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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太陽在地平線逐漸隱沒,滿腔怒火無處可發的阿晰一路狂奔,衝到沒有人煙的深山,變身成狼人,站在山崖高處悲憤號叫。在他所行經的道路,許多樹木、巨石皆已遭受蠻力破壞,慘不忍睹。
泉水淙淙,幽暗親吻樹梢,在山林里鳴唱的鳥雀和小動物,皆因他的入侵而害怕躲藏。狂怒的他大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一連串的疑問回蕩山谷。他寧可媽媽離開的理由是如爸爸小時候告訴他的,他們是狼人,而不是出于忌妒!從頭到尾,伯母的心里就只有伯父一人,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們夫妻倆鶼鰈情深,而伯母和爸爸之間就只是單純的青梅竹馬。
媽媽吃醋選擇離開,選擇重新組織她所要的幸福家庭,那就好好過日子,為何還要惡毒地興風作浪?他實在難以接受因妒忌而惡意傷害伯母跟阿昶的媽媽,她的行徑令他蒙羞。
每想一次阿昶性命垂危地躺在醫院的畫面,他的心就被狠狠地鞭打一次。在所有兄弟里,阿昶跟他感情最好,可是媽媽的惡行,讓他覺得彷佛是自己教唆莎蔓行凶,他的雙手因此沾染阿昶的鮮血。
他無法接受,也不能接受!狂怒不停燒灼他的心,所以他不能留在澄澄身邊,他不要她見到他失控抓狂的一面,也不要她怕他,所以才會選擇暫時離開。
“可惡!”他仰天咒罵,扑通一聲,縱身一躍,跳進冰涼的水泉。
他深深沉進冰沁的水里,優越的視力讓他看見生長在水底下的苔蘚和小魚,小魚見到他出現,全都嚇得避而遠之。他敞開雙臂,痛苦地閉上眼,陰郁的胸臆沈窒糾結,成爪的十指掐破掌心,流淌溫熱鮮血,冰冷的泉水混著鮮血,帶來几乎難以察覺的痛楚,熱熱麻麻的。
掌心細微的傷口不會讓他痛;被傷透、背叛的心承受的卻是難以言語的痛楚。
暴怒的他想宣泄、想破壞、想大吼,想要化為真正的獸,將積郁多年的不滿與怨慰一股腦儿發泄出來。
長時間在水面下閉氣,使胸口宛如壓了一塊大石頭,漸漸地感到難受。他不理會不舒服的感覺,甚至自虐地擁抱它。反正沒人在乎——當他這麼想時,腦海中浮現他要離去時,澄澄淚眼迷蒙的模樣。
心,痛如絞。
他非常清楚,他的拒絕傷害了澄澄,可是,當時他不能不走開,他真的很怕,怕失控的他會不小心傷害到她,假如她因他受傷,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靈敏的聽覺提醒他有人出現,不能說是人,是他的兄弟,那味道他再熟悉不過,是跟他從小玩到大的好兄弟阿昶。阿昶突如其來的出現讓阿晰有些慌,他想將自己深深埋進水里,永遠不再出現在阿昶面前。
但是,他們是狼人,擁有敏銳的聽覺與嗅覺,再怎麼遲鈍,也不可能沒發現自家兄弟就在旁邊。偏偏他還是軟弱地想逃避,所以他不出聲,也不浮出水面,繼續沈在水面下,假裝阿昶沒有出現。
在澄澄向阿昶求助時,阿昶便猜到阿晰有可能到山上。說來可笑,他們几只狼能去的地方不多,畢竟能讓他們滿山遍野地撒野、又不被外界發現的地點少之又少,只要在這些少少的地方各找一遍,阿晰的藏身地便呼之欲出了。
他在另一座山頭遍尋不著阿晰的蹤影,匆匆奔下山,轉往這座山頭,才剛奔入山,便沿路發現遭到阿晰破壞的痕跡,他驚愕不已,奔路的速度益發加快。澄澄不願在電話中講明究竟出了什麼事,只是不斷哭泣請求他找到阿晰,別讓阿晰做出傷害自己的事,一路狂奔的阿昶不住猜想,究竟是出了什麼事?以至于讓阿晰抓狂,澄澄痛哭,他相信此事非同小可,否則澄澄不會亂了方寸。
阿昶一路循著阿晰的氣味,氣息微喘地來到水泉邊,沐浴在悄然升起的月光下,他瞪著平靜無波的水面,三分鐘過去,水面依舊不見漣漪,看來早已發現他到來的阿晰根本不想鳥他,火氣騰騰地冒上來。
“你打算死在水底下嗎?如果是的話,起碼探出頭來說一聲再沉下去,等一下我可以好心幫你收屍。”阿昶對著堅持不肯出來的白痴阿晰冷嘲熱諷。
水面下閉氣閉到面目扭曲的阿晰聽見阿昶的嘲諷,仍舊固執地不肯探出頭。
阿昶見阿晰不動如山,更加生氣,重重坐在滿是雜草枯葉的黑色沙地上,冷笑。“你繼續硬撐嘛!反正難受的人不是我,哭得唏哩嘩啦的也不是我的女人,不過若讓澄澄寶貝變成我的女人,倒是不錯的主意。反正我們兩個平常感情就好,不必特別再花時間培養,阿晰,你的女人,我接收了,你安心上路。”
他撿了塊石頭,丟進水里,扑通一聲,激起水花,沒能打中水底那個白痴,實在可惜。
本來不想理會的阿晰,一聽見阿昶說澄澄哭得唏哩嘩啦,又聽到阿昶放話說要接收澄澄,强烈的占有欲使他再也沒辦法裝死,猛地破水面而出,甫一接觸到新鮮空氣,貪楚的肺便不由自主地大口吸取,大量空氣震痛肺部,讓他嗆咳不止。
銀白月光下,水滴自頭頂滴下,變身成狼人的阿晰用力甩頭,甩開水珠,視線對上阿昶不爽的眼神時,狼狽避開。
此舉,更是激怒差點死于非命之后、脾氣就很差的阿昶,他譏笑的唇角上揚。
“你干麼上來?我等不及要替你收屍了,再下去啊。”
覆有毛發的掌抹去臉上的水珠,阿晰悶不吭聲地瞪著清澈的水面。
“還是你喜歡我親自把你壓進水里?是的話,直說,我很樂意助你一臂之力。”他硬是不吭聲,讓阿昶不爽到了極點,長腿發癢,想狠狠踹他一腳。
“你怎麼會來?”阿晰煩躁地再用掌抹臉,低頭瞪著有爪的手掌,心想,不論他在水里泡多久,依然覺得雙手沾滿阿昶的鮮血。他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問了個蠢問題,阿昶都已經提到澄澄哭得唏哩嘩啦,自然是澄澄跟阿昶求救的了。
阿昶嗤笑了聲。“你果然泡水泡傻了,才會問蠢問題。我問你,到底出了什麼事?莫非澄澄愛上別的男人?偷人偷到床上被你當場抓包?”
聞言,阿晰火大怒吼,悍然上岸捍衛澄澄的清白。“你不要隨便誣蔑澄澄,她不可能會偷人!”
“誰說不可能?說不定你在床上表現得太差,或是平常老是一副欠扁樣,她煩了、膩了,當然要偷人。”火氣助長下,阿昶的嘴巴壞到極點,盡情損阿晰。
為了捍衛男性尊嚴,阿晰怒瞪著阿昶,嚴肅澄清。“跟澄澄在一起,我一直都表現得很好,絕對沒有你編派的那些事。”
“話是你在說,有沒有誰曉得?倒是既然她沒偷人,那就是你偷人了。”阿昶冷笑,再將問題推到阿晰頭上。
“我也沒偷人——媽的!阿昶,你的腦子除了偷人以外,難道不能想點別的嗎?”他氣悶怒吼,很想一拳打向偷人長、偷人短的阿昶,可是一想到自己媽媽做的事,便硬生生忍了下來。
“沒辦法,除了你們再也不想跟對方在一起,各自偷人外,我想不到是什麼原因讓你抓狂到丟下澄澄不管。”阿昶聳聳肩,合理推斷。
“……”阿昶的問話再度使他陷入沉默,垂落在身側的雙掌緊握,再次深深掐進先前的傷口,鮮血無聲地自掌心順著手爪滴落在覆蓋黑土的枯葉上,艷紅,刺眼。
阿昶不動聲色地看著滴落在枯葉上的鮮血,明了事態嚴重,否則阿晰不會突然像個悶葫蘆,連個屁都不放,還氣憤到自殘。“你不想談就算了,我只想告訴你,別再讓澄澄哭,你是要好好疼愛她的男人,丟下她不管,讓你變得比混帳還要混帳。”
阿晰咬牙,心痛如絞,他何嘗願意扔下澄澄?他也想要無憂無慮、開開心心地跟她過著耳鬢廝磨的幸福生活啊!如果今天他媽沒出現,混亂他的思緒就好了——
不!這樣想太自私。他的媽媽終究做了不該做的事,無論如何,紙包不住火,不可能一輩子都不被人知道,他直到今天才曉得這樁惡行,還算太晚。
“你是要自己用雙腿走回她身邊,還是要我拖你回去?就算想分手,也該當面說清楚吧?”末了,阿昶壞心地補上這一句。其實他並不認為是阿晰跟澄澄的感情出問題,但是這兩個人都固執地不肯說,他就善心大發地幫他們編個理由。
“我們沒有要分手,你別詛咒我們!”阿晰不爽地打破沉默,今天阿昶是阿昊上身了是不?老是詛咒他跟澄澄不是偷人就是分手,聽在他耳里,實在刺耳得很。
“依你今天的行為看來,你們離分手不遠了。”阿昶用鼻孔不以為然地嗤了聲。
阿晰沒再反駁。該來的終究要面對,不能一輩子逃避,不論阿昶會有何反應,不論他們的感情是否會因此受到影響,阿昶都有知道的權利。
他抱持壯士斷腕的心情,嚴肅地看著阿昶說:“阿昶,我有事要跟你說。”
“你說。”阿昶坐直,同樣用嚴肅的態度面對。
他滿臉羞愧,喉頭酸澀,沙啞著聲說:“莎蔓之所以會用銀子彈射殺你,全是我媽在背后唆使。”
“什麼?”阿昶怔了下,万万沒想到阿晰之所以突然反常,是因為這個原因,更加想不到的是,阿晰的媽竟然會扯進這樁事里!
阿晰定睛看著阿昶,試著以最平靜的聲音,述說前因后果。
阿昶靜靜聽著阿晰說,聽得愈多,臉上的表情愈是震怒,胸膛劇烈起伏,薄唇抿成一直線,滔天怒焰燃燒成灼人的火柱。
阿晰明白阿昶的氣憤,換作是他,同樣也難以接受,就算他今天被阿昶痛扁一頓,也是應得的。
“他媽的!”聽完之后,阿昶爆出怒吼。臉色難看至極,長腿生氣地狠狠踢向身畔一顆大石塊。
大石塊經他一踢,宛如小石子于半空中畫出美麗的弧線再重重落水,砰一聲,水花高高噴射,像突來的陣雨,波及到離得最近的阿晰,再次把他弄得滿臉水滴。
“你這個白痴!”火大的阿昶跳起,揚起拳頭揍向阿晰左頰。
阿晰清楚看見阿昶揍他的動作,他不閃不躲,不論等一下阿昶會如何揍扁他,他都毫無怨言。
他的不閃不躲更加深阿昶的怒焰,一拳結束又是一拳,打得阿晰頭轉向另一側。“干!你這白痴什麼時候對當悲劇英雄感興趣了?”
阿昶的拳頭一如以往的硬,且出手毫不留情,熱辣痛楚在阿晰的臉部蔓延,他耳朵嗡嗡作響,吐出一口血。
“告訴你,你的長相一點都不適合演悲劇英雄,你不如去拜小狼為師,看要怎樣鬼哭神號才能博得大家同情。”又是一拳狠狠打向阿晰,他氣炸了!難怪先前澄澄在電話中,怎麼都不肯說明原由,大抵她也不曉得該如何說明,也是認為真要說,也該由阿晰親口告訴他。
鋼鐵般的拳頭打得阿晰腳步踉蹌地往后退,阿昶的怒罵激怒了他——要他請教三不五時就哭夭的小狼,根本是在侮辱他嘛!“你在說什麼鬼話?誰說我要演悲劇英雄?我沒事干麼學小狼哭哭啼啼?:”
“你他媽的敢說你不是在扮演悲劇英雄?你那個早就消失得無聲無息的媽做的鳥事,什麼時候變成算在你頭上了?你是吃飽撐著,沒事找事,皮在癢討打嗎?直接說,不用這麼費事!我這人很大方,可以把你打得面目全非,讓澄澄見到了,還會問:先生,你哪位?”
“她是我媽。”阿昶到底懂不懂他糾結的點在哪里?!不管怎麼樣,他媽媽犯下錯事,他這個做儿子的,就是會羞愧到抬不起頭來。
“她是不要你的媽!”阿昶的口氣很衝,在他的傷口狂撒鹽,逼他認清事實。
阿晰的心被狠狠一刺,瞪著阿昶,咬牙切齒道:“所有人都知道她不要我,你可以不用再提醒我了。”
鼻翼賁張的阿昶,指著阿晰的鼻頭,一字一句,清晰說道:“不,你這白痴就是需要狠狠提醒!所有人都知道她不要你,唯獨你忘了!既然她不要你,她的所作所為干你鳥事?你干麼替她承擔?而且據我了解,我媽比她還像你媽,你想當孝子,就去孝順我媽。”
阿昶一想到殷子瑄將得不到所愛一事怪罪到他媽頭上,甚至連他也倒霉地被牽扯下去,就氣到快吐血。在他看來,那個女人根本是有病!她不要阿晰是對的,否則阿晰的性情若跟那個女人一樣扭曲,他們几個兄弟肯定會見一次打一次,直到阿晰導正為止!
阿昶的怒罵字字句句敲進阿晰的腦袋瓜。是啊,既然媽媽擺明了不要他,為何他要糾結于媽媽的惡行?但是,阿昶是他的好兄弟,光是想到阿昶因為他媽媽所遭受的磨難,他就難以平靜、釋懷。
“假如不是我媽,你不會差點沒命,難道你不覺得我的雙手也沾染到你的鮮血?”阿晰憤怒地對阿昶嘶吼,頸側青筋畢露。
“你說的話狗屁不通!你媽確實在莎蔓背后煽風點火,可別忘了莎蔓是成年人,她可以決定自己的行為,倘若她不願意,誰有辦法逼她?你媽不過是讓我看清原來莎蔓並沒有那麼喜歡我,她讓我從美夢中驚醒,或許,我該感謝你媽才對。”
阿昶自嘲一笑。
莎蔓讓他很失望,可是他對自己更失望。為何會被愛情衝昏頭?明明可以從莎蔓身上嗅到貪婪的氣息,為何不肯正視面對?還一再自我欺騙,告訴自己,莎蔓擁有美好的一面,只是他尚未發現,或是她還未展現——現在回想起來,他真的很蠢。
“你差點就沒命了!”阿晰還是無法諒解媽媽,憤怒咆哮。
“至少我現在還活得好好的,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阿昶濃眉向上一挑,比起阿晰,他平靜多了。真正因為這個真相受到傷害的人是阿晰,因為阿晰視他為好兄弟,因為親近,因為不舍,才會使阿晰如此悲憤。
“冤有頭,債有主,我真要計較,早就找上莎蔓了,你還排不上邊。”
阿晰苦笑著,頹喪搖頭,雙腿彷佛失去支撐力量,疲累地坐在黑沙地上。“我心里很不好受。”
阿昶一屁股坐在阿晰身旁,信手撿起一小截枯枝,撥弄地上枯葉,語重心長。
“都說了這件事與你無關,你真的在乎我的感受,就跟澄澄幸福快樂地過日子。我已經不懂得何為快樂,但是你跟澄澄不同,你們能帶給彼此快樂,要好好珍惜。”
“我知道,倒是你會不會太悲觀?莎蔓不適合你,不表示別的女人就不適合,只是你尚未遇到罷了。”說穿了,莎蔓就是愛慕虛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賤人一個!那種女人根本不值得留戀!在感情路上重重跌一跤的阿昶該做的,是重新找回自己,不要再為不對的人耿耿于懷。
阿昶自嘲一笑。“我不是悲觀,只是累了。”
阿晰拍了下阿昶的肩頭,給予無聲的支持。
“天都黑了,已經很晚了,你快點回家去,澄澄一定等得很焦慮。”
“我要去你家一趟。”
“干麼?”阿昶沒好氣地挑眉。
“關于我媽的事,你爸媽也該知道。”阿晰的心情很是沉重,善良的伯母聽到他媽媽做的事,應該會大受打擊。
阿昶嘆了口氣,站起來。“你不必過去,由我回家跟他們說明,你先回家陪澄澄。”
阿晰也站起來,陪澄澄很重要沒錯,但是這件事也很要緊。“應該由我過去說明才對。”
“我爸媽不會在乎由誰來說明這件事,可是他們會非常在乎你有沒有陪伴在澄澄身邊。你曉得的,對我爸媽而言,澄澄就像他們的另一個女儿,在澄澄最不安、最焦慮的時候,身為她的男人,你無論如何都要陪著她,讓她不再為你擔憂。”他們一家都很在乎阿晰跟澄澄,也視他們倆為一家人,不論誰不開心,都不是他們所樂見的。
“何況我已經很久沒回家了,我媽不是在跟你抱怨嗎?托你的福,今天我非得回家不可了,我媽大概會開心到什麼事都不在乎,或許還會想頒個獎狀給你。”阿昶自我調侃。
阿晰被阿昶戲謔的口吻逗笑,再次拍拍阿昶的肩。“幫我告訴伯父、伯母,這兩天我會帶著澄澄一起過去。”
“OK。”阿昶爽快答應。
兄弟倆相視一笑,阿昶不忘提醒。“別忘了變回人身,你這副德行走在路上,不是被帶到警局,就是被抓到實驗室,我們家族的麻煩制造機已經有阿昊一個了,不需要你再加入,讓大家更頭痛。”
“知道了。”嘴賤昊確實是讓大家頭痛的麻煩人物,為了讓日子過得清閑點,他不會再多增添所有人的麻煩。
跟阿昶說出事實,使他心情舒坦多了,激動的情緒也慢慢平復下來。他舒緩呼吸,閉上眼,涼爽清風吹拂臉龐,讓狼人的表征消失,恢復成平常的模樣。
兄弟倆踩著月光,連袂下山。
阿晰抬手撫摸紅腫疼痛的臉頰,抱怨:“剛才你出手還真重,我的牙齒差點被你打斷。”
“我平常沒事就愛挑釁找架打,你這白痴偏偏送上門來討打,我何樂而不為?”事實上阿昶認為他今天下手算輕了。
“對,我是白痴。”阿晰低低笑著。
“知道就好。”
“阿昶,我媽她那……”阿晰欲言又止,很不想替可惡的母親求情,不論阿昶會如何報復,都是她罪有應得,但是她終究是生下他的媽,他沒辦法對她真正狠心。
“她不玩小動作,我就不會找她麻煩。”為了阿晰,這一回的悶虧,他可以吞下。
“謝了。”
阿昶哼了聲,譏笑說:“你千万不要像女人一樣婆婆媽媽,不然我會揍你。”
“知道了,我不會再讓你有機會揍我。”阿晰低低笑著,很高興他和阿昶的兄弟之情,沒有因為這件事而受到影響,他們倆依然是最推心置腹的狼兄弟。
月上中天,朵朵云朵像暗影在天際快速移動。
心急如焚的澄澄在家中苦等,她特地將所有的燈都打開,好讓回家的阿晰遠遠就能看見暈黃的燈光,第一時間就知道她還在等他。
自從阿晰離開她的工作室后,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寧,在下一組新人來到工作室的前五分鐘,她的雙眼依然紅腫,只能急忙化妝補救,讓陰郁不安的情緒暫且平復下來。
假如新人發現她不對勁,應該也好心地沒說出來。准新娘快樂地沉浸在粉紅色泡泡里,連珠炮似地說明她所要呈現的妝感與造型,她則是依照准新娘給人的感覺,提供建議,几番討論后再定出方向,而后記錄下來。
后來她又幫另一位准新娘試妝,本以為忙碌的工作會使她暫時分心,不去猜想阿晰的狀況,但是並沒有,她依然記掛他,强顏歡笑地面對喜氣洋洋的准新人們。
好不容易熬到結束工作,急忙趕回家后,她才失望地發現阿晰還沒回到家。失落至極的她什麼事都不想做,匆匆卸妝洗澡,換上清爽的棉質背心、短褲,便蜷縮在沙發上等待阿晰歸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身、心、靈皆處于極度不安的澄澄疲累不堪,無助的淚水悄然滾落,忿忿地用手背抹去。“文澄澄,你哭什麼?阿昶已經去找阿晰了,他很快就會回來,有什麼好哭的?”
“可是如果阿昶和阿晰打起來怎麼辦?畢竟阿昶是無辜的受害者,他受到極大的傷害……”一想到阿昶和阿晰很可能扭打成一團,便使她焦慮地直咬唇瓣。
“我是不是應該打電話叫小狼去找他們?”腦袋瓜亂成一團的澄澄拿起手機又放下,就怕這件事會鬧得大家雞飛狗跳,畢竟她還不曉得阿昶的想法。
她將頭深深埋進膝蓋間,孤寂與空虛感籠罩全身,她咬牙强忍住淚水,不願再哭泣。
假如是從前那個尚未認識阿晰的文澄澄,根本不會發生六神無主的情況吧——
不過,從前那個冷酷的她一點都不討喜,兩相比較之下,認識阿晰后的自己雖然變脆弱了,不過內心卻充滿暖意,最重要的是,有個男人在乎她、愛她,讓她不時都被濃濃的愛意包圍,再笨的人也不會回到孤寂冰冷的生活。
“討厭。”她哽咽著聲,雙肩不住抽動,克制著不流下淚。
“你為什麼還不回來?平常趕你走,你死皮賴臉硬要留下;現在要你回來,你卻不見蹤影,這算什麼?!”澄澄愈想愈氣,但忐忑不安仍籠罩全身,她必須不斷說服自己冷靜下來,才不至于緊張兮兮地到處打電話求救。
她不斷調整呼吸,不再無意義地喃喃自語。靜謐的客廳,沒有半點聲響,她彷佛化為雕像,一動也不動。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原本透過落地窗即可見到的月亮,已經偏斜得看不見蹤影,大門的感應鎖發出細微的滴滴兩聲,喀一聲,門被打開來,輕聲掩上。
澄澄震了下,沒有抬頭,反而將自己蜷縮得更小,心頭釋然地悄悄松了口氣。
她心愛的男人,終于回來了。
阿晰以急躁的腳步踏進燈火通明的客廳,即見澄澄在沙發上縮得像只小蝦米。
由于她身上散發出的悲傷太過强烈,讓他深深懊悔著自己的舉動。
帶著罪惡感來到心愛的小女人身邊,阿晰伸手撫摸她的手臂,柔聲呼喚:“澄澄。”
輕柔中帶著愧疚的呼喚,激發了澄澄的滿腔怒焰,她整個人像火山爆發一樣,全身燃燒,甩動手臂,將他的手抖落,轉頭怒瞪牆角的垃圾桶。
內疚的阿晰沙啞著聲。“澄澄,對不起,我回來了。”
她堅持不看他,冷冷諷刺。“雖然你是我的房東,但你房子目前租給我,這里就是我家,你沒事到我家來干麼?”
她知道她該歡迎他回來,不要計較他的離去,理解他的做法,可是她真的沒辦法强迫自己扮演溫婉的小女人,她就是生他的氣;就是難以接受他在最痛苦的時候,不願讓她觸及,那令她感覺自己像個外人,而不是他的親密愛人。
“澄澄,我知道你氣我、惱我,你盡管打我、罵我都沒關系,就是不要趕我走。”阿晰轉移到她身前,蹲下。
今晚他若再白痴地離開,那就真的完了。
“先生,你是哪位?啊,你是我的房東先生,你租給我這麼好的房子,又不啰嗦,我為何要打你?罵你?”她眼冒火光,語氣卻是凍如寒冰。
阿晰坐在地板上,大掌緊緊包裹住小手,移至唇邊親吻。“澄澄……不要把我推開。”
“你是我的房東呢,我為什麼要將你推開?啊,我忘了,你不僅是我的房東,還是我的床伴,不過很遺憾在此通知房東兼床伴先生,我不需要你了,你可以走了。”澄澄冷漠地將小手抽離熱燙大掌,做了個請的手勢,極力不為他臉上的傷勢感到心疼。看來阿昶狠狠揍了他几拳,不過應當沒啥大問題,畢竟他說話還中氣十足。
“澄澄,拜托你別這樣。”阿晰急了,慌亂地用手指扒梳過濃密黑發。他寧可面對澄澄的拳打腳踢,也不願她這樣冷若冰霜。
他再次不容拒絕地將小手緊緊包裹進炙熱的掌心,黑眸灼灼地望著她,懇求。
“拜托你別變回我們剛認識的模樣,澄澄。”
“請叫我文小姐或是蚊子也可以。”她冷冰冰地糾正他的稱呼,再次甩開他的大掌。
“澄澄,你不要這樣,你明明最痛恨別人在背后叫你蚊子、取笑你,為何要這樣對我?”他的聲音好苦、好澀,感覺澄澄離他愈來愈遠,他就快要抓不住她。
“那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怒火熊熊燒啊燒,燒毀她的理智與冷漠。
“因為我是個大白痴。”阿晰慌得想彌補過錯,說話小心翼翼,深怕說錯一個字,便全盤皆輸。
“你還是個大混帳!”澄澄說得咬牙切齒,雙手在膝上緊握成拳。
“對,我是。”阿晰沒有否認,深深反省,克制自己不再伸手,握住她那因被離棄而不住傷心顛抖的小手。
他真的是舉世無敵的大混帳!為何會失去理智?為何不能冷靜思考?明明知道澄澄最痛恨被拋下,無論他有多正當的理由,都不該獨自離開。
“算你有自知之明,我文澄澄不跟白痴兼混帳在一起,你可以走了。”她再次趕人,她知道他遭受很大的打擊,但是他們兩人向來都是一体的,不論是痛苦或是歡樂,一直都在一起,她怎麼樣也無法接受他竟然在他最痛苦、最需要人安慰的那一刻將她推開,任憑她在工作室備受煎熬。
既然他覺得她無法分擔他的痛苦,又何必回頭找她?
“澄澄,我知道我的舉動傷害到你的情感。當時我沒辦法思考,一心一意只想著不能讓你受到傷害,才會選擇獨自離開——不,這些都是借口,我曾跟你說過我願意將一半的幸福與你分享,但是,我是男人,我想保護、照顧我的女人,我真的很不願讓你看見我最脆弱無助的模樣,太丑陋不堪了。”他努力向她說明當時的心青。
“我沒你想的脆弱,你曉得我出生在怎樣的家庭,從小到大又遭遇過哪些事,即使你是男人,是擁有强大力量的狼人,可是說穿了,除了五感比其它人敏銳外,你的感受和其它人並沒有不同。脆弱和無助並不可恥,如果你當我是你的女人,你不應該羞于在我面前展現,而我也不會因此嘲笑、或是瞧不起你。”全都是可笑的男性自尊作祟,她氣得想揍他,但她强迫自己冷靜,先跟這個白痴把話說清楚,等一下要揍,再狠狠痛扁一頓。
“我不是永遠都等待男人守護的溫室小花,我也會想要守護、撫慰我的男人,甚至在有人惡意傷害我的男人時,我會挺身保護他。或許在你眼里,我沒有力量,但是,我保護你的決心,絕對不亞于你。”
阿晰將掌心貼在她鼓鼓跳動的心房,真摯地說:“澄澄,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的力量或是決心,你的內心甚至比我强大,是我耍白痴,滿心以為自己無堅不摧,我太自以為是了。”
澄澄看著眼前的男人,他是她深愛的男人,有時他會像個淘氣的大男孩般捉弄她;有時又像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挺身站在她面前保護她——無論她想去哪里,要做什麼,他總會守著她,讓她永無后顧之憂。
他們擁有共同的夢想,他要建造一間又一間讓人感到幸福的房子,她要替一對又一對的新人梳化,盡管阿晰未曾明講,可她知道他暗中在找地、存錢,要建造出一棟他們倆夢想的家,周圍種滿他們喜歡的花草樹木。
她曾看過他畫的設計圖,第一眼就深深愛上那紅色磚造的鄉村外型,也默默存錢,期待建造他們倆家庭的那天來臨。
他以男人的身分守護她、愛她,今天他讓她不安、火冒三丈,她真的很想把他的頭擰下來當球踢,或是把他的臉抓花,讓他成為兄弟間的笑柄。
可是這些她全都不會做,腦袋瓜轉了轉,她不怒反笑,笑得好迷人、好燦爛。
阿晰不懂她為何會突然轉變,可是她的笑容太動人,讓他情不自禁地看呆。
澄澄妖嬈地傾身上前,雙手溫柔地捧住他的臉,獻上紅唇,與他激烈地唇舌交纏,挑動他的欲望。
兩人渾身宛如著了火似的,貪歡的大掌已熟門熟路地鑽到棉T底下,准備攻城掠地。
澄澄將火熱的唇瓣移開,巧笑倩兮地拉出他的手,以舌尖誘惑地畫過被他吻得更顯嬌艷的紅唇,性感地走向臥室。
意亂情迷的阿晰跟在她身后,炙燙的目光欣賞著曼妙嬌軀,心頭漲滿渴望。
宛如性感女神的澄澄走到門邊,一手倚著門框,挑逗旋身,用足以搔得阿晰心癢癢的氣音說:“房東兼前任床伴先生,我要睡了,你可以走了,記得幫我帶上門。”
她綻放出最炫目的笑容,當著傻愣在原地的阿晰面前,將房門砰的一聲關上,用行動表明拒絕。
飽受激情衝刷的阿晰愕然看著關上的房門,連續眨眼確認吃了閉門羹后,才抹抹狼狽的臉,搖頭苦笑。這就是心愛小女人的報復,他活該,抱怨不得,不過她那一句房東兼“前任”床伴先生,實在刺耳得很,他一定要想辦法扭轉劣勢,否則極可能真會成為她的“前任”。
他長嘆了口氣,對關上的門板輕柔地說:“澄澄,我就守在門外,你如果睡到一半想揍我、想踢我,盡管出來將我當成沙包打.,還有,我是你的現任男友,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房東兼‘前任’床伴?”
阿晰所得到的響應是不以為然的冷哼,他聽見澄澄走到床邊拉起涼被躺下,過了兩分鐘,嬌柔的嗓音低低傳來。“‘前男友’,你太吵了,閉嘴!”
咚!阿晰的頭輕碰門板,哭笑不得。算了,前男友就前男友,至少她不再叫他房東兼前任床伴,這也算是一大進步,總會有辦法讓她將前男友變成現任男友,他樂觀抱持信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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