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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樂小七]老婆威武《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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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 13:48:02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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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了兩天時間,小齊同志終於把六套示範單位的預算整理完畢。韓寶琦又檢查了遍,指出最好把每項材料的品牌寫出來,以增加預算的透明度。然後倆人又修修改改,確定無誤,才攜著預算書去赴約。

  池軍看了預算後默而不語,過了好久才沉著臉說單價比外面的裝修公司還要高。

  其實韓寶琦並未聽取池唐的意見故意提高工價,只是這兩年為確保品質,他們的工程一向採用最好的環保材料,一分錢一分貨,若要便宜些,那材料便得將就。

  池軍聽了她的解釋扯了扯嘴角提出疑問,誰曉得會不會偷工減料。

  分明就是不信任!韓寶琦即時就端正了臉色,說預算書上都寫明材料品牌,施工時他們大可安排監工。做生意最重誠信,她分文未拿便做了六套房子的設計不也是靠著一個「信」字?

  池軍隨即笑了笑,叫她先別激動,客人有疑問其實很正常,既然寫了品牌倒不如就詳盡些把型號也列明清楚。

  裝修工程裡所需材料大大小小不知多少種,大的不說,小至一顆釘子一粒螺絲都得寫型號,分明就是苛刻,沒事找事做。不過既然人家要求,他們又真正想做生意,也得照幹。如是這般又過了幾天,預算書總算按要求做好,韓寶琦這次索性連合同書一併遞交給林凡。再次恰談池軍沒出現,林凡看過後說沒問題,但簽合同時他加上一條:要是驗收時發現有偷工減料貨不對版者,施工單位得作出該項工程的全額賠償。

  看到這項條款,韓寶琦和小齊同志互相對望了一眼,心下不由有些凜然。全額賠償……太嚴重了吧?韓寶琦起初還擔心池軍會提些附帶條件,結果什麼都沒,現在添加這條或許是對方約束他們不要作怪罷了。鑒於對自己的信心,他們最終還是簽上名字。

  六套房子的裝修工期為四個月,除去春節假期大約明年三月前得完工。為了取更多時間,韓寶琦要求提前進場,先拆牆做水電,這些不影響最終設計效果,她也好利用這段時間把每套房子的設計施工圖全部整理好。

  林凡把她這個要求上報池軍後,第二天就獲批准了。十月中下旬,公司組成後所接的第一項工程,便這樣紅紅火火的開始了。

  一切按部就班地進行,牆身拆改後便到定好水電位置,六套房子估摸得再忙兩三天時間。工人埋管接線期間,她便能過上十天八天的輕鬆生活。想想就很美滿,她稍稍鬆了口氣,接近午間時分收到銀行發來的短信,致成第一期30%的工程預付款成功到帳,韓寶琦馬上給小齊同志報喜。彼此說了些鼓勵的說話,興起之時便提議中午去飲茶。

  M市的飲食文化很發達,特別茶市,無論早餐或午飯,管你假期或是上班時候,酒樓裡的茶廳均是坐無虛席。韓寶琦去得比較晚,好不容易輪到號,諮客小姐領她往大廳牆角一張空桌走去。坐下開了茶位,在微信裡跟小齊同志說清楚方位,放好手機,猛地聽到一道異常熟悉的聲音。

  「藍藍,這次真多虧有你,要不是你認識醫院的人,我想今天要排半天隊都輪不上。所以這頓茶你一定不能跟我爭,我請!」

  韓寶琦瞇起眼,以為自己餓得出現幻覺,但當另一道尖銳的女聲響起時,她又馬上否定這個想法。

  「那怎麼行?伯母這麼客氣分明不當我是自己人!」

  「伯母就知道你乖,可是你專程請了半天假陪我做檢查,還給我當跑腿,這頓說什麼也不能讓你破費!」

  「伯母,從小到大,你都很疼我,而且我也是把你當成第二個媽媽來對待的,後輩孝順長輩本是應份,你這樣說我可傷心了!」

  韓寶琦沿著聲音微微扭頭,果然看到隔壁那桌坐著兩個人,一個是唐母,另一個是周盛藍。此刻周盛藍一手把唐母格開,一手把銀行卡塞給侍應小姐。

  真有緣份啊,M市那麼大,出來飲頓茶竟然也能碰上。唐家有兄妹倆,居然讓個外人帶自己老母去看病,真有夠糟糕,不過要是唐母自己主動貼上去又另提別論。周盛藍也的確有些本事,能讓唐母喜歡上二十多年,所以說走婆婆政策永遠是個不錯的路子。

  不想跟她們直接打上照面,韓寶琦側了側身用背正對著她倆。只是桌與桌之間離得不遠,即使她有心避開,但這兩人的對話卻隨著大廳內的喧嘩聲一併傳進她的耳朵裡。

  「藍藍你真的……這麼乖這麼好,唉,是我家禹森沒福氣。」

  「伯母說這些幹什麼?森哥剛離婚,暫時不想談感情是正常的。這麼多年我都熬過了,我不介意……等等他。」最後一句話,說得含羞答答。

  「你這傻孩子,咋就那麼死心眼?」這話聽得唐母快心痛死了:「都怪我,要是我早點知曉你的心思,說什麼也不會讓那女人進門。禹森肯定是被鬼蒙了眼,身邊就有個好女孩,非要折騰,白白浪費了幾年光陰。幸好他們現在分開了,祖宗保佑!你放心,這回伯母一定會幫你,我相信再過不多久,禹森必然會看出你的好!」

  「嗯,我也這麼認為!」

  好大的口氣,不知她倆哪來的自信。唐禹森又不是木頭人,要是他能接受周盛藍,早些年幹嘛去了?不過倘若唐母要死要活的非要周盛藍當媳婦,不知他會不會妥協?韓寶琦撇撇嘴,心想他要跟誰在一起與他何干?他們已經離婚了!

  想到這她只覺心煩,連帶聽到她們的聲音更添了幾分鬧心。幸好對話並沒維持多久,侍應就拿了刷卡機來。

  周盛藍刷卡的同時,小齊同志胖胖的身影也出現在大廳門口。他左右環顧,始終找不到人,韓寶琦不得不舉起手招他過來。這麼大動作,少不免把自己暴露於人前。唐母與周盛藍結完帳起身走人,正好與過來的齊同志擦肩而過。

  小齊坐下後,韓寶琦給他倒了杯茶,放下茶壺,意識到被注視,抬頭,便迎上她倆直勾勾的眼神。

  周盛藍嘴角微勾,化著精緻妝容的臉上掛著一絲譏笑。唐母略皺起眉頭,明顯是不喜歡這樣的偶遇。

  存心避開還是有難度,倒不如大方些。韓寶琦禮貌地點頭打招呼,唐母冷哼一聲,快步走了去。周盛藍追了兩步,又停下回頭,嘴角的譏笑更深:「這個倒是配你。」撂下這句,她便姿態優雅地離開。

  小齊同志看了看遠去的周盛藍,又看向韓寶琦,愣愣地問:「認識的?」

  韓寶琦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自嘲地笑了笑:「一位是前任婆婆,一位是肖想我前夫的女人。」

  「哦。」小齊點點頭,樣子笨笨的但一語直戳要點:「感覺很不友善。」

  「都是極品!」

  小齊看她陰森的表情,沒再接話。

  韓寶琦並不想表現得那麼刻薄,但對那兩個仇視自己的女人卻無論如何也喜歡不起來。不過還好,她現在跟這些人都沒關係了。

  隔天中午她約了池唐在星巴巴碰面,主要談他鋪子的設計。一番講解後,她拿起筆在圖紙上即場修改,池唐把她面前的咖啡杯拿開,又體貼地將她點的可頌拉到跟前,用刀叉慢慢地切成小塊。

  韓寶琦全然沒察覺他的所作所為,寫寫劃劃一會,完成後順手扒開擋在他跟前桌上的碟子,又湊近他繼續解釋。直到他點頭說好,她才微微舒了口氣。池唐適時把食物推向她:「不餓嗎?吃點東西吧。」

  其實挺餓的,她起床後早餐都沒吃就跑去工地,站了大半天,又累又餓。不過看到那盤被肢解的麵包,突然就沒了胃口。那小子最近的表現好像越來越親密,讓她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她都已經儘量避免與他單獨見面,所以連約會地點都挑在喧鬧的地方,偏偏他死心眼,她暗示明示說了好幾遍他們不可能,他還是盡搞些小動作。

  韓寶琦暗暗歎氣,故意忽略他的好意,雙手捧起咖啡杯,眼睛往外一掃,出乎意料地又撞上那雙熟悉的眼睛。排在點餐隊伍後面那個,不是周盛藍是誰?

  怎麼去到哪都能碰上她?韓寶琦頓時蹙了眉,不過這次對方眼底可沒了昨天的譏笑,反倒有些怨恨。

  怎麼了?韓寶琦支著頭想了想,眼角餘光瞥見對面那張俊臉,綜合昨天她臨走前那句話,突然恍然大悟。

  她肯定誤會了!昨天誤會她跟小齊相親,見小齊矮矮胖胖的很心涼,今天物件換了一個超級大帥哥,便嫉妒了吧?韓寶琦轉了轉眼珠子,莞爾一笑,朝她挑了挑眉,好不得意。周盛藍一眼瞪過來,韓寶琦又擠了擠眼,氣得她紅了臉,索性把目光移開。

  「幹什麼?眼皮抽筋了你?」

  大煞風景的臭小子。韓寶琦垂下頭但笑不語。儘管這樣示威很無聊,但能在討厭的人面前討到些好,她竟然得到些許快意。韓寶琦啊,你越來越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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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底,新公司在韓老太定的吉日裡響起幾聲禮炮,正式開業。外面走廊放滿了道賀的花籃,有人來,又有人走,場面好不熱鬧。午後池唐也拎著幾盒他親手做的蛋糕上門,美其名是來談方案,結果坐了大半天啥也沒幹,最後韓寶琦推說有事要出去他才離開。

  晚上韓寶琦與小齊宴請工地上一眾工人去開了三桌,高高興興地吃了頓晚飯,幾杯下肚後,因還要趕圖紙,還沒散席她便回了公司。拉開走廊的鐵閘,感應燈「啪」聲亮起,藉著昏黃的燈光,映襯得門邊那個花籃裡的香檳色玫瑰嬌豔欲滴。

  這花籃裡的玫瑰花少說也有幾百枝,看著特別大特別養眼。挽手上綁著一塊紅布條,韓寶琦執起翻至正面,唐禹森敬賀幾個金色的正楷字清晰可見。其實早上簽收時她就知道這花籃是他送的,當時覺得膈應,隨便扔在角落,後來小齊同志說這個最漂亮,於是又被擺到當眼位置。

  說真的,當了六年夫妻,他一根草都沒給她送過,唯一從他手裡接過花束是結婚那時,現在倒是大手筆。他們有半個月沒見了,那天她把他罵了一頓後,他就沒再出現,而她更是存心避開,連接唐嫣回娘家都讓姐姐代勞。

  他應該知道自己被不待見了吧,不然不會只讓人送來花籃而沒現身。

  韓寶琦搖了搖有些渾沌的腦袋,不明白今晚怎麼會想起他?離婚後的好多個夜晚,她都壓抑著叫自己別再在意這個人,但接二連三的碰到周盛藍,發現那女人跟唐母似乎要算計他,她就覺得有口怨氣堵在胸口。要是他真跟周盛藍在一起,她真會瞧不起他!

  捧著因酒精而漲紅的臉頰吐了口氣,韓寶琦轉身把鐵閘拉上鎖好。公司裝修好以後,她每晚都在這裡加班,偶爾小齊同志會來,但不常。他家有三個孩子,就他老婆一人忙不過來。

  推開兩扇木門,室內工作桌上的電腦出門前沒關,螢幕上密密麻麻的線條看著特別刺目。亮起燈,再打開所有窗戶,清風送進來,夾著對面住宅區隱隱傳來的電視聲和吵鬧聲,想起以前一家三口飯後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時光,更叫人不由生出幾分寂寥。她其實最懶了,不愛拚搏,錢夠用就好,安安份份地守著兩個人,偶爾跟閨蜜喝喝咖啡聊聊天,日子過得很舒心。可是現在卻要天天忙過不停,她都忘記自己有多久沒好好地休息,有多久沒跟女兒靜靜地談心。

  怨唐禹森,更恨他的家人,但此刻,她突然無比懷念以前的生活,懷念得心都拎成一團了。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坐在沙發上,思潮起伏,她的眼睛有些濕潤。正在這時,手機響起。她如夢初醒,看了看,螢幕上那串數位即使沒記錄名字,卻熟悉得倒轉也能背出來。

  要不要聽?她遲疑了一陣,電話鈴聲停了,外面卻傳來拍打鐵閘的聲音。

  「媽媽……」

  她愣了愣,隨即跳起身跑出去,夜色下,一高一矮兩個人站在鐵閘的另一邊。那一剎她驚喜萬分,拿了窗臺上的鑰匙匆忙去開鎖。

  「媽媽!」

  她微蹲下身,小朋友就撲了上來。韓寶琦抱著女兒肉肉的小身板,親了親她的臉:「你怎麼來了?」

  「我跟她說媽媽的公司今天開業,她就非要過來看看。」

  頭頂的解釋不慍不火地落下,韓寶琦一怔,幾秒後若無期事地起身,捊了捊快及肩的頭髮,問:「都這麼晚了,你怎麼知道我會在?」

  「你每天晚上都待到很晚才走。」

  依然是淡淡的語氣,韓寶琦卻不由得一僵。她的確每晚十一點多才離開,他是如何知道的?韓寶琦抬頭看他,他的臉上沒啥表情,甚至沒跟她對視,訕訕地別過臉。

  這人……偷窺她?韓寶琦按捺住內心的動盪,恰好唐嫣扯她的衣角,說要去參觀,她便撇下他,帶著女兒走了進去。

  新環境對小朋友來說充滿了好奇,更何況這是媽媽的地盤,小朋友高興地在屋內左躥右跳,自得其樂。而另一個人,卻木木地站在門口,像尊門神似的,不進來也不離開,甚是礙眼。韓寶琦連剜他兩次,發現他仍無所覺,便粗著聲叫:「我又沒不許你進來,你站在那幹嘛?」

  他眼角微揚,笑容牽強:「我不想惹你厭。」

  韓寶琦一噎,心裡頓時有些發虛。大概人都有些犯賤心理,之前他倒貼上來,說了不少混帳話,的確惹她生氣,但現在他冷冷淡淡,她心裡反倒不好受。應該是酒精作怪,肯定是!她佯裝冷靜地走到門邊的沙發坐下,用手扇著臉,祈求酒氣快些過去。

  站在門外的他身子微微往牆邊靠去,臉朝陽台外面的夜色,輕描淡寫地問:「你喝了酒?」

  韓寶琦動作頓了頓,微微哼一聲,沒回答。

  這反應令他相當惆悵,再開口時已接近呢喃:「我聽說,你前兩天去相親。」

  唐母這麼快就把消息傳得街知巷聞了?韓寶琦冷著臉反問:「那又怎樣?」

  「我聽說,那個男人又矮又胖。」韓寶琦抿著唇不作聲,這是默認了,唐禹森苦笑:「以你的條件,其實不需要那麼急,慢慢找個好的吧。」

  神經病!要是他帶了腦袋出門,細心想想就該知道她身邊又矮又胖的人是小齊同志!韓寶琦不知為何悶了滿肚氣,連帶語氣都冷了幾分:「一個失婚女人,做點生意都怕輸不起,有什麼條件可言?」

  她故意貶義自己,唐禹森聽著更難受:「你別這麼說,我知道……那天說得太過了,我向你道歉了好嗎?」

  居然又道歉了?韓寶琦的臉上有些動容,卻雙手抱胸,沒再接話。

  唐禹森誤以為她又氣上心頭,離婚以後自己無論說什麼做什麼她都不領情,只道這次又搞砸了,身心疲憊,慢慢的蹲了下來。昏黃的燈影下,是一張蒼白的臉。晚上吃飯時母親提起她相親的事,他即時就嚇得掉了飯碗。之前是池唐,現在又出現別的男人……一股前所未有的無力和恐懼感襲向胸膛,他用手扒了扒頭髮,脆弱地說:「寶琦……別相親好嗎?」

  他知道自己這個要求很無理,但他沒辦法。韓寶琦轉過頭窺探了他一眼,那傢伙根本沒看進來,縮在角落,顯得可憐兮兮,是博同情?「你有什麼資格要求我?」

  「因為……」他忽地抬起臉:「你是我老婆!」

  韓寶琦雙目一瞪:「我呸!」

  唐禹森反倒不說話了,只是深深地看著她。韓寶琦在他灼熱的目光下竟然被瞧得渾身發燙,惱怒之下起身就要走。

  「寶琦,我後悔了!」有些話藏在心裡很久,一直不肯說出來,怕丟臉,怕她看不起自己,為了那丁點的自尊,他錯失了最佳的機會。「我後悔離婚,後悔自己輕易就放開了你!」

  離婚後的每個夜裡,他都在後悔自責中度過,特別是獨個帶著唐嫣生活,遇著重重挫折,便越能體會出她以前的苦。「我以前覺得自己辛苦賺錢養家,讓你不愁吃穿,生活無憂,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已經很了不起。所以當你有埋怨,我置之不理。」

  他怎地突然說起這些話?韓寶琦垂在身側的雙手不其然地緊握,僵著身體聽他繼續說。

  「我知道我媽不喜歡你,常常給氣你受,但哪家的婆媳不這樣?百行以孝為先,我就讓你一再忍讓,甚至他們無理地要求你通過試管嬰兒生兒子,為了息事寧人,我還是要求你妥協,你反抗,便覺得你不夠體貼。」

  過往那一幕一幕隨著他的說話如電影播放似的在眼前重現,韓寶琦咬緊關牙,死死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直到你提出離婚,我依然覺得自己沒有錯,我甚至拿女兒和財產威肋你。」他重重地敲自己的頭:「分開以後,我才知道自己有多蠢。當我取替你的位置,更是體會到壓力是那麼大。孩子原來不會自己長大,我母親其實根本不會照顧孫女,甚至說她根本不喜歡嫣嫣。她的觀念老舊,有時候更是不可理喻。家事原來很繁重,帶著孩子根本沒有自由。屋裡不收拾會很髒,馬桶不會自己無緣無故變乾淨。六年裡,一切一切,原來一直有人照料,我才知道自己其實有多幸福。」

  說到這裡,他已然哽咽。一串眼淚也沿著韓寶琦的眼角流下來,過去的委屈,在今天竟然被他諒解。她仰起臉,吸了吸鼻子,哽著嗓音道:「你說那麼多,到底想怎樣?」

  唐禹森迅速站起身,邁前幾步拉住她的手:「寶琦,我知道錯了,以後我會改,我們複合好不好?你我之間本來就不是感情破裂,為何非要離婚收場?」她相親的消息把他嚇壞了,再拖拖拉拉不去爭取,這個女人就真的會離他而去。「寶琦,你懷念以前的生活嗎?一家三口,簡簡單單,即使吵吵鬧鬧,磕磕碰碰,也是開心快樂!」

  懷念以前的生活嗎?他們難道還心有靈犀不成?竟然同一時間做出相同的事情來?韓寶琦淒然一笑,轉身看著他:「唐禹森,複合就能回到從前嗎?複合了,你父母就不會再逼我生兒子,你媽就不會再指著我罵?別天真了,橫亙在你我之間的,的確不是感情問題,而是你始終無法解決的家人!所以別再提複合兩個字,因為你永遠沒可能拋棄你的父母!」

  這話猶如晴天霹靂,炸得唐禹森粉身碎骨。握著她的手慢慢鬆開,他低垂著頭,渾身從指尖至腳跟,無不發冷。父母的確是他的死穴,直到現在,他仍然無法信心十足地說自己可以說服他們,母親甚至已經開始掇合他和盛南。唐禹森支著腦袋,千言萬語,最後只能化作一聲哀求,「寶琦,我會努力!先別相親,給我時間好嗎?」

  她根本就沒去相親!韓寶琦閉上眼,懶得解釋,也不給他答案,默默地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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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才五點半未到,天色就開始黑下來。韓寶琦站在陽臺上,看了看外面密密麻麻的雨線,忍不住皺起眉頭。從昨晚半夜開始,這場雨就下了整天,天氣也涼了幾分,外面濕濕滑滑,唐禹森等下不知還來不來……

  自從他提出複合的要求後,不管她同意與否,每天傍晚他必定買好菜帶著女兒找上門。公司雖然美其名有個廚房,但因為暫時不想花費太多開銷,裡面什麼煮食工具都沒有。那晚他不過在門口看了眼,第二天下午竟然就有人抬了爐具抽油煙機冰箱過來,恰好她有事外出,小齊同志不明就裡,以為是她訂的,糊糊塗塗就簽收了。直到她回來,東西全部安裝妥當,她拿過訂單一看,連絡人上清清楚楚寫著唐先生,當場就炸了窩。

  平白沒事他買全套電器來公司幹嘛?打電話去質問,他輕輕巧巧地解釋這是為了女兒。嫣嫣想跟媽媽一起吃晚飯,她既然晚上要加班,索性就在公司開火。末了他還說了句,他也心疼女兒媽媽工作辛苦,所以想好好慰勞她。

  不要臉,噁心!韓寶琦朝著電話大吼,說我根本沒答應你複合,你別搞那麼多小動作!可惜對方已經收線,她的怒火白髮一場,等到父女倆拎著菜肉出現,小朋友又溫聲細語的拖著她,最後晚餐完成,東西吃下肚,想再發作已經沒了底氣。

  「寶琦同志,我得去接孩子,先走了。」

  身後響起小齊的聲音,韓寶琦扭頭說了聲再見,小齊便急匆匆的冒雨奔下樓。這種天氣,誰都歸心似箭。她搓了搓只穿著單薄長袖T恤的雙臂,不看了,轉身走回屋內。剛坐下,電話就響了。依然是那串熟悉的號碼,韓寶琦不情願地接聽。

  「寶琦,你有空嗎?」唐禹森的聲音急匆匆地傳來。

  韓寶琦沒好氣地問:「有什麼事?」

  「我還在開會,你能不能去接嫣嫣?」

  這個時候?韓寶琦看看時間,快五點半了。「都幾點了?你早不說?」嘴裡在罵,人已經起身,撈起手袋抓過鑰匙往門外沖。

  「好好,是我不對,因為一直沒機會打電話,你別生氣!」

  「哼!」她忿忿地掛了線,鎖好鐵閘,「叭噠叭噠」的跑下樓。陰雨天氣,打車特別麻煩,好不容易攔到一輛,已經過了十分鐘。坐上車,她又暗暗罵了唐禹森一頓,扒了扒頭髮,突然想起,這樣的情景這樣的感覺,真是似曾相識。只有最親密的人,才會埋怨,要是彼此不相干,懶得跟你多說一句。

  韓寶琦捂著發燙的胸口,叫自己冷靜,別因為他給你做了幾頓飯,就衝動的淪陷。他一天不解決家裡的問題,你們一天都不可能在一起。想到這,她的胸口更覺鬱悶。

  接了小朋友,韓寶琦本來想回姐姐家,轉念一想,記起匆匆忙忙出來公司電腦電燈全沒關。打不到車,只好坐巴士回去。在學校門口下了車,母女二人共用一把傘快步過馬路。體育用品店外停了輛沒上牌的兩廂小轎車,紅色的很搶眼,韓寶琦不禁多看了兩眼。天雨路滑,上樓梯的時候韓寶琦叮囑唐嫣要小心,走到二樓,她掏出鑰匙要開鎖,卻發現鐵閘根本沒上鎖。

  難道是她忘記了?韓寶琦打了個激靈,連忙把鐵閘拉開,拽著唐嫣衝進走廊。

  公司大門緊閉,臨街的兩扇窗也落下了布簾。沒道理,窗沒關啊!她兩手推開門,漆黑中聽到「啪」一聲響,屋內餐桌上亮起一點光。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醇厚的男低聲哼出了生日歌。

  「唐禹森你搞什麼鬼?」韓寶琦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了一跳,媽的她剛才以為有賊。

  唐禹森沒受干擾,燭光伴著歌聲慢慢移到她面前,就連唐嫣也非常醒目地加入唱歌的行列。一曲很快唱完,他把蛋糕往她面前一舉,說:「生日快樂。」

  「媽媽生日快樂!」小朋友興奮地拍手掌。

  韓寶琦看著面前蛋糕上點亮的兩個「2」和「8」的數字,眨眨眼,很久才反應過來:「今天我生日?」最近太忙,她根本沒空記這些,況且農曆的日期老不固定。

  「對呀,快吹蠟燭。」唐禹森笑意盈盈地催促。

  她應該接受這個好意嗎?韓寶琦狐疑地瞪著他。

  「媽媽快點吹蠟燭!」唐嫣兩手攀著他的手臂,眼巴巴地盯著蛋糕,大有要取替她把蠟燭吹熄的勢頭。

  韓寶琦一時默然,應該拒絕的,她不想給彼此太多希望,但又不想掃女兒興。半晌,她還是在唐嫣興奮的目光中吹了口氣,燭光撲了撲熄滅了。

  「別動,我去開燈!」唐禹森把蛋糕放回桌上,藉著外面映射進來的光影走到門邊。

  屋內天花頂幾組節能燈很快亮起來,韓寶琦的目光掃向桌面,那裡已經擺滿了食物,包裝盒上印有某五星級酒店的標誌。

  「媽媽快來切蛋糕!」在小朋友眼中,就只關心這個。

  韓寶琦暫時放下疑問,先把這項任務完成。唐嫣跑去洗手後,分了一小塊蛋糕便坐下埋頭苦吃。韓寶琦這才收回投放在女兒身上的注視,低聲問站在一旁的他:「你怎麼進來的?」

  唐禹森說:「小齊給我開門。」

  「所以小齊早就知道你今晚的陰謀?」下雨天氣拐她去接女兒,什麼鬼主意?

  唐禹森笑,故意忽略她眼底的惱怒,伸手進褲兜裡摸出一條車匙,遞給她:「送你的生日禮物。」

  「呃?」韓寶琦微覺愕然,並未接過。

  唐禹森晾在半空的手順勢往她肩膀上輕輕一推,把她帶至外面走廊,指了指樓下那輛紅色的兩廂小車,還是那種輕輕柔柔的語調:「記不記得這輛車?」

  韓寶琦當然記得,當初陪唐甯去看車,他就推薦自己買這款,還說紅色喜慶,她當時也認同。剛才經過這輛車時也是因為想起那一段,所以才多看了兩眼。

  「現在,它屬於你了。」唐禹森說完把車匙塞進她手裡。

  冷硬的物體就如燙手山芋般,烙得她的掌心生痛。「我不要!」她迅速鬆開五指,車匙「啪」聲掉到地上。

  唐禹森眼底一黯:「為什麼?這是我答應送給你的。」

  「你不用這樣子!」韓寶琦望向外面,天空愈發的黑,雨勢也越來越急,那輛車在路燈的照射下,蒙上了一層水霧,顯得很不真實。他費盡心思百般討好她,哄她開心,她完全感受到,可是不知為何,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結婚六年,他從沒製造過任何驚喜,就連有時候她討點禮物,他都不當一回事。現在為了追回她,他做了以前不屑一顧的事情。心情很複雜,這種東西不過曇花一現,而且要是她現在因為感動重新接受他,估計很快又會回到過去那種生活。「唐禹森,要是離婚前你送這輛車給我,或許我真的會很開心。你總是這樣子,每當我生氣,你就好好的表現一段時間,等我氣完了,又故態復萌。這次氣大了,離婚收場,你就送我車,那下次呢?」

  「你以為我現在為了討好你才送你車?」唐禹森上前一步,突然伸手握住她的雙手。

  韓寶琦下意識往回抽,卻完全抽不動。「放開!」

  「你冤枉我!」唐禹森的臉上現出那種生氣了才有的嚴肅冷峻表情:「這輛車……在那次跟你看過以後,我就訂下來了。因為要好幾個月後才能提車,所以一直沒跟你說。我承認這不是專門為你準備的生日禮物,正好昨天通知提車,我就拿來充數。但你不能抹殺我的心意,它確確實實是我想給你的驚喜,而且是在離婚之前!」說到這,唐禹森低頭凝視著她:「我知道自己過去很糟糕,平順的日子過慣了會忽略你的感受。可我再差勁,我也是愛你心疼你的。」

  他竟然說這種肉麻的話語,即使當年他追她的時候,也沒說得如此露骨。韓寶琦的鼻子一陣酸楚,半晌才哽著聲音開口:「我……我好害怕你知道嗎?就算你對我好那又怎樣?我這人很小氣,你媽曾經那樣對我,我覺得自己不可能再跟她和平相處。我也很自私,不想委屈自己去討好你的家人。所以算了吧,其實我覺得現在的生活也挺不錯,我有自己的事業,也能經常跟嫣嫣見面,我覺得很好了!」

  「可是我不好!一點都不好……」唐禹森把她的手攏在一起按在自己的胸口:「我高興了,沒人陪我笑;我心煩,沒人聽我發牢騷。每晚哄嫣嫣睡覺後,我就對著四面牆。身邊即使睡著一個小傢伙,可是我很寂寞。我想念跟你鬥嘴的時候,也想念你指著我的鼻子大罵。所以你說好,好在哪裡了?」

  貼在他胸口的雙手,能清晰感受到他心臟的跳動。從認識到結婚,這個男人未曾在她面前露出過如此脆弱的一面。她只知道自己委屈,其實他何嘗又好受?

  韓寶琦很想說點什麼,但還沒發出一聲半句,身體猛地被他拉進懷裡。熟悉的氣息襲向鼻間,她微微一僵,剛要掙扎,他緊緊地抱了她一下,又馬上把她推開。他按住她的雙肩,垂著頭低吟:「小寶,我知道你擔心些什麼,所以我現在不會強求,因為我沒資格。但我想你知道,我真的在乎你,為了你,我會努力!等我解決了所有疑難問題,你再回到我身邊吧。等我……別把心交給別人,好不好?」

  半張著嘴,韓寶琦臉上發熱。剛才,她還以為他會吻她……罪過!

  唐禹森似乎已經習慣了她面對自己的表白時總保持沉默,他彎腰拾回地上的車匙,不動聲息地放進她腰間的衣袋裡:「車你還是收了吧,天氣會越來越冷,有時候吹風下雨,總能排上用場。還有……我過兩天要出差。」

  又出差?韓寶琦忘記拒絕,抬頭詫異地瞅著他。

  唐禹森抱歉地笑了笑:「沒辦法,北京的分公司要趕過年前辦理好手續,我可能要走開一個月左右,或許會更久,所以嫣嫣,要交給你。」這也是他今晚急著表現自己的原因。他叫她給他時間,但他自己最沒時間了。「你會……想我嗎?」

  虧他敢問!韓寶琦橫了他一眼,拽拽地回道:「我為什麼要想你?」

  「呃?好吧。」他就知道不該問,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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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 13:48:46 |只看該作者
☆、73

  一個回籠覺醒來,韓寶琦舒服地伸了個懶腰,身邊一團肉肉的物體翻身靠攏過來,順勢把腳橫跨在她的肚皮上。韓寶琦當場定著不動,扭頭過頭,只見小傢伙身上的被子已經全踢了走,此刻閉著眼正打著大呵欠。韓寶琦拉好被子,小傢伙皺了皺鼻子,埋頭在媽媽的頸窩蹭了蹭,繼續沉睡。

  小屁孩。

  韓寶琦仰臉看著天花,被窩裡的手抓住那只只有自己掌長的小腳丫輕輕摩挲,嘴角含笑。很久未享受過如此溫情的寧靜,今天週末,孩子不用上學,索性賴會兒床。反正六套房子的施工圖也早完成並過了稿,有三套正在做地磚鋪貼,另外三套客廳鋪地板的省去這環節,已經安排木工進場。

  就當給自己放個小假吧。有了這種想法,她更安心地多躺了會。過了好一會,實在閒不住,怕工地的人找,她伸手到床頭櫃拿手機。開機音樂「叮叮叮」的奏了一會,接著便響起短信提示音。兩條資訊都是唐禹森昨晚發來的,一條彙報他沒時間給女兒講故事,另一條跟她道晚安。

  生日過了兩天,唐禹森丟下女兒和一串鑰匙,拎著行李坐飛機走了。每天他都會打電話回來,大多數時候韓寶琦不太願意接聽,就把手機丟給女兒。說故意嗎?又不儘然,以前這種情況也經常發生。互相信任的夫妻,根本不用每天通電話,許多事情心裡有底,日常瑣碎也會經女兒的嘴巴轉達,偶爾聊幾句,已能抓住重點。不過這次,他們的關係改變了,所以他多做了一件事,便是發短信。

  自從結婚以後,他們已經極少互通資訊,後來微信興起,雖然彼此加了對方好友,但一個月也難得對講一回。他說那是戀人才會幹的無聊事情,就像每次看到街上有情侶摟成一團,他都會不屑地說那對兒肯定才剛拍拖。他就是個不懂得浪漫情趣為何物的男人,所以現在看到只有「晚安」兩個字的資訊,她真有些哭笑不得。

  其實維持著這種友好關係也不錯,男人只會在追求的時候獻獻慇勤,到手了誰還稀罕?韓寶琦感覺自己看得挺通透,因此決定不回復短信了,扔掉手機,起身走出房間。

  洗完臉,把衣服扔到陽臺的洗衣機裡,回來聽到房間裡唐嫣在絮絮說著話,肯定又是唐禹森打電話回來。現在的他變得很癡纏,一天找兩三次,即使只能跟小朋友說上兩句。不過大概他也覺得女兒是個很稱職的傳聲筒,有啥消息能即時傳達。韓寶琦收住腳步,轉身去廚房準備早餐。過了一會小朋友趿著拖鞋衝出來,朝著她大嚷:「媽媽,爸爸說北京下雪呢。」

  「下雪就下雪。」韓寶琦漫不經心地回應,低頭扭小燃氣爐的火苗,把泡洗過的大米放進沸水裡。昨晚小傢伙說早餐想吃青菜稀飯,她便試著做。以前不喜歡下廚,經歷過離婚,失去了女兒的撫養權,現在有機會重聚,她願意作出改變。

  「媽媽,我也想看雪景。」小朋友靠在她背上磨。

  韓寶琦放下手裡的碗,拿起掛在牆上的抹布擦了擦濕濾濾的手,回頭對女兒說:「叫爸爸拍些照片過來看看不就行了嗎?」

  「對哦,讓爸爸拍照片!」小朋友如夢初醒,就要再打電話,不過轉念一想又道:「媽媽,你微信都把爸爸拉進黑名單了,怎麼發照片過來?」

  「……」離婚後她把所有跟唐禹森有關的聯繫方式全部刪除,這小鬼頭是怎麼知道的?「把他放出來不是行了嗎?」韓寶琦搶過手機,按了幾下,就把唐禹森從黑名單裡剔除掉。

  「耶耶!」小朋友興奮地點開爸爸的名字,嚷著叫他拍照片。等了一會沒得到回復,又專門打電話去提醒。

  韓寶琦翻著眼,不知道這麼做是對還是不對。

  吃過早餐,唐嫣說老師要求下周要穿冬季校服,所以又得去拿。唐禹森出差大半個月,為了拿衣服韓寶琦已經跑了他家一趟。說真的她不喜歡過去,怕會遇見唐母。那次打開門,看到屋裡收拾得乾乾淨淨,就知道有人定期打掃。唐禹森不在,就只有他老娘會幹這種事。要是真的不巧碰上面,指不定被人拿掃帚趕走呢。

  「可是媽媽,老師規定運動會一定要穿那套校服!」

  老師的話就是聖旨,家長豈有不從?沒辦法了,韓寶琦只好又拿起那串鑰匙。

  社區的保安還認得她,兩次進來都叫她唐太太,韓寶琦只能訕訕地笑。走上樓梯,她的心情有些許沉重。早上十點多,不會有人在吧?眼見剩下幾個臺階就到,唐嫣一鼓作氣衝上去。韓寶琦剛想提醒她小心,冷不防唐家那扇門「啪」聲從內至外被推開了。

  一個女人拎著一大袋垃圾出來,她戴著黑框眼鏡,臉上脂粉未施,長長的卷髮隨意紮成馬尾再用大夾子夾起。她身著半新不舊的運動套裝,褲管微微挽起,腳著穿著明顯不合腳的男士家居拖鞋。這身打扮,真像一個大媽。那人把垃圾袋放在牆身,挺腰站直,看到猛地出現在面前的唐嫣,大聲尖叫:「你怎麼會在這兒?」

  這一刻韓寶琦只想笑,而她也真的大笑出聲。周盛藍啊,你是有多愛唐禹森?悄悄給他打掃,悄悄付出,對方還可能不知道。這是有多蠢的表達方式?「這裡是她的家,她回來有什麼問題?倒是你,周小姐,你怎麼會在這兒?」還穿了唐禹森的拖鞋,韓寶琦又不厚道的咧開嘴笑。

  周盛南聞聲扭頭,發現韓寶琦站在樓梯口,視線有意無意的停留在自己的雙腳上,神色立馬一變。不過她很快鎮靜下來,瞪著眼,凶巴巴地說:「我來這裡關你什麼事?你以為自己是誰,憑什麼質問我?」

  「NONONO,我絕對絕對沒有質問你的意思!」韓寶琦連忙擺手:「別激動,我不過是來幫嫣嫣拿幾件衣服,你愛幹啥就幹啥,不用管我!」

  周盛藍滿臉不可置信,懷疑的目光一路跟隨著韓寶琦進屋。

  唐嫣拉著媽媽的衣角回頭偷瞄了她一眼,悄聲問:「媽媽,那個周阿姨怎麼會在我們家了?」

  「我怎麼知道?」韓寶琦沒糾正女兒「我們」這個詞。老實說,知道是周盛藍來打掃後,她反而淡定了。「大概是你奶奶請她來幫忙打掃衛生的吧?」

  唐嫣恍然大悟:「哦,原來是清潔阿姨!」

  「噗!」韓寶琦聽著只覺好笑,眼睛往身後瞟去,果然周盛藍的臉已經黑成炭。童言無忌,唉。

  唐嫣進屋後就跑去客廳,韓寶琦則走進孩子房,趟開衣櫃門,再把書桌前的椅子拉過來站了上去,踮著腳翻櫃頂幾袋用壓縮袋打包好的冬季衣物。

  「你在找什麼?」

  門口屬於周盛藍的聲音傳進耳腔裡,很尖銳,很刺耳。韓寶琦回頭一看,只見她雙手抱胸,仰起頭不悅地瞪著自己,那架勢就像她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似的。

  「我不是說要給嫣嫣找些衣物嗎?」管她女主人也好,清潔阿姨也好,韓寶琦難得的好脾氣,沒跟周盛藍發難。自己不過來給女兒拿衣服,可是光明正大。況且周盛南能進來,肯定是有人授權,自己也不是這裡的主人,犯不著出面揭穿她什麼。

  「你要什麼我給你找,別亂翻!」周盛藍繼續語氣不善。

  韓寶琦挑了挑眉:「這裡放了些什麼東西,我應該比你要熟悉一點,所以就不用勞煩你了。」懶得再看她臉色,韓寶琦把放在最下層的那包衣物拉出來扔在地上,從椅子跳下來。冬季校服應該就裡面,韓寶琦蹲下身剛要開封,客廳裡唐嫣忽然大吵大鬧。

  「媽媽,我的畫不見了!」

  周盛藍聞聲先衝了出去,韓寶琦尾隨在後。客廳裡茶几和電視櫃的抽屜全拉了出來,地上滿是玩具。

  「嫣嫣,你怎麼搞的?我才剛掃完地!」看到屋裡亂作一團,周盛藍大驚失色。

  「不見了,我的畫全不見了!」唐嫣無視她的指責,急得眼睛都紅了。

  「什麼畫呀?」韓寶琦走過去翻了翻茶几的抽屜,裡面除了有幾個玩具和一堆零散的水彩筆,別的啥都沒。

  「我之前的畫,放裡抽屜裡面的,全不見了!嗚!」

  小朋友最緊張自己的作品,所以以前韓寶琦都不敢隨便扔,有時候實在太亂,整理時都得問她的意見,確定沒用才扔。「別焦急,說不定你放在房間裡?」

  「沒有,爸爸去北京前一個晚上我明明放在抽屜裡面的!是你讓我把東西放在這裡,你不記得了嗎?」把認為重要的物件放抽屜裡的確是韓寶琦讓養成的習慣,現在東西不見了,肯定是被扔掉了吧?

  韓寶琦抬頭疑惑地看向周盛藍,唐嫣順著媽媽的目光,也兩眼灼灼地瞅著這位陌生阿姨。

  周盛藍臉色一白,強笑著打哈哈:「可能……我剛才不小心收到垃圾袋裡,我出去找一下。」說完她迅速跑去門口,那樣子,真像一隻夾著尾巴逃跑的黃鼠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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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一個驕傲跋扈的女人在心上人的女兒面前如此小心翼翼。韓寶琦直歎氣,吩咐唐嫣,「畫找到了就別再吵吵嚷嚷了。」

  東西被扔了已經夠傷心,還不許投訴唐嫣更覺委屈,不過她是個聽話的小孩,所以只是扁扁嘴,老大不高興的走去門口,希望儘快把自己圖畫拯救回來。韓寶琦也回房間繼續收拾衣服,只是人才站定,外面又響起小朋友的尖叫聲。

  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傢伙。韓寶琦又急匆匆走出去。小朋友這這次連哭帶罵,「誰准你丟了我的床單,你這個壞蛋,大惡魔。」

  韓寶琦急步走向門口,隔遠就看著女兒抱著一張粉色的床單狂跺腳,原來扔在牆邊的垃圾袋被拉開,地上撒滿了畫紙。

  「我不是……別吵!」

  周盛藍試圖安撫唐嫣,可惜沒成功,小朋友掄起小拳頭猛捶她的腰,放聲哭鬧:「你不但扔掉我的畫,還丟我們的床單,我討厭你!討厭你!」

  「嫣嫣!」看女兒這麼不依不饒。

  韓寶琦連忙衝過去把那小身板抓過來,嚴肅批評:「不許打人!」

  唐嫣哭花了臉:「媽媽,她扔了我們的床單!她憑什麼扔了我們的東西?」

  小朋友手裡抱著的床單,是去年年末雙十一韓寶琦在網上搶的特價品,質地不算頂好,純粉色,已經洗得發舊。儘管如此,唐嫣還是寶貝似的把它抱在懷裡。小朋友是個死心眼的人,但凡看重的東西都捨不得扔,有時候是一張糖果的包裝紙,或是一塊擦過嘴的紙巾,她都如寶貝似的收在抽屜裡,更遑論這天天躺在上面的床單,彷彿還帶著媽媽的味道。

  周盛藍第一次過來打掃時就看這床單不順眼,她眼中的男神怎能用這種廉價品?所以她專門去家紡店買了一整套同色系的,回家用柔順劑漂得香香軟軟,今天一來就興沖沖的換上。自己完全是站在好心好意的份上,卻沒想到唐嫣不領情。「嫣嫣,這床單舊了不能要,我已經給你們換了新的。」

  周盛藍心急地解釋,妄想挽回在小朋友心目中的壞形象,但小朋友就是不聽勸,哭聲還越來越大:「我不要新的,我只要這個!你是大壞蛋,我要告訴爸爸,說你扔了我的床單!」

  「別……別說!」要是唐嫣在森哥面前行自己一狀,不知會生出什麼誤會。明明做了好事,怎麼反而成了黑臉?一定是有人教的!周盛藍不禁一凜,卻先顧不得這些,一心只想先搞定那個小鬼,奈何唐嫣已經抱著床單轉身鑽回屋裡,懶得跟她多說一句。

  這一刻,韓寶琦真有些可憐這個女人。她耍什麼心思完全能理解,但凡喜歡一個人,當然不希望看到對方前任留下的任何東西。屋裡許多以前自己買的小物件不見了,取而代之是些更精緻的擺設,那個她曾經花了心思經營的家,在不知不覺中被人改頭換面。沒覺得有多難過,那個地方已不屬於自己,只是周盛藍這樣做有徵求屋主的同意嗎?無名無份已如此迫不及待,不知說她聰明還是糊塗。

  韓寶琦搖搖頭,不明白唐禹森有什麼好,值得優秀如她不顧衿持來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傻呀。

  有些替她可惜,不過人各有志。韓寶琦沒多話,蹲下把地上的紙張一頁頁過濾,唐嫣的畫疊起收好,廢紙則塞回垃圾袋。沒幾下門口就被收拾乾淨,站起身打算離開這個是非地,冷不防耳邊又冒出周盛藍不可一世的調調:「你現在很得意,暗地裡在偷笑對吧?」

  韓寶琦愕然地抬起頭,一句「得意你妹」幾乎脫口而出。她沒病吧?自己幫忙解了圍,她不感激還在這挑釁?韓寶琦直了直身子,板起臉等待她的下文。

  周盛藍深呼吸,很明顯因為受了唐嫣的氣心裡不好受,但在情敵面前卻強撐著維護自己的尊嚴:「你以為教唆唐嫣排擠我,就能夠破壞我跟森哥的感情?你省省吧!唐伯母厭惡你,她說過,永遠都不會再接受你當唐家的媳婦兒。所以你不要再枉作小人,無論你做什麼,森哥都不會再跟你在一起,死心吧!」

  原來她以為自己一直巴著唐禹森不放。韓寶琦淡淡一笑:「你是有被害妄想症還是眼睛有毛病?啥時候看到我教唆嫣嫣排擠你?我家嫣嫣才五歲多,她就懂得耍心機了?你自己用心不良也別侮辱我女兒的純真,她跟你一毛線關係都沒有,不用你喜歡,也犯不著對你用心。唐禹森之於你來說或許是個香餑餑,但在我眼中,他不過是個前任罷了。」

  周盛藍頓時臉色都變了,她稀罕的人,何時變得這麼不受歡迎?「我不相信,明明是森哥不要你……」

  「誰不要誰對你很重要嗎?如果我說是我先提出離婚,唐禹森現在還死纏著要跟我複合,你會不會就覺得他不值錢了?」

  「沒可能!」周盛藍似是受了很大打擊,聲音一下子變得異常尖銳。森哥不會這樣,他離婚,便是迷途知返,怎可能是被拋棄的一方?

  看她像天塌下來一樣,韓寶琦沒好氣地笑:「算了,我不跟你爭論這些,反正你喜歡唐禹森就去追啦,我是好不容易脫了身,不會再輕易的往火坑裡跳。不過呀,我倒有句忠告要送給你。無論你最終跟誰在一起,都不要把隨便把自己變成一個黃臉婆,要珍惜自己的羽毛啊。」看她今天這身造型,跟以往的精心打扮相比簡直像是換了個人。女人啊,總以為愛上一個人就該無條件的付出,恕不知愛人之前,得先善待自己。

  「你這是什麼意思?」周盛藍從韓寶琦的語氣裡感受到赤裸裸的譏諷,這才意識到自己今天的穿著有多糟糕。只是她是來打掃衛生的,沒道理還打扮得花枝招展。她細細打量對方,終於發現面前的人變了。以前趨向水桶形的身姿,如今已經曲線分明。打扮上也講究了許多,明明是平日裡熟悉的眉眼,可現在身上去煥發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明豔光彩。離婚後,韓寶琦居然變得更漂亮。腦裡突然閃過上次在星巴巴那張俊臉,那個男人還細心體貼的給她切麵包。

  種種跡象,周盛藍開始相信韓寶琦的話。她臉上泛著紅潮,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自從韓寶琦取代她嫁給自己日思夜想的暗戀對像後,周盛藍一直把韓寶琦視為假想敵。看她身形因生孩子變得不堪,看她被婆婆嫌惡,周盛藍就心涼。這幾年來,自己逮著機會就向唐禹森獻媚,固然是因為喜歡,但更主要的原因是,她想把這個女人比下去,她想讓唐禹森後悔,沒挑她周盛藍,是何等的不智。這種扭曲的怨念,支持著周盛藍錯過了一個又一個追求她的男人,直到唐禹森離婚,她覺得自己已經報了一半仇。可是現在,對方竟然比自己想像中過得還要好,她怎麼接受得了?

  韓寶琦不曉得周盛南的思路在短短十來秒時間內已經轉了幾百回,看她臉色忽紅忽白,還道是受了什麼打擊,於是好心安慰:「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加油吧,說不定有天你能感動唐禹森呢!」說完拍拍她的肩膀,越過她進入屋裡。

  收拾衣服不需要多久的時間,很快韓寶琦就攜著唐嫣出來。門口周盛藍像傻了似的倚在門邊,韓寶琦沒多說話,拉著小傢伙往外走。去到樓梯口,周盛藍突然開口喊:「你剛才說的都不是真心話!你一定還愛著森哥,對不對?」

  真是個執著的女人。韓寶琦頓住腳步,平和地回答:「我跟唐禹森的確沒出現特大的感情危機。」

  「那你們為什麼要離婚?」

  「你的唐伯母沒告訴你嗎?」韓寶琦看看女兒,猶豫著在小朋友面前說這些是否不太恰當。不過唐嫣很快就掙脫她的手衝下半層,踮起腳看窗外的景物。韓寶琦收回目光,回頭瞟了周盛藍一眼,用平靜得近乎淡漠的口吻道:「唐家兩老極度想要個男孫,非要我們做試管嬰兒生個兒子。我不肯,唐母要生要死的,為免唐禹森裡外不是人為難,我只好自求下堂了。」

  韓寶琦凝望著周盛藍發白的臉,還有顫抖的雙手,心思一動,故作驚訝:「啊?原來你不知道?哦對不起,你應該不會介意的吧?那個……其實……你既然那麼愛唐禹森,那麼尊敬你的唐伯母,自然是什麼都會依他們的,我多事了。」韓寶琦打了下自己的嘴巴,笑著轉身而去。

  聽到這個消息,周盛藍雙腿發軟,只能撐著門框才勉強站穩。做試管嬰兒?唐伯母從沒提過這點,她一直只說討厭韓寶琦,才讓森哥離婚!生兒子?可是她喜歡女兒!而且她身體健康,能自然受孕的幹嘛去做試管嬰兒?單位裡有個同事因為不孕不育,做了三次試管嬰兒都不成功,還因此拖垮了身體。她怎能讓自己步那人的後塵?不可思議,唐家人是不是想要兒子想瘋了?

  周盛藍想再問清楚,可是前方哪裡還有韓寶琦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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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家老宅最近非常冷清,唐甯的小姑子出嫁,三口子坐高鐵回了老家吃喜酒,順便省親,歸期未定。唐禹森出差,唐嫣又跟著媽媽,連每週回來一次都沒了,偌大的屋內頓時只剩下兩個老人。

  唐母難得輕鬆,適應得還好。但自從唐禹森離婚以後,唐父因為兒子婚姻不順而心生歉疚,本來就不喜外出,現在更是整天坐在客廳的搖椅裡發呆,煩躁時還煙不離手。長期的沉默最終導致抑鬱成疾,偏生身體已經有些毛病,身子更不見利索。

  周盛藍踏進唐家庭院的鏤花鐵門時,便聽到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唐家日常起居宴客在二層,她順著室外的樓梯往上走,一到客廳門口便嗅到一股煙味。

  年輕一輩十之八九討厭吸吃二手煙,周盛藍當然也不例外。從敞開的實木門往裡看,可見背著門口的唐父咳得弓起了腰,可是舉起的右手還夾著一根冒著嫋嫋白煙的香煙。

  咳嗽得那麼厲害還不戒煙,這些老人腦子裡不知道裝著什麼的!周盛藍皺起了眉頭,伸手微摀住鼻子,另一隻手敲了敲門。

  唐父聞聲轉過頭來,看見她,因咳嗽而漲紅的臉有些許愕然。「藍藍,是你呀……」還沒說完,他又重重地咳嗽了兩下,連忙踩開腳邊垃圾筒的腳踏吐了口痰,氣這才通暢。「進來坐吧。」唐父抓住椅背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打算迎客。

  「不……我不進來了。」周盛藍慌忙往後退了兩步,生怕靠近他一分都會被傳染病菌似的,語氣極盡疏離:「這串鑰匙,我還給伯母,我還有事情,先走了!」

  周盛藍把手裡唐禹森家的鑰匙扔在距離門口最近的鞋櫃上,轉身急匆匆跑了。

  老太婆有意掇合周盛藍跟兒子,這唐父是知道的。鄰居家閨女小時間挺活潑可愛,可是長大後大概在城裡待久了,總給人一種高人一等的感覺,在電視臺當主持,平常總打扮得妖妖豔豔,唐父其實不太喜歡。不過老太婆說了她不少好話,又道人家大姑娘從小到大目光就跟隨著兒子打轉,一門心思人盡皆知,就是兒子成家了還癡心不改。找物件呀,就得找個對自己死心踏地的,這是兒子的福份。說到這樣,唐父也插不上話,所以當老太婆把兒子家的鑰匙給了她,也只能睜隻眼閉隻眼。但現在,他明顯感覺到來源於這姑娘身上的嫌惡。以前寶琦行為雖然有些粗魯,也曾不禮貌的出言頂撞,卻絕不會拿這種看怪物似的目光看他!

  為此,唐父很不高興,所以當唐母買完菜回來,他臭著臉說:「周家閨女把禹森屋子的鑰匙拿回來了,你收好,別再隨便給人。」

  正走向廚房的唐母腳步一頓,把菜籃子放到餐桌上,快步回到門口,果然看見有串鑰匙在鞋櫃上。她詫異地問:「怎麼回事?藍藍為什麼把鑰匙拿回來?」

  「我怎麼知道?神經兮兮的,來了連門口都沒進,扔下就匆匆跑了。我看你最好抽空到禹森家去看看,搞不好她是做了啥虧心事!」

  聽到心目中的准媳婦人選被老頭子這般猜疑,唐母有些不以為然。老頭子病傻了,心裡竟然還惦念著前媳婦,連帶對藍藍也沒啥好臉色。可是挑媳婦就該挑會討好自己的,故唐母並不把丈夫的埋怨當回事,收起鑰匙提腳往外走。

  兒子前兩天說可能要推遲回來的日期,藍藍肯定是沒收到消息,唐母覺得自己有必要去報個信。

  走出家門,往右走過了兩幢房子就是周家的大宅。周家是經商的,聽說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才住了十年不到的房子去年又拆了重建,添了旁邊一塊空地,佔地三百多平方米,單是院子裡一顆樹就二十多萬。全村那麼多戶人家,就數周家最大最豪華。家境殷實,也是唐母喜歡周盛藍的重要原因之一,況且周家就一個女兒,將來家裡的生意,怕只能由女婿繼承。

  唐母想到這就偷笑,以兒子的能力,接管周家生意卓卓有餘了。

  離遠就看到周家屋外停著周盛藍那輛粉綠色的甲殼蟲,唐母不懂車,但她曾聽女兒酸溜溜的說過,那輛像玩具車似的傢伙,要四十多萬,而這輛車,自己就坐過好幾回,說不出的威風。唐母笑得眼睛都瞇起,早上才想去東區某個大型農貿市場買幾隻雞,現在就有車伕了。

  唐母尤在得意之際,周家大門「哢」一聲開了。周盛藍高挑的身影從裡面出來,關上門,轉身差點就與迎面而來的唐母撞上。「喝!伯母是你呀?嚇死我!」

  「藍藍你要走了?」看她拎著手袋,手裡還拿著車匙,一副要離開的樣子,唐母就有些急。自己下午無事,還想出去多溜躂呢。

  「對哦,約了人。」有幾分心虛,周盛藍強裝冷靜,把一縷卷髮波到耳朵後,露出鑲著鑽石的耳釘。「伯母過來有什麼事嗎?」

  唐母眼睛被那鑽石閃得眨了眨眼,本來想讚美兩句,又意識到現在不是說這些廢話的時候,便拉著周盛藍到一旁,把握在手心的鑰匙展示於她眼前:「禹森說還要再過段時間才回來,鑰匙你不用焦急給我。」有人願意當免費清潔工,唐母自是不會反對,而且人家還當得樂滋滋的,為了得到這副鑰匙,還買了好幾盒燕窩孝敬自己。這回自己把鑰匙送上門,當車伕這事她應該不會推脫了吧?

  唐母的如意算盤打得頗響,不料這次周盛藍偏了偏身,避開那串鑰匙不說,還拿說話敷衍她:「伯母,我最近挺忙的,所以也沒空……」

  「沒空也拿著!伯母又不是非讓你去打掃不成,你愛上去就上去,等禹森回來,說不定還能製造些驚喜。」

  唐母只當周盛藍臉皮薄,笑得硬把鑰匙塞到她手裡。周盛藍二話不說一手扒開,並板起臉低聲嚷道:「伯母,我跟森哥只是朋友鄰居的關係,我拿他家鑰匙幹什麼?你還是收回去吧!」

  「藍藍,你是怎麼了?」鑰匙應聲落地,唐母被她這冷淡的態度搞懵了:「之前是你要求拿去的,怎麼現在……是不是禹森讓你生氣了?」

  「沒有沒有!森哥不知道我上過他家,你也不用跟他說。」越描越黑,周盛藍索性以退為進:「哎呀反正……無論我做些什麼森哥都不會接受我的,我再纏下去也只是丟臉。伯母你就當為我留點尊嚴,放過我吧!」

  早上回家,周盛藍就把昨天韓寶琦那番話跟父母說了,結果唐家兩老連帶唐禹森當場就遭猛烈抨擊。之前周爸還挺欣賞唐禹森,覺得那小夥子年輕有魅力,所以即使他離婚還拖著個孩子,但只要女兒真的喜歡,也算了。可是現在唐家兩老竟是對極品,為了要個男孫逼得兒子離婚收場,而唐禹森居然也就犯了。對於愛女心切的周爸來說,這簡直不可置信,故立馬勒令女兒以後都不要跟他們有任何牽連。周盛藍本就萌生了退意,被爸爸這麼一喝,便心急火燎的跑去唐家把鑰匙還了。

  周盛藍才兩三句話,唐母就感覺事態嚴重了,早前她為了說服自己幫忙,曾經低聲下氣,百般討好,怎忽然間就變了樣?「藍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伯母你別問了。」很多事沒必要說得那麼清楚,彼此留點面子不是更好?

  可是唐母卻不依不饒:「藍藍,如果是禹森對你說了些什麼話,讓你傷心難過,你告訴我,我替你出頭,我可以罵他!」

  「都說不關森哥的事情!」即使決定放棄唐禹森,但周盛藍還是希望在他心目中留下美好的印象,而現在唐母如此糾纏不清,周盛藍更覺厭煩:「伯母,我不怕跟你說明白!你們家想要個男孫子,這個我可以理解,但如果……要利用試管嬰兒來達到這個目的,恕我不能接受。所以對不起,我想森哥再好,我也沒這個福份。何況他又不喜歡我,我也沒必要再倒貼上去。好了,要說的我都說清楚,我真的有事,先走了。」

  周盛藍轉身急步走開,舉起手按下汽車防盜鎖,打開駕駛室門坐上去。

  唐母聽到汽車引擎聲響起,腳下一轉狂奔過去,猛地拍打她的車門。周盛藍降下車窗,唐母凝著臉問:「是誰跟你說這些的?」

  周盛藍抿著唇沉默不語。

  「是禹森嗎?」唐母又開口。

  周盛藍揉著眉心,搖頭:「森哥怎麼可能跟我說這些?」

  「那是誰?」

  周盛藍睨了唐母一眼:「昨天我上森哥家打掃,碰到嫣嫣媽媽。」

  輕輕巧巧的一句話,根本不需要解釋,已帶出巨大的信息量。唐母呆住,周盛藍勾著嘴角笑了笑,升上車窗,放下手剎掣,旋轉方向盤,慢悠悠地駛走了。

  半晌,這條街上響起一聲怒吼:「韓寶琦!你這個死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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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 13:49:27 |只看該作者
☆、76

  唐母這邊廂怒罵的同時,韓寶琦卻並不知情,此刻她在赴約。某中式茶藝館的雅間內,穿著旗袍的服務小姐挑起印著藍色花紋的瓷杯蓋,舀起一小勺金駿眉茶葉進杯裡,然後熟練地注入開水。第一泡茶水洗杯,接著第二泡衝出三杯淡黃色的綠茶,小心翼翼地端到在座三個人面前。

  韓寶琦垂著頭,沉默地摸著那只燙手的小杯,耳朵迴響著對面池軍略帶輕鬆的說話聲,身邊的池唐有一下沒一下地回應,氣氛不見熱絡,但比起之前幾次見面卻要好一些。自從樣版房開工以後,這樣的見面陸陸續續有過幾次,要麼吃飯,要麼像現在這般品茶。韓寶琦其實挺厭煩應酬大老闆,不過她心知肚明人家的目標可不是自己。一開始見面的時候,對方就明說讓她幫忙修復叔侄的關係,韓寶琦覺得現在是在還債,雖然她不願這般認為。

  侍應送來幾份精緻的點心,池唐把其中一小碟榴槤酥拿到她面前。韓寶琦喜歡榴槤,之前做蛋糕熬製果醬時,她曾開玩笑的要求他做榴槤味的,不過他沒答應。

  韓寶琦抬起眼簾跟池唐小聲地說了句謝謝,拿了一塊,小口地吃起來。幾千塊一斤的茶葉她品不出啥味來,聽過泡茶的水還得從新西蘭空運過來,有錢人的玩意就是多,還好這家茶館的點心卻是做得很不錯。酥皮一咬即化,裡面的餡料是實實在在的榴槤果肉,咬便滿嘴飄香。韓寶琦努力地進食,插不上話題,就儘量把自己當成隱形人,可惜這個小心願要達成也不容易。

  「阿唐真的越來越體貼了。」

  韓寶琦聽到這聲音抬起頭看了一眼,對面池軍把杯子舉在嘴邊,臉上掛著淡漠的笑容。

  「韓小姐知道嗎?阿唐是不吃榴槤的。」

  韓寶琦一噎,嘴裡的榴槤酥頓時形同嚼蠟,不知吐出來好還是吞下去好。來了這家茶館兩次,榴槤酥是池唐必點的一道點心。小子對自己有想法已經遮不住了,只是人艱不拆,池軍揭穿侄子的小心思對他有啥好處?難道他認為自己跟池唐有戲唱?

  「發什麼呆?喝茶!」冷硬的聲音落下,眼前遞過來一個小茶壺,往她的杯子裡添了半杯茶。池唐的關心,要麼無聲無色,要麼很彆扭。韓寶琦握著筷子,真的如坐針氈。這時手機適時響起,她微微舒了口氣,拎起背包,向叔侄二人點了點頭,說要聽電話,起身匆匆忙忙走出雅間。

  來電者是唐禹森,韓寶琦一直走到茶藝館門外才接聽。「什麼事?」連開場白都懶得講。

  「竟然……是你接電話?」聲音裡有些驚喜,只因習慣了每次打電話給她都是跟女兒嘮叨,現在聽到彼端是她的聲音,唐禹森不禁心情大好。

  活像很委屈他似的,韓寶琦翻了個白眼,故意說:「你要找嫣嫣嗎?我外出了,沒跟她在一起。」

  「不,我找你!」唐禹森當即斂住笑容,清咳了聲,直奔主題:「我聽說……昨天你帶嫣嫣回家,碰到周盛藍。」

  這麼快就打了小報告?韓寶琦挑了挑眉,出言不善:「是啊!我去拿嫣嫣的冬季校服,有問題嗎?」

  「沒有沒有,我這不是責備你,你別激動!」剛才接到老母的電話,劈里啪啦被罵了一頓,最後從亂七八遭的話語間,唐禹森只整理出一條,就是老母竟未徵得他的同意,就把自家的鑰匙給了周盛藍,好讓對方隔三岔五上去打掃衛生。而更糟糕的是,居然被寶琦撞個正著。唐禹森一下子就頭大,革命尚未成功,老母還拖他後腿,真叫人鬧心。「其實我只想跟你解釋一下,家裡的鑰匙是我媽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給周盛藍的。」

  韓寶琦當然知道他不知情,否則現在連電話都懶得跟他說。不過他連自己老娘啥什麼心意都摸不清,還說複合,簡直可笑。韓寶琦想想就覺得有些不是滋味,連帶語氣也變得酸溜的:「我覺得挺好的嘛,你不在,但還有人幫你打掃衛生,連床單都換了新的,有女人為你這樣默默付出,連我都要羨慕了。」

  周盛藍竟然連他家的床單也動了?唐禹森真是百口難辨,唯有苦笑:「寶琦,你明知道我……何必說這種話。」

  聽得出他挺無奈,韓寶琦撇撇嘴:「你打電話來就是說這些嗎?好了我知道了,就這樣吧。」踏入十二月,天氣已經變冷,她可沒興趣在街上吃西北風。

  「我……」難得跟她說上話,唐禹森當然不想這麼快掛線。從老母的罵聲裡,知曉她把離婚原因告訴了周盛藍,唐禹森的心情起伏不平。不管出於有心還是無意,是不是說明她吃醋了?儘管被老母狠狠發了頓脾氣,但這消息卻讓唐禹森笑得合不攏嘴。先後表白了兩次,她的態度都是冷冷淡淡,現在終於有點反應了,是好事!唐禹森想深入說說這事,又怕她死要面子不肯承認。唉,怎麼就出差了?要是現在能面對著面跟她說話多好?越想越恨不得馬上飛回她身邊。

  見他有話不說,又沉默已久,韓寶琦便有些不耐煩:「唐禹森,有屁快放!我很忙,別浪費我的時間!」

  脾氣還是那麼壞,不過這是真實的她。唐禹森曉得現在並不是談情說愛的時機,於是簡單的交待一下行蹤:「好了,我不廢話。寶琦,我可能還要遲些日子才能回來。」

  「你昨天不是跟嫣嫣說了?」

  「是,可我沒親口跟你說!」

  韓寶琦再次翻白眼,有差別嗎?「好啦,我知道了。」

  「嗯。」唐禹森應了聲,又沉默了片刻,在她快要發難之前,輕聲道:「寶琦……我想你了。」

  冷不防聽到這麼一句情深的說話,韓寶琦不禁打了個冷顫。外面北風呼呼,可是她卻感到頭腦發熱。

  唐禹森繼續沉著聲說:「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等待片刻,韓寶琦仍是沒吱聲,唐禹森也習慣了,柔著聲催促:「好啦,我說完了,你先掛線。」

  韓寶琦愣愣地按下紅色鍵,兩手捧住雙頰,滾燙滾燙的。出息呀,你竟然……被感動了。傻瓜,又不是剛談戀愛的小女生!韓寶琦嗤笑一聲,轉身正要回去,卻看到池唐站在門口,兩眼陰森森地瞪著她。韓寶琦張開嘴剛想說句話,他便黑著臉說:「走了!」

  吵架了嗎?這對叔侄每回見面都像貼錯門神一樣,每次都不歡而散。因為是坐池唐的車來,韓寶琦只好訕訕地跟上。

  車是新買的,並不是很昂貴的款,車內隱隱還有股皮革味。韓寶琦雙手抓住安全帶,目光愣愣的定在擋風玻璃上。前方一輛車打了右轉的方向燈,卻遲遲沒有切線。它車速極緩,少不免擋了路。池唐用力按了幾下喇叭,對方仍然沒反應,他又狠狠往喇叭捶下。

  韓寶琦看不下去:「有點耐心啦,可能是新手。」

  才說完,池唐突然往手動檔上一推,汽車引擎發出「嗚嗚」的咆哮聲,車子箭一般轉換了車道,往右邊一個路口衝上副道,跑了一段路,又在一個急剎掣下剎停。

  慣性作用下,韓寶琦「呯」聲撞到前方的擋板。眼前有剎那暈眩,但很快就清醒過來,待清楚發生什麼事時,火氣跟著升起:「發瘋了嗎你!」

  握著方向盤的十指因用力攥緊而泛起節節白色,池唐望著前方,臉無表情地問:「剛才你跟誰通電話?」

  韓寶琦一怔,還沒來得及消化他的問題,眨眼他就轉過頭來,滿臉戾氣,冷冷地接著道:「你那個前夫到底說了什麼?讓你一副少女懷春的騷勁?」

  此話一出,韓寶琦立馬就皺了眉:「池唐,注意你說話的用詞。」什麼少女懷春?什麼騷勁?

  「我的用詞有啥問題?」池唐咬著牙,目光淩厲的盯著她:「當初是誰半死不活的鬧離婚,連女兒都可以不要,現在被人家說幾句就哄回去,女人就是這般犯賤的麼?」

  「池唐!」韓寶琦聽不下去,大喝一聲:「我只管你今天心情不好,所以不會在意你出言不遜,但我不希望有下次!」

  說完她欲推門走,但池唐顯然不會讓她稱心如意。他伸手揪住她的手臂,怒道:「今天不說清楚,不許走!」

  「我沒話跟你說!」韓寶琦用力甩開他的掣肘,但沒成功。池唐看著瘦瘦削削,使起蠻力來卻挺大的。韓寶琦的手被抓得疼痛,漸漸火氣也盛了:「放手!不然我不客氣!」

  池唐完全無視她的威脅,強硬把她的身體扳過來,抓住她的雙肩問:「你說,你是不是跟他和好了?」

  「我說放手!」韓寶琦正氣上心頭,根本不肯聽清他問什麼,一心只拚命想扳開他的雙手。

  「韓寶琦,回頭草那麼好吃嗎?你別自甘作賤,免得被人瞧不起!」

  韓寶琦脾氣臭出名,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別人對她大聲,她就回得更宏亮,即使那不是事實:「我自甘作賤也是我的事,你管不著!」

  「我管不著?」池唐把她拉近自己幾分,腥紅了眼,語調不穩地大吼:「你明知道我喜歡你!你說我管不管得著?」

  壓抑在心底那句話,終於不再掩飾的爆了出來,車內有瞬間的死寂,倆人都僵著不動,過了好久,韓寶琦閉上眼,無力地說:「池唐,可是我不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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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耶誕節前兩天,來了一場突強冷空氣,溫度直迫零度,在沒有暖氣的南方城市,那叫刺骨的冷。之前一直不肯開那輛新車的韓寶琦,也因為這陰冷天不得不向現實低頭。

  唐禹森還是沒回來,聽說要待到春節前,小朋友很失望,天天叨念著說想爸爸。為了哄她高興,平安夜那天,韓寶琦點頭答應帶她去吃聖誕大餐。小朋友心目中的大餐來來去去就是那幾樣,PIZZA、霜淇淋,果汁。下午放學才不過五點,可是去到洋餐廳,座位已經坐滿,只好輪了號在門口等。

  相比於洋餐廳的火爆,隔壁有家西餐館就冷清得多。不過門口一個閃著藍光的牌子上寫著XX生日之夜,看來是被人包場了。

  坐在洋餐廳對面的椅子上輪候,韓寶琦摸出手機,看微博上的新聞。最近忙,都比較少關心八卦消息。下拉了幾次螢幕,衣角忽地被人扯了扯。

  「媽媽,你看,是大哥哥。」

  身邊的小傢伙興沖沖地低叫,韓寶琦抬起頭,順著女兒指著的方向看去。那家西餐館內的確有個高大的身影忙碌地把蛋糕擺放在西點臺上,仔細一看,果然是池唐。

  那天拒絕他的表白後,韓寶琦當場被趕下車。看著他怒火衝衝地絕塵而去,韓寶琦既擔心又失望。擔心是怕他盛怒之下駕車會出意外,失望是他怎可這般對一個女人?之後她給他打過幾次電話,不是忙音就是沒人接聽。有好些天沒見面,就連他鋪子準備開工的事宜,也因此而沒了下文。

  他還在生氣嗎?只怕是了。韓寶琦合上眼歎氣,真不知怎麼辦才好。跟他肯定是沒可能再深入發展的了,性格和家庭背景全部不配,倒是當朋友感覺還更好些,只是他好像除了情侶便認為朋友也做不成。

  想太多了。韓寶琦睜開兩眸,面前忽地人影一閃,小朋友已朝西餐館跑過去,韓寶琦只好起身去追。

  「大哥哥!」小朋友奔到西餐館的門口,並未進去,只攀著玻璃門朝背對著門口的人大喊。

  池唐聞聲扭過頭來,往她們的方向瞥去。

  四目相交,韓寶琦扯了扯嘴角,僵著表情跟他點頭打招呼。「大哥哥。」唐嫣用力揮手,可是池唐卻對她們視而不見,面無表情地轉回頭去,跟旁邊一個男人說了兩句話,然後邁開腳步走進右側一個門口。

  唐嫣訕訕地問:「媽媽,大哥哥明明看見我們,為什麼卻不理不睬?」

  這一刻,韓寶琦真有點惱火。一個大男人,氣她可以,幹嘛連小朋友也恨上?忿忿地收回目光,無奈之下只能胡亂偏個藉口,免得傷了孩子的自尊心:「大哥哥……可能忙吧。」

  「有那麼忙嗎?連打個招呼的時間都沒有?」小朋友仍然耿耿於懷。

  韓寶琦無法回答,那小子,太不成熟,太小氣了。

  這一幕,對母女二人來說均留下了大小不同的陰影。第二天耶誕節,韓寶琦一早就去了工地。六套樣版房有三套的木工已經大致完成,油漆師傅已經進場,這兩天在打磨,另外三套也在密羅緊鼓加班加點。明年一月底就是春節,一月中下旬工人要回家,最多餘二十日左右施工。做油漆,刮灰滾乳膠漆,這些得趕在年前完成,年後過了元宵工人才回來,所以到三月前只剩十幾天做收尾工作。

  時間很趕,不過見致成給錢很爽快,韓寶琦跟小齊商量,打算春節前先給工頭們結算大部分的工錢,所以工人們幹勁十足。

  巡視了幾套房子,大半天過去,才要透口氣,池軍就打電話來,約今晚的聖誕夜飯局。當然他不是要跟韓寶琦約會,每次他要見自己的侄子,都是韓寶琦當中間人,也挺可憐。

  鑒於想跟池唐談談,韓寶琦便席此機會再給他打電話。可是連打了半天,他就是不接,最後還索性關了機。

  看來情人做不成,便邊朋友也不是,韓寶琦不得不回復池軍取消今晚的飯局。

  「連你也找不到人?」料不到會是這個結果,池軍的語氣頓時就冷了幾分。

  沒道理跟對方說池唐求愛不遂跟她反目成仇吧?韓寶琦只好委婉地解釋:「這個……我最近……和池唐有點口角,他生氣。所以,他不接我的電話。」

  「原來是你惹他生氣!」這半個月以來,池軍也是聯繫不上池唐。上次見面那小子鬆了口,說會在春節前搬回家住,池軍為此還高興了一陣,心想韓寶琦這女人還真的有點用處,給她賺點錢也值了。可是現在她居然把人給惹毛了,只怕情況有變,池軍當場就發難了:「你怎麼搞的?好端端為什麼要惹阿唐生氣?我不管,你快去把他哄回來!」

  這話非但無理取鬧,還有如命令,讓人聽著極不舒服。他把她當成什麼?哄回來?她又不是池唐老娘?這刻韓寶琦的倔脾氣又犯,但仍忍住不耐道:「池總,我想你誤會我和池唐的關係了。我跟他不過是普通朋友,我何德何能哄他回來?對不起,我還在忙,再見。」掛了線,韓寶琦只覺胸口壓了一股悶氣,甚是抑鬱,她好像把自己的頂頭Boss給得罪了。

  帶著這微微的不安把一年走到盡頭,元旦那天清早韓寶琦自床上醒來,心裡還在為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而鬱悶。翻了幾次身,客廳外冷不防響起了門鈴的音樂聲。怕吵醒唐嫣,韓寶琦匆匆落地,披了件大衣跑出客廳。拉開大門,看到門外那張俊臉,她張開嘴,整個人呆掉:「你……你不是說春節才回來?」

  門外站著的,赫然是正在北京出差的唐禹森。他淡淡一笑:「元旦放假嘛。」

  這個答案有些牽強,元旦不就一天假期?韓寶琦抽了抽嘴角:「你不會明天又飛回去北京吧?」

  唐禹森沒所謂的聳聳肩:「有何不可?」

  當然可以,只是……也太瘋狂了吧。韓寶琦暗自腹腓,唐禹森也不甚在意她的奇怪目光,一味的笑:「讓我先進屋好不?外面冷。」

  韓寶琦這才記起自己還穿著睡衣站在門口,也不合規矩,於是往後退開,讓他進來。

  關上門,唐禹森把手裡拎著的紙袋放下,搓了搓手道:「我怎麼覺得這裡比北京還要冷?」

  「屋內沒暖氣,當然冷。」

  「那是。」唐禹森朝凍僵的雙手呵了口氣,轉身見她愣在那,便笑著說:「你們還沒起床啊?我還打算帶嫣嫣去玩呢。」

  原來是回來找女兒的。韓寶琦撇了撇嘴:「那我去叫嫣嫣起床,你稍等一下。」說完轉身走向臥室。

  「小寶。」唐禹森突然在她後面喊:「我專門從北京飛回來,只是想跟你和嫣嫣三個人過一個新年而已,你別對我這麼冷淡好嗎?」

  想他山長水遠的跑這麼一趟,韓寶琦的臉色不禁和緩下來:「我今天還要去工地啦。」元旦工地沒休假,要噴油漆,她得去跟師傅配色。

  「那你去工作,由我來帶嫣嫣,等你做完事,我再去接你可好?」

  一而再的退讓,不過是為了一家子能多點相處時間。韓寶琦咬咬唇,小聲嘀咕:「等我做完事了再說。」

  那便是答應了,唐禹森緊了緊大衣,輕輕舒了口氣。

  本來打算送唐嫣回娘家,現在省去這個步驟,時間上就不用太趕。洗漱好換了衣服,三個人去附近的茶餐廳吃早餐。爸爸突然出現,小朋友甭說有多高興,所以對於媽媽要去工作也沒多大意見。

  唐禹森顯然連家都沒回,下了飛機就直接坐機場大巴直奔過來。開著那輛紅色的新車,唐禹森先把她送去工地,然後載著小傢伙走了。興許是知道父女倆在等,所以師傅調顏色時她有些心急,連著催促了好幾遍。等到任務完成,已經到中午十二點,她立刻給唐禹森打電話,問他們在哪裡。

  父女倆早上只在附近隨便逛了圈,便又回到樓盤外面的空地等,一等就是兩個多小時。韓寶琦上車後看到蔫掉的小傢伙,更覺內疚:「為什麼不帶她去商場逛逛?」

  「你不在,有什麼好逛的?」唐禹森邊說邊打著火,語氣沒見不耐。

  以前若是讓他等上十分鐘都不斷打電話催促,現在竟然等上兩個小時也臉色如常。韓寶琦摸著下巴,沉默不語。

  「中午想吃什麼?」唐禹森問。

  「隨便吧。」韓寶琦的心情有幾分複雜,唯有把目光望向窗外。

  「今年我們三個人吃的第一頓正餐,不能隨便!」今晚他就得乘夜機回北京,所以這一頓唐禹森其實特別看重。「你不是喜歡吃泰國菜?華美達酒店裡開了家新泰國菜館,我們去試試好不?」

  「這個點數了,今天應該沒位置吧?」

  「去到就有了。」

  好吧,韓寶琦沒意見。

  車子拐了彎,朝著那家五星級大酒店駛去。不知是不是天氣太寒冷的緣故,酒店外出入的人不太多。三個人走進大堂,唐禹森指了指右前方:「就在那裡。」

  韓寶琦牽著女兒,他在另一邊與她並肩走,手很自然搭上她的肩膀,微施力把她往目的地的方向推。

  這是個極親密的動作,雙方都沒為意,或者說他們都習慣了。只是走了不甚遠,韓寶琦便意識到自己被人盯著。開始她以為自己敏感,可是這感覺卻越來越強烈。她扭過頭來往後看去,只見身後的玻璃門被門童拉開,池唐與池軍齊步邁進來。池唐雙眼火紅火紅的瞅著她,而池軍,臉上閃過一絲愕然後,很快又掛上笑臉。

  韓寶琦迎著池唐的寒眸,身子微微一僵,還沒開口打招呼,池軍已然走了上來,並熱情地叫:「韓小姐,這麼巧?」

  「池總。」韓寶琦牽強地笑了笑,硬著頭皮打招呼。

  「這兩位是……」

  韓寶琦本不想介紹,但池軍已經開口,只好指了指唐禹森:「這是我的前夫,這是我女兒。」

  池軍聞聲臉色一沉:「韓小姐,原來你離過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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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 13:49:57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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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尖銳中帶著諷刺,還有對方眼中明顯的不屑,饒是韓寶琦再笨,也知道來者不善。只是她離過婚又怎樣了,需要向這位元大老闆交待嗎,本來掛著禮貌笑容的臉上,現在換了一片冷色,「池總,我相信我離婚與否,並不影響我的工作,」唐禹森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緊了緊,似是擔心她會在大老闆面前發難,提示她要克制。韓寶琦也知道,以現在他們的合作關係,實不適宜交惡。只好強迫自己擠出了一丁點禮貌的笑容:「池總的時間寶貴,我們就不打擾倆位用餐了。」

  她沒看池唐一眼,拉住女兒往泰國餐館快步走去。

  看著那三個遠去的身影,池軍瞇起了眼:「阿唐,你居然看上個這樣的女人?比你大,離過婚,又帶著個孩子,現在恐怕跟前夫還糾纏不清。這種女人,你還由著她向你使性子?」

  池唐垂在身側的兩手早就緊握成拳,池軍說的前半段,他可以不當一回事,但當聽到「恐怕跟前夫糾纏不清」這句時,臉上即時泛起了紅怒,這些天因求愛不成所受的屈辱,猶如點燃的爆竹,「彭」聲爆炸開來:「我的事不用你管!」噴了池軍一臉口水,池唐連飯也不吃,轉身大步離開。

  「阿唐!阿唐!」池軍追著喚了兩聲,池唐卻頭也不回。好不容易才把人約出來,就因為一個女人搞黃了。池軍扭頭往泰國餐館的方向看去,雙眼閃過一絲狠色。

  與池軍產生的矛盾接踵而來,韓寶琦有氣,同樣也有不安,但生活依然要繼續。現在她最希望快點完成樣版房的工程,收了錢,大家以後再無瓜葛。至於池唐……

  韓寶琦摸了摸胸口,這裡滿滿的都是失落。那個陪伴她走過人生低谷的男人,估計以後難以再恢復正常幫交。男與女之間,果然不能有純友誼。低頭看看手裡關於他那家烘焙店的設計稿,還有預算書,沉默。商議了那麼久,還跟著他跑了不少地方去取師參考,然後花了兩個月的嘔心瀝血之作,眼看著可能無法出世。

  傷感,她做的商舖本就不多,為了還人情,她真的花盡心思。沒可能就這樣埋沒了這份設計,他不也挺滿意嗎?韓寶琦想想,自己是個有始有終的人,儘管可能他已經不打算找她裝修,仍是希望這份設計能送到他手上。

  於是早上韓寶琦送唐嫣回幼稚園後,便驅車往池唐家駛去。

  那小子有晨跑的的習慣,這個點數應該已經回家。她抱著裝有烘焙店所有資料的檔袋走進電梯,看到牆身鏡面裡臉無表情的自己,茫然不已。自己這麼執著,到底為什麼?

  走出電梯,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他家門前。韓寶琦停頓了幾秒,才舉起手按門鈴。他即使在家,也總是很遲才開門,那是他的習慣,驕傲,不情願,對人冷淡,嘴巴又毒。可是他對自己真的與眾不同,說不在乎這段情誼,那是騙人的,韓寶琦歎氣。

  果然等了起碼五分鐘,腳步聲才姍姍來遲。門僅開了一條不大不小的縫,他的身軀出現在門縫間,恰恰把入口擋住。沒有請她進去,他低頭俯視著她,神色冷然:「你來做什麼?」

  來的途中,韓寶琦想了許多勸勉的說話,但見了面,以他這種態度,就知道排不上用場。「池……」

  還沒開口,他就先發話:「你是來求我的嗎?」

  「呃?」

  「有事了,就知道來找我?」池唐的嘴角輕輕勾起,是譏笑。

  韓寶琦被他弄得雲裡霧裡:「你說什麼?」正想表明來意,這時電話響了。她在他的冷眼下給了個抱歉的眼神,低頭從背包裡翻找手機。

  是小齊同志的來電,她接聽,電話那端的人壓著聲音低叫:「寶琦,工地出事了!」

  韓寶琦心裡咯?了一下:「什麼事?」

  「過來再說,快!」

  另一端喧鬧的環境,隨著最後一個字突然匆匆截斷,通話結束了。韓寶琦心裡有不詳的預感,知道今天沒法跟他細說,抬頭道:「我有點事,還是下次……」

  「呯」,一陣風吹來,門板在離她一指之間合上。韓寶琦凜著臉,說不生氣是假的,但她現在可沒時間理會這些,轉身往電梯衝過去。

  樓盤外跟平時沒兩樣,因為沒還落成,到處泥濘。韓寶琦戴著安全帽一頭紮進樣版房那幢樓,往時只要在地下就能聽到電鋸電鑽的咆哮聲,但今天卻格外寧靜。

  不正常,太不正常!

  樓梯間依然沒燈,四周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韓寶琦拿出手機充當手電筒,憋著一口氣衝上十層。還沒到門口就聽到吵鬧聲,是小齊同志在罵。那個好好先生,不管她怎麼欺負都靦腆地笑的大男生,竟然破口大罵,韓寶琦不禁加快腳步。

  「不用給我看什麼單據,現在你們貨不對版,以次充好,被我們抓個正著,還想抵賴?」

  「我們沒有!明明就是E0級的!」小齊同志爭臉紅耳熱,看到韓寶琦從門口進來,彷彿找到救星,胖胖的身體靈敏地朝她撲過去:「寶琦,你來得正好。」

  屋內客廳擠滿了人,木工師傅油漆師傅,穿著制服的保安大哥,還有林凡和另一個男人,少說有十多個。韓寶琦捂著漲悶的胸口喘氣問:「發生了什麼事?」

  「他說我們的板材沒有用E0級,用了E1級充數!」

  板材E0與E1級是指甲醛釋放限量等級的環保標準,E0級比E1極的含甲醛量還要低,當初簽合同時指定所有板材全部用E0級,而他們也的確買了最貴的材料,哪來以次充好?「林先生,是不是發生了什麼誤會?」

  「沒有誤會!」林凡指了指客廳角落一堆板材:「這是你們剩下的材料吧?你去看一下,木板上打著什麼浮水印!」

  韓寶琦懵懵地走過去,一張1.2*2.4米的木板上,大大一行字寫著XX環保板材E1級。腦袋內彷彿聽到轟隆一聲巨響,韓寶琦整個人呆住。沒可能!她連翻了剩下幾張木板,均標著是E1級別。

  「看清楚了吧?我可沒有冤枉你們!」林凡的音調無比響亮,語氣也非常強硬:「你們以次充好,等同於毀約!」

  「不是的!」毀約?這頂帽子他們可受不起!韓寶琦倏地轉身,心急地解釋:「這些版材不可能是我們,我們用的全是E0級,不信你可以檢查成品!」

  「怎麼檢查?」林凡環視四週一圈,冷笑:「都已經噴過漆,要不就是貼了飾面板,該遮擋的地方全遮住了!」

  「我們可以拆開一塊給你看?或是有兩套房子還在打磨,你過去看一下,興許有些地方沒遮擋的!」

  「就算沒遮擋又怎麼樣?說不定你們心虛,只參雜了一部分!要想我相信你們,可以啊,把全部做好的木工部分拆開給我檢查!」

  怎麼可能全拆?別說浪費了板材,拆過後還得重做,時間上哪來得及!「林先生,萬事好商量!」韓寶琦賠著笑,企圖想把林凡扯到一旁,看能不能私了。

  誰知那林凡卻是油鹽不進,用力甩開她的手,昂著聲道:「跟你們有什麼好商量?我是依著合約辦事。你們如果沒有以次充好,這堆材料難道是自己飛進來的?證據確鑿,這件事我一定要向池總彙報!」

  林凡撂下這句,吩咐三個保安大哥看守現場,然後朝跟他一起來的男人揚揚頭,氣勢雄雄的走了出去。

  小齊同志當場急得團團轉:「寶琦,我敢對天發誓?我絕對沒有更換材料!」材料採購是小齊負責的,現在出了問題,他脫不了關係。

  「別急,別急!」韓寶琦舉起手,是安撫小齊,同時也叫自己冷靜。材料是什麼級別,她在監工過程中也有留意,是E0的級別,沒有錯!怎麼這樣?這堆E1級別的材料是如何混進來?「你是來求我的嗎?」池唐這句話突然在腦裡迴響。求他,是指工地上遇上這糟事?他一個不相關的人,怎麼知道?眼內靈光一閃,韓寶琦頓時恍然,難道……

  「寶琦,現在怎麼辦?如果由得致成那麼說,真要我們賠錢嗎?那麼大筆數,我們哪裡賠得起?要不再找那個林凡談談,看能不能私下給他點好處?要麼我們去跟池總自首,讓他減些工程款?」遇上問題,小齊完全亂了套,出的全是餿主意。

  韓寶琦咬著牙關:「我們沒做過的事情,為什麼要認?」這事情,分明就是有人栽贓嫁禍!

  「可是……」

  「沒有可是!」韓寶琦大喝,一股熊熊烈火在她的眼底升起:「這事我去解決!」

  「你怎麼解決?」小齊那邊說完,韓寶琦已經轉身而去。

  屋內各人面面相覷,最後一個油漆師傅說:「小齊,那工作還要不要繼續?」

  小齊揉著太陽穴,無力地道:「今天還是先休息吧。」

  「那明天呢?」

  「不知道,我不知道……」小齊喃喃自語,眼前,是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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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發表於 2016-1-11 13:50:08 |只看該作者
☆、79

  冬季的早上,沒有陽光,北風吹襲,帶來一股刺骨寒意。韓寶琦殺氣騰騰地衝進電梯,渾身的怒火愣是把四周的陰冷摒退。

  早上才來過的地方,一小時後再來,心情已截然不同。之前懷著愧疚,現在卻是滿腔憤怒。大步走出電梯,她站到他家門前,掄起拳頭重重地捶向門板。「開門,我知道你在裡面,開門,」

  這次並未有等多久,門就開了。

  還是那套家居服,寬寬鬆鬆的,把他瘦削身形完全掩住。他沒有說話,在看到她時嘴角一哂,那雙漂亮的丹鳳眼斜斜地盯著她。

  是已經猜到她的來意了,所以一點也不意外?韓寶琦深呼吸,不想胡亂冤枉人,儘量保持冷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工地會出事?」

  他不吱聲,沉默地站在門後面,那明知故問的神情,進一步惹她生氣:「是你叔叔搞的鬼,對不對?工地的材料根本沒問題,是他讓人偷龍轉鳳掉包了,對不對?」質問聲越趨高昂,韓寶琦仰起臉,目光火紅火紅的,等待一個答案。

  然而池唐還是沒有回答,只微微抬起下巴,目光透過她的發頂,投向遠方,一臉不馴。

  不過一個很細微的動作,卻已是最好的答案。韓寶琦繃緊的身體一下子頹敗下來,後背頓時感覺涼嗖嗖的:「你明知道你叔叔要陷害我,卻不加以阻止,還等著我來求你幫忙。為什麼?我做了什麼,令你倒轉槍頭來害我?」來的時候,她不斷懷疑他是否有參與其中,頭腦發熱時甚至已經下了判斷,但另一道聲音卻重複又重複的告訴她,不可能,池唐是不會做那種卑鄙行徑。那個在她心目中猶如天使般存在的男人,怎會在背後捅她一刀?可是現在,他的態度已經表明了立場。一股寒意從腳尖直衝上胸口,她的確被背叛了!「為什麼?你告訴我!」耐性有限,加上憤怒,她衝前一步,揪住他胸前的衣服。

  她突然這般大動作,池唐毫無防備,身子一下子被拽得往前傾去。「放手!」

  一直沉默,這刻不得不開口。韓寶琦把他往門板一推,湊近壓向他,咬牙切齒問:「說!」

  「我以為你應該知道。」

  兩個人瞅著對方,她氣難平,他卻愈加冷漠。

  「是因為我拒絕了你?」

  「對!」她短短一句話,令池唐原本冷硬的臉部頓時染上一層白色

  他承認得那麼突然,韓寶琦怔了怔,繼而一股灼熱得燒心的怒火從四肢百骸湧出來,彙聚至胸口,氣得她幾近爆炸:「那現在,你是不是要告訴我,只要我答應跟你在一起,你就會幫我收拾這個爛攤子?」

  他抿緊嘴唇,惜字如金。韓寶琦看著他冷漠的臉容,冷笑著點頭:「好!好!」她忽地拽住他往屋內推去,門「呯」聲被踢回原位,她把他扔在沙發上,伸手把自己脖子上的圍巾扯掉,甩去背包,接著又解大衣的鈕扣。

  池唐神色一變:「你幹什麼?」

  韓寶琦無視他的詢問,迅速扔開大衣,抓著衣擺雙手曲起把貼身的毛衣連防寒內衣一併剝去,上半身一下子隻剩下一件洗得有些發舊的胸罩。「喜歡我對吧?是覺得我貌美,還是看中我的身體?都給你,統統都給你!」

  「瘋子!很醜!快穿上衣服!」池唐意料不到她的反應會如此激烈,不禁紅著臉大吼。她的胸部不算豐滿,進入冬季以後,大概沒有保養,皮膚更是乾燥得脫皮。儘管看著瘦了下來,依然有個小肚子,肚臍下一條豎向疤痕凹陷,硬生生把小肚子分成兩部分,醜陋無比。

  「是不是很失望?」四周的寒氣迫人,冷得韓寶琦的皮膚發痛,牙關打顫。但此刻她已經不管不顧,往他走前一步彎下腰,指著自己腹下的疤痕,冷聲道:「沒性趣了對吧?這就是真實的我!很醜,很普通的一個人,並不是你想像中的白雪公主!」

  裸露在空氣中的皮膚已經起了雞皮疙瘩,她的唇也因為冷而發青,狼狽的是她,但池唐卻覺得自己才是被侮辱的一方。他是喜歡她,想跟她在一起,卻沒想得那麼長遠!池唐迅速翻身走開,拾起地上的衣服扔在她身上,大聲喝道:「穿上衣服!」

  韓寶琦抓住自己的大衣,低垂著頭,頭髮擋住了臉,但那巴噠巴噠往下掉的眼淚,卻騙不了人。是傷心,是難過,他們之間的情誼,走到盡頭了。「池唐,我以為你這人只是驕傲些,嘴巴刻薄了些,但起碼有一顆與人為善的心。可是今天……你明明知道,這個項目對我來說有多重要,卻拿來要脅我。以愛之名,傷害一個人,這就是你所謂的喜歡嗎?」她淒然一笑,默默地把衣服穿回,再拾起地上的背包。抬起腳想走,突然想到什麼,又收住腳步,拉開背包,把裡面那個裝烘焙店資料的檔袋拿出來,打開鈕扣。

  厚厚的一摞資料和設計圖紙,是他們花了許多精力共同研究所得,而現在,已經無用了。韓寶琦用力把東西撕開兩邊,輕輕往地上一扔,然後大踏步走了出去。

  離開他住的社區,抬頭,快中午了,天色依然灰暗。她突然想起他說過的話,「有我當你的靠山,你怕我吃了你?」「要是他為難你,跟我說,我罩你!」當時她聽了還暗暗高興,現在卻……人真的很脆弱,特別是無權無勢。原以為天掉下個餡餅,不料卻落得今天如此下場。都是她太貪心,可笑啊!

  駕著車回到工地,人早就走光,不過樓梯口卻站著兩個保安,見她出現,眼裡充滿了警戒。韓寶琦大刺刺地走進其中一個單元,待到下午四點多才離開。

  晚上載著唐嫣回家,吃完飯,她早早就躺上床。腦裡一片空白,事情要怎樣解決?致成下午沒打電話過來,工地也因為這事先停工。小齊說,怕錢越砸越多。

  一夜沒睡好,第二天送唐嫣去幼稚園後,韓寶琦跟小齊去了致成一趟。原想見池軍一面,可惜被拒絕。接待他們的是林凡,表達了致成的意思,就說他們毀約,要求賠償。韓寶琦自是不承認自己以次充好,僵持之下沒有結論,林凡說要是這樣,致成只好通過法律途徑解決問題。

  走出致成,小齊同志非常失落。韓寶琦覺得很對不起這個小夥子,因為她的關係,害他也陷進這團泥濘裡走不出來。

  分頭離開,韓寶琦在街上逛了一圈後,又截回致成。她在門口等了很久,終於看到池軍在幾個人的簇擁下走出門口。她連忙下車追過去,終於把人叫住。

  「韓小姐。」池軍對於她的出現似乎一點也並不意外,做了卑鄙的事,臉上依舊掛著無害的笑容,一如他們初次見面那麼可親。

  韓寶琦沒有心情跟他虛情假意,直接點出主題:「請問池總,我是哪裡招了您的不快?如果我做錯了什麼,我願意斟茶致歉,請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貴手,別拿我們來開玩笑!」

  「你說什麼?我不明白!」池軍依然選擇裝傻扮懵。

  韓寶琦大衣下的拳頭握了握:「池總其實也不需要明白,只需給我一個指示。你已經那麼富有,總不至於真的在乎我們那麼點賠償金?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滿意?」

  池軍「哈哈」笑了兩聲:「其實你挺識時務的,那我就當回好人,給你指一條生路。不用求我,去求阿唐,只要他肯幫你,說不定你就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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