力的手法,就能避免自相殘殺。

    「……我也曾經想過,可是……一樣毫無頭緒。」

    芙雷米悔恨地說道。亞德雷沒資格責備,因為他自己也想不出來。

    「亞德雷,我在等你呢。」

    娜榭塔妮亞突然說道。那口氣莫名開朗,與現場氣氛完全不搭。

    「……等什麼?」

    「懺悔。」

    她細劍尖端指著亞德雷並說道。

    「我知道,要是有人為惡被逮,死前都會作懺悔對吧?我記得我的女僕長是這麼說的。」目瞪口呆的摩菈回答她。

    「……公主,你還真是有點不諳世事。懺悔可不是人人都會做的。」

    「是嗎?」

    娜榭塔妮亞愣了愣,接著歪起頭思考了好一陣子。

    「那就直接殺掉吧。」

    下一秒,亞德雷週遭冒出劍刃。

    「!」

    劍力多得躲不掉,其中幾枚割裂亞德雷的肩膀。無比鋒利的一擊,讓他甚至連疼痛都感受不到。

    一反先前的默默等待,如今毫不遲疑地放出致命攻擊。娜榭塔妮亞難以捉摸的行動,讓亞德雷猜不出她的下一步。

    「來了!」

    芙雷米對著森林開槍,迎擊持槍衝鋒的葛道夫。槍彈打中鎧甲,將葛道夫向後擊飛,然而著地的瞬間,他立刻再次襲來。

    「那鎧甲是……?」

    芙雷米為之一驚。那鎧甲與一般有別,但葛道夫更是與眾不同。照理說,即使隔著鎧甲,芙雷米的槍也能對其造成傷害。

    長槍刺出一擊,逼得亞德雷與芙雷米往左右跳開。摩蒞趁機伸手揪住芙雷米,娜榭塔妮亞的細劍則對準亞德雷的心臟刺去。

    「芙雷米由我來制住!公主和葛道夫去收拾他!」摩菈大喊。

    不能讓她得逞——芙雷米從披風下撒出許多小炸彈,以爆炸氣浪牽制摩菈,以硝煙遮蔽葛道夫的視野。

    「……為何芙雷米要出手妨礙?」

    葛道夫嘀咕道,但並沒有深究,目標依然放在亞德雷身上。瞬間裝填子彈的芙雷米朝葛道夫的腳開槍。子彈沒射穿鎧甲,但卻讓葛道夫失去平衡跌倒。

    「我來絆住他們兩個,亞德雷你快逃!」

    亞德雷傷起了腦筋——才剛說過要守護芙雷米,如今卻要拋下她一個人逃命?但他實在是疲憊不堪,武器也所剩無幾,就連一對一也勝算稀薄。

    「芙雷米,我一定會保護你到最後。我可是地表最強的男人!」亞德雷邊逃邊喊。

    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些——看著他離開的身影,芙雷米不禁莞爾。

    亞德雷在迷霧籠罩的森林裡奔跑,目的地是神殿,韓斯人就在那兒。

    「休想逃!」

    娜榭塔妮亞從身後逼近,從地面或樹幹放出攻擊。亞德雷一次次閃避。

    快到神殿去吧。娜榭塔妮亞誤以為亞德雷對韓斯下了重手。只要到那兒解開誤會,就能避免戰鬥。

    亞德雷將煙霧彈扔向身後,阻擋娜榭塔妮亞的視野,擲出劇痛針拖慢步伐。即使將所剩無幾的秘密道具全用在她身上也無所謂,只求能抵達神殿就好。只要遇見韓斯,戰鬥就能結束。

    「葛道夫!摩菈小姐!你們還在做什麼!?」

    娜榭塔妮亞朝身後喊道,但沒人回應。

    芙雷米就如當初所言,成功擋下了兩人。如此一來,亞德雷有把握能逃得掉了。

    太陽漸漸西沉。被囚禁在森林裡已經過了整整一天,如今回想起來真是漫長的戰鬥。一開始抱著芙雷米遭五人追殺,接著又與韓斯、恰姆交手,然後又差點被芙雷米殺掉,隨著每一次所受的傷,亞德雷體力已經瀕臨極限。

    然而戰鬥也接近尾聲。只要這次再成功逃離,就能休息一陣子了。與韓斯會合,打消娜榭塔妮亞戰鬥的念頭,接著再讓韓斯去拯救芙雷米即可。

    第七人是誰,霧是如何產生的,如今依舊不明。但有了韓斯與芙雷米兩名夥伴,就能停止內鬨,讓大家坐下來好好商量。

    接二連三的煙幕彈,讓娜榭塔妮亞完全跟丟亞德雷,但小袋裡的秘密道具也到此用盡。但是沒關係,神殿就近在眼前了。

    「韓斯!」亞德雷放聲大喊。

    沒人應聲。神殿週遭看不見任何人影。

    「韓斯!你在嗎?在的話快點出來!」

    亞德雷以為他人在神殿裡,接連喊了好幾聲,可是依然毫無響應。

    「你們在哪裡,韓斯、恰姆?上哪兒去了?」

    伸出右手一看紋章,六枚花瓣一枚都沒少。既然六花勇者全員生還,韓斯與恰姆應該也還活著。

    但,他到底在哪裡呢?是中了第七人的陷阱,還是真的被恰姆傷得半死不活呢?

    「……你還在尋找什麼?韓斯先生明明被你打倒了不是嗎?」

    娜榭塔妮亞悄悄自森林現身。

    「怎麼會……他到哪裡去了?」

    還是說,第七人就是韓斯呢?難道他遲遲不出面,就是在等著娜榭塔妮亞殺掉亞德雷?娜榭塔妮亞發動攻擊。亞德雷跳上神殿,沿著屋頂跑到另一側。

    「站住!」

    他沒空補充道具,只剩逃跑一途。但沒了秘密道具的他究竟該如何逃跑,又該逃向何方呢。

    在漸漸墜入黑夜的森林裡,亞德雷死命奔逃。然而傷勢沉重,疲勞升至頂點,最後一絲氣力眼看就要耗盡。

    「在那兒!」

    娜榭塔妮亞則毫不留情地追逼亞德雷。儘管不曉得還能躲掉幾發攻擊,但肯定是撐不了太久。

    「你還要再逃嗎!」

    他已經放棄與韓斯會合。

    剩下的唯一辦法,就是向娜榭塔妮亞揭發真相,解開第七人的謎團,證明自己不是第七人,如此而已。

    可是,亞德雷不明白霧是如何產生的。若不能解開並證明第七人的手法,不可能說服得了娜榭塔妮亞。

    亞德雷想了又想,該如何造出霧氣。霧、霧、霧、霧、霧……

    思考一專注,動作也隨之遲鈍。一隻劍刃貫穿亞德雷的側腹,讓他倒臥在樹幹上。

    「……總算逮到你了。」

    娜榭塔妮亞一步步,從霧裡慢慢逼近。

    「……娜榭塔妮亞。」

    看著她的臉,讓亞德雷想起啟程的那一天。當初遇到她,可真讓人驚訝。誰能料到堂堂的一國公主,竟然會喬裝成女僕跑來。

    當時,亞德雷以為找到了好夥伴,以為只要和她在一起,即使魔神也不足為懼。

    為何事情會變成這樣?

    「……聽著,娜榭塔妮亞。」

    「聽什麼?」

    「……我是你的同伴。|

    娜榭塔妮亞嘻嘻笑著,細劍隨後伸向亞德雷,伸長的劍刃刺穿了亞德雷的耳朵。

    「事到如今,還在胡說些什麼。」

    娜榭塔妮亞笑道,但她的眼神卻透露著不屑。

    這是屬於她的眼神嗎——?相遇當初的她,是個既開朗又活潑的少女。然而既然是獲選為六花之一的戰士,會有狠心的一面也是理所當然的。

    「你這人真傻,要是乖乖投降懺悔,起碼還能死得痛快些。」

    「我才不懺悔,因為我根本沒做錯什麼。」

    亞德雷說道,並且也很清楚,娜榭塔妮亞根本無意聽他解釋。

    當初相遇時,她並不像現在這樣,而是既歡欣又雀躍。她當時啃著紅蘿蔔,半開玩笑地射出劍刃。當時兩人聊了什麼呢……對了,是聊六花殺手的事。當時誰也想不到,六花殺手會在後來成為夥伴。

    六花殺手——這字眼微微牽動亞德雷的思緒。但那感覺隨後消逝,並未化作靈感。

    「沒用的,我不可能再上你的當了,你設局欺騙、傷害我們大家。我已經徹底認清你是個不折不扣的冒牌貨。」

    「我沒騙你,敵人打算利用你來殺了我,你才是被騙的人啊。」

    但這番話,娜榭塔妮亞早已聽不進去。

    「我沒有殺害夥伴,也沒有設局陷害大家。」

    細劍慢慢朝向亞德雷的心臟。

    能擋得下來嗎——亞德雷心想。要是運氣好,也許還能保全性命,但亞德雷的手已經舉不動了。

    何況就算擋得了一擊又如何,也只是活到下一擊或再下一擊才死罷了。疼痛與疲勞,漸漸帶走亞德雷的求生意志。

    好冷啊。為何會這麼冷呢?昨天跟芙雷米同行時,天氣明明還那麼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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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09:59:22 |只看該作者
「我剛說過了,我不會再上你的當。」

    說著,娜榭塔妮亞的細劍劍刃瞄準亞德雷的心臟。亞德雷並沒聽見她的話,只一味地覺得冷。

    「你就是第七人。」

    細劍的劍刃逐步伸長。下一秒,亞德雷的手動了起來,在劍刃前交叉雙臂抵禦。隨著骨肉撕裂聲,左腕骨遭劍刃刺穿,右腕骨勉強將其擋下。

    「……冷?」亞德雷嘀咕著。

    「……沒用的。」

    娜榭塔妮亞以蠻勁刺下。但接下來,亞德雷頂回劍刃,並將其撥向一旁。娜榭塔妮亞失去平衡,腳步踏了個空。

    亞德雷扶著被刺穿的左臂起立,折斷了上頭的細劍。突然的反擊,讓娜榭塔妮亞一時不知所措。

    「抱歉了!」

    他邊喊邊衝刺,鞋底對準娜榭塔妮亞的顏面將其踢飛。娜榭塔妮亞的持劍落地,手捂著臉頰。亞德雷接著又朝前一步,腳跟踹向她的下顎。

    接著,他轉身奔馳,離開了娜榭塔妮亞。那對雙眼如今已恢復生氣。

    我怎麼現在才發現呢——亞德雷在心中大叫。

    答案就在亞德雷身旁,近到不禁令他汗顏,連這麼簡單的事都沒注意到。

    霧幻結界很冷。

    「嗚咕……休想逃!」

    亞德雷以嘴拔起插在手臂上的劍刃。娜榭塔妮亞在身後緊追不捨,但亞德雷不以為意,不斷地奔跑。

    面對空中、地下而來的刀刃,亞德雷祈禱他們別刺中自己,一股腦地奔馳。

    這裡無法證明清白。要想證明,非得跑下去不可。

    「公主!您沒事吧?」

    遠方傳來葛道夫的呼聲,霧裡微微浮現葛道夫、摩菈,以及被摩菈扛在肩上的芙雷米等人身影。芙雷米掙紮著身軀,試圖解開摩菈的束縛。

    看到芙雷米平安,亞德雷很高興。芙雷米盡力奮戰,並且活了下來。

    接下來,就等亞德雷揭穿第七人的謎團了。

    「別管我了!快去追亞德雷!」

    葛道夫挺身迎擊,以鐵槍揮倒群樹並節節逼近。亞德雷雖然以劍架開鐵槍,但卻擋不住隨後而來的巨大身軀,遭衝擊撞至後方。

    但亞德雷卻感謝葛道夫將自己送往目的方向,因為他已經連跑步都很吃力了。

    「快逃!」

    在摩菈背上的芙雷米喊道,並扭著身子騰出一些活動範圍,朝葛道夫與娜榭塔妮亞扔出炸彈,暫時牽制兩人的動作。

    亞德雷奔跑著,不停不停地奔跑。

    終於……

    葛道夫追上他,將他反身壓制在地。

    「到此為止了,亞德雷。」

    亞德雷被撂倒的地方,大約是從神殿奔跑十分鐘的距離。十幾頭凶魔屍體散落在這兒。

    昨天一見到凶魔的轟炸,四人便朝神殿出發,沿途遭受凶魔群攻擊。亞德雷突圍前往神殿,娜榭塔妮亞等人殲滅凶魔。這就是當時的戰鬥地點。

    「抱歉,葛道夫,我沒能收拾他。」

    娜榭塔妮亞奔到亞德雷身旁。

    「哪兒的話,您已經成功將他逼得走投無路了。」

    已毫無餘力抵抗的亞德雷,被葛道夫給勒得更緊了。

    「幹得好,葛道夫。下手吧。」

    隨後,摩菈也扛著芙雷米趕來。

    「不行!快住手!亞德雷,拜託你快逃!」

    芙雷米在摩菈肩膀上死命掙扎。

    「公主、摩菈小姐,我想我們應該先讓他吐實。要是殺了他,就無法得知幕後黑手是誰。」

    「沒用的,葛道夫。這傢伙太過頑強,什麼也不會招的。」

    「沒錯,應該一口氣殺了他。」

    「放手!快放開我,摩菈!」

    芙雷米雖使勁地掙扎,依然甩不開摩菈。

    在旁人眼裡,亞德雷照理說已經走投無路了,然而從摩菈身後而來的人影,卻讓他露出笑容。

    「……咦?」

    一看到那身影,娜榭塔妮亞的細劍從手裡滑落。

    「太慢了吧,你到哪裡摸魚去了。」

    亞德雷對著終於現身的他——韓斯,以及跟在後頭的恰姆說道。

    「抱歉,我跑去找你們了。」

    韓斯似乎也曉得自己不該離開神殿,尷尬地搔搔頭。但亞德雷無意責備他。因為雖然是在最後關頭出現,但好歹是趕上了。

    「……咦?咦?」

    娜榭塔妮亞呆愣了好一陣子,葛道夫也頓時無語。不久,娜榭塔妮亞連地上的劍都忘了撿,直奔至亞德雷身旁。

    「怎麼會……怎麼會……也就是說……」

    淚水從眼眶裡汩汩流出。亞德雷邊苦笑邊說道。

    「娜榭塔妮亞,你真的很厲害呀,厲害到連我都有點應付不來。」

    「我竟然,下這種手……」

    娜榭塔妮亞捂著臉哭了起來,葛道夫轉頭盯著一旁扛起芙雷米的摩菈。

    「摩菈小姐,這得請你好好解釋了。」

    開口的同時,他緊握手中鐵槍。摩菈則故作平靜地回答。

    「抱歉,是我騙了各位。但要是不這麼做,就逮不到亞德雷了。」

    「摩蒞小姐,你……」

    娜榭塔妮亞怒目對著摩蒞。

    「為何要欺騙大家!?」

    「亞德雷是冒牌貨。這是無可改變的事實。為了獲得勝利,手段並不是問題!」

    「不對!你說了謊!欺騙了我們大家!」

    泛著淚水的娜榭塔妮亞揪住摩菈,葛道夫見狀,離開亞德雷並介入兩人之間。芙雷米掙脫摩菈的束縛,奔到亞德雷身邊。

    亞德雷搭著芙雷米的肩膀,慢慢站起來。

    「我說啊……」

    在芙雷米的扶持下,亞德雷步履蹣跚地邊走邊開口。儘管音量不大,眾人目光還是集中到他身上。

    「你們知道地表最強,指的是什麼嗎?」

    他倚靠著樹幹坐了下來。芙雷米從懷裡掏出針線,開始為他縫起傷口。

    「力、技、智、心,以及幸運,具備這一切的人。」

    看著眾夥伴,亞德雷笑了。

    「所以答案很簡單,地表最強就是我。除了我以外,有誰有辦法活到現在?」

    「你、你究竟在說些什麼?」

    摩菈不但錯愕,而且還很慌張。

    「也差不多是時候打倒第七人了。」

    聽到這句,摩菈面露愕然。娜榭塔妮亞與葛道夫的表情如雷轟頂,恰姆有點兒訝異,芙雷米蘊含期待地看著亞德雷。韓斯則嘻嘻笑著。

    「我來公佈答案吧,揭露關於第七人所設下的一切陷阱。」

    其後,亞德雷說起自己的推理。

    首先,是關於他對韓斯以及芙雷米說過的話:從勞倫上兵那兒聽來的結界啟動法是假的,第七人是在亞德雷開門之後啟動了結界。由於芙雷米處理傷口時沒施任何麻醉,讓亞德雷說得結結巴巴的。

    專注傾聽的,只有娜榭塔妮亞與葛道夫。摩菈與恰姆似乎早就知道這番推理,那大概是韓斯告訴她們的。

    說完前半段,亞德雷痛苦地喘著氣。

    「喵,等治療完再說也不遲。不然由我幫你講好了?」韓斯說道。

    「開什麼玩笑,你想搶走我的戲份嗎?」

    亞德雷從容地笑著,繼續說下去。

    「摩菈,讓他這樣繼續說下去沒問題嗎?」芙雷米說道。

    摩按的額頭與頸子紛紛冒出冷汗。

    「你、你究競在說些什麼?」

    「如果你是第七人,那麼也差不多是時候投降了。」

    「少說蠢話了!」

    摩菈接著對亞德雷說。

    「亞德雷啊,這推理是不成立的。沒有什麼方法可以造出霧氣,唯有強力的結界——」

    侃侃而談的摩菈被亞德雷伸手制止,他早知道摩菈想表達些什麼。

    「有的。這世上有唯一一位聖者能造得出霧。」

    「——這怎麼可能?」

    摩菈低語道。亞德雷看著她,長長嘆了口氣。儘管剛剛在韓斯面前逞英雄,但其實他現在連說話都很吃力。

    「摩菈,你曾說過我不懂聖者之力;但我要反過來說,你們聖者不懂科學之力。這也沒辦法,畢竟聖者的力量遠超越科學。不過雖然對你們來說微不足道,但科學可是個了不起的玩意兒喔。」

    「……科學?」

    摩菈納悶道。看來她連這字眼的意思都不太明了。

    「話說,你知道霧是什麼嗎?所謂的霧,就是空氣中的水蒸汽凝結而成的細小粒子。天空漂浮的云朵,冬天呼出的白煙,跟霧氣都是同個道理。」

    亞德雷邊解說,邊想起自己的師父艾特洛·史帕克。

    為了製造秘密道具,亞德雷從艾特洛那兒學到最尖端的科學知識,包括火焰燃燒的原理,毒的作用機制,以及氣體與液體的運動法則。

    以前他曾經認為,學這些一點都派不上用場,但要是沒學,亞德雷這次大概就找不出答案了。

    「只要氣溫越高,空氣裡的水蒸汽就越多。一旦氣溫驟降,水蒸汽就會還原成液態,成為細微粒子在空中飄蕩。到這裡能聽得懂嗎?」

    「完全不懂。」一旁的恰姆說道。

    亞德雷苦笑了一下。

    「總之,要是悶熱的天氣突然降溫就會起霧。只要這樣記著就行了。」

    「好。」

    這次恰姆點了個頭,她還真是意外聽話。

    「由於海洋就在一旁,海風帶來濕氣,這座森林總是維持高濕度。只要急遽降溫,就會瞬間起霧。」

    「慢著。」摩菈再次出聲。

    她還真是愛打斷別人啊亞德雷心想。

    「要如何讓氣溫驟降?不管〈冰〉之聖者還是〈雪〉之聖者,都得布下大範圍的結界才辦得到。」

    「摩菈,你腦筋太死了。對方用的不是降溫,而是升溫啊。」

    摩菈沉默了好一陣子,接著彷彿恍然大悟般抬起頭。

    「這是個宏大的計謀,構思的規模超乎尋常。沒想到對方竟然會為了陷害我,操縱整個大自然。」

    「……〈太陽〉聖者,黎烏拉。」

    答對了——聽到芙雷米念出的名字,亞德雷默默讚許。

    亞德雷在踏上旅途的前後,都聽說過六花殺手的傳聞。弓術高手馬特勒、劍士弗迪爾加、〈冰〉之聖者艾思藥,以及〈太陽〉聖者黎烏拉。聲名遠播的戰士,接二連三遭人暗殺。

    聽到這些事的當時,亞德雷就感到不太對勁。〈太陽〉聖者黎烏拉雖然是力量強大的聖者,但應該已年邁而無法戰鬥。他一直納悶,為何六花殺手要殺掉黎烏拉。

    之後,亞德雷與芙雷米會合,並且在知道她六花殺手的身份時,向她確認這件事。

    『黎烏拉……〈太陽〉聖者也是你殺的嗎?』

    而芙雷米當時是這麼回答的。

    『那與我無關。』

    這也是當然的。芙雷米半年前背叛了凶魔同伴,之後就沒再殺害六花候補。而〈太陽〉聖者黎烏拉是在約一個半月前失蹤的,與她並沒有關係。

    那麼會是誰呢?

    『我問個問題,摩菈。以〈太陽〉聖者黎烏拉的力量,有辦法讓週遭氣溫上升嗎?應該可以吧?畢竟根據她的傳聞,只要使出全力,燒燬一座城都不是問題。」

    「……可、可以的。」

    「即使上了年紀的今天,依然能辦得到?」

    「黎烏拉由於腰腿癱軟,生活已離不開安樂椅。但是〈太陽〉的神力與肉體的衰弱無關。」芙雷米替結結巴巴的摩菈回答。亞德雷點點頭,接著進入推理的核心部分。

    「那麼我要說關於第七人設計的圈套了。首先,第七人和夥伴一起綁架了〈太陽〉聖者黎烏拉,逼她配合自己……我猜大概是拿家人要挾之類的老方法吧。黎烏拉照著命令,讓週遭一帶氣溫上升,時間大約花了一個月。」

    亞德雷環顧週遭同伴。

    「我想大家應該都記得剛來這裡時,天氣異常炎熱吧?那就是黎烏拉的力量造成的。」

    全員回想起昨天,紛紛點了頭。

    「接下來有兩種可能:第七人可能派出夥伴攻擊營寨,殺了裡頭所有士兵,然後偽裝成士兵的樣子,或者是跟營寨裡的士兵事前串通好。總之,營寨那些人把關於霧幻結界的事,以及假的啟動方法告訴六花勇者。」

    「要是我們當中,有人知道真正的結界啟動法呢?」摩菈問。

    「到時計劃就會自動中止。只不過這可能性不高,因為建造營寨的國王奉行機密主義,只有極少數人才知道結界的啟動方法。」

    「……繼續說。」

    「第七人利用凶魔,把我們引到神殿去,接著在我打開殿門的同時打信號。藏在附近的同黨凶魔一聽到信號,就殺了〈太陽〉聖者黎烏拉。」

    負責送出信號的,應該就是神殿附近那頭變形型凶魔,靠著尖笑來通知殺害黎烏拉的時機。

    「黎烏拉一死,她的〈太陽〉之力也隨之消滅,導致氣溫驟降,並產生霧氣。我們徹底上了當,誤以為結界啟動了。」

    當時亞德雷曾感到一陣寒意竄起。那並不是錯覺,而是氣溫真的下降了。只是他怎麼也想不到,氣溫的變化正是敵人的圈套。

    「事情結束後,第七人若無其事地靠近祭壇,趁大家陷入混亂時,啟動真正的結界。之後就不必多說了。對方只要等著大家質疑我,把我當作冒牌貨就行了。」

    「慢著!你有什麼證據?沒有的話一切都只是臆測!」

    「我話還沒說完呢。」

    亞德雷接受的治療已告一段落。他想站起來,不過被韓斯制止。

    「交給我來唄,你只要負責說明就好了。」

    亞德雷倚靠著樹幹蹲下。韓斯前往週遭散落的凶魔屍體旁,一具一具檢查。

    「那麼剩最後一個問題。第七人把黎烏拉的屍體藏在哪兒?黎烏拉被殺害的地點離神殿不會太遠。畢竟要聽到神殿前凶魔發出的信號,它們才能下手。抱著屍體四處晃蕩,有可能被摩菈、韓斯、恰姆撞見而事蹟敗露。就算埋在地下,還是有可能被發現,因為我們有恰姆在。」

    恰姆的能力是操縱肚子裡的凶魔。只要派出蚯蚓或蜥蜴凶魔調查地面,屍體很有可能被發現。

    「儘管森林遼闊,但能藏的地方意外地少……不對,是只有一個地方能藏。」

    「喵,我找到了。」

    這時,韓斯伸手指向一具長約五公尺,外型有如踵魚的凶魔。這具屍體乍看沒什麼,但若仔細一瞧,可以發現它腹部微微鼓脹。

    「韓斯,剖開它。」

    亞德雷嚥了口口水。決定命運的一刻來了,證明亞德雷清白的唯一證據就在裡頭。推理正確與否,只要剖開凶魔腹部就能立見分曉。

    「能藏屍體的地方,就只有凶魔的肚子。」

    韓斯拔劍,剖開鱈魚肚子,裡頭果真滾出一具沾滿凶魔胃液的老媼屍體。

    「來檢查看看唄,摩菈。這老太婆應該就是〈太陽〉聖者黎烏拉了唄?」

    聽了韓斯的話,摩菈戰戰兢兢地蹲近老媼瞧了瞧,隨後癱坐在地。

    「黎烏拉大人……這位的確是黎烏拉大人。」

    亞德雷安心地鬆了口氣。韓斯繼續接著說下去。

    「那麼,還有人覺得亞德雷是冒牌貨喵?要是有的話,那麼麻煩解釋一下,為何這老太婆會死在這兒。」

    照理說應該沒人會再質疑了,但摩菈卻站起來反駁。

    「這也是陷講之一!是亞德雷為了讓自己以假亂真,事前準備好的!」

    摩菈依然主張亞德雷是冒牌貨,但如今已沒人再支持她的意見。

    「若真是那樣,亞德雷應該早就提出這套推理了。你知道他一路走來,有幾次差點喪命喵?」

    「這……」

    摩菈低下頭,試著找出其他話反駁。如今只剩她一人還懷疑亞德雷的真假。形勢已經逆轉,輪到第七人身陷危機了。

    接著,摩菈艱澀地擠出一句話。

    「……是我弄錯了,亞德雷並不是冒牌貨。」

    亞德雷忍著疼痛喘了口氣,身體失去力量,沿著樹幹滑落。他本想舉個拳頭慶賀,但卻提不起勁。

    「所以我打從一開始不就說了嗎,我不是那第七人。」

    如履薄冰的險勝。亞德雷並沒把握凶魔一定會將屍體藏在這兒,對方有可能照著平凡做法埋進地底,或是在結界外殺掉她。最後的最後,亞德雷仰賴的是運氣。

    然而他還是贏了,揭穿了第七人的計謀。

    除了我以外,還有誰能辦得到呢——亞德雷很是得意。

    「欸,那老婆婆是被誰殺掉的?」恰姆這時問了。

    「應該是那鱷魚型凶魔吧。它吞食了黎烏拉,然後死在這兒。」

    「等等,這樣一來,究竟誰是第七人!?」

    摩菈喊道,然而眾人回以沉默。

    亞德雷也不清楚第七人會是誰。儘管揭穿了圈套的全貌,但關於第七人,他並沒任何線 索。

    然而目前看來,似乎也沒有討論的必要了。

    「摩菈小姐,你明白自己身處的立場嗎?」

    娜榭塔妮亞的口吻,蘊含了靜謐的怒火。她拾起劍,對準了摩菈。

    「芙雷米小姐,請你保護好亞德雷先生。葛道夫,別讓摩菈逃了。」

    摩范邊後退邊喊道。

    「慢著,公主,犯人並不是我。你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

    「……要證據的確是沒有,但除了你還會有誰?難道你想說,芙雷米小姐是冒牌貨不成?」

    該不該阻止她呢——亞德雷煩惱著。目前的確沒證據,但除了摩菈,還有其他可能嗎?他很確定芙雷米不是冒牌貨。娜榭塔妮亞也不是。韓斯協助自己揭穿第七人的計謀。恰姆則是根本不像。至於葛道夫如此忠誠的男人,也實在不像是個背叛者。

    錯不了了,犯人就是摩菈——正當亞德雷如此想著,恰姆說話了。

    「犯人不是阿姨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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