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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我們的木蘭
夏鴻再怎麼不爭,那也是右軍的鎮軍將軍。整個右軍兩萬四千余人,除去後勤補給和各種軍奴雜役近萬,剩下的也有一萬余人。
此時校場是右軍大比,大比持續了三天,這最後一天,至少來了五六千人聚集在校場上。夏鴻說大比沒有結束,全軍就高呼著“滾出去!”、“等我們比完了再進來”這樣的話,抵的刑官曹臉色青一陣紅一陣。
哪怕為了面子,也不能走,否則以後刑軍就不要辦事了。可夏鴻那架勢,又像是隨時可以不管不顧,真把他們砍了。
夏鴻是三軍中最好說話的將軍,可是老實人發火更可怕,一群人僵持不下,夏鴻抬起劍……
“大將軍到!”
“刑官令到!”
“中軍將軍到!”
三聲通報後,浩浩蕩蕩的一群人進入了右軍的大校場。
“你們到底是在做什麼!聚眾生亂嗎?”
大將軍拓跋延在眾郎將的簇擁下進入了校場。
他是三軍主帥,見者行禮,一群人嘩啦啦地單膝跪下行了軍禮,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也因此緩和了不少。
.
拓跋延來的路上心中已經把右軍上下罵了個一通!
前不久左軍鬧出營嘯,已經被他昔日的對頭們彈劾,參他的德行有虧,統御不力,如果這時候再傳出右軍中嘩變,他這大將軍可以直接掛冠而去了。
只不過是右軍一個小小的新兵,入軍營也不過才半年,聽聞最近一直在收殮屍體,幫同袍送葬,想來也是個沽名釣譽之人,他心中就有些不喜。
再加上左軍和右軍最近孝敬上來的東西少了,功曹每日裡也在嘮叨,他也就隨手批了手令,讓他們把他給處置了。
這原本是很容易的一件事,莫說就是個小兵,便是他批了手令要帶走一個將軍,斷然也沒有全軍嘩變的道理。
右軍裡有那般沉穩的夏鴻在,便是打落了牙齒也是和血吞,到底刑軍做了什麼錯事引起眾怒,竟讓右軍也開始反抗?
只能說右軍平日裡的表現實在是太好了,壓抑的時間也長,以至於突然收到夏鴻右軍可能要嘩變的消息,竟沒有人覺得是右軍可能出了問題,一個個把不會辦事的刑官曹怨恨上了。
待到了校場一看,連平日裡從不發火的夏鴻都拔了劍,這下拓跋延也沒想著能和稀泥了,開門見山的就直接問罪。
“啟稟大將軍,非吾等右軍在此聚眾生事,而是今日本就是我右軍大比的最後一日啊!”
夏鴻撐劍與地,與拓跋延行禮回話:“軍中有令,校場大比,視同出征,不可蔑視軍法,本將只是維持軍法而已。”
“副呂阿在哪兒?副呂阿呢”
拓跋延四處找左軍的撫軍將軍。
這手令是他申請的,也是他提起的花木蘭此人,此時出了事,反倒做了縮頭烏龜,讓他出去頂不成?
“啟稟大將軍。副呂阿將軍被蠻古將軍打傷了,已經送去了醫帳。”
鷹揚將軍庫提莫下了點將台,向拓跋延申明情況。
“……蠻古以下犯上……”
“這倒真不是蠻古將軍以下犯上,是副呂阿將軍的親兵先拔劍的。若不是被人意外阻止,怕是此刻不是王副將被‘誤殺’了,就是蠻古將軍被‘誤殺’了。”
庫莫提也十分厭惡副呂阿這人,所以直接把所有的過錯全部推到撫軍將軍的身上。“蠻古將軍險些身隕,一時氣憤之下激動了點,也可以理解。”
“……那也是僭越之罪。罷了,此事過後再說。”拓跋延沒想到這個侄兒站在右軍這邊,一時也有點慌神。
他先讓眾軍起了身,然後問明了原委,臉色也開始不好看起來了。
這事情說起來也簡單,無非就是右軍又出了個出色的人物,甚至帶動了這批右軍的新兵變得厲害起來。
由於這新人太出色了,引起了左軍的不安,就想要把這蒸蒸日上的勢頭壓下去,順便好好挫敗右軍的氣勢。於是副呂阿那家伙就選了右軍大比這種時候動手,給他們潑一潑冷水。
誰料一向隱忍的左軍突然卻硬氣起來了,不但不准別人在校場上把人帶走,還舊仇新怨一起爆發,和刑軍對立了起來,險些嘩變。
拓跋延聽完庫莫提和在場看熱鬧的將軍們說完此地發生的事情,開始思咐了起來。
三軍不合由來已久。原本這黑山大營並沒有這麼大規模,只有中軍一支而已,後來還是太子的拓跋燾奉命整頓軍務,六鎮諸地又派了許多軍戶來,便又組建成了左軍。而最後立足的右軍雖然人數最多,但因為好的資源已經被中軍和左軍占盡了,也只能就這麼忍耐著。
也就是夏鴻壓得住,換成其他的鮮卑將領,怕是也不知道炸營了多少次了。
拓跋延對這種情況樂見其成。他並非皇帝的親手足,只是堂叔而已,若說皇帝對他有多信任,那也是有限,否則不會派了心腹拓跋提來當什麼中軍的鷹揚將軍。只不過他代表著宗室的力量,即使是皇帝,也不能和整個宗室對抗。
中軍和左軍裡有大量鮮卑貴族和朝中權臣的子弟,相對於關系混雜、地位卑下的右軍,能得到的資源向他們傾斜也是正常的。畢竟拓跋延的子孫還在朝中,也需要別人的襄助才能走的更遠。
可是右軍確實也不可欺,別的不說,這近三萬人的大軍就是哪個主帥也丟不掉的好棋子,夏鴻又確實聽話,真弄出嘩變換了個主將,再來的就不一定這麼好聽用了。如今左軍將軍人選還沒定,右軍要是也被罷了主官,到時候皇帝再換兩個心腹來,他就可以直接被架空了。
這樣的結局是他不想看到的,所以他想了想,便做了一副深明大義的樣子,點頭說道:
“既然如此,你們聚眾生亂之事,我也就不追究了……”
拓跋延此話一出,歡聲雷動,就連夏鴻的嘴角也揚起笑意來。
果然法不責眾,為了不引起嘩變,就算是大將軍親來,也只能認了。
“不過,此事因花木蘭而起,原本只是想要審問一二,又不是要他的命,他居然敢反抗軍令,拔刀傷人,這樣肆意妄為的桀驁之徒,不可再留在右軍中了。”
全部都罰自然是不可能,夏鴻不能動,王副將又沒動手,只能懲治為首之人,殺掉右軍的煞氣。
此風絕不可長,否則刑軍之威蕩然無存,他的手令也都被人當做廢紙一張了。
賀穆蘭一聽到拓跋延的話就知道這道坎自己是過不去了,今後說不定死在哪裡也不一定。
她的雙拳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眼睛裡全是不甘和怨恨。
“大將軍開恩,是我們先擋住刑軍不讓他們捆的啊!”
一個右軍的士兵大叫一聲,跪了下來。
霎時間,嘩啦啦跪倒了一大片,就連有的百夫長、千夫長之流也跪了下去,明明是剛剛恩准了起身的校場,一時間又只看的見一片頭頂。
這樣的結果只會讓拓跋延更生氣,王副將心中大叫一聲不好,果不其然,只見拓跋延拔出隨身的長劍,向前劈去。
“你這妖孽,竟敢動搖軍心!”
“呃……”
“將軍!”
“天啊!”
拓跋延的劍砍中了某個物體,可只是頃刻間,他就露出了愕然地表情。
夏鴻以身相替,擋在了賀穆蘭的面前。
那一劍劈下,正劈中了夏鴻的肩頭。
“將軍!將軍!快喊郎中來!”
王副將對著一旁的突貴吼叫了起來,後者只是一怔,立刻頭也不回的往校場外跑去了。
手持長劍的拓跋延拔劍收回,怔然道:“你……你怎麼為一個士卒……”
“大將軍,花木蘭會去殤帳收拾屍首,是我默許的……”夏鴻甲胄在身,雖有肩膀中劍,傷口卻沒眾人想象中的深,所以強忍著疼痛,還能說出話來:
“我右軍之人,過的太苦,太苦……”
他生性內斂,一句話說出口,竟淚眼婆娑,所有的言語全部哽咽在喉間,再也說不下去了。
右軍出戰少,得到的戰利品原本就不多。可右軍的人又是最多的,糧草經常不夠。三軍之中,只有右軍只有早晚兩食,其他時候要再用食物,就得自己想辦法。中軍一人三馬,左軍至少也一人兩馬,右軍若不是在戰場上能掠奪到馬,許多新兵一人一馬也是常事。
馬力是騎兵的關鍵,右軍也不能餓著肚子打仗,無論是追擊還是撤退,馬跑到疲累以後都會發生巨大的危機,所以右軍的傷亡一向比其他兩軍要高。
弱的會更弱,所有的一切都會向強者傾斜,這是不滅的真理,所以右軍格外在乎每一次出戰,也會為了一件破皮衣爛皮盔斗得全然不似同袍之人。
這是中軍和左軍笑了許多年的笑話,夏鴻又何嘗不知?可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就是這些破皮衣爛皮盔,說不定就是他們養活妻兒父母的唯一依仗。
沒有了男丁,連家裡的功田都是沒人可種的,這些隨著軍府回轉家去的東西,就成了唯一的收入來源。
屍體重要嗎?夏鴻從來都不覺得那些戰死者的屍身是重要的,若是他死在哪裡,也不希望別人為了搶奪他的屍身而拼命。
重要的,是屍身後維系的東西。
他何嘗不知道花木蘭這樣做是和全軍由來已久的習慣格格不入的,但他自己也不能否認,花木蘭這些看似“自甘下賤”的行為,已經早就把他給折服了,所以他情願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那些因為花木蘭的做法而失去了不少油水的右軍將軍們,為什麼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為什麼不會要把花木蘭繩之於法?
因為人心都是肉做的,為自己拼命的麾下最後留下個妻離子散,死無全屍的下場,幾個主將能忍心再拿這燒手錢?不過是軍中慣例,不想不合群罷了。
夏鴻並不覺得花木蘭做錯了什麼,即使後來事情鬧大了,也是他默許了,他派人安排的,又怎可讓花木蘭無辜喪命?
所以他站出來了,擋了這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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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延環顧四周,發現整個校場鴉雀無聲。無數雙眼睛望著自己,就像是許多年前,他剛剛來黑山大營的時候,意氣風發,統帥三軍,人人都凝視著他,希望他能帶領黑山眾人干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
近十年過去了,黑山還是那個黑山,人卻不是那些人了。
那些曾經凝視的眼神,漸漸都低垂了下去,只敢看著腳尖。
他一度非常享受這樣的目光,認為那是人人敬仰的表示。可如今再被這麼多眼睛盯著,他發現自己異常懷念那個時候。
不過懷念歸懷念,他是大將軍,是應該讓三軍敬畏的存在,而不是像夏鴻那樣婆婆媽媽的將軍。所以只是一瞬間,他就把這些想法拋諸腦後。
賀穆蘭默然無聲地上前,將夏鴻的肩鎧卸掉,一見只是皮肉之傷,心中也松了口氣。
她在戰場上廝殺,一些東西都是隨身常備的,直接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皮帶,拿出許多煮過的布條來,一邊壓住夏鴻的傷口,一邊以垂直的手法將夏鴻的傷口包扎起來。
花木蘭略懂點醫術的事情軍中大多都知道,事實上,也曾有人想過她縫死人傷口那麼好,應該也懂縫活人的。只不過大家都怕被針線活穿傷口的痛楚,總覺得那應該是某種酷刑才對,所以沒人主動要求過她幫著縫合。
拓跋延臉色越發難看。夏鴻開始不聽話了,這花木蘭看起來也是個特立獨行的家伙。右軍眾將士眼睜睜看著他砍了自己的主將,此時軍心已經不穩,他若再不依不饒……
這般騎虎難下,拓跋延暗恨起造成一切的賀穆蘭來。
中軍將軍尉遲誇呂和大將軍拓跋延是姻親,平日裡來往甚密,見他神色便知此時的拓跋延有些為難。
他對這花木蘭也是懷著欲除之後快的心理,又不希望右軍從此硬氣起來,此時見花木蘭有夏鴻相護,又有眾軍擁戴,一咬牙站了出來:
“雖有夏將軍求情,但軍法就是軍法,花木蘭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應沒入雜役營,不得再入軍中才是。”
進了雜役營,幾乎就等於不被承認軍戶的地位了。雜役營中,大多是老弱病殘和犯錯的兵卒,一個大營幾萬人,有一半都是雜役和軍奴,負責輜重、糧草、做飯、喂馬、營建防御工事等等,可以說地位低下,而且毫無前途可言。
若是倒霉再遇見個嚴苛的頭兒,累死餓死也不稀奇。
拓跋延看了一眼尉遲誇呂,只見他神情堅定,連表情都比平日裡嚴肅了許多,再想想右軍今日這半天的鬧劇,頓時點了點頭,准備開口……
夏鴻猛然看向庫莫提,在他下定決心鬧大的時候,是這位鷹揚將軍承諾一定會幫他,保住花木蘭的性命的!
人群中的素和君也暗暗發急,他是為了替陛下挑選軍中有潛力的年輕將領而來,剛剛對這花木蘭有了興趣,就見他要去雜役營了,心中憋得發慌,恨不得上去表明身份,把人搶下來送去平城才好。
庫莫提在一旁靜靜觀察了半天局勢,發現除了中軍的尉遲將軍和左軍少數幾位副將以外,大多數人都對花木蘭此人無所謂的很。死了並不覺得可惜,活了也不覺得生氣,只是一種冷眼旁觀。
這讓他更加確定今天的事應該是尉遲誇呂和左軍的副呂阿弄出來的,心裡冷笑一聲,站上前去。
“大將軍,花木蘭不可入雜役營。”
見最喜歡多管閒事的拓跋提出來制止,名義上是他主帥的尉遲誇呂臉色難看極了,就連拓跋延神色都不是很好。
這位深得皇帝信任的年少將軍向來隨性慣了,他父親是深受先帝信任的宗室大將拓跋曜,母家乃是大族丘穆陵氏,是和獨孤氏實力不相上下的大部落主家族,拓跋延也不願意隨意和他結下什麼矛盾。
他會為右軍說清,著實讓不少人吃驚。
莫說是其他人,便是花木蘭,也忍不住向他看去。
這人對她,關心的未免有些太蹊蹺了。
前世的花木蘭和鷹揚將軍,應該除了同在軍中以外,沒有什麼交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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