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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蘇遮目]第二根肋骨[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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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07:43:2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夏末?”

  遲冬至驚覺的發現,說這話的人竟然是匡偉,這兩人……認識。

  “好巧,竟然碰到了,約了人?”

  梁夏末眼底刮起了龍卷風,漫不經心又牛氣轟天的撇了匡偉一眼,“是啊,真是巧,反正我一個人,不如一起吧。”

  除了匡偉愣了一下,其餘一個孩子不知情況,剩下那兩個……一點不意外。

  “哦,好。”

  匡偉站起來挪開椅子,請梁夏末坐下,順便招手把服務員叫來。“再加幾個菜。”

  這頓飯讓兩個人吃的如坐針氈,一個是遲冬至,一個是衛紅旗。遲冬至想想真是莫名其妙,竟然從頭到腳都心虛的要命,細扒想下來,這心虛的源頭不是梁夏末,而是匡偉,遲冬至對梁夏末開始心虛,像是被他抓了包。

  她下意識坐的離匡偉遠了些,遲冬至可以跟梁夏末分手、離婚,可以把他放在心裡角落不提起,但她永遠不會在他面前跟另外的男人親密來傷害他,這一點她做不到,更何況這個男人還是梁夏末的朋友。

  梁夏末一口一個花生豆往嘴裡扔的歡快,形象什麼的本來就沒有,這會兒更是迅速跌成負了。遲冬至真是有些坐不住了,想走,想好好考慮一下怎麼跟匡偉說明她跟梁夏末的關系。遲冬至知道,這段還算不錯,開始沒幾天的戀愛大概也差不多到頭了,他們是軍人,軍人的崇高性是不允許有挖戰友牆角的事情發生的。

  遲冬至在心裡暗暗對這段戀愛告別,或許她自己也弄不清,是因為梁夏末是匡偉的朋友,怕匡偉難做?還是,因為匡偉是梁夏末的朋友,怕梁夏末難堪?看似同等的理由卻包含兩種相反的含義,前一種是為匡偉著想,而後一種,是心疼梁夏末。遲冬至不願意深想,可她不知,不願意深想的原因,其實就是間接承認了她不想承認的那個理由。

  席上兩個男人喝了酒,匡偉最後幫遲冬至叫了一碗肉絲面,小聲說,“舅媽說你胃不好,吃面吧。”

  梁夏末這時拿筷子敲桌子,“哎喲這麼大一碗也吃不了啊,分我一半吧。”說完,自己動手。

  匡偉剛想說些什麼,只見衛紅旗捂著肚子就哼唧起來,“哎喲哥,我肚子疼。”

  “忍著。”匡偉沒好氣的說。

  “忍不住,快送我回家吧。”

  遲冬至拍拍匡偉的手,“你送她回去吧,我呆會兒自己走。”

  匡偉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梁夏末一眼,沒再說什麼,扶著妹妹,領著兒子默默離開了。那兩眼,既迷惑不解又意味深長。

  只剩下兩人,遲冬至饒有興味的看著吃的嘴角都是湯汁的梁夏末。“我剛想起來,衛紅旗?呵,我怎麼就忘了呢。”

  梁夏末一直在吃,面條是什麼味道他不知道,只知道滿口都是酸的,連帶著腦門兒和鼻腔都酸起來。她太狠了,太絕了,她憑什麼,憑什麼連一個挽回的餘地都不留。梁夏末吃完自己的那半碗面,搶過她的那半碗,無聲,大口大口的往嘴裡塞,噎的好險嘔出來,噎的眼淚一直往出冒,卻還是不知道怎麼停下來。

  遲冬至搶他的筷子,拍他的背幫他順氣。梁夏末整個人俯在桌子上大聲咳,突然大聲哭起來,“你怎麼敢?你怎麼敢?”

  遲冬至撥開他的手,笑盈盈的看著他,平靜好一會兒,拿著酒杯碰了碰他那只,兩人同時仰頭喝盡,之後又倒滿。

  “我陪你喝幾杯吧。”

  “醉了怎麼辦?”

  “醉了有醉了的辦法。”

  “小命兒沒了怎麼辦?”

  “小命兒不要了唄!”

  梁夏末就開始跟著她喝,心情不好時誰都醉的快,沒一會兒,兩人迷糊起來了。梁夏末難得的少話。

  “哎,你怎麼深沉起來了?”

  “其實,我的性格本來就很深沉。”

  遲冬至抽抽嘴角。

  梁夏末干挺了一會兒,洩下氣來,“能不變麼?你不要我,以後沒人再慣著我了。”

  遲冬至喝多了酒,氣性上來,話就多,扳著手指在離他額頭三厘米處比劃,“我還不慣著你嗎?這狼心狗肺的,你今天來攪局我都不稀罕跟你一樣的。”她又喝了一口,翹起一只腳,歪著頭,“怪我不再慣著你?摸摸良心吧梁夏末,你慣著過我嗎?對我好過嗎?小時候對我愛理不理,長大後對我不情不願,我心裡想要什麼你知道嗎?就算我說出來你會給嗎?你說你愛我,不好意思,我還真就沒感覺出來。”她又自顧自點點頭,“一點兒都沒感覺出來。”

  梁夏末氣的直咬牙,“小時候不願意跟你一起玩兒是因為我們的興趣愛好不相同,可興趣愛好不相同也不耽誤我愛你呀!長大後對你不情不願?我什麼時候不情不願了,你不是我老婆麼!咱倆用得著弄那套虛的嗎?”

  遲冬至像沒聽到似的繼續說,“你操心過家裡嗎?你做過一回飯嗎?你關心過我的生活嗎?你連問都沒問過,還大著臉好意思說愛我?總之你對我一點都不好。”

  “好,我承認,你心粗,想不起來關心我我認了,家裡事都扔給我我也不在乎,前提是我需要你給我信心,你得讓我知道你心裡有我,你得在乎我的付出,並且讓我感覺到你的在乎。你懂不懂我就想要這些,你不懂,你懂個屁。”

  梁夏末恨的咬牙切齒,上次見面的平靜一掃而光,想要就這麼掐死她算了,省的被她的不識好歹氣死。

  “你他媽沒良心,我對你不好?誰挨打挨罵不還手不還口?天天熱臉貼你冷屁股,好吃的先僅著你,睡覺幫你暖被窩,肚子疼一宿一宿幫你揉眼睛都不敢閉,就怕手勁兒輕了重了。我不說就等於不關心嗎?你他媽好好想想,從小到大,我什麼東西不是先僅著你,偷幾個破山楂都得巴巴跑回家先給你……”

  遲冬至理直氣壯不起來,“是扔,是扔給我,像對付要飯的一樣。”

  “我操你八輩祖宗遲冬至,你不識好歹,那我也不用對你客氣了。”

  可能很多人已經開始注意到,餐廳窗邊的這一側,一對男女正在清算他們糾纏了二十幾年的恩怨。男人似乎輕易就被刺激到了,雙手突然鉗住女人的頭兩側,使力把她給提了起來。

  遲冬至用力掙扎,踢他一腳,轉向就跑。梁夏末一把沒抓住他,搖擺不定的身體向下栽去,腦門兒朝地。

  遲冬至嚇壞了,趕緊跑回來扶起他,梁夏末順勢捏住她的手臂和脖子,“你怎麼敢說我對你不好,我對你比對我媽都好。我心粗,我嘴賤,我別扭,我不拘小節,我愛撒謊撂屁兒,我他媽缺點一大堆,你跟著我讓你受委屈了我知道,可從小到大每一天我對你都是實實誠誠真心真意的。我就這樣的人,學不來那些虛的花哨的,我所有的都給你了,不信你扒出來看看,你不能說我對你不好。”

  遲冬至被捏住後脖子,咬著唇掙扎。服務生過來勸架,梁夏末把錢包和軍官證掏出來扔在桌子上,“樓上開一間房。”

  服務生心想今天可算見識了,人民軍官大白天開房,連點兒避諱都沒有。

  “看什麼看,兩口子,趕緊的。”

  服務生看向遲冬至。遲冬至正忙著跟梁夏末撕巴,一邊忙著翻白眼瞪人,一邊罵,“滾一邊兒去。”

  相比來說,還是穿警服的管的更直接,說話好使,服務生就站住不動了。梁夏末轉了個身把遲冬至往桌上一按,瞬間菜湯酒漬沾了遲冬至一身。

  遲冬至氣壞了,“你怎麼不往你自己身上灑。”

  梁夏末手一揮,“趕緊開房間。”說完也不管她怎麼踢騰,扛著就往上樓走,好在遲冬至只是掙扎,還沒有不怕丟臉到喊救命。

  進得房間,梁夏末直接把她扔在床裡,自己壓上,手腳不停的解她的衣服,順著脖頸捉到胸脯,用力又揉又摁,像是想穿過這裡掏出些什麼東西。

  “挖出來看看,到底長沒長心呢?”

  梁夏末一邊親吻一邊嘟嚷,“十三歲我愛你,接吻之後興奮的腿兒都軟了,整一宿沒睡著覺;十八歲我愛你,第一次,生手,不會做,弄的滿床都是血,好幾天睡覺都是笑醒的。你求婚,我拒絕,你在家哭,我在部隊哭,半夜躲在被窩裡哭,明白得讓你過好日子啊,可那時還做不到怎麼辦。你現在不要我了,我還是不知道怎麼挽回,可我就是愛你啊,就像不知道怎麼挽回你一樣,明知是錯誤,還是改不回來,沒能力改回來。”

  遲冬至只是搖著頭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努力抬頭想坐起來,又被他用力摜回去,嘴巴順著吻下去,又吸又咬,狠的像是在懲罰。

  梁夏末扒光了兩人,赤裸裸貼著赤裸裸,肉粘著肉,手指鑽進下面,梁夏末愣住了。那裡面又濕又熱,比以往每一次來的都快速激烈,臉可以騙人,心可以騙人,欲不能,身體在迎合他,身體渴望梁夏末,比以往每一次都渴望。

  她可能是覺得羞恥,急的一直在哭在扭動,多少心思和想念被明晃晃的扒開露在陽光下,騙自己這麼久,梁夏末一根手指就卸下了她偽裝的面具。

  梁夏末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什麼都計較不起來,傾身上前細細吻著她的臉頰眉尖兒角落,“寶貝兒寶貝兒,是我啊,你不想我嗎?我想你想瘋了。是因為你啊,就是因為你是你,才每次見到都想做,你身體要是不好,我一輩子不做都行。你說我只會用下半身思考,可支配它的是大腦和心髒啊,腦子裡不想你,心裡不愛你,下半身也沒有思考的能力啊!寶貝兒你有心的對不對?你故意氣我的對不對?我不可能白疼了你這麼多年啊……”

  他哄著她軟了身體,誘拐她的雙手抱住自己的腰,他松開她的手,她卻沒有松開他的腰。梁夏末心裡狂喜,頂分開她的雙腿,擠身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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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07:43:3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醉酒、亂性,跟前夫上床,遲冬至沒有矯情到事後追悔莫及,但清醒時這種事情是打死也干不出來的。尤其是睡醒後,兩人迅速分開的身體,僵硬著抱不到一起去。梁夏末翻身背對著她,點燃一只煙,回頭悄悄看了一眼裝睡的遲冬至。梁夏末覺得不光是眼前,連心裡也蒙上了一層煙霧。

  最終撫上她光裸的後背,冰涼,沒有一點溫度,在他掌下微微輕顫。梁夏末提不起扳過她身體的勇氣。他後悔了,先她一步後悔草率的誘惑了她,似乎總是理虧的那一方更有後悔的權利。梁夏末後悔,本來打算好好追求她,力求不留下一點小遺憾,結果又跑床上來了。

  她或許仍舊愛他,但愛不代表想稀裡八塗的滾床單,而在這樣矛盾的心理作用下上床,那巨大的滿足後只能換來巨大的空虛。

  梁夏末知道,這種時候上床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能讓問題變得越來越糟,要不是借著酒勁兒,他不能傻缺到這種地步。

  他心裡不情不願,嘴裡苦澀難當,但還是試圖安慰她,“都喝醉了,再說成年男女了都,這麼熟悉,身體自動就往一塊兒湊,別胡思亂想啊。”咬了咬牙接著說,“要怪就怪我,你別跟自己過意不去。”

  見她一聲不吭,梁夏末急了,光著屁股下床蹲在床角看她的臉,“你說句話呀,別因為這事兒恨我行不?”

  “恨你干嘛,跟你沒關系。”遲冬至翻過身,又把後背送給他。就是怨她自己,梁夏末是誘惑了她,可就算不誘惑,她也想要他,身體騙不了人,梁夏末只是膨脹了她對他的渴望而已。

  梁夏末趕緊又翻回床上,還不敢扒她的眼睛,只能低低小聲認錯,“你真別怪你自己,算了,你還是怪我吧。但我也不是有意的,本來不想的,我喝醉了嘛,當時一生氣……”他說話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心虛。本來不想?那就出鬼了,不想還第一次做完都沒拔出來就緊跟著做了第二次,要不是遲冬至暈過去了,他能一直做到現在。他解釋,他心疼遲冬至因為這件事恨她自己,但也絕不能讓她因此恨他,梁夏末愁壞了。

  “冬子,相親不是你自己主動的吧?我知道肯定不是。”

  最後離開酒店時,兩人達成協議,這件事翻過去,不怨他也不怨她,怨酒。

  遲冬至生了一場大病,自己躺在床上瑟瑟發抖。整個人蒙在被窩裡,心想,壞事真不是能亂做的,衣服也不是隨便就能亂脫的,做了兩次,換來她病了兩個星期。

  朱染昨天前來看她,被她關在門外不讓進,浪費時間和糧食都是可恥的行為,她不能縱容他繼續可恥下去。

  一連請了三天假,李長河不干了,大年底的人手本來就不夠,帶病也得上班啊。遲冬至沒辦法只能來單位,同事們照顧她,撿些坐辦公室的工作讓她做,大家都跑外勤去了,連谷子和朱染也被拉上。遲冬至從上班到下班,倒是沒看到需要豎起精神應對的人。

  下班之後,李長河對於她帶病上班的工作態度給予了表揚,獎勵了一只豬後腿。遲冬至拎著豬後腿回家後,倒床就睡。夜裡又發起了燒,起來吃藥的時候,聽見陽台有人走動。遲冬至幾顆藥片一起咽進肚裡,刮的嗓子眼兒發疼,順手抄起扔在廚房角落的擀麵杖,無聲無息的走過去。

  廚房跟陽台隔著一道雙重門,外面那道凍死了,站在陽台上是打不開的,只有在裡面把冰刨碎才能打開。遲冬至用擀麵杖敲敲門,等待動靜。只見窗子上被凍成冰稜花的玻璃幾下被人撓開,露出朱染一張臉,一邊比劃自己,一邊指門。

  遲冬至趕緊扔了擀麵杖,抄起菜刀,幾下把冰刨開,拉開陽台門把朱染拽進來,“你要死啊,你跑陽台上干嘛,怎麼沒凍死你呢!”

  朱染穿的單薄,凍的真搓手,嘴唇都泛青了,“我敲門你不開,怕你出事,想爬上來從陽台進,陽台門還打不開,回頭想下去,又下不去了,凍死我了。”

  遲冬至簡直哭笑不得了,“我能出什麼事兒?再說你怎麼不打電話呢?”

  朱染一翻褲兜,“忘帶了。”他又恢復成了一只被人掐住了喉嚨的小雞崽,低著頭玩手指頭,萎萎縮縮的站在牆角裝可憐,讓遲冬至恍然懷疑,喝醉酒把她得罪了個底朝天的朱染只是在她夢裡出現過。遲冬至歪了歪頭,“誰呀?誰說的以後再不登我家門兒了?”

  朱染學她也歪著頭,“我沒說過呀!”

  “那天喝多了說的,忘了?”

  朱染搖頭,“都忘了,好話賴話都忘了。”說完垂下眼看地面。遲冬至看他心虛的樣子心想:全都忘了?我操,信你我就是傻缺姐。

  朱染偷摸抬眼看她,眼睛精光錚亮,被遲冬至逮到眼神,靦腆露出單邊小虎牙一笑,全民無公害。

  遲冬至是氣不起來吼不出聲,想攤開來說又找不到著力點,只能裝假嚇唬他,“那好,我也全忘了,以後見面叫師傅,不能沒大沒小的。”說完就要回臥室,朱染果然小跑過來拉她,“別呀,我記得記得,你好歹給我個機會追求你吧。”

  他眼睛那麼黑那麼亮,從最裡面透著憧憬與快樂,一切好像都已預想成形,他怎麼追求她、感動她,經過多少努力化解她的猶豫和心裡的另一堵牆,最後肯定是幸福和相愛的。他想像著相愛後每一寸快樂,似乎只要她一點頭,他們就能手拉手全無障礙走到老。

  而這對她來說,絕對是一場沒必要面對的災難。遲冬至心說:嘿,孩子!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要貌沒貌要品沒品,要前程更是白日做夢,我輩分上是你長輩年齡是你老大姐,我們家八輩貧農我還離過婚。我們既不知底知根也不青梅竹馬,所以你看中我總得圖點什麼吧,可我又有什麼讓你圖的呢?你的家庭能接受我的家庭嗎?你的家庭能接受我嗎?這些你都考慮過嗎?

  遲冬至確定這一切朱染都沒有想過,他只是個孩子,頭腦一熱想干什麼就干什麼,失敗了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重新再來,可失敗的後果誰來承擔?還不得是她來承擔,朱染他還沒有成熟到能扛下這一切。

  遲冬至承擔不起這一切,況且她不想,她不愛朱染,所以不值得她冒險。她對愛情上的一切都斤斤計較,梁夏末例外。

  “別傻了朱染,把你那些小心思都收起來吧,等以後找到對的人再拿出來,我不行。”

  “為什麼你不行?”

  “我不愛你。”

  她沒有廢話,直接切在重點上,把朱染的一肚子話全給壓了回去,說別的他都可以反駁,唯有這點,他反駁不了。

  朱染自我掙扎兼自我推銷,“你可以試試,我挺好的。”

  “可我不想試,我不想一點點把你養成一個成熟的男人,我不是沒有時間,更不是沒有耐心,我是沒有理由這麼做。”

  看著他眼裡小火苗一點點燃盡,遲冬至除了抱歉還是抱歉,可拖泥帶水實在不是她的風格。

  吃了藥,發了汗,遲冬至這一夜睡的很安穩,夜間感覺有人拿冷毛巾往她頭上敷,她知道是朱染,沒有特意醒來,懶的起床,對他也放心。第二天早上餐桌上擺著冒熱氣的白粥,遲冬至剛出臥室就看到朱染側著身子順牆角往門邊兒走,臉前還擋著報紙。

  “朱染你擋著臉干嘛?”

  “你沒看到我,我沒來,沒招人煩,你別跟我生氣。”說完鑽出門走了。

  遲冬至立在原地又是一陣哭笑不得。

  這粥煮的啊,還真不是一般的難吃,嚼在嘴裡跟嚼棉花套一樣,本來就沒什麼味口,喝了更是反胃的難受。看看時間所剩不多了,遲冬至終於找到可以光明正大浪費朱染心意的理由了,拎著包去上班,剛到樓下就接到梁夏末的電話。

  她想不接,又不能不接,那夜勉強稱為一夜情的事情發生後,兩人之間的關系像是有一層薄薄的冰,用力一點就碎了,碎了之後會更近還是更遠,這都不好說。

  而他們可以鬧、可以掰,可以見了面後互相瞪,可讓王淑緊和薛平跟著為難就大大的不可以了。這是他們離婚後在兩位老人面前保證過的,當不成夫妻當親人,雖然他們背著人執行起來比較水,可面子功夫還是得做的。

  遲冬至長歎一口氣接起電話,“喂?”

  “我那個……你病了?”

  “沒病,有什麼事兒?”

  “怎麼沒病,一聽聲音就聽出來了,到底怎麼了?”

  遲冬至沒好氣的說,“沒蓋被。”

  梁夏末想了好一會兒才哦了一聲,“去醫院沒?”

  遲冬至看看表,“你有事兒嗎?我要遲到了。”

  “你回頭,我就在你後邊。”

  遲冬至回頭,正看到街邊一輛車用吉普,梁夏末拉下車窗玻璃跟她擺手,遲冬至只能硬著頭皮走過去。

  “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梁夏末說,“不是不是,是我媽讓我代表她來看看你。”

  遲冬至沒吭聲,她不孝順,好久沒去看王淑賢了。

  “上車吧,我送你上班。”

  “晚上有時間嗎?我接你下班吧,我媽讓我接你回來過小年。”

  原來已經到小年了,遲冬至看著車窗外樹枝上沉甸甸的大雪,低頭默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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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07:44:0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行至半路,梁夏末把車停到路邊,話也沒留,蹦下車就往街對面走。遲冬至想喊他,又想起這人干什麼事從來不顧別人感受,想走想留從來不講明白原因。梁夏末好像聽到她誹謗自己一樣,走了幾步又三蹦兩跳走回來,敲車窗示意讓她搖下來,急三火四的解釋,“就你愛吃的那什麼夾餡的麻花,就在街對面,以前老讓我給你買,有時候還買不到,這大早上肯定有,你等我去排號買幾根給你當早餐。”

  遲冬至看了一眼,皺眉,“怎麼開這麼個犄角旮旯的地方啊?”

  “一直在這兒啊,你光等著吃,又沒來過。”

  十來分鍾後梁夏末才回來,紙袋裡裝了四五根熱乎乎的麻花,凍的他一邊搓手一邊翻出一根往遲冬至嘴角遞,“趕緊吃,一會兒該涼了。”

  遲冬至咬了兩口,想起梁夏末的好,以前只覺得他不會關心人,更不會安慰人,買點什麼好吃的回來就扔給她,一句好聽的也不會說。現在想想,這大概是他的方式吧,記得小時候日子過的苦,吃回魚算是改善生活,梁夏末永遠把肚子上最好吃的兩條先夾給她,自己啃魚頭,買新衣服也是,他不要他的那份,他讓王淑賢給遲冬至買兩份,說她長的丑得多打扮,他長的帥就不用打扮了。心意是滿的,表現出來後就只剩一半了,就像現在,買了麻花給她當早餐,卻連口水都沒有。

  或許真像他說的那樣,他能想到的都做了,只是也就只能想到這些而已,多了沒有。遲冬至覺得梁夏末不懂事,其實她只要他能理解她的付出,可他壓根就不覺得她在付出,同樣,他也不覺得他對她的付出需要被理解。遲冬至覺得自己也不懂事,比梁夏末更惡劣,她不也是沒覺得梁夏末在對自己付出麼!卻看到自己有多委屈。他們半斤八兩,誰都不是省油的燈。

  話有些別嘴,可理是這麼個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遲冬至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下午匡偉打電話過來才恍然回過神來,是啊,還有這件事沒了結呢!

  趁中午午飯時間,她把匡偉約在警局附近一家比較安靜的小餐廳裡。她對匡偉很是有些抱歉的,她自己倒是沒什麼,可人家是著急找老婆的,卻好死不死相親相到了戰友的前妻,浪費時間不說,以後再見梁夏末,真是想不尷尬都不行。

  不過匡偉既然鄭重要求見面說清楚,必然是沒有怨她,不然直接在電話裡說明白多方便。

  遲冬至等了一小會兒,一杯茶水還沒有喝完,看到大玻璃窗外匡偉走過來,軍裝筆挺,倒是臉上帶著罕見的笑容。

  “點餐沒有?”

  “點了個套餐,你吃什麼?”

  “我吃什麼呢?”匡偉隨意翻著餐牌,翻了幾下擱置到一邊,“來份跟你一樣的吧。”

  遲冬至幫他點完之後,轉回頭看著他認真的說,“對不起。”

  匡偉愣了好大一會兒才有些想明白,不禁苦笑,“我以為該說這句話的人是我,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跟夏末的關系,那天回去紅旗告訴我了,所以……我不能。紅旗她也是為了我和夏末好,不希望我們因為這件事有隔閡。”

  “不關別人的事,這件事怪我,我應該早些說。”

  “這怎麼能怪你,你也不知道我認識夏末。”匡偉停了一會兒,說,“我是特種大隊的,前一陣夏末出國比賽就是跟我們隊員一起,是我親自挑中把他要過來的,相處了幾個月,我真心把他當朋友。”

  遲冬至咬著吸管不知道說什麼好,她覺得抱歉,人家匡偉是無辜的。

  “哎,本來覺得挺好的,還以為總算碰到了。”匡偉微微靠在椅子上輕歎,“碰到一個合適的人真的不容易。”

  遲冬至好笑,“我?我怎麼也不算最合適的吧。”

  “算啊,你很難得。”匡偉停頓一下,指著眼睛說,“眼睛,眼睛很干淨很專注,眼神干淨的人心靈都干淨,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是壞人呢?!”

  遲冬至忍不住摸了摸眼睛,“很專注?倒是有不少人說我傻愣愣的,眼大無神。”

  “不會四處亂看,那是一個人執著的表現,對外界一切誘惑都不好奇,用心去感覺人性和事物,怎麼能叫傻愣愣呢?!其實心裡什麼都明白吧。”

  遲冬至笑了,“你誇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我沒誇,物質打動不了你。”匡偉想了想,開玩笑似的說,“肯定會是孩子的好榜樣。”

  後來一直到吃完離開,匡偉再沒提過梁夏末一句,遲冬至知道,對於匡偉來說,導致他們只能分手的原因不是因為梁夏末的態度,而是她這個梁夏末前妻的身份,只要她曾經跟梁夏末是夫妻關系,不管現在怎麼樣,哪怕是恨的你死我活,那對匡偉來說也沒什麼區別,他只是不能找一個戰友的前妻,至於他們雙方的恩怨,不在匡偉考慮范圍之內。

  遲冬至是笑著送匡偉離開的,不管以後有沒有機會見面,只要有衛邊疆在,他們永遠都是親屬關系。遲冬至回到警局後覺得哪哪都挺輕松的,匡偉接受不了,她何償又能接受找一個認識梁夏末的人來談戀愛呢!?同樣,她也接受不了,所以現在真的挺輕松。

  晚上下班梁夏末准時來接她,半路讓他把車開回宿舍,昨天李長河獎勵的豬後腿還扔在家裡沒人吃,正好拿給王淑賢,夠她吃好一陣的了。

  梁夏末進來後打量了一周,挺簡陋的房子,連地熱都沒有,暖氣片半死不活的散發出些許熱氣。梁夏末用手試了試溫度,皺著眉不說話。

  “這裡太冷了些吧。”

  “有電褥子。”遲冬至翻箱倒櫃,把前一陣兒給王淑賢買的羽絨服翻出來准備一起帶過去。已經壓出了褶子,甩開噴了些涼水掛一會兒就能開。

  “你喝水嗎?”

  “好。”梁夏末點頭,他巴不得多呆一會兒,這難得的平靜相處空間。

  遲冬至給他倒了水之後盡可能的找些家務做,相對無言的坐著不行,會讓他們如今尷尬的關系更加危險。她是一條路走到黑的人,愛他和離開他都堅決的不留餘地,回頭草她沒准備吃。可決裂她更做不到,交錯復雜的家庭關系算一方面,另一方面,梁夏末在她心裡沒有十惡不赦到那種地步。

  梁夏末不知為什麼坐了一會兒就下樓了,原因是她不小心打破了給他盛水的那只水杯,再想倒一杯時,硬是找不到杯子了。梁夏末去廚房找打掃工具,看到陽台上擺著大概是前一天的剩飯剩菜,蒙著一層保鮮膜,凍成了一坨冰,可能是准備吃時化開熱一熱。梁夏末突然眼睛裡就熱的要命,招呼也沒打就跑下樓,一個人坐在車裡反思好久。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把生活搞成這樣,他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交給了遲冬至,丟了遲冬至之後他就空了,他過的不好,可因為想要讓遲冬至如願,想要重新贏回她,所以才同意離婚,可眼見遲冬至離婚後過的更不好,他就忍不了了,覺得一切都太不值得了。

  所有做出來的平靜都是假象,他就想坐著哭、站著哭,脫了衣服打滾哭,抱著遲冬至大腿跪下哭,哭的她回心轉意,他對婚姻和愛情的態度是有問題,但他不是頑固的人,一切都可以解決。可轉念一想,他又不捨得了,捨不得遲冬至因為可憐他而為難自己。

  梁夏末心想真是自做自受啊,為了那兩口子,他們這兩口子倒是先散伙了,壞事真是不能做,弄到頭來倒是因小失大了。

  前幾天睡不著覺的時候他也想過,遲冬至是不是還在耿耿於懷他和沈靈走的過近?雖然這原因不是因為沈靈這個人,但必竟除了自己以外,在外人包括遲冬至看來,他對沈靈是關心過頭的。

  梁夏末想,因小失大啊,真是因小失大,他以前是不是少了根筋,怎麼就願意廢那麼多腦細胞幫沈靈拴住蘇讓呢!把這些心思放在愛遲冬至身上,那他們時至今日無論如何也走不到這種地步。光想著對外對付敵人了,沒想著對內對老婆好,捨近求遠,因小失大,想掃盡所有敵人,到頭來卻忘了,做這一切的源頭都是為了她。

  梁夏末明白過來了,不管因為什麼原因,對待除了老婆以外的女人,就不能用正眼看,這樣的話,哪怕他一輩子粗心大意,遲冬至最終也不會不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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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07:44:2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章

  遲冬至再上車來,梁夏末就直接問她,你是不是還在介意我曾經對沈靈太關心?

  遲冬至萬年不變懶洋洋的臉上出現了一絲龜裂,小女人的心思,瞞不了,她怎麼可能不介意丈夫沒有給過她的給了別人?可遲冬至已經懶的去糾正梁夏末的做法了,一切都晚了。

  “都過去了不是嗎?以後就不要再提了。”

  “不提不行,對你,我從來不放棄。”

  “真懶的跟你說這些,那你覺得,我應該不介意嗎?”直到現在為止,她仍舊介意,只是真的懶了。

  梁夏末想從她嘴裡挖出更多的報怨,想方設法要求過一場談話,“我不辯解,錯了就是錯了,冬子,我錯了。曾經以為不愛她,所以把她當成朋友來對待,扯不上對不起你的問題,可是現在想想不對……”

  “還想到了什麼?”

  “曾經太有把握我們永遠不會分開,又對沈靈沒想法,太理直氣壯跟她相處了,所以傷害你了。”

  “這是連鎖效應,因為你輕視我的愛,知道我不捨得離開你,所以才敢跟沈靈走到那麼近。”

  “沒有輕視……”梁夏末哽咽,想了想用力點點頭,“對,叫輕視,不管我心裡怎麼想的,那確實叫輕視。”

  “我感情上的付出被你忽視,你不願意理解我,又跟別的女人相處不錯,所以夏末,我的心結不是一點點。”

  梁夏末沉默。

  “其實夏末,我想過很多,你對我也挺好,像你說的,有好東西都先留給我,但大概我比較貪心。梁夏末,你對我的那些好我也同樣都給你了,除此之外,我還給了你另外很多你沒給過我的東西,比你多出來的這部分大概就是我不能釋懷的源頭吧。”

  梁夏末掰著手指頭數,遲冬至按住他的手,“好了別數了,多說無益,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讓自己輕松些吧。”

  “所以說,你真的不打算再給我機會了?”

  “確實沒想過。”

  梁夏末感覺大腦轟的一聲就炸開了,有些不知所措,煩燥的扯開風紀扣,想讓空氣順暢一些,“我出去透透氣。”

  梁夏末下車把軍裝外套脫掉,還是覺得全身都被束縛的厲害,抽了兩只煙又掉了幾滴眼淚後平靜的回來,沒再說話,啟動車子離開。

  他想,他要好好愛她。放棄兩字,沒在腦子裡出現過。

  晚上王淑賢用豬後腿肉剁餡包了餃子,鮮香味美,不過誰都沒味口,飯桌上話少的可憐。王淑賢沒留神把一整瓣生蒜瓣吃了,嚼的‘嘎崩’做響,辣的眼淚橫飛,遲冬至趕緊倒水給她喝,王淑賢不耐煩的把水推到一邊,灑了遲冬至一手,她自己托著下巴也不知在看哪兒,眼睛一眨一對兒眼淚流出來。

  梁夏末看看尷尬在一旁的遲冬至,不由的埋怨起他娘,跟遲冬至再親,也必竟不是從她肚子裡爬出來的,甩臉子給遲冬至看,得讓她心裡多難受。

  “媽,辣了得喝水,你都這麼大歲數了怎麼脾氣還這麼爆呢。”梁夏末抽了張紙巾去幫王淑賢擦眼淚。

  “我就不樂意喝,你少跟我說話。”王淑賢又一把揮開梁夏末的手,“起開,我看你更來氣,這日子沒法過了,裝象裝平靜,你們不累我都跟著累。”

  梁夏末好沒辦法的從鼻子歎出一口氣,忍著問,“又怎麼了?怎麼突然就不高興了。”

  “有什麼事值得我高興?啊?你們倒是說說。”

  “那晚上你再罵我唄,跟冬子發什麼火,她難得來一次。”

  “哎喲,我自己養大的還說不得了?我這就是白養,你,你們我都是白養……”

  王淑賢指完梁夏末又去指遲冬至,一根手指頭都快戳到她額頭上了。梁夏末站起來把王淑賢的手拉回來,堵著氣,語氣倔的像牛,“你有火跟我發,別為難她。”

  王淑賢的火氣一下子就竄上來了,“啊?我為難?好好,我今天非得跟你發發火不可,早就想揍你了……”

  王淑賢左顧右看去了廚房,再出來時手裡拎著一米來長手腕粗細的擀麵杖。擀麵杖是實木的,現在少有人家用,王淑賢習慣吃面食,家裡罕見存有。一只擀麵杖被她拎的虎虎生風,遲冬至看著就害怕,王淑賢第一次用擀麵杖打梁夏末還是在十年前,梁夏末摸上她床的那次,他還死不悔改,以後該怎麼鑽她房間還怎麼鑽,後來他還開玩笑說這叫動家法了。第二次就是現在。遲冬至嚇的站起來去攔王淑賢,“媽,你怎麼還動真格的了,他都這麼大的人了。”

  “再說我連你一起打。”

  王淑賢虛虛沖著遲冬至比劃一下,梁夏末一個高竄起來擋住遲冬至,手裡死死握著王淑賢的擀麵杖,眼睛瞪的賊大,“媽你想干嘛?讓我爸上身啦?”

  話還沒說完,就覺得大腿生疼,王淑賢的擀麵杖已經落下來了,梁夏末一邊護住遲冬至一邊想去奪擀麵杖。

  “我讓你爸上身,我讓你爸上身,你說對了,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讓你胡作非為,讓你不好好過日子,別人的老婆就那麼好?”王淑賢先是尖聲喝斥,而後哭著罵,反反復復就這麼幾句,擀麵杖一下接著一下落在梁夏末身上。一開始他還知道擋一擋躲一躲,想去把擀麵杖搶下來,聽了這些話,看到遲冬至在他懷裡流了淚,只把她安安全全罩在身下,慢慢身體矮了下去,任著王淑賢打。

  “當初結婚時你丈母娘就對你不放心,就因為這,冬子兩年沒跟親媽見過面。小產之後,你連個人影都沒有,一個月不回家一趟,回家了不知道對媳婦兒好,反倒像大爺似的讓人伺候著。這些都算了,當初結婚時你是怎麼向我保證的,你說保證對冬子好,跟她把日子過起來,這才幾年,你怎麼能跟冬子生外心呢?你做到一個丈夫的責任了嗎?我是真沒想到啊,沒想到啊……”

  梁夏末沒吭聲,把懷裡的人又緊緊抱了幾分。遲冬至從他的臂彎裡看王淑賢,眼神被逮住,輪到她了。

  “還有你,看什麼看,別以為我打他是做給你看的,我用不著,你也有錯。”王淑賢好似使盡了力氣,整個人軟在地上嚶嚶哭,“我好好一個兒子讓你給慣的不成樣子,讓他覺得別人都不好,連個重新開始的機會都沒有,你也有責任。”

  遲冬至怔怔說不出說來,木然的看著地面,感覺梁夏末的手臂緊了又緊,一滴溫熱的液體滴落在她臉上,接著便是一個狠狠的吻印在她的額頭。

  最後王淑賢把他們都攆走了,遲冬至在街邊小藥店裡買了藥膏,回到車裡讓梁夏末脫了上衣給他後背上藥。

  她一向認為自己鐵石心腸,也正在把這一美德漸漸用在梁夏末身上,可當看到那一道道泛著血絲的紅印子時,曾經多少年養成的習慣忍不住還是全冒出頭了,她習慣心疼梁夏末,哪怕只是一點點小傷。

  梁夏末感覺她的手指停在某一處好長時間,歪過頭去看,“沒事兒,不疼。”

  遲冬至咬住嘴唇開始一點點幫他塗藥,“你傻啊,不會跑嗎?媽又不會真打我。”

  “挨幾下打而已,小時候不也常常挨嘛。”小時候挨打有遲冬至拼命把他護在身後,現在長大了,輪也輪到他護著她了。梁夏末還想說,他其實挺舒坦的,身上挨了打,心裡真舒坦了,如果可能,他希望遲冬至也這麼揍他一頓。

  梁夏末也突然意識到,遲冬至不是他親媽,親媽恨狠了打一頓出了氣轉頭還是事事為他考慮,永遠不會拋棄他。遲冬至不是他親媽,雖然他常常理直氣壯的把她對自己的包容心和親媽劃一等號,可必竟不是,遲冬至被他傷透了,會翻臉不認人。

  這對兒落難小鴛鴦在車裡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梁夏末心想他媽今天這頓棒子打的真不是時候,過於急進,有可能會讓遲冬至為難,他不想遲冬至因為可憐他而為難她自己,他想好好愛她,漂漂亮亮的把她贏回來。

  遲冬至想的是,這頓打要是換她挨,心裡就不會這麼難受了。她犯賤,梁夏末跟她耍橫不講理時,她不覺得不正常,接起招來順順暢暢;梁夏末一旦受傷,一旦委屈,一旦講理了,她就覺得他可憐了,就心疼了,不忍心面對他了。

  梁夏末看著她欲言又止,離婚後這段日子他沒事兒就琢磨,再不願意用以前那三板斧來對付這段感情,不想用上床這種方式草率把問題遮掩過去,要不然上次也不會後悔成那樣,梁夏末的境界,提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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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07:44:3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過年時遲冬至又腆著臉去看了一次王淑賢,沒有碰到梁夏末,王淑賢愛理不理,恨鐵不成鋼,也不知道到底是跟誰生氣,或許更氣自己沒有教育好這兩個人。

  衛邊疆對於遲冬至跟匡偉沒能繼續發展下去而感到遺憾,再一次感歎梁夏末是個害人精。薛平倒像是早早預料到這一天,再不提給遲冬至介紹對象的事,而且不讓衛邊疆提。遲冬至也熄了找對象的心思,反正就這麼過吧,自己一個人有工作,工資也不低,自給自足,不過就是孤單而已,換個念頭想想,不是梁夏末,誰也走不進她的心,就算有人陪,還不是照樣孤單?

  這個冬天,遲冬至一個人孤零零的走過,心裡除了空蕩還算平靜,她想這樣也好,再也不用挖空心思琢磨梁夏末到底愛不愛她?愛不愛別人?再也不用操心他此刻人在哪兒?是不是真的在部隊,還是沈靈回來了,他是不是又去跟沈靈見面了?

  而世事就是如此奇妙,離婚前從不報告行蹤的梁夏末,在離婚後卻三天兩頭打電話過來報告自己最近在干什麼,還會關心她的衣食住行,好像如果不是有工作在身,他更願意在她身邊當一名操心的老媽子。

  遲冬至盡量避免跟他見面,但朋友都是一個圈子裡的,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兩個人有時就是很無奈,比如沈靈真的回國了,像是忘了之前所有的不愉快一樣,高高興興的張羅大家聚一聚。遲冬至接到她的電話後覺得很後槽牙很疼,她是覺得他們這四個人就應該老死不相往來才對,可沈靈不這麼認為。

  她和蘇讓到底離婚了,沈靈提出的,她覺得不值了,之前蘇讓心裡只有遲冬至,現在蘇讓心裡只有孩子,沈靈說要學著對蘇讓好,她學著當一名好妻子,但她學不會改變自己的本性。之前蘇讓要離婚時,她全憑著遲冬至的一番教導覺得自己也有不對的地方,可生活下來,做了一翻努力之後才發現,遲冬至說的都對,但是沒意思,蘇讓也沒她心裡那麼無所不能,守著孩子尿片奶嘴自得自樂,連她的生日和結婚紀念日都記不得,全心都放在孩子身上。她願意學著活在人間,脫離自己夢幻的城堡,但以上那些是她的底限。

  她還是愛蘇讓,愛曾經那個晶瑩剔透,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蘇讓,可經歷了一番風波之後她也成長了,明白了,曾經她愛的蘇讓始終不屬於她,現在這個屬於她的蘇讓不適合她,人生苦短,沒有必要為難自己,她固執的把美好的蘇讓留在心裡,然後尋找一段段浪漫的愛情鞏固蘇讓在她心裡的美好。

  遲冬至在警局休息裡接待沈靈,聽了她的一番話之後,無力的揉眉頭,“哎呀媽呀。”遲冬至覺得沈靈從小就是一個好姑娘,但從來就不靠譜,沈靈適合愛情,但絕對不適合婚姻。

  “不就一個生日一個結婚紀念日嘛,過不過有什麼用?”

  “問題不是生日和結婚紀念日表面這麼簡單,你當初不也因為夏末忘了你給他准備的生日生氣了嘛,你怎麼還說我?你就單是因為夏末忘了而生他氣嗎?本質其實是,他們的心不在我們身上,所以才會忘了。”

  “那不一樣,蘇讓現在心思都在孩子身上,照顧小孩子很辛苦的,你怎麼還跟孩子吃醋呢,孩子是你生的吧,他愛你還是愛你生的孩子有什麼分別?”

  “分別大了,我願意努力去遷就他,他卻一點都不願意努力稍微遷就我一下。”

  遲冬至還想說些什麼,但考慮良久決定閉嘴,她視這兩口子如洪水猛獸,能避多遠避多遠,好意見壞意見都不能提。但是她覺得,他們的問題主要仍是沈靈,如果自己也有孩子,梁夏末一心撲在孩子身上,她是必須要理解並感恩的,斷不會因此生他氣。

  起點不一樣,要求的也不一樣。遲冬至只要梁夏末理解她的付出,並一心一意心裡只有她,她會在他給予的忠誠之中自己尋找快樂。而沈靈不同,沈靈除了要那些東西,還需要蘇讓給她制造快樂和幸福,讓她滿足。

  遲冬至不能去批判任何人,更不能去坦白當初蘇讓帶沈靈出國是她的懇求,她自己已然在後悔十八歲的幼稚,如何能讓沈靈對蘇讓更失望?

  沈靈看她糾結的表情,看了好一會兒,笑出聲,“冬子,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嘛。”

  遲冬至一瞪眼就要火,“你們倆鬧個雞飛狗跳關我屁事,我有什麼可說的。”

  沈靈停頓一會兒,說,“當初出國是我自己決定要去的,他不領我我也能找到他,結婚也是我提出來的,雖然結局不咋地,但是,找到一個愛我的人很容易,找到我愛的卻很難,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嘛,我擁有過了,我得感謝梁夏末。”

  遲冬至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我理解不了你的理論,你怎麼越活越幼稚了?”

  “不理解就對了,誰像你活的這麼死板無趣,認准一條路都不走偏,撞上南牆拿腦袋磕,你活的沒意思。”

  遲冬至覺得她說的有理,但仍舊嗤笑一聲,表示死不悔改。

  “蘇讓現在心裡只有兒子,沒有任何心思分給別人。”沈靈嫻熟的夾起一只煙點燃,“我不喜歡孩子,一點都不喜歡,可是看不到又惦記。”

  遲冬至半死不活的聳搭下眼皮,決定好話賴話都不說。

  沈靈到底離婚了,換做以前,梁夏末不管因此高興還是不高興,總得撒起歡兒來管到底,現在應該不會了,他終於拔亂反正找到正確目標,對沈靈打來的電話竟然是不理不睬。沈靈從警局出來,踩著七寸高的鞋跟,把路面的小碎冰踩的‘嘎巴’做響,氣不打一處來,想了想,換個公用電話又打了梁夏末的電話。

  因為公用電話就在警局附近,梁夏末認識號碼,這次接通了,“冬子?”

  “是我。”沈靈笑嘻嘻的回答,“怎麼的?利用完我就翻臉不認人了?我說咱們好歹也算發小兼同學吧,你至於這樣嗎?”

  “別扯淡,你去找冬子了?她沒在你身後吧?”

  “沒呀,她那死人能送我出門?”沈靈懵懂完畢,回過神來,“瞧你那慫樣兒。”

  梁夏末安心了,“你說你沒事離什麼婚呀?”

  沈靈想了想,故意逗他,“想給他們倆制造機會。”

  梁夏末狠狠彈了話筒幾指頭,沈靈哈哈大笑,“逗你玩兒呢,冬子不領蘇讓的情,蘇讓現在心裡只有孩子,你放心吧,他們倆是死活湊不到一起了,不如咱倆湊合湊合吧。”

  “誰要你。”

  沈靈撇撇嘴,“你要我我還不要你呢,就你那熊樣兒,除了傻缺遲冬至誰看的上?”

  “她能看上就行,別人我也不用。”

  沈靈說,“出來聚一聚吧,安慰安慰我受傷的小心靈。”

  梁夏末不同意,“婚是你要離的,你怎麼還受傷了呢?”

  “那你們離婚也是冬子提出的,但她肯定比你更受傷,都是一回事,得不到就只能放手。”

  梁夏末沉默了一會兒,小聲說,“不一樣,我不會放棄冬子的。”

  “蘇讓也說了我什麼時候想回去都可以。”

  梁夏末想了一會兒,也想不出什麼,只能狠狠罵了一聲,“你們就作吧。”

  “你到底跟我們聚不聚?我約了秦清,冬子也說有時間,我已經跟她說約你了,出不出來自己決定。”

  梁夏末猶豫了,他已經好久沒見遲冬至了,想的夠嗆。可是,遲冬至會不會因為聚會上他跟沈靈打照面而生氣?最後梁夏末還是決定去,不為別的,沈靈已經說要約他了,如果聚會上不去,那遲冬至該胡思亂想他私下裡單獨跟沈靈見面了,所以,必須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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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07:44:5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然而遲冬至並沒有按時赴約,聚會那一天,隊裡接到報案。持械入室搶劫,被害人裝死逃過一劫,歹徒離開後馬上報案,並指出掙扎時歹徒身上沾上了油漆痕跡。

  李長河帶領一隊人趕到現場,從小區門口的錄像裡查到歹徒的逃走路線和車牌照,不到兩小時就給堵在了郊區的一片小山包後面。

  遲冬至看著朱染握著槍械顫抖的手,一把裝彈後不到五斤重量的槍,朱染的顫抖來源於害怕。遲冬至微微有些不忍,把手按在他的手背上,目光堅定,語氣堅定,“如果讓你留在車裡,你願意嗎?”

  朱染很堅定的搖頭。

  遲冬至說,“谷子今天不在,可就算她在,就算她是個女孩子,我也不會讓你們永遠藏在背後。你怕死嗎?”

  朱染點頭,有些羞澀,“怕。”

  “怕就對了。”遲冬至扶著他的胳膊,讓他的視線與槍械成一條直線,“因為怕死,所以不能抖,不能緊張,你鬆手放開的有可能是自己的命。我們在警校裡學到的知識不光用來破案,你應該做好上第一線的准備。”

  朱染端著槍械,心裡想著遲冬至。他想,遲冬至是真正的值得他去愛的人,冷靜、執著、強大,最理智的讓他們長出自己的羽翼。但她的情感不理智,總對自己的愛人用心庇護,藏於身後,可就是因為不理智,才顯的那麼細膩那麼動人,雖然這一塊兒並不屬於他,但他愛著,愛著有感情的遲冬至。

  朱染突然全身充滿力量,遲冬至的所做所為告訴了他,愛一個人就要用盡力量把她保護在身後,理念是錯的,情意是對的。

  過程是怎樣的朱染不記得了,他只知道自己開了槍,然後又有槍聲在他耳邊響起,距離非常近,結果就是,歹徒一名被擊斃一名被活捉,而他,暫時性失去聽力。

  他是在醫院裡再次見到遲冬至的,當時她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等待他,手裡夾著一只煙,表情有些焦急。朱染走到她身邊坐下來,靦腆一笑,順手把她手裡的煙搶過來,自己吸了一口,暗自樂呵。

  遲冬至吃驚的看了他一會兒,搖頭失笑,重新幫他點燃一只煙,“你耳朵沒事兒吧?”

  朱染掏掏耳朵,覺得裡面嗡嗡直響,有些悶悶的感覺,“你說什麼我聽不清?”

  遲冬至湊到他的耳邊加大聲音又問了一句。

  “哦,我沒事。”朱染回答的音量也十分響亮,“那槍是你開的嗎?”

  “哪一槍?”

  “這裡的那槍。”朱染指了指腦門兒,意思是指被擊斃的歹徒。然後笑了,“還挺准的。”

  遲冬至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接著又看了他好幾眼,還是沒開口。

  “怎麼了?不是你開的?”

  遲冬至搖搖頭,小心翼翼的指指他,“你開的。”

  朱染夾煙的手指停頓了,不可思議的感覺,後怕他還沒有想到,只覺得這槍不應該是他開的,他還沒優秀到這種地步。可是心裡翻江倒海不舒服的要命,他睜眼眨眼的功夫一條人命就在他手下消失了。

  “朱染。”遲冬至扯了扯他的耳朵,在旁邊說,“都有第一次,你別怕。”

  朱染回頭看看她,“你呢?你第一次的時候怕了沒有?”

  遲冬至搖搖頭,“我還沒有過,不過心理准備早就做好了。”

  朱染鬆了一口氣,這種感覺不好受,他不敢想像遲冬至做為一個女人來說會怎樣過不去這個坎兒。

  當然朱染也不好過,最近夜裡常常做惡夢,內容一片空白,驚醒後他也暗自慶幸,興虧過程全沒看清,不然有實質內容可以讓他夢到,那該有多賅人。

  朱染醒來之後就睡不著了,一看時間才晚上十點,想著遲冬至未必會休息這麼早,拿著藥水敲開了她的房門。

  遲冬至果然沒有睡,好像是剛剛洗了澡,一邊擦頭發一邊來給他開門,“你怎麼過來了?”

  朱染晃晃手裡的藥袋,笑的溫良無害,“想讓你幫個忙上藥。”

  “進來吧。”遲冬至把他讓進來,自己坐到沙發上拍拍身邊的位置,“過來躺下。”

  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又去臥室裡穿上內衣,回來讓他的頭枕在自己大腿上,容易上藥。幾滴液體流進朱染的耳朵裡,遲冬至眼見著他的耳廓紅的透亮,有些不明所以。

  朱染後悔了,咬著牙忍,他全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就是耳朵,害羞生氣激動來情緒全能從耳朵上看出來,被遲冬至這麼拉拉揉揉,興奮的細胞頃刻從耳朵開始竄向身體各處。他稍稍揭起眼角從下向上看遲冬至,她五官長的美,皮膚也好,但可能是常年表情懶洋洋,看著沒有什麼女人味。但離這麼近的距離看又挺有女人味兒,細致處很會長,睫毛、眉型、臉型、唇角弧度還有耳垂都非常漂亮,最挑剔的人也找不出什麼毛病。

  朱染大著膽把眼睛睜開看她,要說最漂亮的還屬鼻子和眼睛,鼻子直挺,鼻尖俏皮的長了一顆小黑痣,眼睛很大,可能是剛剛洗完澡的原因,看起來霧蒙蒙的,嘴巴也很漂亮,嘴巴……

  “你看什麼呢?”遲冬至推了朱染一把,眼見他腦袋越靠越近,馬上要整個埋進她懷裡了。

  “哦,沒什麼。”朱染臉也紅了,頭往後撤了撤,閉上眼睛專心記住她身上的味道。不是女孩子身上普遍的淡淡奶香,而是比奶香更清冽的青草味道,不知是沐浴露還是她的體香,反正很好聞。

  在這個晚上,朱染記住了遲冬至的味道,介於青澀與成熟之間的魅力,處處可尋卻又獨一無二。當被一個人的味道迅速占領身體感觀時,它將會留下什麼樣的奇跡?

  朱染不知道,他只知道離開她的身邊時很遺憾,沒呆夠,坐在沙發上不提晚了要回家的話。剛剛他睡了太多,又過於貪戀這樣軟和的遲冬至,坐在這裡不願意走。

  他不提要走,遲冬至也不攆他,那件事發生之後遲冬至小心翼翼的呵護他,生怕他落下什麼心理陰影,這種事說的簡單,做起來真叫一個難,必竟人人都有七情六欲,有喜歡的就有懼怕的,朱染還年青,不能讓他帶著陰影,導致最後厭煩這個職業。

  兩人相對無言的坐了一會兒,遲冬至接了一個電話,是梁夏末打來了,算算從聚會她失約開始,他也忍了不少天,現在打來也無可厚非。

  因為有朱染在,遲冬至光明正大的找到理由敷衍了梁夏末幾句就掛了電話。轉頭問朱染,“你不困嗎?”說完自己打了個哈欠。

  朱染笑,“不困,師傅,給我講講你工作之後的見聞吧。”

  “什麼見聞?”

  “就是一些很威風的事跡。”

  遲冬至很是沉默了一會兒,表情有些嚴肅,“什麼事情都不威風,在你心裡威風的事跡,只不過代表著不穩定。我們的社會看著是最太平的,可是背後又是最不太平的,大國難管,貧富差距巨大,這些不穩定因素都不是值得炫耀的資本。”

  朱染一愣,真心羞澀了一把,他的覺悟從來就沒有遲冬至高。

  朱染想了想說,“我們無從判斷對錯,所以守著這份職業,守好這份職業,就是力所能及的高尚,對嗎?”

  遲冬至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牽扯話題太深,她說不好。

  “我怕過。”朱染看著她,眼睛黑亮有神。“我需要溫暖,我會學著抵抗恐懼。”

  遲冬至看他說這些話時指尖輕輕顫抖,不知為什麼很想把他當孩子一樣抱一抱,她也這樣做了,摸摸朱染的頭,抱在自己懷裡,很平和的一個擁抱。

  朱染動了動,她說你別動,他就真的不動了,享受這一刻她的憐惘。遲冬至想,這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朱染好像特別開心,看不見他的臉卻能感覺到他嘴角上揚的弧度,心髒幾乎能跳出胸口。“師傅,給我個機會吧,我真的很想好好愛你一回。師傅,你不用回答我,我不想用感動你的方式來贏得你,我想你看著我就可以,看著我努力,考驗我,肯定我的存在是必要的,值得你做出某個決定。”

  遲冬至愣了愣,又想,我這麼個破破爛爛的人,一個擁抱、一個注視而已,竟然也能讓你滿足成這個樣子,你到底是經歷的感情太少,還是對我的心意真的這麼真誠。

  遲冬至茫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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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對於那天最後的沉默,遲冬至兩個星期後就後悔了。她覺得大家都說她是一條道走到黑的人,旁邊的路看都不看,現在在她看來朱染簡直就是在他面前只有一條路,遇到河當洗澡,碰到南牆當障礙賽。他說讓她看著他努力,真就天天能讓她看到,就在眼皮子底下。他說讓她考驗,就挖心掏肝想方設法把自己擺在她面前,讓她隨時能考驗到。

  遲冬至最近常常照鏡子檢查自己,到底也沒看出哪地方多了招人喜歡的肉,朱染的攻勢猛烈又謹慎,敵退我進敵進我退,遲冬至態度軟一點他就蹬鼻子上臉往前蹭一步,遲冬至態度稍微有一點不耐煩,他就裝可憐縮到牆角畫圈,絕不招人煩,他把遲冬至當成了目標敵人來對待。

  真是搞不懂這孩子到底想干什麼。

  對於她這種連青梅竹馬,費盡心力得到的丈夫都能再次失去的人,對於她這種從來沒享受過被追求、戀愛經歷的人,被人這麼熱火朝天的一追,真是挺神奇的事情。可她就是覺得想撞牆,當第二天朱染早早敲開她的房門,一本正經的站在房門口發表宣言時,遲冬至真想前面有堵南牆。

  “從今天開始,我追求你。”

  遲冬至當時想把他捏巴捏巴丟紙簍裡扔了,可她知道不能這樣做,她是心狠,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對朱染,她就是狠不下來心。當那雙黑白分明,沖滿朝氣的眼睛滿懷希望的看著她時,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出爾反爾。

  那早朱染看她傻愣在當場,還特地提醒她,“你昨天答應我了。”

  遲冬至在心裡咆哮:我答應你什麼了?我只是沉默而已,我只是沒想明白搞不清狀況而已。然而她剛想解釋明白時,朱染笑嘻嘻的走了,一溜就是一整天,等她心情平復下來又再出現。周而復始。

  遲冬至心想,這是個聰明的、懂得戰術的孩子。

  可是孩子,你真的覺得我們有將來嗎?

  遲冬至依舊這樣想著:我要貌沒貌要品沒品,我家祖宗八輩貧農我還離過婚,我比你大了四歲我還未必能生孩子,你家能接受我嗎?你將來不會後悔嗎?

  玫瑰花又開始每天空降到遲冬至的辦公桌上了,這回是明目張膽的,於是她明白了朱染曾經做過什麼好事,原來從那麼早開始他就籌謀這一切,可能中間也有過很多掙扎,最終還是理智戰勝不了情感,又再次蠢蠢欲動了。

  很多次他會不經意路過她的身邊,小聲輕咳,得到她的注視後會賊兮兮的放出一個挑逗的眼神,站起身坐下來時眼風總會偷偷瞟向她,又怕被人知道,又想明目張膽,像是懷裡揣著兩個人獨有的小秘密一樣快樂。遲冬至覺得,換做別人這樣對她,這大概就叫騷擾了吧,繼而長長歎氣,又心軟了,這不過是個孩子,過早讓他對愛情失望是不是不太人道。

  他那麼陽光、快樂、充滿朝氣,對愛情仍有著最美好的憧憬,不應該沒得到希望時便先學會失望。不如就讓他可勁折騰吧,必竟她也很喜歡看到他的笑容。

  遲冬至的心不是銅牆鐵壁,會偶爾迷糊陷進朱染給她制造的小崇拜之中,有些惶恐,有些好奇,但每一種念頭都代表的不敢碰,卻又忍不住一看再看,可一想到自己不愛朱染,又緊緊把那一點好奇壓下,慢慢從不想接受變成不配接受不敢接受。因為不愛,所以不配更不敢。

  午休時間,遲冬至喝水休息,他寫情詩,寫完之後傳成小紙條給她看。

  【我的心靈和我的一切,我都願你拿去,只求你給我留下一雙眼睛,讓我能看到你……】

  遲冬至一口熱水噴了谷子一頭,嗆咳不止,朱染哈哈大笑。遲冬至一邊給谷子擦水一邊搖頭失笑。算了,不如就這樣吧,她這樣沒用的人也能給他帶來這麼大的快樂,她喜歡他快樂的情緒,再抵觸的時刻也不能否認這一切能感染自己,反正她也不想再找人作伴了,不如等他長大,大到明白真愛的含義後自動離開吧。

  那時候她會成為他的回憶,他也同樣,成為她曾經美好的回憶,她真的被一個這樣美好的男孩兒追求過,老了之後想想,也值得甜蜜。

  這之後,沈靈又幾次三番約了遲冬至,都被她找出各種理由拒絕了,最後沈靈干脆問不想見她的理由是什麼?

  遲冬至沉默,想想又覺得好笑,沈靈問她不想見她的理由是什麼?並沒有問是不是不想見她?可見沈靈明知道她不想見她,還是這樣咄咄逼人。

  至於理由……需要嗎?

  “沈靈,我想見你需要理由,可是我不想見你,也需要嗎?”

  沈靈在嘴皮上從小就沒贏過遲冬至,一句話而已,又把沈靈堵了個無語。

  “冬子,你是不是討厭我呀?”

  遲冬至很干脆的回答,“不討厭。”

  “那你也不喜歡我。可是你為什麼不喜歡我?理由呢?”

  遲冬至看著棚頂又想了好一會兒。

  理由?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討厭一個人需要理由,可是不喜歡一個人,也需要嗎?誰能給她一定要喜歡站在這種立場的人一個理由。他們四個人,糾糾纏纏多少年了,如果一定要讓遲冬至從中選一個喜歡的人,從前她選梁夏末,現在,她必須選擇自己。

  “冬子,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呀,你對我和蘇讓還有對夏末,都太絕情了吧。”

  沈靈說的對,可也真讓人心寒,沈靈只記得遲冬至的不好,遲冬至的好,她記不住了。她記不住遲冬至也曾經很好,從來沒讓別人欺負過她,在國外照顧不到家裡父母,遲冬至年節必至,有求必應,大半夜裡趕半個城市過來送她夜裡發燒的媽媽去醫院。遲冬至做了一個朋友應該做的一切,只是,不願意跟他們聯系,更不願見面。

  “沈靈,見面,有那麼重要嗎?”

  “我以為是好朋友,常聯系會增進感情,不然會生疏的。”

  “我不這樣認為,沈靈,別老拿你的標准去要求別人。還有,我知道你要跟我見面是為了什麼,替夏末打抱不平對吧。可是沒必要啊,梁夏末他也不冤枉,況且你也改變不了我的決定,我是會聽人勸的那種人嗎?你和蘇讓,從結婚後,恩愛也好,打鬧也好,我從來沒有過一丁點的關注……”

  沈靈急了,“我是聽說是因為我,你跟夏末才會鬧的這麼大,我想跟你解釋明白。”

  “沒什麼可解釋的。”遲冬至很冷靜的給她分析,“你有事沒事找已婚男人談心是不對,可也沒人逼梁夏末去陪你不是嗎?另外我們之間的原因最主要的不是你,所以我說梁夏末他不冤枉,我也脫不了干系。這些你都能解決嗎?解決不了,就別跟著摻和,做多了恐怕會弄巧成拙。不過,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冬子,如果你能做到我們四個人心平氣和的相處,大概我們都不會走到今天這種地步。”

  “做不到,我做不到。沈靈,你是一個心胸寬廣的人,但我不是,對於以前的一切,我仍舊很計較,也許這對你並不公平,必竟你心裡想著找梁夏末只是找一個朋友而已,可梁夏末的態度我不能釋懷,所以,就這樣吧。”

  沈靈一直沒有說話,久到遲冬至想要掛斷電話時,她才輕輕開口,“那你永遠別對他釋懷,如果釋懷了,就代表你真的不愛他了。遲冬至,有時我真懷疑,這世上怎麼會有你這麼狠心的人,被你愛著的人被捧到了天上,是最尊貴的,你不愛的,就連你腳下的土都比不上,這麼算來蘇讓還不是最可憐的那個,必竟他從來沒有得到過,梁夏末才可憐,你給了之後又收回去,一點機會都不留,你讓他以後怎麼活,梁夏末真可憐。”

  遲冬至捏著電話的手指有些抖,最後掛斷前說了一句,“沈靈,你是個好人。”

  遲冬至想,她和沈靈都曾經彼此傷害,卻又從相反的角度出發。她對於感情和現實涇渭分明,蘇讓和沈靈結婚後她真正做到不聯系、不見面,對蘇讓猶豫陌生人,可蘇讓對她感情上的牽掛也真的傷害到了沈靈,可這不怪她,沈靈看的很明白。

  而沈靈對她的傷害是現實生活上的,沈靈和梁夏末所有的牽扯都傷害到了她,哪怕這裡面並沒有感情摻雜在裡面,可愛情和婚姻必竟都有獨占欲的。蝴蝶效應導致了一場龍卷風,可能沈靈婚後的郁悶有當初她一句話的原因在內,可她不能用自己的丈夫來贖罪。

  她對沈靈的傷害,蘇讓是主導者,她因此無能為力去改變,只能保持跟蘇讓絕對遠的距離;可沈靈對她的傷害,哪怕她清白,卻不能改變有意的事實。

  所以,遲冬至想,一個無意一個有意,她和沈靈從很早起就決定不可能坦然相處,最起碼對她來講是無法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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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朱染過來按住她的肩,雖然不知道因由,但他想找幾句安慰她的話。遲冬至抬起頭看他,茫然了一會兒,便笑,“工作吧,我沒事。”

  朱染撓撓頭,怎麼就忘了,她的苦藏在背面,能給予最大的安慰,就是裝傻。遲冬至的心,他還進不去。

  “晚上帶你去一個地方。”

  遲冬至不解,問道,“什麼地方?”

  “打扮打扮你。”朱染摸著下巴笑,“應該還不錯。”

  遲冬至瞪他一眼,“不去,沒必要。”

  “這麼有信心?去吧,換季了,該添些衣服。”

  遲冬至扯扯身上的警服,“用不著吧,單位都給發。”

  “就當是陪我行嗎?”朱染兩只巴掌一合,“求求你了,陪我去吧。”

  遲冬至又翻了個白眼,沒有反對。

  朱染帶她去逛百貨,遲冬至驚覺的發現,原來晚上逛百貨的人比白天還要多,她擠在中間左顧右盼,幾乎格格不入。朱染就是在這個時候牽起她的手,怕走丟,這樣保險。遲冬至覺得不太妥當,趁一個不太尷尬的機會,抽出手來。

  朱染聰明,知道遲冬至斷不會用他的錢包買衣服,所以很體貼的幫她挑了些價格適中的品牌,遲冬至對穿著打扮都沒什麼研究,否定掉幾件顏色鮮艷的,其它倒都算滿意。

  她滿意了,朱染去不滿意了,又不敢直接批評,只好小聲提議,“試試顏色鮮艷的,從來沒見你穿過。”

  “不好看,我穿不出去。還不如光穿警服呢,還舒服。”

  於是朱染閉嘴了,怕這唯數不多的幾件便裝也被她否定。

  朱染說,“換個髮型吧,把頭發剪短會顯的精神些,現在都流行短髮。”

  遲冬至覺得對,短髮洗起來還方便,於是跟著朱染,被他左拐右拐領進一家燈火明亮的理發沙龍。朱染好像跟裡面的人很熟悉,哥倆好似的跟其中一個勾肩搭背,然後一指遲冬至又在那人耳邊耳語了幾句,那人便走過來,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遲冬至被打量的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又不好對外人發火,只能一眼一眼瞪朱染。

  ‘啪’那人打了一個響指,伸出手來,“我是阿穗,美女,今晚就請你放心把自己交給我吧。”

  遲冬至一傻眼,交……交你媽呀交。還沒等在心裡罵完,就被人熱情的連擁帶拉的弄上了樓。

  遲冬至有這樣一個優點,也算缺點,雖然她話少,但嘴巴裡通常講不出什麼好聽的話,可是對外人時她總能盡量克制自己,經常忍出內傷也不好拒絕,當然,心裡怎麼想的不算在內。

  就如現在,剛剛那個阿穗龍飛鳳舞似的幫她剪了頭發後,連鏡子都沒給她看,先提議說,“化個淡妝吧,我女朋友的手藝很不錯。”

  化……化你媽呀化,你怎麼不化?

  可是臉上除了有些糾結外倒也沒好意思拒絕,一直抻著脖子想好好看一下自己的新髮型。阿穗的女朋友叫阿麥,捧著她的臉,幾大刷子劃下來,遲冬至理所當然就閉上了眼。

  “朱染真會找,這也不用怎麼化呀,底子真不錯,皮膚也好。”

  “還是化化吧,弄個淡妝,不然朱染該不干了。”

  那兩人自顧自的評論,沒人問遲冬至的意見,遲冬至很想提議讓他們把朱染叫進來化吧,別折騰她了。

  阿麥磨蹭了十分鍾才化好,為表鄭重,又磨蹭了半個小時才放人。朱染在樓下一邊看雜志一邊喝咖啡,等的悠悠然然,看遲冬至下來,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撓頭笑了。

  遲冬至剛剛已經看過了,她這種五官分明的人,說實話,妝前妝後也沒什麼變化,就是頭發短了,一下把她顯小了很多,之前露出因為瘦而有稜有角的臉頰,現在被一遮掩住,看著柔和了不少,些許有了女人味兒。

  朱染打趣她,“喲,這誰家小妹妹呀,剛念大學吧。”

  遲冬至頂著新髮型,哪哪都不自在,總覺得脖子後面冷嗖嗖的,付了錢,沒管朱染轉身就走。朱染攆了兩條街才追上她,費了大勁拉住她的手,“怎麼了這是,不是挺好看的嘛。”

  “朱染。”遲冬至為難的看著他,“我……會不會有裝嫩的嫌疑?”

  “那也得有資本啊,你以為剪個BB頭就誰都能裝嫩啊!”

  “可……”

  “好啦,女為悅己者容嘛,我覺得好看,我欣賞。”

  遲冬至又想走,朱染就拉她的手搖啊搖,“你別不要我,我自己不會回家。”然後又彎下腰,拍拍肩膀,“來吧,我背你。”

  遲冬至很想無視他,人家朱染就半蹲著不動,路過幾名穿著初中校服的女生駐足下來看著,朱染就笑嘻嘻大聲的自言自語,“哎呀,不給面子啊,給點兒面子唄?”那一群小女生大聲跟著湊熱鬧,“給……唄……”遲冬至覺得自己臉皮又厚了些。

  換了新髮型,心情倒沒怎麼變,別別扭扭的是真,遲冬至不習慣全單位人都打量她的眼神。早上李長河跟她走了面對面,看了兩眼,走出去好遠又轉回來,媽呀,這遲冬至怎麼剪了個學生頭?

  朱染直說李長河沒眼光,怕遲冬至怨他,中午特意跟李長河請了假,說是下午兩人晚去一會兒,買了菜了回家親手做飯。

  遲冬至一下從老媽子翻身了,工作就是倚在廚房門邊看朱染忙,再就是不明嘗嘗他拿手抓著遞過來的菜。遲冬至覺得不衛生也不習慣,總躲躲閃閃,後來干脆說不吃,不干淨。朱染就笑,把手裡的菜慢悠悠的往自己嘴裡放,又伸出舌尖兒舔舔嘴角,過程一直看著遲冬至,眼裡溢出狡黠又含情脈脈的光。

  遲冬至從沒這麼被一個清白關系的男人赤裸裸的、目的明顯的打量過,一時間幾乎有些招架不住了,攆走他不忍心,只想自己走的遠遠,遠離這不在她適應范圍之地。

  朱染這時就照例會收回目光,把話題扯遠,多放醋啊還是多放糖啊,鹹了不好,得淡些。

  遲冬至放下心的同時也再一次疑問:你為什麼會喜歡我?難道真是為了那一夜撐傘的緣分嗎?這都不至於吧?

  “如果有夢想,我得捍衛。”朱染是這麼說的,“有些事現在不做,一輩子都不會有機會做。有些人碰到了,時間合適,又有機會,我為什麼不努力?”

  “可這很難……”

  “可我努力過,就好。回憶本身非常美好,只要你能讓過去的都過去。我等你。”朱染說完這些話的時候,是很安慰性質的抱著遲冬至,語氣堅定,對未來的看法是一片光明。

  遲冬至,又茫然了,他總是能讓她覺得自己還有希望,換一種活法會更精彩,只是這一步邁出去,很難。

  沈靈又打來電話,說是要走,希望她能去送。遲冬至覺得再拒絕就沒有人情味兒了,晚去一會兒就行,起飛之前趕到見一面,想來在機場沈靈也沒什麼好勸的。正好朱染也要去機場接人,坐了趟順風車。

  遲冬至打趣他說,什麼事兒你都能挨上號。朱染老無辜的舉手,這次真是湊巧。

  兩人到機場後兵分兩路,一個去接機,一個去送人。遲冬至趕到時已經快登機了,看到很明顯的一身軍綠,她不用猜想也知道是梁夏末,把心裡那幾股不高興壓進肚子裡,漫步走過去。沈靈眼風掃過來一眼,卻沒有看到她,依舊跟梁夏末談笑自如。

  梁夏末也是拒絕了好多次,最後也覺得再拒絕就沒人情味兒了才過來的,沈靈像是旅行,小行李包一只。梁夏末歪著身子抽煙,懶洋洋的問,裝的什麼呀?

  “幾包麻辣燙底料。”沈靈說完看著他笑,“你看你那德性,跟遲冬子一個調調。”

  “我媳婦兒嘛,我們能不像?”

  沈靈眼睛轉了幾轉,勾勾手指,“過來。”

  梁夏末低了低頭,“什麼事?”

  “再近一點。”然後在梁夏末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側著身子勾下他的頭,在他臉頰上印上一吻,“死馬當活馬醫吧朋友,給你們一點教訓。”

  梁夏末睜大眼,大腦一片空白,幾乎想忽略那種可怕的預感,猛然轉過身,看到遲冬至怔怔在站在他身後不遠處。

  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梁夏末背對著她,身體把沈靈擋了個半面,可以看到在親吻,是臉、是嘴,不知道。遲冬至垂下眼,幾種滋味湧過心尖,最後再三告訴自己:不管他們是接吻還是友情式的親吻,不管沈靈是無意還是故意,這都跟你沒關系。

  沈靈也沒動,沒打招呼,拿著機票在梁夏末臉上左右拍了兩下,“絕望中的希望,或許並不是悲劇。”沖遲冬至挑起嘴角,轉身入關。

  梁夏末所有心思和目光都落在遲冬至身上,幾乎麻木膽怯的邁步走到她面前。

  “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遲冬至不知道說什麼,索性閉口。

  “誰他媽知道沈靈發什麼瘋,我事先真不知道。”

  遲冬至想想還是不知道說什麼。說沒關系,我們都離婚了,這太做作。說你親誰關我屁事,我一點不生氣,這太明顯的酸了吧唧。況且,誰說她心裡很平靜,在意會有,出發點不一樣,不管怎樣,她已經沒有立場了,紅本早就換成了綠本。

  事情發生的太快,快到她沒時間調整好心理,索性什麼都不說,扯了扯嘴角,盡量想平靜些,只是多難看她不知道,甚至梁夏末都沒心情理會這個笑容有多難看。

  “冬子你信我。”

  他咄咄逼人,遲冬至只想盡快離開,僵著笑,僵著脖子點點頭,“我還有事,跟同事一起來接人,以後有機會再見。”

  說完轉就要走,梁夏末拉住她,狠狠的手勁,幾乎把她手腕擰碎,她卻沒怎麼感覺到。

  “真不關我的事,冬子你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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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本來約好接了人一起回市裡的,朱染接到人卻打不通遲冬至的電話。半個小時後,人家不干了,中年美婦揪著朱染的耳朵抱怨,什麼人啊這是,架子這麼大,接男朋友的小姨也能失約?

  朱染任她擰,一心著急,“我們一起來的,就怕走丟了,小姨你再等一會兒,我去那邊看看。”

  一圈轉回來之後還是沒人,電話依舊打不通,只能打車回市裡。

  朱染的親生小姨,陳潔,坐出租車坐出了高級賓利的氣質,擺弄著指甲看,“朱染,到底是什麼樣的人?非讓我先看看。”

  “不讓你看讓誰看?”

  陳潔一挑眉,玩味兒的說,“你爹呀?”

  朱染嗤笑一聲,“別鬧。我不讓你回來你就不回來?你不是要給我撐腰嗎?”

  陳潔坐正,伸出一根手指比劃,“我可不是為了女人的事給你撐腰。”

  “都一樣。”朱染看著窗外說,“那件事情辦安穩了,這個女人我才能放心擁有。想邀請朋友來做客,得先把家裡打掃干淨才行,不是嗎?”

  陳潔笑了,“這女人多大魅力啊?至於嗎?”

  “你們覺得不,但我喜歡,我能看到她的好,就至於。”

  “二選一呢?外甥,你怎麼選?”

  “沒有二選一,我是都要。”朱染看著車窗外,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朱染我可告訴你,這個女人順便你要了我沒意見,但二選一的話,你必須知道哪頭輕哪頭重,你爸,你反抗不起。他開始干預了吧,不然你也不會這麼急著把我叫回來。”

  朱染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眼神越來越濃。

  朱染這晚最後是在宿舍樓下的車裡把遲冬至找到的,半夜十二點,她好像已經睡熟過去了,整個人俯在方向盤上,身體均勻起伏。

  朱染敲敲車窗把她叫醒,遲冬至迷茫了好一會兒才回神,看到朱染後把車窗搖下來。

  “怎麼不上樓睡?”

  “再坐一會兒。”

  “已經十二點了。”

  遲冬至看看手表,“這麼晚了呀,不小心睡過去了。”

  朱染借著路燈的光暈隱約看到她的雙眼有些紅腫,心裡大概可以猜到發生了什麼,頓時有些不高興與很多挫敗,示意讓她下車,然後一起上樓。

  他強硬的跟著她一起回家,遲冬至愣了愣,沒有說什麼,只回到家後坐在沙發裡發呆,好像沒什麼精力去在他面前掩飾情緒。

  朱染熱了懷牛奶端給她,沒有問她發生了什麼事或者見到了什麼人,安安靜靜的坐在她身邊打量她的表情。過了很久,遲冬至好像才發現身邊多了一個人,垂著眼皮喝了口已經涼掉的牛奶問,“還不走?有什麼事兒嗎?”

  朱染單手扶著下巴饒有興味的打量她,很突兀的問,“你還要讓我等多久,我都願意,可是我怕是不是今晚一過,你又要把我打回原型了?”

  遲冬至萬年不變懶洋洋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龜裂,微微難堪撇過臉。

  她今晚心理防線很薄弱,朱染看的出來,抓過她的手,像是一個老人疼愛子女一樣摩挲在她手背上,“抓住幸福比忍耐痛苦更需要勇氣,你的猶豫不是因為別人,對嗎?”

  朱染在逼她做出一個確實,她的猶豫出於對他年青的不信任,而梁夏末,構不成她猶豫的因素。強制性的逼她再次確定,梁夏末不應該在影響到她未來的生活。既然她搖擺易被牽制,那麼,他來推她一把。

  朱染臉頰貼著她的手心柔柔的蹭,“打一開始,我的未來中就沒有你,可你一旦出現,就必然得搶走一個位置,很重要的位置。你要是走了,我會記不得沒有你的地方。師傅,我不想一輩子活在回憶中。”

  對待那些愛我們的人,我們總是很苛刻,因為被人疼被人愛,所以才理所當然的任性,耍性子,不耐煩,以至將來……一直追悔。

  遲冬至咬著牙,心裡在撕扯。

  梁夏末剛剛說她馬上要磨光他所有的耐心了,說她是個惡劣的獵人,對於獵物,是死是活不痛快給一刀。他始終覺得他表現了、反省了,就理所當然的等著她的一句原諒或者不原諒,前者,他功德圓滿,後者,他可以繼續改正。遲冬至沒有想到,自己不忍心弄僵彼此的關系會給梁夏末造成這麼大的誤會,更沒有想到梁夏末,幾乎沒感覺到他做了什麼,可他就輕易說出快被磨光耐心的話。

  對於梁夏末,遲冬至永遠別奢望平等對待。

  遲冬至看著朱染,他似乎就代表著一片嶄新的生活,鮮活的,從未涉及過的領域。遲冬至心裡在撕扯,對手是朱染與自己。

  “師傅,我出現的晚,但這並不代表,我愛你會少。”

  “謝謝你,還敢愛我。”

  “你明知道我不想聽謝謝。”

  遲冬至抑起頭,平靜了很久,溫溫吞吞的講,“我,身體上的原因,有可能不能生孩子。”既然決定了,就必然是認真對待,雖然不知能走到幾何,但有些坦白必須講在前面。

  朱染一愣,轉而笑起來,極開心,“這麼說,你是答應我了?”

  遲冬至沒有否認與承認,只糾結著坦白,“我大你四歲,又未必能生孩子,最主要是我有過一段婚姻,你家人那邊……”

  “我不要孩子,家人意見我不管,只要你願意……”

  “不朱染,家人的意見,必須要聽。”

  朱染一把把她扯進懷裡抱緊,“好,聽你的,我們一起努力好不好?”

  他的快樂那麼顯而易見,似乎只要她同意,馬上他就能打開窗子大喊幾聲,向所有能聽到的人炫耀。遲冬至想,就這樣吧,一切的一切,如果為了他這樣的笑容,那便是值得的,她喜歡他的笑容,這猶如陽光透進她生活中的男孩。

  當所有人都在分析著愛情不是只有享受,而同樣需要付出的時候,遲冬至偶爾會反省,朱染與她,就是當初的她與梁夏末,她如今只享受著朱染無微不至的付出,卻無從下手去給予。更多數時候她會忐忑,我該做些什麼?為了這段她同樣認真對待的感情。

  朱染真的給了她一個遲來的青春,一切未曾享受過的戀愛與被追求被人捧在手心裡的美好,朱染都給她了,並且非常善解人意。你不用付出,你享受就好,我們在戀愛,我等你慢慢把這段戀愛升華為我們的愛情。於是遲冬至明白了,朱染還給了她最大的縱容。

  朱染說,性格決定命運,你一旦決定踏入我的城池,就絕對不會三心二意、左顧右盼,這世上有幾個女人能做到這些?我的起點很低,現在已經很滿足了。所以他給她了所有的甜蜜、幸福、快樂、寬容與等待,自動把所有猜忌和不滿踹出他們的世界之外。他的城池,果然是為遲冬至而建,處處以她為出發點而考慮。

  遲冬至有時會懷疑,她愛了這麼多年,可到底懂不懂什麼叫愛?精神忽略在外,最愛梁夏末的時候,都沒有如今朱染給她的一半多。這時候,很多想起梁夏末的時候,她都會有種對不起朱染的感覺,於是她學會了很多方法把腦海裡梁夏末出現的臉消除去掉,比如朱染總會出現在她身邊,他出現了,她就會竭力把腦海裡的一切都變成朱染。

  遲冬至很努力學著愛朱染,朱染這一切都知道,也願意忽略愛情不是靠培養就能出現,靠忽視就能遺忘的話題。

  谷子對他們兩人的戀愛表示世事無常,在朱染強力要求下又簡單表示了一下守得雲開見月明的祝福。朱染得到一句祝福,一天都很開心,晚上回家時,高高興興的牽著遲冬至的手去超市買排骨,說要燉排骨湯給她喝。

  晚上一邊喝排骨湯朱染一邊興致勃勃的描述裝修成什麼樣式的房子住起來最溫馨最舒服,還說我們一起住,你也可以提意見啊!遲冬至微微不自在,覺得朱染的樣子很可愛,低下頭去喝湯。他們柏拉圖,目前還只有手拉手,連親吻的階段都沒到達。

  朱染歪著頭去看她,“好不好喝?”

  “好喝啊。”

  “你也學著按這個方法做。”

  “你不是會嘛。”

  她說完,就看到朱染整臉突然生動起來,美滋滋的啃排骨,“對對,我會,你不用學。”

  成就他的快樂就是這麼容易。

  遲冬至曾經太多年被無望的愛情腐蝕,腐肉被挖去後,只剩下一顆千瘡百孔、傷痕累累的心,腐肉被挖去,她本身也變得孤立無援、無依無靠,只能靠著自己一點點舔舐傷口,能不能復原,難說。現在朱染獻出一只肩膀讓她靠,這個肩膀是鮮活健康的,能最大程度的幫忙她治愈傷口,而她代價或許就是復原後的那天會發現,她的肉與那只鮮活健康的肩膀長在了一起。

  朱染甚至可以看到,假以時日,遲冬至哪怕不愛他,但是不能沒有他。他有機遇,在她最需要同伴的時候出現,又努力讓她接受自己,雖然被她接受的這個過程艱難,但效果,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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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不可否認,目前為止,她可以試著從心裡逐漸接受朱染,但對於身體上,還不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圍之內。

  然而世事總有不可琢磨的一面,五月過後,朱染在某天忽然消失,對單位沒有交待,對她個人也沒有,她在擔心之餘首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替朱染跟李長河請假,事由、時間都說不准,這假請的連她自己都心虛的厲害。李長河倒沒有再說什麼,交待她接管好朱染手裡的工作,把事情壓下來。

  此時似乎不應該考慮想念或者生氣這些問題,遲冬至強大的現實感只提醒她一件事,朱染出事了,她一心剩下的只是擔心。然而此時也驚覺,除了知道朱染這個人以外,對於他的家人、朋友等等生活,遲冬至一概不知,想要打聽一下,何談容易。

  朱染人間蒸發了,但日子還得繼續下去,偶爾遲冬至會有種很強烈的感覺,她和朱染,未必能有緣分繼續走下去,其實想想,人來客往就這麼回事,朱染不是梁夏末,他們沒有從根兒起更多的牽扯,斷了就是斷了,就像現在這樣,朱染一失蹤,她連尋找都無從做起。只不過,善始善終,總得有個了結,說清楚了,才好繼續以後的生活。

  朱染離開,遲冬至又開始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生活,卻覺得更加踏實,朱染給的一切都太美好,像是偷得浮生的三寸日光,即使握在手裡似乎也能看著它流逝,這不像是真實的,遲冬至擁有的時候都無意識的算計什麼時候會失去,一旦真失去了,好像也是理應如此,反而一天一天過的更加踏實。

  愛情抵不過現實,遲冬至從來都明白自己的條件不能讓朱染的家裡人接受,她想陪著那個孩子走一段,能走到最後也好,走不到也沒什麼遺憾。朱染的對她的感情不用懷疑,如今的失蹤似乎傳遞一種信息,對於這段感情,朱染大概已經掌握不住了。而此時,遲冬至最大的希望的就是朱染能平平安安。

  五月中旬,朱染消失兩個星期之後,遲冬至在回家的路上迎來了一個人。中年美婦等在樓下。起初遲冬至並沒有注意到,只覺得路過她身邊的時候被一陣香風襲擊,不濃烈,很舒服的味道,香水是種神奇的存在,只是始終與她無緣。

  上樓前,遲冬至把手裡的裝著食物的便利袋換只手拎,空出來的手從褲兜裡翻出房門鑰匙,這個時候陳潔叫住了她。

  “是遲冬至嗎?”

  遲冬至被叫到,回過頭看她,此時天色已經蒙蒙黑暗,她瞇起眼睛看著對面的中年美婦,打量了一會兒,沒看出什麼名堂,輕輕點頭,“我是遲冬至,你是?”

  “我是朱染的小姨,我叫陳潔。”陳潔看她兩只手都沒閒著,直接省去了握手這個步驟,指了指附近不遠的小涼亭,“去坐坐吧。”

  遲冬至沒有拒絕的理由,她想從這個女人嘴裡得到朱染是否安全的消息。

  到了涼亭後,陳潔從小皮包裡拿出一包紙巾,攤開兩張分別鋪好,又指了指讓遲冬至坐下,“本來應該約在正式一點的地方,可是看你好像著急回家,不如就這裡說說吧。”

  遲冬至無所謂,沒有一點緊張,她當然沒有天真到認為陳潔是代表家長來考查她,而陳潔表現出來更多的表情可以看的出,她來,是要否定掉自己。

  遲冬至一直在等待這一刻,原本以為會是朱染本人,沒想到換了眼前這個人。

  陳潔抬手揮了揮零星不多的蚊蟲,垂下眼皮,“知道朱染家裡的情況嗎?”

  遲冬至很誠實的搖搖頭,想想又點了點,“聽單位人提起過一些。”

  “朱染的父親事業做的很大,在本城也算數一數二的人物了。朱染是長子,很理應是接班人,說實話,他去當警察,不過是圓他懷念母親的一個念想,早晚都得回歸。”

  遲冬至安安靜靜的聽著,沒有什麼吃驚。

  陳潔笑了笑,接著說,“可是他還有一個正在讀高中的弟弟,同父異母,年齡雖然小,成為對手,時間問題,而且親生母親在身邊,父親又疼愛他,朱染似乎又不占什麼優勢。”

  遲冬至聽到這裡,大概明白了。

  “朱染的父親已經查清楚你的情況了,他非常反對,並且揚言如果朱染選擇你就必須放棄繼承權,我想你也可以理解他吧。”

  “我理解。”遲冬至點頭,示意她繼續說。

  “當然如果你們非不分手,如何解決只有我能做到,朱染絕對做不到兩全其美。”陳潔停了停,故意看了遲冬至一眼,發現沒有任何異樣,便繼續說,“你,你的情況,對我個人來說不覺得有什麼暇癖,如果朱染不是我外甥,我倒是非常看好你們這對兒,可朱染是我外甥,我就覺得,你們,不太配。所以,我不能替你們解決。”

  話說到這裡,遲冬至已經全明白了,陳潔沒有任何過錯,事不關己才能做到高高掛起,關己了,關系到身邊最親近的人,所有一切世俗的、挑剔的,看似刻薄卻又句句在理的問題就都會出現。

  遲冬至理解陳潔的苦心,卻不太能看清她的意思,只能試探著問,“你的意思是?讓我主動跟朱染提分手?”

  陳潔笑了,“看來你真是不愛朱染,不然怎麼會不明白,如果朱染不想,你提了也沒有用呢?從你答應做他女朋友的那天起,所有的一切都由他斷定。而他,大概會做出不讓我們失望的選擇。”

  遲冬至覺得陳潔有些狂妄,但想想又覺得也沒什麼錯,但根本過程她們考慮的不一樣。陳潔大概是了解朱染的強硬個性才有這樣一番話,而這一番話的結果遲冬至雖然沒反對,但她是因為這段感情開始就沒什麼底氣,所以才願意朱染斷定某些事,當然一切都在觸及不到底線的范圍之內,一旦觸及,遲冬至她連梁夏末都不慣著,別說朱染了。

  “我明白了。”遲冬至站起來說,“放心吧,如果跟朱染跟我談分手,我不會有異議的。”

  陳潔這次真正會心的笑了,聰明人啊,誰不喜歡。“真是對不起啊,請相信,我對你個人和你的經歷沒有任何歧視。”

  “我理解,你放心吧。另外,我想知道,朱染現在人身是安全的吧?”

  陳潔笑了,點點頭,“那當然,很安全,只是不自由。”

  談話似乎可以結束了,臨走之前陳潔無意說了一句,“似乎對於不愛又很關心的人,你很現實,必竟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遲冬至目送陳潔離開,按說這不應該是一場愉快的談話,遲冬至卻沒有覺得任何不舒服,對於這場馬上結束的戀愛,應該是遺憾的,可遲冬至要死的只有終於的感覺。她想,她還真是沒心沒肺、冷血冷心的人,朱染要是知道她現在的感覺,會不會失望到從此恨她入骨。可是她也沒辦法,二十多年的慣性,再經過了一場對她來說排外的感情,都無疑證明一個事實,除了梁夏末,沒人能讓她愛起來,這不是努力就能到達的境界。如果沒有梁夏末,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過,似乎是最好的、不二的選擇。

  知道朱染是安全的,遲冬至心情無名敞亮起來,估計著買來的冰淇淋也化的差不多不能吃了,怕弄的一團糟,想趕緊回家凍冰箱裡。走到樓下時,忽然被人從身後一把抱住。

  遲冬至一愣,心神徒然僵硬起來,這個懷抱,那麼熟悉,即使過了那麼久沒有觸碰,那從內散發出的氣息仍舊讓她產生天生的貼合感。梁夏末的氣味早就鑽進她每一個毛孔裡,恨狠了會拋棄,一旦再次接觸到,那種想念,讓人瘋狂。

  記稀記得看過一本書,形容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描述:你要麼愛他,要麼恨他,絕不只是喜歡他。(景行寫的《情淺》)

  遲冬至想,說的真他媽對呀。蘇讓的苦戀動搖不了她的人,朱染的努力啟動不了她的愛情,對於他們的好,她除了感動感激,就只剩下無力的疲憊,而梁夏末,只要一個呼吸近在咫尺,不管她怎麼騙自己,裝的有多不在乎,加速的心跳撫平不了。

  “你這個……壞女人。”梁夏末把頭埋在遲冬至的頸子裡,狠狠的抱,狠狠的卻絕對傷心的語氣。

  他聽到剛剛所有的談話,內容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竟真的准備開始踢開他重新生活。他恨的要死,又無從恨起,恨她太早投入另一段感情嗎?當然不是,不管多早或多晚,哪怕老死前一天她如果真心迎接另一個人,那也能成為他恨她的理由。

  朱染不同於匡偉,跟匡偉相親或許有父母的壓力在內,說到底只是兩人不熟悉不相干的人。可朱染,那代表著另外一種含義,梁夏末懷疑,遲冬至是不是真的愛上朱染了?

  他繞過她的脖子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扭過頭正對著自己,“遲冬至,你還真跟那小白臉處上了?”

  遲冬至掙扎,“你松開我。”

  他憤怒的禁錮她不讓動,二話不說咬住她的嘴唇,用牙齒來懲罰。真他媽恨呀,恨她更恨自己,愛情有千百種模樣,憑什麼他的就不值錢,憑什麼明明在他想改變的時候,她連半點機會也不給,她不應該這麼狠、這麼絕,明明她不是這樣的人。

  嘴唇被咬出了血,遲冬至手裡的便利袋掉落在地,伸手去掰他的胳膊往外扯,手掌握著他的手掌緊緊,真心想扯開,也真心想握住。

  終於掙脫出來後,遲冬至一個動作是轉過身,卻不是逃離開他的懷抱,而是狠狠扇了他一個耳光,“這都怪你,都是因你而起。”遲冬至口不擇言,打完又心疼。

  什麼語言、爭執也不能代表梁夏末此時憤怒的心,只有肢體上的懲罰最可靠。梁夏末那麼狠的動作掐住她的脖子,力量卻是輕柔憐惜的,怕她疼的,卻絕對掙脫不開。

  梁夏末吻遲冬至,吻到從她掙扎不止到漸漸無聲無息,揪著他的衣角的手緊緊,在顫抖。梁夏末嘗了遲冬至的眼淚的味道。

  他放開她,吻盡每一滴眼淚,嘴唇落在她的眼瞼上輕輕呢喃:我一直欺負你,但是,這並不是說,我不愛你;我同意離婚,也不代表我會放棄你,可是你為什麼不再等等我?你就不能再看看我嗎?不能再疼疼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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