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殤
曼曼的這番動靜驚醒了淺眠中的遲臣宇,他睜開眼的瞬間,就感覺到了左手手腕處的空落落的,沒有了早已經習慣的金屬質感。
再一看跪坐在身邊的曼曼,臉色微白,全身僵硬地杵在那兒,雙眼還緊緊地盯著他的手腕。
倏地收回手,遲臣宇撐著上身坐了起來,皺著眉宇望向她。
「你沒有什麼要跟我解釋嗎?」曼曼啞著嗓子開口,唇瓣還不自覺地微微顫抖。
「……」他的腕間隱隱作痛,頭也跟著痛了起來,「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是,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想的那樣?你知道我想的是哪樣?!」她的腦子的亂哄哄的,不知道自己該作何感想,這麼深的傷痕,她怎麼可能不去猜想、不去在意。「是蔣曉蕊的緣故?」曼曼想起了她說過的那番話。
「……」遲臣宇沉默,他知道曼曼可能會誤解些什麼,可是自己卻不能開口解釋,因為曾經應下過的那個承諾。第一次,他如此痛恨起恪守承諾這四個字,也是第一次,他寧願自己是一個不守信的男人。
他的沉默,看在曼曼眼裡,就像是默認。胸口處好像有東西要炸開,悶悶的疼,這種難以抑制的感覺幾乎要將她淹沒,曼曼咬緊牙關,艱難地擠出一句話,「我最後一次問你,你……真的不解釋嗎?」
「……」
再次的沉默,徹底點燃了曼曼的怒火,「這算是什麼?!一個朝思暮想、一個日夜思念,現在你的舊愛回頭了,需不需要我離場了?還是你對她的冷漠都是裝出來的?想要懲罰她當初的棄之而去?!原來捍衛我們之間的婚姻,都只是我的一廂情願嗎?所以,真正兩廂情願的是你們,我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個小丑,夾在你們之間瞎攪和,原來……我才是最大的笑話,哈哈……」曼曼仰頭大笑起來,只是,眼中浮出的淚水卻克制不了地滑下面頰。
「曼曼,不是的……」他心臟一抽,伸手想要擦去她的淚,卻被她躲開。
「不要碰我!」
之前相處的點點滴滴,現在想起來都變得無比諷刺,有時候,愛情真的脆弱得不堪一擊,就算是所謂的「心意相通」,也敵不過那些過去的曾經。
她不知道別人是怎麼樣的,可她就是有精神潔癖,她無法容忍她的男人那樣深愛過另一個的女人,深愛到竟會為此傷害他自己!
曼曼揚著下巴,努力眨去眼中滿蓄的淚水,她定定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嘴角綻開一抹苦澀的笑,「既然那麼深愛過她,為什麼又要來招惹我呢……」如果得到了又要失去,她寧可從來也不曾擁有,不動情,才不會受傷,她寧願自己還是那個緊閉心門、沒心沒肺的林曼曼!
「我沒有……」
「沒有?」她打斷他,重重扯過他的手腕,上面蜿蜒的傷疤刺痛她的眼,「那這又算什麼?算了,我不想再說了,我需要時間冷靜一下,這幾天我去辰曦家睡。」說著,她起身就要離開。
遲臣宇看著她的背影,心裡一慌,「林曼曼,不准走!」
「不准?」她腳步一頓,「你憑什麼不准!就憑我愛你嗎?我他媽現在開始就不愛了,再也不愛了!」這是曼曼第一次說出「愛」這個字,卻想不到竟會是這種情形。
她決然的語氣讓他狠狠怔住,回過神時,她已經奔出門去。
遲臣宇慌亂地追去,漆黑沉寂的夜色下,卻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他穿著單衣,頭髮凌亂,汲著拖鞋就跑了出來,滿臉的疲憊與擔憂讓他在月色下顯得狼狽不堪。
隔著十幾米開外的隱匿角落,林曼曼蹲靠在牆邊,咬著手背低聲啜泣,陰影打在她蜷縮著的背脊上,越顯淒涼。
******
「誰啊--」
辰曦睡到半夜,被門口持續不斷的門鈴聲吵醒,睡意朦朧地起身,她的臉色並不好看,只是在拉開門的瞬間,鐵青的面色轉化為訝然。
「曼曼?!你怎麼會現在來找我?」辰曦看清了她微白的臉以及紅腫的眼,啞啞的嗓音又沉下了幾分,「你哭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曼曼咬著下唇,撲進她的懷裡,面對好姐妹不加掩飾的關心,她終是忍不住大哭出聲。
辰曦默默地拍著她的背,不發一言,一直到她宣洩完畢,才關了門,帶著她進到屋子裡。
「女人,你的眼淚鼻涕都胡成一團了,真醜。」辰曦遞上面紙,裝作一臉嫌棄。
「哼。」曼曼狠狠地擤著鼻涕,把手中揉成團的紙巾精準地丟向垃圾桶。
「說吧,怎麼了?」
話音剛落,曼曼的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只是下一秒,就被曼曼狠狠掐掉。
可憐的手機,被她洩憤般地丟在一邊,沒多久,又繼續叫囂起來,曼曼氣悶地別過頭,不予理會,辰曦歎一口氣,只好替她接起。
螢幕上閃動的「遲臣宇」三個大字剛一入眼,辰曦就猜到了這對小夫妻鬧起彆扭了。
辰曦聳聳肩,按下了通話鍵,曼曼只聽到她說了一句「你好,我辰曦,對,曼曼在我家……好,我知道了,就這樣。」然後便結束了通話。
細眼望向角落裡蜷縮成一團的曼曼,她無奈道,「你們到底怎麼了?前些日子不還好好的麼?」
「……」曼曼咬著下唇,眼中還含著兩泡淚,她大吼一聲,像是要吼出胸中的憋悶--「我要跟他離婚!」
「……別鬧了。」辰曦沒轍地撫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曼曼擦乾了臉頰上的濕痕,然後滔滔不絕地說起了事件的原委,順便數落那個臭男人的不是,講到傷心之處時,眼眶又忍不住紅了一圈。
辰曦靜靜地聽著,秀眉微微皺起,「他會不會有什麼難言之隱?」
「那他幹嗎不跟我說清楚!」
「都說了是難言之隱,怎麼可能輕易說出來。」辰曦掃了一眼她哭紅的鼻尖,「你忘了你們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嗎?如果他真的像你說的那樣,那這些又算什麼?我們旁人都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愛你。」
「……可是,我真的很介意那個傷痕,介意有另一個女人那樣深刻地出現在他生命中,好介意!就算是過去了,我還是接受不了……」她只是要一個全身心都屬於她的男人,這樣的要求很過分嗎……
「事情真的是這樣嗎?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麼會說出那句『不是你想的那樣』?不管怎麼說,我還是覺得蹊蹺。」在辰曦的認知裡,遲臣宇是一個話不多,但說什麼就是什麼的人,他既然說了這話,一定是有什麼說不出口的隱情。
曼曼抬眼,「但是他什麼都憋在心裡不說,我也會控制不了的胡思亂想啊,我只要一句安撫的話,可他卻什麼都不肯說……」或許,她更在意的是他悶不吭聲的態度。
「……」
辰曦支著下巴,也不知道說些什麼能安慰到她,想了半天,她只是起身走向廚房,從冰箱裡拿出幾罐啤酒,無聲地遞到曼曼面前。
她沒辦法化去曼曼心裡的憂,那就靜靜陪著她,分擔一些她的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