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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kdkd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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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陳詞懶調】原始戰記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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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 16:40:0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六九章 奴隸

  遠行隊伍從濮部落的另一條河離開,同樣走的是水道。

  這條河沒有那麼多荷葉,一個個木筏上,站的都是人。

  邵玄和矞在同一個木筏,聽著周圍其他人給矞講遠行的見聞。

  在木筏隊伍上方的天空,喳喳跟著。這個邵玄早跟泛甯大頭目說過。

  當時泛甯還希望邵玄額外再支付了一塊水月石,被邵玄拒絕了,喳喳能在天空預警,能減少濮部落遇到危險的幾率,有這樣的好處,你還收費?現在這裡商業不發達,但這些人已經有了奸商的潛質。

  最後泛寧雖然面色不太好,但也沒堅持。

  既然是遠行,自然不會是一兩天的事情,有時候一出去就是幾十上百天。

  大概因為這片地域的人類部落比較多,並沒有如河那邊狩獵地帶的兇險情況,有時候也會遇到一些來自水下的麻煩,或者來自其他部落的騷擾,但總的來說,還算平靜安全。

  由於經常遠行,濮部落的人對於哪條水道哪個方位比較安全省事,都非常清楚,而邵玄也在心裡將這些路線默默記住,等空閒了,便將這些都畫在獸皮上,完成地圖的繪製。若是有一天河對岸的炎角部落回來,總會需要這些地圖的。

  近千年了,變化非常大,這裡已經完全不是先祖們所記載的樣子了。

  隨著前行,河流越來越寬闊。在河流附近,總會有一些人類活動的痕跡。聽旁邊的人講,前面不遠處有一個小部落,只是那個小部落不喜與外部落的人接觸,又孤僻,看到外部落的人就避開。或者扔石頭木箭等,濮部落的對此非常不喜,但也不會因此而耽誤遠行的速度。

  「注意點。」旁邊有數年遠行經驗的人提醒道。

  前方的岸邊。有幾個穿著獸皮的女人在洗東西,看到木筏隊伍之後。趕緊拖著東西就跑。而當木筏隊伍經過時,從岸邊地勢略高的山上樹林裡,射出一些箭支。

  這樣的力道,對於邵玄來說,甚至對於炎角部落的戰士們來說,並不算什麼,能夠輕易接住並折斷。但很多這樣的箭支的話,就讓人心煩了。

  濮部落的人拿著木盾擋住那些射過來的箭支。邵玄拿刀將那些木箭砍下。

  若是大部落的話,說不準濮部落還會退讓一步,過去交流交流,但這樣的小部落,濮部落的人就懶得去理會那些脾氣古怪的人了。

  木筏的速度加快,當木筏隊伍離開那段區域之後,箭支才停下來。

  其實,那些藏在樹叢裡的人未必真想射死經過的人,他們不過是嚇唬一下而已,若是真有殺意的話。應該能採用更強硬一點的手段,而不是這些連頭都沒有削太尖的木箭了。

  周圍有很多部落,小部落的存在感非常低。大多部落裡也就數百人,能力也不強,他們的產生和消亡也快,濮部落並不會花太多的精力去注意。

  邵玄周圍的那些濮部落的人壓根不想去多說,他們只在意與自己利益密切相關的。

  兩天後。

  「前面就是岔口了,我們會在那裡停留兩天。」旁邊一人看著暗下來的天色,說道。

  前方,河流分成兩支,呈「y」型。在那裡,也有很多來自其他部落的遠行前往中部的人。濮部落與他們很多都認識,有時候會結伴而行。讓遠行的隊伍更壯大,這樣才多一分安全保障。

  中部的強者太多,他們只能以數量來抗衡了。

  邵玄看過去。

  河流兩岸,沒了山嶺,沒了茂密的樹林,變得平坦,而在這裡,建造著很多屋子,有木屋,也有石屋,建築風格也多樣化,卵形的,三角形的,平頂木棚型的,尖頂茅草型的……光看這個就能看出這並不是一個部落了。

  再看看人,特徵雖然不像房屋那般明顯,但看到的人都會有一個想法:這些人太混雜,像是一盤散沙。每一粒沙都來自不同的流域,然後聚集在這裡。

  雖說人多,但很多人看上去身體狀況非常差,有的骨瘦如柴,有的雙眼無神,甭管大人小孩,都一個樣,小孩還稍微好點,除了身體狀況之外,有的還會笑一笑,而大人們,卻更多的是茫然與苦悶。

  到底遇到了什麼,這些人才會成這個樣子?

  「這些人是?」邵玄問向旁邊的那幾位遠行經驗非常豐富的人。

  「你說他們啊。」濮部落的幾人看了那邊一眼,有的歎息,有的並不在意,「他們是『游人』。」

  他們口中的「游人」,並非是旅遊的人,而是指那些流離失所,無處可居之人,他們如無根浮萍一般,經常到處走動,為了生存而做各種事情。

  「他們是失去火種的人。」旁邊的一位濮部落的人說道。

  失去火種的人,不論他走到哪裡,他的人生將處在黑暗之中,沒了火種,何來力量?

  「失去火種?」邵玄對這樣的說法很好奇。

  「是啊,他們的部落已經不存在了,火種被滅,他們失去了力量之源。」那人道。

  在邵玄覺醒的那年,巫跟他們說,他們力量之源在體內,在火種的召喚下,它便會開始漸漸蘇醒,也就是,腦海中的那個圖騰。

  若是火種被滅,說明部落也不存在了,圖騰自然也會消散,體內的力量之源,自然會陷入沉睡,甚至消失。

  難怪那些人會是那般狀態。部落沒了,圖騰力量也沒了,成了「游人」,游離於世間,茫然不知所措,所能做的,也僅僅是苟且存活,完全是生存的本能在支配著。

  不過,火種被滅,這種說法讓邵玄非常意外,原本他以為那種特殊的火焰會長久存在,現在看來,還是能滅的。只不過,滅的時候,部落也就沒了。

  聽濮部落的人說。這些所在的部落,火種被滅之後。部落消失,一些人便會使用自己的特殊生存技能來換取食物。比如苦力。

  或許,終其一生,他們都將會是這樣的遊散狀態,有些人會廢棄自己的信仰,加入其他部落,後代自然也會在其他部落的火種召喚下,覺醒其他部落的圖騰。但若是體內血脈中圖騰之力太過混雜。覺醒成功還好,即便可能會受到一些歧視,但至少有個落腳的安全的地方,有個歸屬。可若是覺醒失敗,他們會被部落趕出,繼續他們父輩祖輩的游人生活。

  「他們為何不去狩獵?」邵玄問。不過問了之後,邵玄又意識到了這其中可能存在的各種情況,圖騰之力都沒了,去狩獵的風險太大。

  「狩獵?」矞笑了笑,「除非萬不得已。他們不會自己去狩獵。」

  即便這裡不像河對岸的山林,但很多地方,也根本不是一兩個人能夠抵抗得了的。至少得一個團隊,才能勉強存活,尤其是這些已經被火種拋棄的人,沒了信仰和力量的人,十去九死。

  「若是父母雙方都不是遊子,後代會出現什麼情況?」邵玄問。

  「一般來說,很多部落並沒有要求一定要與部落內部的人結合,比如我們濮部落。只要後代接受火種的引導就行了,不過只有一個選擇。要麼接受這個部落的火種,要麼接受另一個。他只能覺醒一種力量之源,否則。兩種力量都覺醒的話,會造成衝突。而小部落的人,則更偏向於與部落內部的人員成婚,不過,這也有劣勢,若是人員過少,容易混亂。」

  濮部落那位遠行經驗豐富的人,還說了一些小部落為了增加人口而發生的許多匪夷所思的*現象,弄得整個部落烏煙瘴氣的。濮部落的人對此相當鄙視。

  邵玄想了想,當年炎角部落流落到那個地方的時候,人也不多,不過當年的巫手裡都有人員記載,而根據邵玄所見過的那些記載,部落的人口增長很慢,但很穩,沒有像矞所說的那些混亂現象。

  當時在部落的時候,邵玄覺得炎角部落的巫非常不容易,現在再聽到其他部落的狀況,若不是炎角部落一代又一代巫的領導管制,說不定也會成為那樣的樣子。

  在那般境況下,還要面對周圍山林的各種凶獸,能發展到今天近兩千人的規模,著實不容易。

  一個好的巫,一個好首領,的確很重要。

  濮部落的遠行隊伍陸續上岸,邵玄就見一個十人的小隊快速過來,幫濮部落的木筏隊搬運東西,並照看水上的木筏,旁邊還有個人拿著鞭子惡狠狠盯著。

  「他們又是誰?」邵玄問向旁邊的人。

  「你說他們啊。」與之前同樣的話,但此刻濮部落的人眼裡卻不再是無所謂或者歎息,而是帶著極度的蔑視,重重地道:「那些是,奴隸!」

  邵玄眼皮一跳。

  就在這時,邵玄只聽前面一聲放肆的笑聲,笑聲有些刺耳。

  抬頭看過去,邵玄就見到一個隨意披著豹皮的人,笑著緩步走過來,身材高瘦,面白,並不似周圍那些正忙著幹活的人那般黝黑。一雙眼睛微微眯著,看上去笑得很開心,但從眼縫中閃過的厲光告訴邵玄,這人並不好相處。

  「哈哈哈哈!又見面了!」那人過來的時候,遠行隊的大頭目泛甯快步迎上去,一直對邵玄沒什麼好臉色的泛寧,此刻笑得跟花似的,過去跟對方說起話來。

  「那人又是誰?」邵玄問旁邊的人。

  這次濮部落的人聲音不那麼大了,微微壓著聲音道:「他是那些奴隸的主人。」

  也就是說,那個穿豹皮的,是個奴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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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 16:41: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七零章 游人炎爍

  雖然邵玄對在這裡出現的奴隸和奴隸主很好奇,但邵玄也得先跟著遠行隊伍落腳再說。

  那位奴隸主在這裡有很多住房,在這樣一個交叉口,來來往往的隊伍非常多,每天都有很多像濮部落的遠行隊伍這樣來這裡落腳的人,他會收取一定的「費用」。

  所有的活,都是由那些奴隸們在做。

  但邵玄發現,那些被濮部落的人鄙視的奴隸們,身體的健康狀態雖然也很差,但相比起那些游人,卻多了些什麼。

  對了,力量,是力量!

  那些奴隸們具有比游人更多的力量!不一定是力氣,也可能是其他的,速度,或者反應,又或者其他。

  那些奴隸們面上有的痛苦,有的麻木,對周圍的鄙視視線,視若無睹。

  成為奴隸,就拋棄了過去的所有信仰,從今以後,他的信奉的只有一個——他的主人。

  夜色漸濃。

  泛寧也沒有跟那位奴隸主一直說,他還需要安排隊伍。

  暫時落腳的地方,並不是多好的條件,空間小,大家都擠在裡面。這樣也比在河邊喂蚊子強,而且,到了晚上,外面也不怎麼安全,說不準出去就被那些游人們砍了,聽說一些瘋狂的游人餓狠了還會吃人呢。雖說不至於怕他們,但防備著點總是好的,還是抱團吧。

  至於喳喳,完全不需要邵玄擔心,這貨在狩獵地都能活著,在這裡,那些野獸對它根本沒什麼威脅。就算遇到危險,它也會找邵玄。

  這時候,周邊地帶。邵玄之前看到過的那些形態各異的房子裡,也一個個點起了火堆,外出勞作的人帶著一天的勞動成果回來。有的從山林那邊回來。有的則從遠行隊伍停靠的河邊回來,他們也會做苦力。只是報酬非常少而已。

  一個削瘦的身影從夜色中快步走過,手裡的木棍飛快揮舞著,將嗡嗡飛過來的巴掌大的蚊子驅趕開。

  來到一個不大的木屋前,他搬開一塊厚木板,閃身進去,然後又快速將木板搬回,擋住外面的蚊子。

  「回來了?!」

  屋子裡,一個同樣削瘦的女人。抱著一個不大的小孩坐在那裡,面帶疲態。女人懷裡的小孩正在睡。

  在角落裡,平放著一塊木板,那是床,上面還睡著一個瘦小的身影。

  「嗯。」剛從外回來的男人將披著的那塊已經破了好幾個洞的獸皮放到一邊,拿出今天的收穫。

  是山裡的一些果子,以及一條魚,一隻兔子。

  周圍的野獸,能獵的都已經被獵得差不多了,再遠一點。他們能力有限,去了就是死。至於果子,有很多。還沒成熟,就已經被摘完了。今天還是運氣好,在一個不容易被人注意的角落裡發現了幾個大果子。

  看到魚和兔子,女人眼睛亮了亮,這已經算好的了。

  女人將懷裡孩子小心放在木板床上,去將魚和兔子放進鍋煮,因為這兩隻都在外面宰殺清理過,帶回來也不需要多做處理,直接煮就可以了。

  回來挨個將果子咬了一點點。過了會兒,女人才將其中一個汁水多的。放到木板床上那個只有一歲的小孩子嘴邊。

  有了食物,那小孩也不睡了。抱著果子靜靜地吃。

  女人又遞給木板床上的女兒兩個果子:「先吃點。」

  「今天如何?」女人問。

  男人歎息地搖搖頭。

  當初和他們家一起過來這裡的還有十個人,其中三個加入了別的部落,一個順利留下,另外兩個被驅趕,沒能活下來;四個是在結隊進山狩獵的時候被野獸留下了;兩個成了奴隸。剩餘的一人外加他們家,則一直留在這裡,已經快十年了。

  「若是不行,我打算找人一起離開,咱們再換個地方,今天已經跟他們談過了。」男人說道。

  正說著,擋住門口的那塊木板被拍得啪啪響。

  「炎爍,開門!」

  一聽到這聲音,男人剛才緊繃的肌肉才放鬆下裡,放下手裡帶著不少缺口的石刀,他起身過去,將木板搬開。

  從外進來的人比炎爍要矮一些,比炎爍還瘦,皮包骨似的,雙眼中充滿了血絲,呼吸急促,像是在做某種決定一般。

  「怎麼了?」炎爍問。

  對方進來猛地抬起頭,因為情緒太過激動,面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

  「炎爍,我……打算……去那邊了!」說著那人看向一個方向。

  炎爍眼睛因為詫異而大睜。

  「我……實在受不了了!今天我遇到了他們,他們再次有了力量。」那人說道,順便給炎爍看了看他今天被打斷的胳膊,這條胳膊,若是按現在的情況來算,短時間是恢復不了的了。

  炎爍知道「他們」指的是誰,是早先一起過來的人中,成為奴隸的人。而面前的人,剛才看向的方向,就是這片地區奴隸們所在的地方。

  炎爍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原本想著大家一起離開,再找個好點的地方,努力活著,卻不想,對方已經放棄了,熬不下去了。沒有力量的感覺,確實讓人絕望。

  「行了我走了。」那人走到門口又停了停,背對著炎爍,微微側頭:「早點做出決定吧,還有,別再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了。」

  等那人離開,炎爍靜靜坐在那裡,看著火堆裡的火,默默不語。

  眼睛直直盯著火堆時,炎爍面上的肌肉抽動了兩下,並不粗的手臂上經絡清晰可見。最奇怪的是,炎爍臉上出現的並不清晰的紋路,若是邵玄在這裡,一定能認出來,這就是炎角部落圖騰戰士臉上的圖騰紋!

  只是,相比起炎角部落的圖騰戰士,炎爍臉上的圖騰紋並不清晰。而且並不穩定,時而稍稍清晰,時而又完全隱去。而赤祼的上身以及胳膊上。沒有任何紋路出現。

  炎爍一直覺得,自己的力量應該遠不止如此的。可是,因為是游人,沒有火種,所以他無法成為一個真正的圖騰戰士。

  他知道自己的先祖是炎角部落的,一代又一代傳下來的話裡面,每個人都記著,炎角部落,以及部落的圖騰。

  「阿爹說。炎角部落還在。」炎爍低聲說道。

  「炎角部落的人,都是強大的戰士,能輕易扛起一隻熊,帶著火焰的雙角圖騰紋,能佈滿全身,炎角部落的火種火焰,能佈滿整整一座山……」

  炎爍一開始只是低聲的喃喃自語,語氣還算平靜,就像是在講述故事一般,但漸漸地。語氣就帶著壓抑,雙目赤紅。

  因為執念,所以炎爍的祖輩們。給小輩取的名字中都帶一個「炎」字或者「角」字,就是要讓他們記住自己部落的名字,若有一天能找到部落,他們的心願便了了。所以,後代們不准許加入其他任何一個部落,不准當奴隸,就算死也不准許背叛自己的部落。

  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炎角部落,已經不再被人們記得。周圍沒有誰聽說過這樣一個部落,不管炎爍說多少次自己的部落還在。火種還在,其他人就是不相信。

  但是。炎爍的力氣的的確確比別人的要大,而且還會顯露出淡淡的圖騰紋。能夠堅持到現在,這是一個重要原因。

  但是現在,他覺得茫然了。

  當初一起過來的另外十個人,全都沒能熬住,現在就只剩下他們家了。

  離開?

  若是沒有足夠多的人,單他們家離開的話,還沒走多遠,大概就會死去。

  前兩天有人離開,但是第二天就被人發現死在了不遠處的河邊,他身上的血被吸乾了,那些蚊子吸的。半邊身體被啃咬過,是附近山林裡晚上出來活動的野獸啃的,若是再過一天,連骨頭都不會剩下。

  就算炎爍的力氣比別人要大一些,但那是相對於游人而言的,對於那些圖騰戰士,未必夠看。

  力量!

  有了力量才能在這樣的世界生活得更好!

  這也是很多熬不住的游人選擇成為奴隸的原因。成為奴隸雖然沒了自由,也失去了很多,但他們能從奴隸主那裡獲得力量!

  只是,如何選擇?

  是再繼續熬下去,去尋找,或者等待炎角部落的消息,還是,和那些熬不住的游人們一樣,找個部落投靠,或者成為奴隸?

  不,不可!

  炎爍雙手抱頭。

  不能放棄,不能!阿爹說了,部落還在,還在的!

  坐在木板上的女人看著丈夫這樣子,欲言又止,想要安慰,卻又覺得是否也應該和其他人那樣,選擇其他的路?

  但是,就在女人打算開口的時候,女人發現,自己丈夫身上,一些紋路沿著臉、脖子向下延伸,而手臂上,一些如火焰般的花紋,從肩膀開始,延伸至整個上臂,然後過肘……

  「那……那……」女人太過震驚,無法言語。

  正抱著頭思索的炎爍聞聲抬起頭,眼裡還彌散著紅色血絲,見到自己妻子的樣子,有些疑惑,但當他順著妻子所指的方向,看向自己身上時,也看到了那些已經蔓延開的圖騰紋路。

  從他出生開始,除了十來歲時臉上出現淡淡的圖騰紋之外,再沒有其他,可是現在,這些出現的圖騰紋……

  那些花紋,就像早已準備好的一直未能點燃的柴火,如今被挨個點燃一般,雖然並不清晰,但仍然能看出大致的紋路。

  炎爍想起了自己阿爹曾經說過的話:「你要相信,我們的血脈之中,力量還在的,它只是一直沉睡而已,等到某一天,時機成熟之時,它便會開始漸漸蘇醒……」

  與此同時,和其他人擠在一個小房間裡閉著眼休息的邵玄,猛地睜開眼,看向炎爍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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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 16:41: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七一章 戾

  邵玄感覺到了腦海中圖騰的翻騰跳躍,突然的變化,讓他從淺眠中醒來。

  周圍是遮擋得嚴嚴實實的木牆,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形。房間裡鋪著一層乾草的地面上,躺著趴著許多人,呼嚕一聲高過一聲。

  邵玄靜靜感知著。

  是那個方向。

  只是,到底發生何事,才會讓圖騰如此變化?

  本想出去看看,但很快,變化又停止了,腦海中的圖騰火焰再次回復平時的樣子,不再翻騰。

  邵玄暫時打消了立即出去一看的想法,在這裡,周圍都是不認識的人,還是在奴隸主的地盤,晚上隨意出去的話,大概會被當成不懷好意的人而遭到巡守人員的攻擊。

  再次感知,確認圖騰沒動靜之後,邵玄便閉上眼,繼續休息。

  次日,濮部落的人並沒有什麼安排,只有泛甯等幾個遠行隊伍裡的主要人物會去跟其他遠行隊伍的人商談,與隊伍裡其他人無關。

  邵玄本打算前往那個方查探一下,看看是否能找到昨夜圖騰變化的原因,但剛一出屋子,就被矞拉走了。矞在其他遠行的隊伍裡發現了一種新的蛙毒,是他們部落沒有的蛙種。本想自己一個過去看看,但記起離開前他爺爺說的話,還是多拉了幾個人,其中就包括邵玄。

  「邵玄,看什麼呢?」其中一人問。

  「那邊都是游人嗎?」邵玄指了指那個方向。

  已經有數年遠行經驗的濮部落人看了看那邊,道:「差不多吧,不過我勸你別去,那邊的人很瘋狂,過去的話,說不定會被人纏上。那邊有不少想加入其他部落的,只不過他們太危險,很少有部落願意接納。」

  絕望使人瘋狂。壓抑太久,激烈的情緒自然是有的。這也讓很多來這裡的人遠避著他們。

  「你想去那邊看?」矞問。

  「是想過去瞧瞧。」邵玄答道。

  「你現在不用過去,」旁邊一個中年人說道,「那邊的游人很早就會出去,有的去周圍山林裡尋找食物,有的去附近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機會。」

  邵玄往那邊看了一下,確實沒多少人在外面走動,便和矞等人一起離開了,待會兒回來再過去瞧。

  而再邵玄等人離開之後沒多久。游人聚集居住的地方,炎爍搬開了家門口的木板。

  他臉上帶著疲憊,但心情卻不錯,相比起以往如死水一般的眼神,現在眼裡有了光彩。

  昨天晚上,他第一次在自己身上看到了傳說中的圖騰戰士所具有的圖騰紋,而且,還是炎角部落的。

  儘管那些圖騰紋並不清晰,也沒有維持多久,炎爍卻覺得生活又有了亮光。激動得一夜沒睡著。

  久經黑暗的人,只需要一丁點光,就能燃起期望。

  昨晚除了圖騰紋的變化之外。炎爍還感受到了身體微微的變化,看上去跟以前一樣,但炎爍感覺,所具有的力量,似乎提升了些,搬木板的時候明顯感覺到輕鬆了許多。

  原本打算和人一起離開這裡的,昨晚知道事情發生了變化,炎爍暫時放下了離開的心思,早上起來之後和妻子商議了一會兒。才從屋子裡出來,比平時晚了不少。

  周圍已經有人去找食物了。炎爍也打算出發,卻不想。正打算離開,就見到從河岸那邊走過來的人。

  見到對方,炎爍眉頭緊蹙,轉身對屋子裡的妻子道:「在屋子裡待著,別出來!」

  走過來的人悠閒地邁著步子,手裡還拿著一條藤鞭。在河岸邊,奴隸們搬運貨物的地方,時常會看到這樣的人。

  他們也是奴隸,只是,相比起那些最低等的奴隸來說,他們要稍好一些,他們負責監督那些最低等的奴隸,若是誰偷懶,一鞭子毫不留情地抽過去。大概享受到了這樣的權利,他們平時都是看誰不順眼,就抽一鞭子,有時候甚至還會打死人,但只要奴隸主不追究,就沒事。

  而走過來的這個人,叫「戾」,正是曾經和炎爍一起,從其他地方來到此地的游人,後來,他們沒能熬住,加入其他部落一再被拒,才當了奴隸。

  而戾正是他們一同過來的人之中,最早選擇當奴隸的。

  一開始,戾也只是一個最低等的奴隸,每天需要做很多活,休息的時間非常少,有時候差點累趴下,還要挨鞭子抽。但他碰上了一個好時機,有人得罪了一個比較大的遠行隊伍中的頭目,奴隸主直接宰了一些人,作為對那個遠行隊伍的賠罪,而戾就是那個時候,被提拔上來的。

  當了奴隸之後,他們能夠從奴隸主那裡得到新的力量,而往上提拔一級,他們就能從奴隸主那裡獲得更多的資源和力量,實力自然也得到了提升。

  昨晚上過來找炎爍的人,臂骨斷裂一身的傷,就是戾造成的。

  或許是為了示威,顯擺他重新獲得力量,又或許是因為曾經的一些私人恩怨,而對曾經的夥伴下了狠手,若非當時河岸邊有事情,戾需要立馬過去處理的話,那人早就死了。

  當初的人之中,走的走,死的死,傷的傷,除炎爍一家外,最後一個人也在昨晚扛不住壓力,選擇去當奴隸,現在,就剩下炎爍了。

  戾拿著長長的藤鞭,一步步朝炎爍直走過來,面上帶著陰狠的笑。

  若是同為奴隸主的奴隸,他未必敢直接將人殺了,雖說有時候奴隸主不會在意一個最低等的奴隸的死活,但就怕奴隸主另有想法。好不容易能被提拔上來,戾自然不想去惹他的奴隸主生氣,別看那位奴隸主整天笑盈盈的,動起手來,極其殘酷,想到當初奴隸主在抬手間,果斷狠決下手宰掉的人,戾背後就一陣寒意上湧。

  不過,對付游人的話,奴隸主就不會管了。這些游人不識好歹,奴隸主看中的人,竟然也有拒絕的。

  當初那位奴隸主其實最先看中的,是他們中力氣最大的炎爍,只可惜,炎爍不識好歹,拒絕了,而戾則抓住機會,選擇跟著那位奴隸主而離開炎爍幾人。

  不就是力氣大一點?同樣是游人,都沒了部落,火種早就被滅了,大家又有什麼不同?

  至於炎爍在來到這裡的途中,總跟他們說的「炎角部落」,戾一個字都不相信。

  若是部落還在,何必落魄到如此境況?

  若是部落尚在,為何炎爍不找過去?

  若是真有「炎角部落」,為何這裡來來往往的遠行隊伍,卻無一人知道?

  當時,炎爍看上去是他們之中最沉穩的一個,但實際上,在其他人心裡,炎爍就是個瘋子,總幻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

  戾最討厭的就是炎爍提起「炎角部落」時的希冀眼神,以前他是打不過炎爍,成了奴隸之後,再次擁有了力量,只是沒時間過來找這些曾經的夥伴「交流交流」,但現在,他每天能有不少空暇時間,昨天就找了其中一個,而今天,他就是刻意來找炎爍的。

  為了避免昨日臨時被叫走的情況發生,他還讓與他一樣被奴隸主提拔上來的人幫忙看著河岸邊的奴隸。

  戾另一手持鞭,另一隻手裡拿著一個巴掌大的貝殼把玩。

  聽說在中部那邊,有地方喜歡用精美的貝殼換取東西,可惜,這個地方的貝殼,遠遠達不到那樣的程度,又醜又弱,就跟,這裡的人一樣!

  喀!

  手中的貝殼,瞬間被戾捏成碎塊。

  「聽說,你們現在過得不好?」戾看著戒備的炎爍,又瞧瞧炎爍身後的那個亂七八糟的似乎一陣風就能吹塌的木棚屋,陰惻惻地笑了笑,下一刻,抬手一鞭子狠狠抽了過去。

  藤鞭抽打在木棚屋上,原本就不結實的木棚屋,立馬劈裡啪啦掉下一些木塊來,屋頂上被抽塌一角。

  「戾!」

  見戾還打算繼續毀自己的屋子,炎爍也無法再忍,畢竟他的妻兒都在裡面,若是屋子毀了,今晚他們睡在哪裡?周圍的危險因素太多,兩個孩子又小,很容易發生意外。

  戾帶著殺意而來,目的為何,炎爍心裡清楚,也不指望能平靜地交談。

  炎爍拿著平日裡用的那把帶著不少缺口的石刀,朝戾沖了過去。

  戾看著炎爍,眼中閃過疑惑,炎爍似乎與往日的氣勢不同?不該如此的,炎爍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過,戾並不擔心,不管發生了怎樣的變化,炎爍這個游人,還不是他的對手。

  瞬間爆發沖上去的炎爍,憑藉著獵殺野獸的經驗,揮動著刀,一股難以壓制的戰意在他的心中猛然竄起。

  與以前不同,以前的炎爍,雖然力氣比別人要大,但身體內就像是被一道大閘門攔著,沖不起多大的水浪來。可現在,雖然也有以前的阻滯感,炎爍卻感覺阻力小了許多,揮刀時候,還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暢快感覺。

  這就是力量?

  刀影帶著破滅的力量,每一刀都似乎要收割獵物一般,朝著戾劈砍過去。而在炎爍臉上,比往日要清楚一些的圖騰紋顯現出來。

  幾乎在同一時間,被矞等人拉著過去看毒蛙的邵玄,將視線從毒蛙上挪開,看向游人居住的方位。

  「矞,我有事先離開一下,毒幫我弄點。」邵玄遞給矞一塊水月石之後,就快步離開。

  「哎,那我們待會兒就先回屋子去了!」矞看著匆忙離開的邵玄,沒多想,再次將視線放到面前的毒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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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二章 圖騰紋不是這個樣子嘀

  戾原本以為只需要一隻手,一個照面,就能將人打廢,卻不想,現在炎爍竟然突然爆發出不同以往的力量,連揮刀的速度都快了很多。這讓戾不得不抽出腰上的石刀擋住。

  砰砰砰砰!

  石刀交鋒的脆響,在這片游人居住的區域傳開。

  但周圍卻沒有一個人過來,都遠遠站開,觀望著。

  游人,沒了力量,又無部落的支撐,被殺也不稀奇,就算平日裡與炎爍一家相處尚可,還接受過炎爍幫助的人,也不願意去招惹奴隸主的奴隸們。

  不過,大家非常驚訝的是,炎爍臉上的那個像是圖騰紋的東西,剛才可沒有,而是在戰鬥中顯現出來的,並非刻意所畫,與那些假裝圖騰戰士的騙子們不同。

  雖然相比起圖騰戰士們來說要淡很多,但也讓周圍觀望著的人驚訝。

  爆發的力量,石刀相碰,從刀上飛濺的碎屑散開,打得戾臉上一陣刺疼,再看炎爍,他臉上也被石屑劃傷好幾條血痕,卻仿佛未曾感覺一般,反而越發勇猛。

  感受著手腕上的陣陣麻意,戾眼中的殺意越來越強。還好他今天過來了,不知道炎爍究竟使用了什麼辦法增強了力量,若是再等一段時間的話,說不準會更強,那時候想對他下殺手就難了。

  還好,現在的炎爍,力量雖有增強,但仍舊不夠。

  砰!

  兩人的石刀所用的石料都不是上好的,再加上炎爍剛才的爆發,一刀接一刀的猛攻,最後,兩把石刀都斷裂了。

  戾手中的石刀先被砍斷,炎爍手中的石刀也帶著明顯的裂痕。只要再一刀,石刀就會斷開。

  都不能用了。

  經過短暫交鋒的兩人分開。

  周圍關注著這邊的游人都非常意外,畢竟。游人都沒有多少力量,而戾可是被奴隸主提拔過的。可那個平時不顯眼的炎爍,竟然這麼強!

  不對,平時他們和炎爍一起進山的時候,也沒覺得炎爍這麼強,只是今天不一樣,剛剛那一輪短暫的爆發也透著詭異,炎爍臉上竟然會出現圖騰紋!

  炎爍停下來之後,只覺兩條胳膊一陣酸疼。他從未如此爆發過,即便是在最危險的時候,也未能如此。體內,似乎有一股力量,剛才他不自覺將那股力量集中在一點爆發,才會增強一刀刀的攻勢。

  看著地面的斷刀,炎爍心裡有些興奮,若是再給他一些時間,他相信,自己會更強。就算是戾,也不是自己的對手!

  戾眼神陰霾,望著雙臂撐著膝蓋。在那裡大口喘著粗氣的炎爍,心中更堅定了今天要讓炎爍斃命於此的決心。

  戾將手中的斷刀猛地扔向炎爍,被炎爍側身避開。

  嘭喀!

  被斷刀砸到的木棚屋,木牆倒了一半。

  屋子裡,炎爍的妻子抱著兒女,三人沒有一個尖叫。炎爍的妻子面帶擔憂,她懷裡抱著的一歲的小孩定定看著外面的父親,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懂害怕。眼睛睜得大大的。至於炎爍的女兒,則恨恨盯著外面的戾。她記得,以前阿爹還幫助過那個人。但是,那個人卻總給阿爹製造麻煩,現在還想殺了阿爹。

  對上屋內三人的目光,戾眼中陰狠的笑意更深,屋子裡的,他一個都不會留。

  「喲,怎麼了這是?」一個輕飄飄的聲音傳過來。

  炎爍看過去,雙拳一緊,面對戾,他還有把握,但是這個人,他就沒信心了。

  而原本倡狂的戾,在聽到這個聲音之後立馬帶上恭維的笑,「您怎麼來了?」

  來者穿著一塊蛇皮一般的獸皮衣,上衣略長,後面還有一條如尾巴一般的垂帶。在他的身上,纏繞著一條成人大腿粗的蛇,那雙似乎沒有任何溫度的蛇眼,盯著周圍的人。

  每個被它盯上的人,都感覺頭皮一緊。

  這樣的人,也是奴隸,但是,他的地位比戾還要更高一層。很多時候奴隸主不管事,就由它們這些人來做,而戾這樣的,都叢屬於這些人。

  「真是個廢物,一個游人都解決不了,要你何用。」那人緩緩說道。

  戾額頭冒汗,緊張地小跑過去,擠出笑意,為自己的失誤找理由:「這個,頭兒,炎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竟然能有圖騰紋,力量大了很多。」

  漫不經心逗弄著身上大蛇的人抬起不大的雙眼,掃了炎爍一眼,輕嗤一聲,像是看待什麼醜陋的東西一般,嫌棄地道:「圖騰紋?圖騰紋是那樣的嗎?」

  說話間,那人抬了抬手,蛇已經從他身上滑下。

  而那人身上,從脖子到手臂,雙腿,等地方,陸續出現了一些清晰的紋路,那些紋路如一個個環接連套起來組成的鎖鏈一般。

  周圍注意這邊的游人越來越多,那人心裡得意,想當年他也是個游人,只不過跟著奴隸主比較早,得到提拔,也擁有了更多的力量而已。到他們這個級別,才真正擁有了奴隸主的烙印。

  並不是每個奴隸都有資格被烙上烙印,只有被奴隸主賦予重任的,才有資格擁有,像戾那樣的還不夠格。

  對於沒有圖騰紋的游人們來說,圖騰紋就是一種奢望,就算不是圖騰紋,其他紋也行,那代表著力量。一些游人看到那人身上出現的奴隸烙印,眼中閃過掙扎。不管那些烙印如何,那都是力量的象徵,而他們最期盼的最希望擁有的,就是力量。

  或許,去當奴隸,也是個不錯的主意?只是辛苦一點,或許有一天,也會爬到擁有烙印的程度呢?

  不管別人怎麼想,炎爍警惕地盯著面前的人,這個人,很強,他根本敵不過,而對方毫不掩飾的殺意讓炎爍明白。這場衝突不可避免。

  會死。

  不僅是他,還有他身後屋子裡的妻兒。

  跑?

  跑不掉的,被這些奴隸們盯上。根本不可能跑得了。

  炎爍不甘心,若是有部落在。這些奴隸誰敢欺負他們?奴隸主對那些部落的遠行隊伍如何?對他們這些游人又是如何的?

  不甘心哪。好不容易有了一絲希望,卻要再次斷送性命。

  炎爍將一隻手背到背後,朝屋裡妻子打了個手勢,這是他們熟悉的方式,他會盡力拖住面前的人,讓妻子帶著兒女逃。

  而背對著屋子的炎爍不知道,屋子裡的女人,此刻已經淚流滿面。抱緊了兒女,手裡抓著一根石刺。她不打算跑了,跑不掉的,倒不如一起死。就算能跑掉,她也無法帶著兒女活下去,沒有那個能力。

  那人一步步朝著炎爍走過去,並不擔心炎爍逃開,因為逃不開。同時,他也想讓那些游人們看看,彼此之間的差距。他非常享受這樣的被眾人注視的感覺。

  看著炎爍面上那個暗淡的從未見過的紋路。那人一副教導的語氣道:「真正的圖騰紋,不是這個樣子嘀。」

  話畢,那人速度陡然加快。五指成爪,抓向炎爍的脖子。

  炎爍只覺剛才對方還在數十步遠處,眨眼間就已經來到自己面前。

  這一刻,炎爍忽然有種窒息的感覺,仿佛已經被那隻手緊緊扼住喉嚨。

  但是,在那隻手距離炎爍不足半掌距離的時候,卻停住了。被人強制停住的。

  抓向炎爍的人,直覺眼前人影一閃,原本已經覺得快要抓住炎爍喉嚨的手。手臂被突然出現的人制住了。

  抬眼一看,那人瞳孔極速收縮。像是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雙目瞪圓。眼珠子似乎要突出來一般。

  戾以及周圍看著這邊的其他游人,也一個個傻呆呆看著。視線從突然出現的人臉上,移到炎爍臉上,又看看前者,再看看炎爍,來回不停地看,最後得出一個結論——

  他們臉上的圖騰紋,是一樣的。

  一!樣!的!

  「那你說,真正的圖騰紋,是什麼樣子的?」邵玄抓著那人的手臂,聲音平緩地問道。

  明明語氣非常平和,卻讓聽的人感覺一桶冰渣子當頭澆下來。

  這是真正的圖騰紋,與炎爍一模一樣的圖騰紋!不是炎爍那種暗淡的紋路,而是非常清晰的,有生命一般的紋路。

  部落!

  這是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心裡所想的。

  邵玄沒管其他人,他手一揚,將抓著的人甩出去,等對方站穩之後,他朝著那人一步步過去,就如剛開始那人對炎爍一般。

  邵玄踏過的地方,都留下了一個深深腳印,每一腳,都會將地面的塵土和碎石震起。

  「不……」

  那人想說什麼,邵玄突然提速,一個眨眼,便來到那人面前,手上並未拿任何石器,卻如堅硬的石斧一般,對著那人狠狠砸了下去。

  因為圖騰之力的作用,露出的手臂上,火焰狀的圖騰紋竄至手肘,顯眼無比。

  那人根本就沒有再說話和驚訝的時間,本能地將雙臂交叉,舉過頭頂,打算硬抗住這來勢洶洶的一擊!

  空氣中發出砰的一聲!

  那人未能扛住邵玄這暴起的一擊,雙腿無法承受住這般猛烈的力道,彎曲之後,跪在地面,膝蓋所撞之處,地面被磕出一個深刻的痕跡。兩條手臂,也在這短暫的一擊中,發出骨骼斷裂的聲響。

  之前跟著那人的蛇,朝著邵玄射過來,張開的嘴裡露出兩顆長長的尖牙。這是帶毒的,劇毒。

  可是,邵玄卻仿佛沒有看見一般,並未對這條蛇的攻擊做出反應。

  炎爍急得想沖過去,卻見空中一個影子飛速滑下又飛起,也帶走了那條在他們看來危險之極的蛇。

  戾抬頭看向天空,迎面澆下一臉的蛇血。

  啪!

  一個蛇頭被扔下。

  顧不得抹開面上的蛇血,戾看著滾到腳邊的蛇頭,突然感覺渾身無力,腿腳發軟。

  呼!

  一個比人還要高得多的身影抖動翅膀,降落在地面,那條平時猖獗無比的蛇,已經沒了頭,剩下的身軀,正在被那隻大鳥撕扯。

  鋒利的鳥爪輕易將蛇身上的肉撕扯下來,開膛破肚,蛇血飛濺。

  大概曾經經歷過被蛇從空中拖下地的恥辱之事,喳喳最討厭的生物,就是蛇。撕扯起來也毫不留情。

  炎爍看著救了自己的年輕人,對方手臂上的圖騰紋,和昨晚上他自己手臂上所顯現出來的一模一樣!!

  再看看剛才降落的那隻大鳥,撕扯著蛇身的爪子上,一個清晰的圖案印入炎爍的視線中,讓他呼吸為之一重。

  部落……

  炎角部落的圖騰……

  炎爍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一般,全身顫抖,回頭,看著那位今天才第一次見面的年輕人,一步步走過來。

  邵玄來到炎爍面前,咧嘴一笑,說道:「自我介紹一下,炎角部落,邵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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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三章 如此大力

  炎角部落!

  住在游人區域的人,有不少曾經和炎爍比較熟的,一起進山狩過獵,自然也聽炎爍說過「炎角部落」。只是,當時他們都覺得炎爍瘋了,依然沒面對現實,就算炎角部落還存在,那也肯定只是一個小部落。

  小部落的產生和滅亡每天都有發生,即便炎爍所謂的「炎角部落」火種尚在,也持續不了多久吧?

  但是,現在看來,似乎並非他們所想像的那樣。

  一個小部落的年輕人,能夠有這樣的力量?幾乎輕而易舉,就將那個給他們造成了無數麻煩的帶蛇奴隸給打在那兒動彈不了了。

  一個小部落能擁有比人還大很多的鷹?看看那條被撕扯得慘無蛇樣的大蛇,就知道這隻鷹可不是僅僅大而已,那爪子抓在人身上能直接將人釘死。

  部落,多讓人羡慕的詞。

  本以為今天炎爍一家人都會被那個奴隸給殺了,卻不想,事情突然逆轉。

  有了部落,便有了歸屬。

  他們的火種依舊在。

  炎爍的苦難日子,到頭了。

  其他人都明白的事情,炎爍自然也知道,只是,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從很小的時候他就幻想著有一天能回到祖輩們所說的炎角部落。每次孤獨作戰的時候,他就想著,炎角部落,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地方?那裡的人如何?部落大不大?裡面的圖騰戰士強不強?

  而現在,他看著面前這個比自己要年輕得多的人,抬手之間就解決了麻煩,再看看旁邊那隻扯著蛇肉的大鳥,激動的有些哽咽,無所適從。

  邵玄目光越過炎爍。看了看屋子裡的三個人,那是炎爍的妻子兒女,再看看那個不大的幾乎馬上就要垮塌的木屋子。心裡歎息,看來。這位族人,過得並不好。

  而且,還是個游人。

  既然是游人,就說明這裡沒有他想找的「炎角部落」,當年分裂出去的另一支到底發生了什麼,邵玄不知道,不過,現在也不是詢問這個的時候。

  從獸皮袋裡掏出一些肉乾。塞到炎爍手上,看了看屋子裡的三人,邵玄示意炎爍先去安撫一下受驚的妻兒。

  炎爍的木棚屋,是不能再繼續住下去了,不過,邵玄手裡有水月石,只要多付出一些報酬,總能解決。至於以後……以後該如何,待會兒得跟炎爍好好談談。

  炎爍顫抖著手,拿著邵玄給的肉乾。神情恍惚地走進屋,還差點被倒在一旁的木牆給絆住。

  炎爍的妻子已經擦了臉上的淚,緊緊握了握炎爍的手。歡喜地道:「真的在,炎角部落真的在!」

  因為祖輩同樣都是游人,炎爍的妻子從未想過能加入一個部落,不同於炎爍的情況,她們的部落在很早以前就被滅了,真正被滅了火種,成為游人。而現在,炎爍能找到炎角部落並加入進去,她自然也能跟著進去。

  艱難的日子。到頭了啊!

  夫妻倆都非常激動,還是炎爍的妻子先反應過來。想讓邵玄進屋,可想起如今屋子的情況。又有些尷尬,她也看到了邵玄剛才的行為,總覺得面對邵玄的時候很是拘束,那可是真正的圖騰戰士。

  「沒事,嫂子你們忙,我自己先坐會兒。」說著邵玄往周圍看了看,本想拉兩塊木板疊起來當凳子坐,可看到上面的逆起的木刺,還是放棄了。

  視線放在兩百米遠處的河岸,邵玄心頭一轉,往那邊走了過去。

  邵玄一動,周圍的人就同時看向他,視線隨著邵玄而移動,他們想看看這個圖騰戰士又要做什麼。

  炎爍一家也疑惑地看著往河邊走的邵玄。

  「他是不是生氣了?剛才不是說想坐一坐的嗎?莫非因為我們家沒有坐的地方?」炎爍的妻子擔憂地道。

  「應該不是。」炎爍並不覺得炎角部落的人會因為這樣的原因而生氣。

  將手裡剩下的肉乾遞給女兒,炎爍看著邵玄的背影,其實他也擔心這個突然出現的同部落人會拋棄自己一家。

  不過,看看那隻正在繼續吃蛇的鷹,並沒有要離開的樣子,炎爍心下微定。

  邵玄朝著河岸走,在那裡,有一塊兩米多高,三米來長的橢圓形大石頭,平時有來往的人在那邊靠岸的時候,會將木筏的草繩綁在那塊大石頭上。因為石頭太大,又重,就算是一些圖騰戰士也懶得去搬動它。

  此時,河岸邊有人靠著石頭坐在那裡,手裡還拿著剛烤過的肉。

  這是幾個剛用找到的石料跟遠行隊伍換了食物的人,同樣是游人,也有強弱之分,他們算是游人居住區比較強的人了,而且還是抱團的,其他游人也不敢去得罪他們。

  在游人區,他們幾個的生活是最好的,也比較霸道,他們在山裡找到了果樹,不會讓其他人摘一個果子,看到有人獵到小型的獵物,他們還會動手搶。所謂人多勢眾,這幾個聚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其他游散的人也不敢去跟他們硬拼,硬拼的人都已經死了。

  剛才邵玄打那個奴隸的時候,他們幾人也看到了,還幸災樂禍過,因為他們也沒少在那個奴隸手下吃過苦頭,尤其是打頭那個,私下還幻想將那人身邊的蛇給烤了。

  不就是個奴隸嗎,為了顯擺自己的力量,總在身上纏著那麼大一條蛇,以顯示他強於游人的能力,畢竟,不是誰都能承受那條大蛇的重量而行動自如的。還有平時那拽樣,他以為裝就能裝出奴隸主的氣勢了嗎?

  因此,他們看到那個帶蛇的奴隸被打,心裡暗爽不已。但現在,看著邵玄直直朝他們過來,幾人心中忐忑。

  「頭兒,他……他朝我們走過來了!」一人低聲道。

  「我知道!」被成為「頭兒」的那人壓著聲音道。

  「他想做什麼?搶食嗎?!」游人區平時遇到最多的就是搶食了,他們首先想到的,自然也是這個。

  「他不會是想替炎爍報仇吧?」他們以前也找過炎爍的麻煩,後來因為炎爍的力氣確實比其他人都大,是個硬茬,平時炎爍與他們也沒什麼衝突,他們便懶得花費更多的時間在炎爍身上,找過幾次麻煩就沒理會了。

  看著邵玄越來越近,幾人心中越發不確定,然後,他們便做出同樣的動作——將還沒烤熟的肉從火堆上拿下來,也顧不上燙,趕緊塞進嘴裡。這樣,對方就搶不到了吧?

  邵玄走過去,只是掃了他們一眼,便朝靠著石頭的那個人過去。

  那位「頭兒」看著邵玄朝自己走過來,塞肉的動作更急了,手還有些發抖。剛才那個帶蛇奴下場如何,他現在還能清楚回想起來。

  垂著頭,那位「頭兒」沒敢看邵玄,腮幫子都鼓起來了,嘴裡全是肉,咽都沒來得及咽下去,就又硬塞了一塊,撐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麻煩讓一讓。」

  那位頭兒聽到頭上的聲音傳來。

  要是平時游人區的其他人這樣,他們早就動手了,但看看那個被打得現在還沒能從地上起來的帶蛇奴,領頭的那人心中糾結,是打呢,還是將手裡沒吃完的肉交出去呢?是不是還得先賠罪?

  「讓一讓。」上方的聲音再次傳來。

  這次,那位「頭兒」回神,反應過來了,趕緊挪了挪屁股,覺得挪得不夠遠,又挪了一些。還打算看看自己的同夥如何,一扭頭,他就發現,那幾個早站起來跑了,遠遠看著這邊。

  真到這種時候,幾個人甩隊友甩得如此乾脆,即便陷入困境的人是他們的頭兒。

  瑪的!

  那位「頭兒」心中暗罵,想著,自己是不是也站起來跑了算了,應該不會激怒這人吧?

  可是,還沒等他起身,就發覺有些不對勁,周圍低聲的議論似乎也為之一靜。

  發生什麼事了嗎?

  感覺周圍的人看這邊的眼神很詭異。

  那位「頭兒」猶豫著要不要回頭看看,很快,他就發現,旁邊的地面上,有一片大大的陰影,影子還在動。

  這是……

  有些僵硬地轉動脖子,他看向那邊,然後,他就看到那塊,他們平時幾人合力也難得挪動的大石頭,被人輕易舉了起來,舉起來不說,對方還將石頭拋了拋,像是在掂量東西似的。

  「噗……咳咳!」

  被刺激得太狠,情緒波動太大,那位「頭兒」差點將嘴裡塞滿的食物全給噴出來。

  而跑遠看著這邊的人,也全都鼓著腮幫子,張著嘴,還能看到裡面塞滿的半生不熟的肉。一個個瞪著眼,恨不得將眼珠子都瞪出來似的。

  在這樣一個經常有人口流動的地方,他們也見過一些圖騰戰士搬動大石頭,但他們還真沒見過誰這般輕鬆的,簡直就好像搬起來的不是石頭而是塊小木頭一般。

  邵玄舉著雙臂,將石頭往炎爍一家所在的那邊搬過去,中途還因為地面上一處凸起,邵玄直接舉著石頭跳了過去。

  周圍的人:「……」

  炎爍的妻子看著邵玄輕鬆搬著那塊大石頭過來,眼皮跳了又跳,對炎爍道:「我現在相信你說『炎角部落的戰士能輕易扛起一隻熊』的話了。」大概一隻熊到了他們手裡,也只是被拋著玩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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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 16:43: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七四章 奴隸主

  邵玄舉著一塊大石頭,從河岸邊快步走到炎爍的家門口,用腳將地上一些木塊踢到邊上,將石頭往地上一扔。

  嘭!

  就算是站得比較遠的人,也感覺地面震了震,更別說炎爍一家了。

  近距離的震動,讓本就不怎麼結實的木屋,又塌了一部分。

  裝逼過頭了。

  邵玄摳摳鼻翼,抱歉地朝炎爍一家笑了笑。

  「咳,那什麼,我待會兒幫你把屋子修一下吧。」邵玄說道。在部落的時候,建個大屋子也花費不了多久,他跟著濮部落的人擠小地方,不過是嫌麻煩而已,就呆個兩三天,建個屋子沒必要,而且,人生地不熟的,在安排好的地方比較安全,省心。

  不過,現在遇到同部落的人,那就另當別論了。

  炎爍一家一點沒生氣,反而眼裡都亮晶晶的,都看著邵玄。邵玄強大,部落也肯定是強大的,部落越強大,在這樣一個世界才能站穩,長久存在。

  難怪祖輩們一次又一次叮囑兒孫們,記住自己的部落,等待回歸的那一天。現在看來,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邵玄將石頭扔這兒之後,就跳上去坐著了,等炎爍一家人稍微緩一緩,他再跟炎爍談事情。至於眾目睽睽之下搬大石頭,也只是起到一個震懾的作用,或許在別的地方這不算什麼,但在這裡,還是有用的。

  看著那邊其樂融融,想儘量縮小存在感的戾,恨不得有多遠跑多遠,邵玄的一系列行為,已經讓他膽戰心驚。

  看了眼依然痛苦地跪在那裡的帶蛇奴,看看腳邊斷了的蛇頭。戾深吸一口氣,轉身就跑。

  可是,他轉身剛跨出一步。一根木棍破風而來,穿過了他的胸口。

  木頭的兩端都沒有削尖。卻依然強行穿透了戾的胸口,戾幾乎還未察覺,就已經中招。

  跪倒在地,戾使勁撐著眼皮,想看看是誰扔過來的木棍,卻看到遠處,一團金光緩緩而來。

  所謂的金光,自然不是什麼特殊的發光物體。而是那位穿著金色毛皮的奴隸主。

  昨天邵玄看,那位奴隸主還披著帶黑色斑點紋的獸皮,今天又換了件。金色的獸毛反射著太陽的光,讓那位奴隸主看起來相當惹眼。

  似乎,這位奴隸主非常喜歡使用這樣的方式,來彰顯他的高貴。作為擁有不少奴隸和財力的奴隸主,獸皮什麼的,的確不缺。

  邵玄從濮部落的其他人那裡得知了這位奴隸主的一些資料。奴隸主名叫軾疏,過來沒幾年,有時候會在這裡呆一段時間再離開。有時候又很長時間不見人影。他手下有不少人,也用不著他親自去管。

  都說濮部落遠行隊伍的大頭目跟軾疏關係不錯,所以才能在這裡得到一些優待。可邵玄覺得,泛寧在面對軾疏的時候,可沒那麼自然,甚至帶著小心。

  軾疏是個非常危險的人物,奴隸主的殘酷是大家心裡都明白的,表面的笑,並不一定為真,笑裡還能藏刀。

  穿得金閃閃的軾疏緩緩走過來的時候,面上還帶著微笑。就好像,剛才殺了戾的那一棍子不是他踢的一樣。

  在這位奴隸主身邊。還跟著兩個人,那也是他的奴隸。只是,那兩個人在軾疏所擁有的奴隸中,地位較高,不是戾一起那位帶蛇奴所能相比的。

  在眾人都看著一身金閃閃的軾疏的時候,邵玄則抬眼看向天空。剛才那位奴隸主,踢出去的木棍,可不止一根。

  天空中,一個長影從高處急速下落。

  噗!

  原本被邵玄打跪在那裡一直沒能起來的人,喉嚨處被從後方斜穿而過。

  他看著自己的血沿著木棍朝下流淌,似乎想說什麼,喉嚨裡卻根本發不出其他聲音,而原本在他脖子上顯現出的那些鎖鏈狀的紋路,則從傷口處朝著周圍開始消失。

  他抬起手臂,很想抓住從旁邊走過去的人,卻發現,五步不到的距離,有如天塹,無法觸及。只能看著那一團金色,從旁邊緩緩經過。

  當所有的鎖鏈紋消失之時,不久前還經常來游人區囂張的人,無力垂下手,沒了氣息。

  周圍的人只覺一股寒意直竄腦門,對那位奴隸主的忌憚更深了。

  邵玄看著直直朝自己過來的奴隸主,他裡面穿著的是麻布做成的衣服,比濮部落人弄到的那種粗糙麻布要更好很多。而軾疏的腰間,也用皮繩掛著一個打磨非常精細的石鉞。

  那個石鉞並不大,鉞體扁平,刃部寬闊,弧的曲度有些大,兩角微微上翹。鉞身還有一些花紋,能看出那些花紋都是經過非常精心的雕刻而成的。而這種精心製作的石鉞,肯定不是用來伐木砍樹的,這種精的原始兵器樣的東西,看上去只是一種掛在身上的飾品而已。

  除此之外,邵玄還從軾疏身上感受到了傳承之力的動靜。

  奴隸主這種人,就好像是部落裡首領和巫的結合體,擁有絕對的領導權,也擁有一些類似於巫的能力,只是,他手下的奴隸,就沒有部落的戰士們那般好運了。

  軾疏看了看旁邊的喳喳,又回頭對邵玄道:「抱歉,底下的奴隸不聽話。」

  顯然,這位奴隸主已經瞭解了事情的始末,卻並未如其他人所想的那般,對邵玄出手,但也沒有如他口中所說的道歉的意思,反而還饒有興致看著喳喳吃蛇。

  看了會兒,這位穿得金閃閃的奴隸主,才帶著人離開,似乎過來就只是為了處決兩個不聽話的奴隸一般。但邵玄猜測,那位奴隸主的目標並非如此,剛才軾疏的視線在喳喳的腳上停留了好一會兒。

  軾疏的注意點,應該是炎角部落。

  莫非他知道炎角部落的事情?

  不少奴隸主會經常行走於大陸各處,或許他真知道也說不定。只是,看軾疏那樣子,是不打算多說的。

  軾疏離開,他身邊的人也帶走了那兩個被殺的奴隸,只有地上的兩攤血跡告訴大家這裡發生過怎樣的事情。

  離開了游人區域之後,跟在軾疏身邊的一人請示空缺出來的位置。

  「殺了也就殺了,再提拔一個便是。」軾疏不在意地道。

  旁邊那人恭敬地彎著腰應了一聲,軾疏的回答如他所料,或許這位奴隸主連那兩個奴隸的名字都不知道。

  奴隸的級別分為「隸」、「僚」、「僕」、「台」等,而「台」之下的那些奴隸,皆是下等的不入流的奴隸。那位帶蛇奴只是負責給主養蛇而得到了更大的力量,但他的級別相比起「台」,仍舊還差一截,根本不值得這位奴隸主去記住名字,低等的不入流之人的生死,奴隸主自然也不在乎。

  在軾疏離開之後,邵玄便跟炎爍聊了聊。

  接下來邵玄肯定是要去一趟中部的,需要打聽點消息。而以炎爍現在的能力,去中部太過危險,再加上他還有妻兒,邵玄也不可能都帶上,他對中部的形勢並不瞭解,只知道那邊的人很多都很強,在情勢未明之前,帶著這些人並不方便。

  炎爍也知道自己一家不好跟著一起前往中部,便想繼續留下來。等邵玄從中部回來,他再跟著一起。

  邵玄本打算讓炎爍換個地方居住,那位奴隸主可不好相處。炎爍拒絕了。

  「不用,那位奴隸主真想殺人的話,不會等著,就像戾他們一樣,當場就下手了。既然他剛才沒對我們動手,短時間內,他也不會動手。」炎爍對於那位奴隸主還是有些瞭解的。

  「而且,在這裡我還熟悉一些,周圍是什麼樣的人也瞭解,換個地方的話,就未必了。」炎爍說道。

  邵玄想了想,也是。他在這裡只認識咢部落和濮部落的人,濮部落不會讓外部落的人在部落內久住,而咢部落那邊又太遠,根本沒人往那邊走,炎爍一家也不能自己過去,路上太危險。

  思來想去,還是炎爍的想法比較實際。

  「那你們就暫且住在這裡,我幫你們建房。」

  有了邵玄的幫忙,新的木屋很快就能建好,而昨晚上過來找炎爍的那個人,因為身上的傷,晚上一直暈乎乎的,今天很晚才醒,一起來就聽到別人討論炎爍這邊的事情,趕緊過來了。

  作為曾經一起戰鬥過的夥伴,炎爍也想拉他一把,趁現在對方還沒過去找奴隸主,讓他跟自家住一起。

  新建的屋子比以前要大一些,多住一個人完全可以。

  邵玄也覺得可行,多個人還能與炎爍等人相互照應一下。

  「等我從中部回來,就帶你們回部落。」邵玄給炎爍留下了一些水月石,還打磨了一些石器給他。

  相比起以前,炎爍現在的力量大了點,維持生計是絕對可以的,說不定還能獵到不少獵物。

  等濮部落離開的那天,邵玄與炎爍一家暫時告別,跟著擴大的組合遠行隊伍,繼續前往中部。

  據炎爍所說,他不太清楚當年的部落到底發生過什麼,但他知道,與他一樣的游人應該還有不少。

  若是能夠找到這些人,邵玄到時候能一起帶回部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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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五章 戴面具的人

  再次啟程,隊伍壯大了。除了濮部落這邊的人之外,還有來自其他部落的遠行隊伍。

  隊伍擴大之後,熱鬧多了,邵玄也能聽到不少其他部落的八卦消息,休息的時候也會去跟人打聽一些事情。

  幾天下來,邵玄瞭解到不少新資訊。

  邵玄手裡有一張地圖,他自己繪製的,先祖留下的地圖已經不能用了,近千年過去,高嶺變平原,平原變山河,變化太大,部落的組成和分佈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邵玄需要繪製一份最新的地圖帶回去,以免到時候部落渡河之後舉步維艱。

  此刻,一位經驗豐富的遠行者,正跟邵玄說著話,講述當年的見聞。

  「當初我們還沒有走這條路,而是走的另一條,後來那邊爆發了部落之間的戰爭,到現在還沒平息,我們就暫時改的這條了。那條路線的河比這邊要寬闊很多,還有兩種顏色呢!那條河旁邊有個部落,他們做木筏很厲害,那邊的木筏是我見過的最大最結實的!若是我們也能有那樣的木筏就好了。」那人回憶著,眼中帶著羡慕之色。

  見邵玄一臉的疑惑,那人還跟邵玄比劃了下,詳細說了說他口中的「最大最結實的木筏」。

  聽完對方的描述之後,邵玄頓了頓,道:「那是船吧?」

  「對對,他們那邊就叫船。」

  那人繼續回憶,說了些曾經的見聞,只是,幾年過去了,很多記憶有些模糊。

  邵玄將這些記了下來,如果有時間。他想去那邊看看,到時候部落的人要過河,也需要船的。在沒有金屬的時候。如何製造出大的船,邵玄還真沒把握。能從那邊學點技術最好了。

  「我記得那邊也有不少游人。」另一位遠行者不甘寂寞,湊過來聊。

  「好像是,不過只是幫著抗樹劈木頭而已,哎,聽說那位奴隸主也去過那邊,還帶走了不少奴隸呢。」之前那人說道。

  奴隸主為了擴增自己手下奴隸的數量,總會去一些地方撈人,那些戰敗的沒了火種、部落被滅的游人。便是奴隸主們最喜歡下手的目標,不過,他們並不會在那些部落被滅之後立馬就過去找人,而是等個一兩年,讓那些游人們看清形勢,受到挫折和打擊之後,近乎絕望的時候,再過去。到了那時候,一些受了不少苦的游人,不僅不會避開奴隸主。反而還會主動貼上去。就如戾一樣。

  為了得到更多的奴隸,奴隸主會到處走動,而之前邵玄遇到過的軾疏也同樣的。邵玄聽那兩人說的時候。瞭解到了一些軾疏以前去過的地方。

  邵玄暗暗將那幾個地方記在心裡,他懷疑軾疏見過和炎爍一樣的人,或者見過炎角部落的圖騰紋,不知道其中有沒有可能是在他找奴隸的時候見到的。

  不管如何,邵玄打算在經過那些地方的時候,找找看。畢竟,依照炎爍的祖輩們所傳下來的話,應該還有很多游散的人分散在各處,這些年下來。若是一代接一代活著,也能有不少人了。

  河那邊的炎角部落人口並不多。想要擴大,首先要做的就是將分散的炎角部落人給召回來。

  「除了那幾個地方之外。我們後面要經過的草原那邊也有很多游人,經常有奴隸主過去。」一個遠行者說道。

  邵玄看了看地圖上所畫的並不全的那片區域,那裡就是草原,遠行隊伍並不會深入,只是從草原的邊界區域過去。草原上有不少部落,那邊的人也很彪悍,遠行的隊伍一般不會往裡深入。

  正說著,旁邊的矞突然道:「快看前面!」

  邵玄的視線從地圖上離開,往前方的水面看過去。

  在前方的水面上,飄著一些人,每個身上都有致命的傷痕。

  「前面發生戰爭了嗎?」有人問。

  「看起來規模還不小。」

  周圍的人議論著,而幾個遠行隊伍的頭目們也聚在一起商議,最後決定暫且靠岸休息。

  「先休息一下吧,派點人去前方查探,若是有部落在戰鬥,咱們就先避開,或者等一等,等那邊結束了在出發。」前面一人說道。

  木筏邊上的人劃動著木槳,等木筏靠岸之後,邵玄和周圍的人自發將木筏綁在岸邊的樹或大石頭上,將自己的包裹獸皮袋等也隨身帶著,誰也沒放在木筏上,因為說不準,什麼時候就得棄木筏逃生,畢竟,這裡可不是自己部落,尤其是在發生戰亂的地方,格外危險,容易殃及池魚。

  頭目們各自派了十來個人,去前方打探情況。

  「邵玄,走,看看這周圍有沒有野獸,獵一隻吃。」矞說道。

  休息的時候,隊伍裡的人可以在附近狩獵,只要不跑遠就行。跑遠了,隊伍出發若是沒見到人,不會等的。

  「行。」邵玄跟旁邊的人說了聲,若是隊伍這邊出發的話,讓他們招呼一下。

  出了部落之後,邵玄吃凶獸吃得少了,一般獵到的都是野獸,而有凶獸分佈的地方,這些人又不去。

  有些懷念凶獸肉了。

  喳喳不知道又去哪裡獵食,那貨對食物的要求比較高,一般的野獸看不上,不過,喳喳沒掉過隊,就算暫時離開,也能很快追上隊伍,邵玄並不擔心它。

  「快看,那邊有隻鹿!」矞指了指一個方向,興奮地道。然後快速掏出他的吹箭筒,毒刺作箭針,放入其中,小心接近那邊。

  他得抓緊時間,不然讓遠行隊伍裡其他人搶先,就沒得吃了。

  矞悄然往那邊靠近,邵玄也跟上去。不過,邵玄總覺得周圍有點不對勁,不一定是什麼危機,但似乎發生過什麼事情,潛行的時候也多了幾分小心謹慎。

  在離那隻鹿差不多距離的時候。矞將吹箭筒出箭針的口對著那邊,另一端則放入口中。在吹的時候,矞的腮幫子還鼓了鼓。

  嗖!

  箭針出膛速度很快。而吹出的箭針,也準確射中了那隻鹿。

  箭針的毒不是致死性的劇毒。而是一種非常厲害的麻痹毒藥,被射中的鹿,箭針刺破鹿的表皮,毒蔓延開來。

  那隻鹿感受到被攻擊之後,想要快跑離開,可剛跑兩步,就有些踉蹌了,數步之後。摔倒在地。

  「嘿!成了!」

  矞興奮不已,準備過去收拾獵物,卻被邵玄給拉住。

  「怎麼了?」矞疑惑地看向邵玄。

  邵玄沒回答,而是朝一個方向抬了抬下巴。

  矞看過去。

  在離那隻鹿不遠的樹林裡,有一些鳥飛起來。大概因為剛才鹿跑動和摔倒的動靜,驚動了它們。

  「那些鳥怎麼了?」矞還是不太明白,想了想,無奈地道:「你該不會是想吃那些鳥吧?雖然那幾隻鳥也不算太小,但不好抓啊,有了鹿。咱吃那些鳥幹什麼?」

  邵玄沉默地看了矞幾秒,說道:「那些是食腐類鳥。」

  「食腐類?」

  「吃屍體的。」邵玄指了指那邊,「數量還不少。」

  剛才因為鹿的動靜。驚起了一些鳥,但邵玄相信,那只是一小部分,還有很多根本就沒飛起來。而剛才驚飛起來的鳥,很快就飛了下去。

  若是沒有吸引它們的食物,它們何必呆在地面?

  矞面色一凝,將吹箭筒收起來。也顧不上那隻鹿了,相比起小命,吃的可以先放一放。

  因為風向的原因。他們過來的時候,並沒有聞到什麼怪味。再加上靠河岸的地方開了很多花,花香四溢。干擾了嗅覺,這才沒有在第一時間察覺到。

  「過去看看?」矞說道。

  還沒等邵玄回答,矞已經掏出身上的石刀,朝著那邊過去。

  邵玄看了看周圍,暫時沒發現周圍有其他人,也提腳跟上。

  離那邊越來越近,由於樹叢茂密,尚未能見到那裡的情形,只是,隨著靠近,邵玄已經能夠聞到那股不太好的氣味了。

  除此之外,還有那些食腐鳥啄食的動靜,大概搶食的太多,相互之間還會打架。

  小心撥開遮擋在前面的樹枝,邵玄便看到了那股氣味的來源。

  死人,很多死人,相比起河面上飄的那些,這裡的要更多,而且,因為沒有河水的沖洗,地面上都流了一層的紅色血跡。

  他們的穿著和河面上那些人差不多,應該是同一個部落的,而這樣的情形,顯然是被屠了。

  「這些人……」

  矞正準備說什麼,卻突然發現,這人堆裡,還有個胳膊在動。

  「還有活人?!」

  聽到矞的聲音,被壓在下方的人掙扎了下,將上面的人推開,露出一張滿是血跡的臉,身上只有一處傷口,卻險些致命,其他人身上也多是一刀致命的傷。

  原本在地面啄食的鳥,因為察覺到活人的出現,很多都叫著飛起來,但也有的貪食,仍然留在地面。

  「救……救我!」那人顧不上周圍那些鳥的啄咬,朝著矞和邵玄這邊爬過來。

  矞皺了皺眉,往後退了一步。他一不認識這些人,二也不想捲入部落之間的鬥爭,他只是個遠行者,不是來找麻煩的。

  「咱們離開……」矞還沒說完,就聽到嗖的一聲。

  噗嗤!

  正朝著矞爬過來的人,被一根長矛穿透,釘死在那裡。

  邵玄抬眼朝一個方向看過去,在那邊,一棵樹上,站著個人。

  一個戴面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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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六章 千面

  站在樹枝上的人,身上穿著的獸皮並沒有毛,那是經過更精細處理過的皮。獸皮衣上的斑紋看上去跟這片山林非常像,深綠色與淺綠色交錯著,若是隱藏氣息於樹林之中,肯定難以被人發覺。

  這樣的穿著,其實也並非特例,氣溫稍暖的時候,邵玄見過的很多人都會穿這樣的獸皮衣。而樹枝上的人,最特別之處在於,他面上的面具。

  乍一看去,像是特意戴著的畫著花紋的面具,可實際上,這個面具,是他們面部骨骼的一部分所特化,而那些面具上的紋路,則是因圖騰之力而顯現出來的圖騰紋。

  無形的殺氣蔓延開來,周圍那些原本正在啄食腐肉的鳥們,也都爭相扇著翅膀離開。

  聚在屍堆的鳥非常多,這些鳥同時飛起,就像是拉開了一面黑色的紗幔,對面的人影也顯得隱隱約約。

  矞咽了咽唾沫,手攥緊石刀,刀尖不自覺朝著那邊,防備著出現的人。對方何時出現的,他竟然沒有一點察覺!

  而在這些鳥飛起的同時,一道人影從高處躍下,閃電般劈開這面由食腐鳥組成的黑色幔帳,直奔向矞,對著矞就是一刀劈下。

  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僅僅只有這一刀而已,但這一刀卻讓矞感覺似乎有上千萬的刀刃迎頭劈下,來自這一刀的威勢瞬間而至,似乎不管他躲向哪裡,這把石刀都會緊追而去。

  矞的表情凝固了,身體仿佛陷入泥沼一般,想要掙扎,身體卻不聽使喚,掙扎開了,再想躲避。卻已經不可能了!

  這一刻,矞後悔了,相當後悔。

  幹什麼要往這邊來?拖了鹿離開不行?離開部落前爺爺怎麼說來著。不要過度好奇,發現異常就應該遠遠離開!

  矞聞到了有生以來。最清晰的死亡氣息,或許下一刻,他就會跟屍堆裡那些人一樣,一刀劈了被人扔在這裡,成為天空中那些徘徊不去的食腐鳥們的食物。

  突然,一隻手抓住他的肩膀,將他急速向後拖拽,一把打磨得非常鋒利的石刀。出現在了他的頭上,擋住了迎頭劈下的這一刀,雙方毫無花哨地撞擊上,相撞之處,石刀細細的碎屑飛濺。

  處於雙方刀氣之下的矞心頭狂跳,有種劫後餘生的顫抖感。但他也知道現在不是多想的時候,若不是邵玄這一下,他就跟屍堆裡的那些人一個下場了。站在這裡他也幫不上忙,趕緊往後挪了幾步,給邵玄空出更多的地方。

  雖說對方的氣勢非常強。剛才矞就是被這突然而來的氣勢給鎮住,而沒能立刻反應,可對於經常在山林裡與那些凶獸們拼殺的狩獵者。邵玄也面對過善於隱藏和突擊的凶獸,自然能夠應付得來。

  他一手握著石刀的刀柄,另一隻手在甩開矞之後,就用手掌托上了刀背,雙手持刀,扛住對方這突然而來的一刀。

  若是普通的石刀,硬架住這一下的話,大概瞬間就報廢了,而邵玄現在手中拿著的這一把。是巫給邵玄的一把刀,也是曾經他從石蟲王蟲的地盤上找到先祖的時候帶回去的石器之一。在他離開部落的時候,巫特意讓人打磨了之後給邵玄帶著的。

  離開部落的時候。帶著的刀中,除了老克再次打磨好的牙刀之外,就是這一把了。牙刀經過數次缺損打磨,已經縮小了很多,而這一把石刀,則要大一些,平日裡跟人交戰的時候,邵玄都是用這一把。

  架住這一刀的刹那,邵玄感到了一股強勢的刀氣,通過石刀,直撞雙臂。不過邵玄也不怕,帶著圖騰紋路的手臂猛地用力,強硬地將對方推了出去。

  被推開的人兩個起落迅速後退,直到退回剛才他所站的那棵樹下,盯著邵玄,從面具中露出來的雙眼透著疑惑和驚訝。

  在矞想著要不要將獸皮袋裡的毒刺拿出來的時候,那個戴著面具的人,就快速離開了,沒有再對它們進行攻擊。

  仔細感知了一下周圍之後,矞長舒一口氣。

  從對方突然的暴起劈殺,到邵玄擋住對方這一下之後,對峙的片刻安靜,再到雙方分開,對方離去,不過一個呼吸的時間而已。

  矞原以為,能熟練掌控如何使用蛙毒,就能有自保的能力,現在看來,自己還嫩得很,很多時候絕對的實力壓制,根本不會給你用毒的時間。

  現在矞還能清晰回憶起剛才被那一刀迎頭劈下時,無處可逃的似乎全身血液都被凍起來的冰寒感。

  「嚇死我了!」矞長長喘著氣,也不嫌棄這裡的腐臭味,就算是更臭的氣味,也比死亡好。

  「謝謝啊,邵玄,要不是你,我就和那些人一樣了。」矞說道。他沒想到,邵玄竟然會這麼厲害,原以為這個跟咢部落一起出現的人,不過是個不知名的小部落人而已,卻沒想到,年紀比自己小,實力卻比自己要厲害。難怪在出發前爺爺讓他在路上時跟著邵玄,卻沒說讓他跟著其他濮部落的人,想來,老頭早就看出來了誰強誰弱,果然,論眼力,他還比不上家裡那老頭。

  「咱們還是趕快離開吧。」邵玄看了看那些又飛下來的食腐鳥們,說道。

  「對對,還是趕緊離開。」矞轉身就跑,跑了幾步,轉個彎,朝那隻鹿的地方過去。

  吹箭筒所吹出來的箭針上塗抹的蛙毒太強,那隻鹿依然躺在那裡。

  矞也顧不上將鹿宰了,拖著鹿就離開,他現在只想趕緊離開這樣一個充滿了死亡氣息的地方。難怪遠行隊伍裡的那些人一碰到部落戰爭就趕緊避開,還真會被牽連。

  等終於看到岸邊休息的隊伍,碰到在周圍活動的人,矞才放緩了步子。這時候他才想起剛才的疑惑,看向邵玄:「你說,剛才那人是哪個部落的?對方很強啊。」

  邵玄回想了一下對方那個面具臉,說道:「千面。」

  這樣的部落,據邵玄所知,只有一個,也是到現在為止,邵玄見到的第一個,在炎角部落先祖所傳下來的獸皮卷上有記載的部落之人——千面部落。

  據先祖所記載,這個部落裡圖騰戰士覺醒之後,他們會形成具有自身特點的面具,而那樣的面具,其實是在使用圖騰之力的時候,面部的骨骼特化,覆蓋住了整張臉而已。

  千面部落的每一個人臉上的面具都是不同的,就算看上去相同,但也肯定會有一些細小的差別,就好像,世上沒有兩片一模一樣的樹葉。

  千面部落裡,有的人所形成的面具非常猙獰,如惡鬼一般,而有的,則非常普通,或者看上去非常平和;有的帶笑,有的帶怒,千萬個人,就有千萬個不同的面具。這就是千面部落。

  而千面部落的圖騰紋,就是一個詭異的面具,邵玄曾經在炎角部落近山腳區山洞的石室牆壁上見過,石室的壁畫後面,那個如人臉面具一般的圖案,就是千面部落的圖騰標誌。

  「千面?」聽到這個詞,矞一時還沒反應過來,但想了想,回想起了些事情,一臉的震驚,「『千面』部落?!」

  千面部落,對於一直居住於邊緣地帶的濮部落人來說,太過遙遠,但是矞也聽不少人說過千面部落的事情。雖然只是一些傳言,很多有些誇大,但也不可否認,千面部落,是一個強大的部落。

  「那些被殺的人到底怎麼惹千面部落了?我記得,隊伍裡他們畫的地圖上,千面部落所在的地方離這裡還有些遠,沒大事的話,是不會來這裡的。」矞猜測著這場看似部落戰爭其實是單方面屠殺的事情起因。

  「誰知道呢。」邵玄心不在焉地道。

  能夠被炎角部落的先祖們所記下來,心心念念的,還被畫在壁畫上的部落,怎麼也得跟當年的炎角部落一個級別,若是實力相差太大,也不至於當年的先祖們那般態度。

  既然矞說千面部落在這裡屬於強大的部落,而且還一直非常有名,那麼,當年的炎角部落,是否也是和千面部落一個級別的?

  現在邵玄還無法得知,近千年過去,有的部落消亡,新生部落出現,盛者衰,衰者亡,也有由弱變強的部落,還有如千面部落一樣一直強大的部落。只是,已經沒有誰記得炎角部落了。

  這真是個悲哀的事情,若是部落裡那些逝去的先祖們知道的話,不知道會不會哭著從火塘裡爬出來。

  邵玄和矞回到遠行者隊伍之後沒多久,被幾位頭目派出去打探情況的人也回來了。

  「被屠的那個部落,聽說是去搶了千面部落的火晶,還殺了幾個落單的千面部落的小孩,被追殺到老巢,將整個部落全給屠了,火種都滅得乾乾淨淨。」

  「嘖,他們怎麼敢去惹千面部落的人?」

  「就是,那不是找死嗎?我們平時碰到那些大部落的人,即便是小孩子,我們也不敢亂得罪。」

  大概,那些人原以為會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卻不想竟帶來了滅頂之災。又或許,他們也想到過,只是,貪欲,總是會讓去冒生命之險。

  聽著周圍人的議論,邵玄還有種不同的體會。強大的部落,就算是戰鬥力還弱的小孩子在外面,也有很多人不敢亂惹,像今天這樣的事情,畢竟是少數,大部分人都是跟遠行者們一樣的想法。

  這就是大部落的影響力,只聽到個名字,看到圖騰,就能讓人心生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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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七章 草原部落

  因為千面部落的復仇屠殺,遠行者們討論好好久,直到再次出發,仍舊繼續說著,還談起了這些年來類似的事情,讓邵玄獲得了一些新的情報。

  別說,除了千面部落之外,還真有幾個在先祖留下的獸皮卷上有記載的部落。

  邵玄根據得到的資訊,在獸皮卷上標注好之後,將獸皮小心卷起收好,這些都是要帶回炎角部落去的。

  若是炎角部落歸來,能否重現當年的輝煌?

  邵玄非常期待那一天。

  邵玄和矞都沒有對其他人提碰到過千面部落人的事情。遠行的隊伍在河面又行了兩天之後,棄了木筏,改為走路,因為再往前,就不方便使用木筏了,雖然也有河流,但卻並不如走路來得快,後面的,得往高處走。

  前方的區域處在一個地勢較高的地方,聽說,那裡有看不見盡頭的草原,和望不見頂的雪山。

  聽起來很像炎角部落狩獵區的一些地方。

  草原很大,那裡也分佈著一些大大小小的部落,那裡的部落之間也常爆發戰爭,遠行隊伍並不會深入草原,更不會去沾惹與戰爭相關的事情,他們只是從草原路過而已,順便與那邊的部落交換點東西。

  這個時節,草原上的草正綠著。

  沿著河流走,踏上這片草原,邵玄往周圍看了看。

  天高氣爽,綠草茵茵,草原上還開著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小花,帶著幽幽的芳香。

  往前看去,綠色的草地,一望無涯。

  除了邵玄他們旁邊的這條穿越草原的河流之外,草原上還星落棋布地散佈著許多小湖泊。湖水映著藍天。

  其中也有一些更細的河流,穿行於大大小小的湖泊之間,河水清澈。走過去還能看到一些游動快速的小魚。

  「這裡就是草原了,再往前走一些。我們就進入了『豐』部落了。」旁邊一位經驗豐富的遠行者對邵玄說道。

  豐部落是草原上的部落之一,遠行者的隊伍,正好要從豐部落經過。豐部落與遠行者隊伍已經相熟。這條路線已經走了很多年,雙方早就彼此瞭解。

  對於豐部落的人來說,遠行者隊伍裡的人,所屬部落離這裡太遠,不存跟他們搶地盤的問題,過遠的距離對他們造不成威脅。更何況,每次這些遠行的隊伍經過時,他們還能拿出自己部落所產的一些東西跟這些遠行隊伍的人交換。

  部落裡很多人都喜歡這樣的交易,不用離開部落就能換到一些對他們來說很稀罕的東西,簡單又省事。

  而對於遠行者隊伍的人來說,既能夠交換東西,還能在豐部落的保護下穿過這片草原地帶,這是雙贏的事情,對此,他們不介意在交易的時候稍微退讓一步。

  「豐部落的人在哪裡?我沒看到。」矞往四周看了一圈。說道。

  「他們居住的地方不在這裡,但這裡是他們的勢力範圍,有時候豐部落會派人來這邊巡邏。再往前走一點。應該能碰上巡邏的隊伍了。」旁邊的那人說道。

  「豐部落的地盤這麼大啊!」矞感慨道。

  「這還算大?若是看到草原上那些真正的大部落,那你不是瞪出眼了?」旁邊那人笑道,「草原上的很多部落他們會飼養一些牛羊馬等,他們也狩獵,只是這邊的獵物不多,大多數時候是吃那些飼養的動物。而飼養的動物,需要吃草,草原上的這些草,都是為了那些飼養的動物而已。若是草不夠,就養不了多少動物了。」

  沒了飼養的動物。就沒了食物的來源,部落自然也不會好過。聽著旁邊人的講述。矞了然地點點頭。這裡大部分都是草地,沒有茂密的樹林,生活在這裡的野獸並不多,不像他們濮部落,就算沒有遠行者帶回去的東西,也能從周圍的山林尋找到食物。

  正說著,邵玄就聽到了轟轟的聲音,腳下的地面也傳來了震顫的動靜。

  「有人來了。」

  「別擔心,是豐部落的巡邏隊伍。」

  「對了,你們知不知道,草原上很多部落的戰士,他們是騎馬的?」

  「騎馬?」矞只吃過馬肉,還真沒騎過。

  邵玄和其他遠行者隊伍的人,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邊有一些凸起的大土丘,上面都覆蓋著綠色的草地。

  隨著轟隆聲越來越近,土丘與藍天相接的地方,冒出了一個個身影,很快,更多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

  巡邏隊有的是十幾二十個人在各處巡邏,也有時候,是一大群一大群地一起行動,這其中並不全是巡邏隊伍的人,大部分都是部落的其他成員。部落的人們不會整天呆在住的地方,一有空就會騎著馬,成群結隊地在草原上馳騁。

  成百上千匹馬,從巨大的綠色土丘上直奔而下,朝著遠行者的隊伍沖過來,帶起一陣磅礴之氣。

  馬群在快接近遠行隊伍的時候便開始減速,嘶鳴長嘯之中,馬群漸漸停了下來,將遠行的隊伍圍住。

  遠行隊伍的幾位大頭目對這裡面帶頭的人也認識,帶著一張熱情的笑臉迎上去,跟對方聊了起來,還順手扔給對方一些在路上換到的草原上極難見到的東西。

  豐部落那邊帶隊的人收了東西,說道:「我們部落的人很多都等著了,前幾天就有人在問你們什麼時候來,等到今天,終於見到了你們。」

  見到遠行的隊伍,豐部落那邊的人也非常高興,有一些就嚷嚷著要立刻回去準備交換的物品了,還有一些則控制馬速,跟遠行隊伍一起,一邊往部落走,一邊詢問著隊伍裡有哪些新鮮的東西。有個年輕人還跟矞聊了起來,他對矞帶著的蛙毒很感興趣,還讓矞到時候教他怎麼使用那些抹了蛙毒的毒刺。

  邵玄跟豐部落巡邏的隊伍裡帶頭的那人聊了幾句。為了喳喳的事情。

  巡邏隊伍的帶頭人叫伊卑,看到天空中的鷹,伊卑倒是對邵玄收起了小瞧之心。

  沒有濮部落的首領廣侯那般忌憚。伊卑他們對喳喳這樣的巨鷹並不那麼排斥,只要不攻擊部落飼養的獸群。他們還挺樂意讓喳喳在他們部落上空飛一飛的。

  因為每天有不少天空中的大鳥將部落飼養的牲畜給抓走,而豐部落根本就沒有自己飼養訓練的鷹來防衛,平時只能人為地做出一些防備。伊卑沒想到這次的遠行隊伍裡面竟然會有一個帶著巨鷹的人,對邵玄也多了一分熱情。

  見邵玄跟濮部落的那些人走在一起,相互之間還挺熟悉,伊卑便以為邵玄也是濮部落的人,只是沒有在眼睛上畫畫而已。他們對於其他部落並沒多少好奇心,以前也曾有過。等熟悉了,也就沒什麼新鮮感了。反正都只是過客而已。

  遠行隊伍裡,也有一些濮部落的人,在出了部落之後將眼睛上的畫暫時抹去,這樣一來,反而讓邵玄變得並不顯眼。

  遠行的隊伍跟著豐部落的人一起前往豐部落的駐地,天色已晚,遠行的隊伍也不可能交易完就走,走了這麼遠,也正好趁這個機會。在豐部落留兩天,歇一歇。等穿過草原,再走一點。就要進入中部了,到時候可沒那麼多歇息的時間。

  草地風光無限,還能聽到不少人唱歌,河邊和湖邊也有一些小孩子在玩耍撈魚,周圍來來去去,有騎著馬跑動的大人小孩。看上去一派平和,根本想像不出,這個部落前不久還跟另一個部落交戰。

  沒多久,邵玄便看到了不遠處那些由獸皮和草、木頭等搭建而成的房子。其中有一些倒是像帳篷的樣子。

  「今晚現在這裡歇息,這邊都是給你們休息的。」伊卑指了指那邊的一排木頭搭建的簡易屋子。說道。

  木屋雖然多,但隊伍裡的人也多。又得擠一擠了。

  邵玄和矞等人一起進入屋子,略收拾一下之後,邵玄從窗戶看向豐部落的其他地方。

  一些木質的柵欄裡,圈著很多長相略奇怪的牛羊,或許是這片草原的野生馴化品種,和邵玄見過的一些牛、羊不同。更遠處,還有一些驅趕著牛群、羊群往回走的人。

  「對了,不是說,草原上的部落裡也會收留一些游人嗎?他們都住在哪裡?」邵玄問向旁邊的幾位經歷豐富的人。

  「游人們不住在這邊,這裡都是豐部落的人居住的地方,有時候招待客人也會在這裡,但是除此之外,游人等,都在那邊。」那人說著,朝一個方向指了指。

  邵玄沿著他所指的方向看過去,那邊有凸起的一座座綠色的大土丘,在土丘的另一邊,則住著游人。

  豐部落的人,雖然平時也會讓游人們幫忙,然後給他們微薄的報酬,但總的來說,還是防備著的。

  越過山丘,邵玄還能看到一些並不算高的山脈,山的頂峰都覆蓋著綠色,樹不算多,大部分也都是草地和石頭。

  更遠的地方,朦朧能看到一些帶著白巔的山影,那邊則是其他部落的地盤。

  聽說遠行的隊伍來了,豐部落很多人都帶著東西過來,跟遠行隊伍交換。邵玄本來沒有交換的意思,他中途獵過一頭牛,到現在還有很多烤好的肉沒吃,剩下的水月石留著到中部了再使用。

  不過,邵玄在木筏上無聊的時候,用一些獸骨獸角打磨雕刻過一些東西,手裡有兩把骨刀,幾個雕刻成各種凶獸模樣的骨飾,被一個中年男人用羊腿給換走了。那個男人還挺喜歡這些,給家裡孩子換回去的。

  當天色漸漸暗下來,過來交換東西的人也少了,吃過食物之後,遠行部落的人也要休息了。

  看著暗下來的天空,邵玄打算,明天去游人居住的地方看一看,他有種感覺,在這裡,能找到想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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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 16:44: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七八章 合唱的人

  太陽升起。

  看起來這又是一個和昨天差不多的日子,但是,對這片草原的一些人來說,又和昨天不同。

  比如豐部落的那些要跟遠行隊伍交換東西的人,正琢磨著拿什麼去,換點什麼好;比如一直防備著空中的人,他們今天能歇息了,平時會有飛過的大鳥抓走他們所飼養的牲畜,而今天,天空有更大的一隻鳥在,沒見到平時那些讓他們頭疼的身影;還比如,居住在豐部落游人區域的一位老人。

  對老曷來說,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每年的這一天,他都會來到山巔,朝著一個方位,拜祭祈禱,還有唱歌。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祖輩就定下了這麼個規定,每年的這一天,到這裡祈禱唱歌,用以記住那些從很早就開始傳下來的話,以及那個說出來都沒人認識的部落名。老曷也習慣了每年的這個時候,來到這裡,繼承祖輩們的意志,來完成祖輩以及他自己的心願。

  每當這個時候,那個神奇的夢,都會浮現在老曷的腦海中。每一個細節都清晰無比,包括騰起的火焰,還有那個被火焰包圍的雙角。那似乎和先輩們說的一樣,有時候,他甚至以分不清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是自己幻想的,還是真實存在。

  部落還存在嗎?每當有這樣的疑惑的時候,他就會站在這裡祈禱,唱歌,堅定自己的信念。

  很多游人並不理解他的行為,也有人會可憐他,他並不在意,只是堅持,也喜歡這樣唱著。每當這時候,他會忘記所有的苦悶和煩惱。拋卻其他憂愁,就在這裡,唱上一整天。

  今日。他也和往年一樣,帶著裝了烤肉的草編袋子。一個水壺,朝著山上走。

  豐部落地盤範圍內的山並不高,這裡,已經是最高的地方了,他倒是想到更高的山巔去,但姑且不說他能否活著登上山,那邊也不是豐部落的地盤,大概還沒等他過去。就被人當做入侵者殺死了。

  站在綠色的山頂,老曷深呼吸,和往年一樣,放開嗓門唱起了歌。

  歌聲從山巔傳到其他地方,附近也有人聽到,只是,他們根本不在意。每天都有人唱歌,至於唱的什麼,唱得怎樣,他們壓根就不理會。仍舊自做自事。

  「自開天闢地起,便有了我們的祖先,部落興起時。以獵業為先,春季回暖,冰雪已消,飛禽走獸歡跳,鳥鳴獸吼相交,狩獵戰士,欣然遠赴……」

  老曷自己一個人站在山巔,面朝一個方向,唱著唱著。他突然聽到了第二個聲音,有人加入了他的歌唱中。還唱著和他一樣的歌。他唱的,是他的先輩們傳下來的《狩獵歌》。也是他唯一會的一首歌,連豐部落的人經常唱的歌他都沒學會呢。

  因為就只會這一首,平時大家唱歌的時候,老曷也經常唱,周圍一些人就算不會,也能跟著他唱幾句。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別人唱的和老曷唱的,明明是同樣一首歌,給人的感覺卻截然不同。前者唱得像是在悼念,越唱越憂愁,而後者,越唱越高亢,興致高昂。

  或許,也只有炎角部落的人,能夠將這樣一首悲情的歌曲唱得無比豪邁。

  所以,一開始老曷聽到有人跟著自己唱的時候,只以為是附近的誰,並沒有轉身,仍舊站在那裡,繼續唱。

  但很快,他發現這麼長的一首歌,對方竟然跟下來了,不僅如此,對方唱得比他自己唱得好,至於為什麼能聽出來,那還用問嗎?對方唱的完全沒有其他人唱的那麼低靡,反而讓老曷感覺更振奮,明明有些音調和他記憶中的不一樣,卻讓老曷有種感覺:這首歌就應該是這麼唱的。

  對方就在自己身後,老曷很想轉身看一看,到底是誰,問問是哪兒的人。但是,老曷沒有回頭,他要唱完這一首歌,不然就是對先祖們的不敬。

  「……為了獵物,日日趕路,深入山腹,狩獵歸來無空載,辨認獸蹤有能耐……」

  唱著唱著,老曷又沉浸在那樣一個奇妙的狀態,他看到了一個帶著火焰的雙角,似乎近在咫尺,但卻無法觸碰,總感覺還差一點似的。

  等唱完一整首《狩獵歌》之後,老曷還沒從那樣的狀態中恢復過來。等了大概半個小時,老曷才漸漸回神,想到剛才和自己一起唱歌的人,老曷轉身看過去,看到的卻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年輕人。

  「咦,你是哪家的小子?怎會出現在這裡?」老曷問道。

  「嗯?」邵玄更疑惑,「您還見過和我一樣的?」

  「你是誰?叫什麼?」老曷喝了點水,問道。

  「我叫邵玄。」想了想,邵玄又加上一句:「炎角部落人。」

  老曷看了邵玄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說:你說了句廢話。

  喝了水,休息了一會兒,老曷招呼邵玄,「先不管你從哪裡來,過來跟我一起再唱一遍。」

  邵玄:「……」就這樣?

  經歷了之前炎爍的那般強烈激動的反應之後,碰到這般淡定的,邵玄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對待。於是,他走過去,跟老曷又合唱了一曲。

  第二遍唱完,老曷坐在地上先休息一會兒。

  「你從哪裡來的?」老曷這時候問道。

  「我跟著那邊的遠行隊伍過來。」邵玄回答。

  「咦?你也不怕危險,那些遠行的隊伍脾氣可不怎麼好,你這次應該是碰到好人了。」老曷說道。

  「您剛才唱的時候,為什麼要面對那個方向?」邵玄問道。

  「你不知道?!」老曷責備的眼神看著邵玄:「那邊是我們部落的故地!記住,以後別忘了!」

  跟老曷聊了會兒,邵玄才知道老曷的來這裡唱歌的原因。

  看來,每一個炎角部落的人,都非常執著,以各自的方式活著。守著心中的信念。

  老曷的兒子已經不在了,兒媳婦自己跑了,老伴在家帶著年幼的生病的孫子。一年中也只有這一天,老曷會來到這裡唱歌。去年還帶著孫子一起,可惜,這幾天孫子病得有些重,老曷便獨自過來,唱的時候,他也祈求過先祖,希望能得到先祖們的保佑,保佑自己的小孫子能病癒。草原上很多人。病著病著,就沒了。

  休息一會兒之後,老曷又開始唱歌,還拉著邵玄一起唱,他總覺得,跟邵玄一起唱的時候,格外帶勁,有種熱血沸騰的激昂感,像是要立刻出征的狩獵戰士一樣。

  一遍又一遍,邵玄陪著這老頭唱著。

  太陽從初升。到漸漸開始落下,老曷才真正停下來。

  歌唱完了,也該回去了。

  老曷和邵玄一起下山。還詢問邵玄接下來的打算,聽說邵玄要去中部,老曷並不贊同。

  「那邊太遠了,太危險,你一個沒什麼能力的小子,怎麼能跟那些遠行者一起去中部呢?中部可比其他地方危險。我勸你,還是回到你以前生活的地方吧,或許過得不好,但至少能活著。活著才有希望。看你長得挺壯實,想來生活應該不錯……若是真找不到地方。可以留在我這裡,草原上的生活雖然也艱難。但相比起那些到處漂流的人,要好多了。」老曷勸說道。

  「沒事,您別擔心,我有自保的能力。」邵玄說道。

  「年輕人,別以為自己力氣大一點,就能到處跑了,咱們雖然力氣大點,可相比那些圖騰戰士,還是很弱的。」

  「可我就是圖騰戰士啊。」

  「……什麼?」

  「我說,我是圖騰戰士,還是中級的……哎,您小心!」

  邵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老頭腳一扭,沿著山坡滾了下去,要不是邵玄手快將人拉住,老曷大概會滾得更遠,甚至會撞上那些凸起的石頭。

  老曷是被邵玄從山上給背回去的,他的腳扭傷了,還好沒有其他的傷。

  老曷的老伴正在家照顧小孫子,看到被邵玄背回來的人,趕緊迎了上去,查看老曷的傷。

  「沒事,就是腳扭了,哎,邵玄,快點,剛才說到哪兒了?繼續繼續!部落裡還有誰來著?巫教了你們什麼?」老曷都顧不上回答自己老伴的問題,也沒管腳上的傷,就讓邵玄繼續講炎角部落的事。

  等將老曷放到木板床上,又上了藥,邵玄才道:「我還以為您早知道呢,那麼淡定。」

  「我哪知道你真的從炎角部落來,還以為你是游人呢。」說起這個,老曷自己也哭笑不得,竟然誤會了。

  以前草原上幾個部落之間友好交流的時候,他還跟著一起過去,見到過跟他一樣的游人,難兄難弟們會相互訴說一下各自的苦悶,然後回來,繼續自己的生活。

  每一個人都期盼著有一天能回歸部落,但是,一代又一代人,出生至死亡,也沒有達成這個願望。

  老曷曾經也想著,或許他這一生也就這樣了,他的爺爺,爺爺的爺爺,以及更早的一些先輩,都在這片草原上,幫這裡的部落做事情,生活在這裡,都不知道生活了多久,唯一還在的,就是通過一代又一代的口,傳述那些話語,那些必須知道的事情。

  「因為我們在這裡生活得久,人也好,力氣大,幹活勤快,部落的人對我們稍微放任一點,就像豐部落的人,有時候還會讓我幫著放牧呢,所以,讓部落別擔心,我們還能挺住!等著部落回來的那一天!」

  「您會放牧?」邵玄問。

  「會啊,這個老早就會了。」

  「您知道怎麼飼養那些牲畜嗎?」邵玄又問。

  「這當然也會。我們這些生活在草原上的人都會的。」

  邵玄心想,才啊。這要是換做河那邊的人,牲畜給他們,養著養著就進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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