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坐酌泠泠水]杏霖春《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11
發表於 2016-2-1 23:50: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章 順遂

    “我……”董方咬了咬唇,“不用再考慮了,現在簽就可以了。”

    “那行。”夏衿放下書,叫菖蒲,“拿紙筆來。”待菖蒲將文房四寶拿來,她提筆寫了一張賣身契,然後將筆遞給董方,“你簽個名,順便按個手印。”

    這回董方不再猶豫,走過來簽了個名字,再按了個手印。

    不過按完了手印,她的眼眶就紅了,強忍著淚跟夏衿福了一福,就急急朝外面走去。

    夏衿跟菖蒲對視一眼,搖了搖頭,暗歎一口氣。

    董方的心情她能理解。把自己的命運交給別人,這對於自由慣了的人來說,是難以接受的。不說董方,即便是菖蒲,如果有機會能成為平民,她也竭盡全力去爭取的。

    而為什麼董方同意簽這賣身契,夏衿想想也能猜得出幾分。

    董岩上次出去查他父親那個案件,查出了一些端倪。那個買綢緞的人似乎沒死,有人還看見過他。不過自那件事後,他妻子說睹物思人,心情鬱結,將家裡房屋田地都賣了,帶著兒女不知搬到哪裡去了。

    董岩有心想查下去,一來賣身給了夏衿,沒有那麼多自己的時間,同時也沒有錢可以在外面長時間追查,二來天下這麼大,要找個人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只得回了臨江城。

    董岩是個聰明而頭腦清醒的人,他知道憑自己的力量。即便是查出什麼來,要想翻案,也是很難的。而如果有夏衿幫他就不一樣了。她治好了羅騫的病。這是滿城人都知道的。只要她托羅騫在羅推官面前講個情,只要有證據,董家翻案是輕而易舉的事。

    再加上現在董岩已知當初救他、現在開店的“夏少爺”是個女子了,董方跟著她,他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更何況,這賣身契只簽三年,根本不影響董方嫁人。而且這樣呆在夏家還名正言順。再不用擔心有人說閒話。

    “這些天,你把家裡的一些規矩教給董方吧。”夏衿交待菖蒲。

    “是。”菖蒲應了一聲。又問,“姑娘要不要給她起個名字?”

    做了下人,即便賣身前有名有姓,簽了賣身契後。主家也會再給起個名字。夏家的丫鬟小廝,都是以藥名來命名的,菖蒲、薄荷、茯苓、茱萸,就是清芷閣四個丫鬟的名字。

    夏衿想了想,道:“那就叫蓯蓉吧,你一會兒去把名字告訴她,順便跟薄荷幾人說說,再分些小事給她做。”

    “是。”菖蒲答應了一聲,見左右沒事。便退了出去,到那邊院子找董方去了。

    董方回房流了一會兒淚,默默坐了一會兒。便聽菖蒲在外面叫她,忙擦乾淨臉,將菖蒲讓進屋裡來。

    菖蒲是家生子,自然體會不到董方的心情。此時見董方眼眶紅紅的,顯然是剛剛哭過,心裡頓時不高興。淡淡道:“姑娘剛才給你起了個名字,叫蓯蓉。你記好了。還有,姑娘身邊端茶送水的事,想來你也做不來。正好天氣暖了,姑娘夏天穿的鞋襪還沒做好,你針線活好,就分給你做吧。”

    說著,把懷裡抱著的布匹針線一股腦地放到董方的床上,轉身便要出去。

    “菖蒲姐姐,請留步。”董方一看菖蒲不高興,頓時急了,忙上前拉住她的胳膊。

    她現在簽了賣身契,身份跟早上已然不同。早上她還是夏家的客人,對菖蒲甩些臉子不算什麼。但她現在是跟菖蒲一樣,已成為了夏家的下人了。得罪菖蒲,她在清芷閣的日子便不好過。

    拉住菖蒲,她懇切地道:“菖蒲姐姐,我剛簽了賣身契,所以心情不大好。這個,想來你能理解吧?從一個被人伺候的大小姐變成了伺候別人的人,只要想想,我就……”說到這裡,她哽咽住了,眼眶裡蓄滿了淚水。

    “你是大小姐嗎?”菖蒲甩開她的手,轉身質問道,“我家姑娘遇到你時,你不是連飯都差點吃不上了嗎?為了給你哥哥治病,你還跑去偷錢,被人追打,成了小偷。要不是我家姑娘救你,你早被送到衙門去了。你哥哥的命,似乎也是我家姑娘救的吧?怎麼現在吃了兩天飽飯,就想起自己大小姐的身份來了?你怎麼不想想你小乞丐和小偷的身份?在這裡哭天抹淚,似乎受了天大的委曲似的,這算怎麼回事?你要不願意,咱們走,現在就去找姑娘說說,把那張賣身契撕掉好了。放心,我家姑娘不會拉著你不放的,我們家最不缺的就是下人。”

    說著,她拽著董方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不、不,不是的。”董方驚慌起來。

    所有的利弊,董岩都跟她分析過了。簽賣身契,對她來說絕對是利大於弊。她剛才,只是傷心於自己身份的變故,想要躲起來舔舐傷口而已,絕沒有要反悔的意思。

    “我知道姑娘對我有大恩,我沒有不願意,我只是有一點點難過而已……”她用力地抽手後退,一面不停地解釋道。

    菖蒲發火,也是看不得她這個作態,想要敲打一下而已。

    看董方急著解釋,她便歎了一口氣,拉著董方回屋裡坐下,放緩了語氣道:“我知道你難過,也能理解你的心情。但家境大起大落的人多的是,比如太太房裡的高嬤嬤,年輕時就曾是京裡官宦人家的小姐,後來家人犯了事,被誅連賣為官婢。她就沒像你一樣總想著以前自己的身份地位。有時候她跟人聊天,還說自己幸運,跟了太太這麼一個好主家。她有個表姐,被買回去做妾,兩三年就被主母害死了。死的時候還懷著孕。相比之下,她就覺得她的命好多了。”

    董方聽了,若有所思。

    “所以人吶,別總想著過去。要認清現實,凡事往前看。比一比你前段時間的遭遇,再想想你遇到姑娘後的日子,你不覺得慶倖麼?要不是姑娘,你哥哥在哪裡?你又在哪裡?”

    董方低下頭去,小聲道:“我不是不知感恩,只是一下子別不過勁來。”

    “知道感恩就好。”菖蒲也知道董方需要時間,慢慢調整自己的心態,她也不多勸,站了起來,“有些事情,我也不多說,你自己睜著眼睛好好看就是了。我們姑娘,不是一般人。我覺得我能跟在她身邊,是我的福份。這種機會,別的人求還求不來呢。你有三年的時間呆在這裡,怎麼想怎麼做,就看你自己了。”

    說著,她不再看董方,快步走了出去。

    董方坐在那裡,神情愣愣的,身體久久沒有動彈。

    接下來幾日,夏衿就一直忙著知味齋的事。這點心鋪子的生意,果然跟她想像的一樣紅火。昨天知味齋巳時開業,到了未時,不過區區兩、三個時辰,就把頭一天做的糕點全部賣空,只得提前打烊,讓後面聞到消息趕來買糕點的人連呼“可惜”。

    十種美味而新奇的糕點小吃,新穎的宣傳手段,頗上檔次的裝修風格,在不大的臨江城造成了一定的轟動。住在城東的人,都是有錢有勢的;城南的這邊住的雖不是權貴,卻也是有錢人,再加上三天內五折酬賓,點心的價錢不貴,在看了一隊隊穿著整齊的孩子大喊之後,這些人都忍不住派下人來買些回去嘗嘗。

    這一嘗之下,便欲罷不能了。綿軟的口感,香甜的味道,精美的造型,讓那些深宅裡的夫人小姐們完全沒有抵抗力,一下就俘獲了她們的芳心。

    所以三天打折之後,知味齋的銷量不降反增。那幾個做點心的兩對夫妻完全忙不過來。夏衿沒辦法,只得又買了幾個下人,兩個院子各添了一些。

    當初魯良租的那個小院子,只做核心機密的東西,比如奶油、加工後的仙草粉、做缽仔糕的澄粉等等。每日晚間,魯良就用馬車悄悄把這些東西拉到城南小院。再加上城南小院裡上至董岩,中至店裡的夥計,下到做糕點的下人,賣身契都握在她手上,這些人之間夏衿又弄了些競爭機制,讓他們互相監督。可以說,夏衿也算是做足了保密防範措施。

    培訓新買的下人,教董岩現代的記帳方法,統計每日的營業額,好進行原料供應,忙忙碌碌半個月後,知味齋各個環節都良性運轉,營業額也穩定下來,夏衿才得抽出時間來,開始張羅新店的選址裝修。

    夏衿這邊生意紅火,夏正謙那邊的杏霖堂的名聲也是一日比一日響亮。他醫術本來就不錯,再加上為人謙和有禮,又不是那等愛計較的性子,所以附近的人有個頭痛腦熱,都願意找他看病。平日裡有外診的話,邢慶生就在醫館裡坐陣,師徒倆配合,既無矛盾,大家看在羅推官面上也沒給他們找麻煩,醫館開得極為順利。

    夏宅裡,夏祁埋頭讀書,舒氏管家又不用愁錢,日子過得十分舒心。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老太太那頭。自打上次裝病之後,她便三天兩頭說不舒服,偏要打發人到杏霖堂來,叫夏正謙過去給她看病。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12
發表於 2016-2-1 23:50:3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佈局

    夏家的矛盾,因為夏衿使的手段,在城南夏府那邊倒是人人皆知,如果三房的人做出什麼舉動,大家還會幫著說句公道話。可城東這些權貴卻完全沒有興趣瞭解一個郎中家雞毛蒜皮的事。他們自己個兒家裡還一堆爛事呢。如果夏正謙接到下人來報,卻不去給自家老娘看病,絕對會被人詬病。

    所以明知老太太是裝病,當著眾病人的面,夏正謙還是鬱悶的帶了藥箱去夏府給老太太看病。

    好在夏衿早知道老太太不會消停,她早早布了後手,要徹底解決老太太這個問題。

    這一天,她去城南小院時,在路上,就被人攔了下來。夏衿一看攔車的人是劉三,便吩咐魯良讓他上車。

    劉三一上車就稟道:“夏公子,您讓我辦的事,成了。”

    “哦?”她眼睛一眯,問道,“你可摸清楚了他去青樓的時辰?”

    “摸清楚了。”劉三點點頭,“一般都是申正下學的時候過去,在那裡呆半個時辰才回家。”

    夏衿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她嘴裡的“他”,指的是夏正慎的小兒子、老太太的心頭肉夏禱。

    原主被害死的這筆賬,她一直記著呢。只是她自穿越以來,不是忙著鍛煉身體恢復功力,就是設局把三房給分出來,夏禱自她來了之後也沒太招惹三房,她手上也沒有得用的人。所以這事就放到了一邊,只等她空閒下來再來個秋後算帳。

    現在,萬事俱備。她準備折騰老太太和夏正慎了,就乾脆把夏禱一起帶上。拿他當根攪屎棍用,想來會比較好使。

    “先盯著。”她吩咐道,又問,“這兩天那些混混又來找事了?”

    “找了。”劉三點頭,“昨兒個差不多打烊的時候,他們有兩人過來買了兩塊點心。當場吃完之後,硬說肚子疼。要董掌櫃他們賠醫藥錢,否則就嚷嚷得滿城都是。董掌櫃好言相勸,又拿了錢賠給他們,才把他們打發走了。”

    夏衿點點頭。從懷裡掏出一錠碎銀子,遞給劉三:“這是謝銀,那兩處還得麻煩你繼續幫我盯著。”

    劉三卻擺手推辭:“公子前兒個幫了我大忙。要不是公子,我命都沒了。而且那日的欠債也是公子幫我還的。如今幫這點小忙,哪裡還需要付銀子?夏公子莫不是看不起我劉三?”

    夏衿卻把銀子硬塞到他手上,道:“如果拿我當兄弟,這銀子就得拿著。總不能我吃飯,還看著劉大哥你挨餓吧?以後有什麼難處,儘管找我。我家雖不富有。但吃飯的錢總還是有的。莫要再推辭。”

    劉三拿著那銀子,嘴裡蠕動一下,似乎想要說什麼。但終究什麼也沒說,只深深作了個揖,便轉身下了馬車。

    夏衿眼看著劉三的背影消失在街角,這才對魯良道:“走吧。”

    魯良甩了一下馬鞭,駕車前行。走了一段路,他終是忍不住。對著車廂內道:“少爺,這樣的人。你還是少來往吧。老爺太太要是知道,還不定怎樣擔心呢。”

    夏衿笑道:“無妨。你放心好了,這種人,看似可怕,其實最講義氣。比那邊府裡的人都值得相交。”

    魯良見勸不住,只得歎了一口氣,不說話了。

    他雖為夏衿辦事的時間不長,但他也是看出來了。自家這位大小姐,主意大著呢,見識又廣,為人又精明,手段又厲害,便是自家老爺與她相比都差得老遠。跟著這樣的主子,他們一家算是死心蹋地,再無二心。

    夏衿則在車廂內微微闔上眼,盤算著劉三所說的事。

    這位劉三,是她新收服的一個人。他家原也殷實富裕,家中田產店鋪無數。可惜因他是三代單傳,父母溺愛得緊,長大了便成了個只知道吃喝嫖賭的敗家子,把家裡折騰一空。他爹娘一死,妻子也跟他和離改嫁了,又沒子女,他一個人便東混一天,西混一天地過日子。

    劉三雖然敗家,好吃懶做,但卻有一樣好處,那就是講義氣。手裡沒錢則罷,一旦有錢,要不就給人救急,要不就請人喝酒,非得把那些錢都折騰光了為止。也因此,三教九流裡都有他的朋友。再加上他喜歡出入各種場合,這城裡大大小小的事,他都知道一二,消息靈通的很。

    夏衿前世執行任務,最明白這種人的用處,也最知道收服這些人所用的手段。所以在打聽一番後,她在某個夜晚,“正巧遇上”被人堵在死胡同裡逼債的劉三,替他解圍之後,又掏銀子幫他還債,還姓名都沒留下,直接坐車就走。

    劉三一窮二白,哪裡想到會有人如此處心積慮想要認識他?那晚之後他便滿心感激地四處打聽,終於尋到了對自己施恩又不圖回報的“夏公子”,于某天傍晚在城南小院門口攔住她,對她稱謝。

    夏衿前世為完成任務,她什麼人沒接觸過?即便性子冷淡,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一套本事,她跟吃飯喝水一般嫺熟。

    跟劉三喝上兩盅酒,稱兄道弟一番,再說上一些有水準的話,劉三頓時將她敬為神人,雖沒有納頭就拜,卻也在心裡暗暗打定主意,凡夏衿有吩咐,他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於是在夏衿訴說關於老太太和大伯的煩惱,以及擔心知味齋被人惦記之後,他不光幫著出主意如何應對,還自告奮勇要幫夏衿打探消息,順帶著幫夏衿盯著知味齋的動靜。

    為此才有了今日一番對話。

    想了一回事情,夏衿掀起車簾往外面瞧了瞧,命令魯良:“往北街走。”

    “少爺!”魯良的聲音無奈又為難。

    不過他知道夏衿的脾氣。勸是勸不住的,只得調轉車頭,往北街方面駛去。

    到了北街。再往一條巷子裡駛了一陣,夏衿透過車窗,便見前面不遠處是一水的兩屋樓,樓下燈籠高掛,樓上雕樓畫棟,樓前栽了幾株柳樹和一些花卉。此時正值春天,柳葉蔭蔭。那花兒開得正豔,遠遠看去繁華似錦。那不知情的到了這地方。還以為是到了什麼繁華之處呢。

    夏衿遠遠地看了一會兒,便叫魯良:“走罷,去城南小院。”

    魯良松了一口氣,一甩馬鞭正要啟駕。夏衿忽然看到前面掛著“錦雲間”牌子的樓裡走出幾個人,為首的是一個年輕女子,十七、八歲年紀,眼如秋水,眉如黛螺,氣質清雅脫俗,在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裡,有如幽谷裡的獨自開放的百合,令人見之難忘。

    “婉柔妹妹。一路走好。”

    “婉柔啊,可別忘了我說的那種脂粉……”

    其他人大概是為她送行,各自說著囑咐的話。

    此時魯良駕著的馬兒已小跑起來。漸漸的,那一群人離夏衿越來越遠。夏衿收回目光,放下車簾,將身子往後一靠,開始閉目養神。

    到了城南小院,夏衿意外地發現羅騫竟然坐在院子裡喝茶。

    “羅大哥。你怎麼有空過來?”她走過去笑著問道。

    說起來,她已有大半個月沒看到羅騫了。

    現在羅騫的身體已完全康復。再也不用吃藥,行動已與常人無異,夏衿不用三天兩頭去羅府給他看診。再加上兩人各忙各的,想來如果沒有知味齋這個共同的生意,兩人怕是很少有機會見面。

    “打聽到你今天要來,我是特意在這裡等你的。”羅騫道。

    夏衿一挑眉,走到羅騫對面坐了下來。

    羅騫的小廝樂水聽到聲音,連忙從廊下過來,給夏衿斟了一杯茶,又退回到廊下候著。

    他這樣,既能及時發現主子的需要,上前伺候,又聽不到主子間的談話。

    夏衿羨慕地看了樂水一眼。

    她此次出來,仍跟往常一樣,沒有帶下人。董方雖簽了賣身契,但仍需調整心態,磨磨傲氣,夏衿希望磨練心性後的董方能像樂水一樣好使喚。

    羅騫將一本書放到夏衿面前。

    待看清楚上面的字,夏衿驚喜地道:“就印好了,這麼快?”

    “這是秀才科考集錦,往年科考的文章都在省府教諭手上,托人去說一說,便拿到了,所以比較快。”羅騫道,“不快不行啊,馬上就童生試了。過了這段時間就沒意義了。”

    “那倒是。”夏衿拿起這本集子,翻了一翻。

    這本書,夏祁在家裡可是望眼欲穿。今天給他帶回去,不知會高興成什麼樣子。

    “那是給你的。”羅騫道。說著又遞過來另外兩本,“這兩本給你送人情。”

    夏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接過那兩本一看,發現雖封面一樣,但明顯比她手頭這本要薄一些。翻到後面,便見她手頭這本後面有好幾篇名儒點評的文章,是薄的那兩本所沒有的。而且那幾篇文章是手抄的,墨蹟跟刻印的完全不一樣。

    “這是……”她抬頭看向羅騫。

    “這是我考童生試時,京中堂伯託名儒點評的幾篇文章。我想著或許對你有用,便謄錄上來了。”

    “謝謝。”夏衿感激地道。

    羅騫又遞給她一張紙,上面寫著一個位址和名字。

    他道:“這位崔岱遠老先生,是位落弟的舉人,教書教得很好,門下出過不少秀才舉子。不過如今年紀大了,不肯再招學生。我考童生試前,曾叫他指點過。你明日有沒有空?我領你過去跟他認識一下,這段時間你可以時常上門請教。”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13
發表於 2016-2-1 23:50: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二章 查

    拿著這張紙,夏衿都不知說什麼好了。

    這位崔岱遠老先生,她曾聽夏正謙和夏祁說過,在臨江城乃至整個浙省,都是鼎鼎有名的。原因無它,蓋是因這崔老舉人自己雖沒考中進士,教書卻很有一套,門下出的弟子個個都有出息的緣故。很多人想方設法想要拜他為師。即便不能拜師,能得他指點也是好的。

    只是這位老先生性子古怪得很,收徒或指點學問,都得看眼緣。而他的眼緣,還挺難遇上,想要他收為弟子或指點學問,十分困難。

    偏他的弟子位高權重,大家還不敢拿權勢去逼迫他;以金錢利誘,人家也不缺錢。近年來崔老先生年事又高,更是閉門謝客,不大見人。為此,他的名聲更響,讀書人都以能進得崔老先生的家門為榮。

    羅維韜在臨江城雖是個人物,但在崔老先生眼裡,他根本不算什麼。當初他不知花費了多少心血,才讓羅騫得指點一二,卻不想如今羅騫竟然為夏祁爭取到了一個請教學問的機會。

    “感謝的話,我就不多說了。這份情,我先記下。”她看著羅騫,認真地道。

    羅騫愣了一下,臉忽然紅了起來。

    一看羅騫臉紅,夏衿才發現自己這話說得不大合適。現代男女交往正常,拍著對方的肩膀說你這份情我會記在心裡,對方可能不會往心裡去。可放在古代這麼說。就容易讓對方往別處想。

    “那個……”向來口齒伶俐的夏衿也變得口拙起來,“那個……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想說,你為我的事費心了。我很感激……”

    說著說著,她忽然發現越描越黑,怎麼說好像都很矯情,只得訕訕地閉了嘴。

    “沒事,不過是舉手之勞。”羅騫竭力保持正常,可那微紅的臉和不自然的神態,還是讓氣氛十分尷尬。

    他站起來道:“我還有事。就先走了。明日巳正時分,你到我府上來。我們一起去崔老先生家。”

    “好的。”夏衿忙站起來。

    羅騫擺擺手:“你坐著罷,不用送。”說著快步往外面去了。

    夏衿拿著手中的文集翻了翻,好一會兒才踱到前面店裡,想看看店裡的經營情況。這幾日董岩都在新店那邊盯著人裝修。這個店暫時交給兩個夥計管著。雖說如今什麼都上了正軌,但有些事他們也處理不了,比如那些混混鬧出來的事。

    果然,夏衿的腳還沒跨進院裡,一個夥計就飛快地跑了出來,差點跟夏衿撞了個滿懷。

    “毛毛躁躁的幹什麼?撞著了客人你吃罪得起嗎?”夏衿皺眉斥道。

    那小夥計叫朱安,也就十五、六歲年紀,還是個半大孩子。雖然腦子機敏,學什麼都學得很快。卻沒經過什麼事,遇事容易慌張。

    此時一看東家來了,他頓時如蒙大赦一般。連忙道:“公子,您快進去看看吧,兩位差役大哥說咱們的點心有問題,要咱們關門給他們查查呢。”

    “哦?”夏衿眸子一冷,抬腳進了店門。

    此時店裡沒其他客人,只有兩個穿著衙役服飾的男子坐在店中央。一個三十出頭,一個二十來歲。而店裡的另一夥計張昌。一臉苦相地站在旁邊,嘴裡正解釋著什麼。

    “怎麼回事?”夏衿問道。

    “公子您來了?”張昌見到夏衿一喜,忙道,“這兩位是府衙的李大哥和文大哥,說昨日有人去衙門反應,吃了咱們的點心肚子疼,讓咱們把店子給關了。”

    不待夏衿說話,那兩個差役就打量了她一眼,那三十出頭姓李的就出言問道:“這位就是你們東家?”

    “正是。”張昌道。

    雖然這兩個不過是小鬼,但夏衿仍十分給面子地拱了拱手:“二位大哥,不知到小店來有何見教?”

    “昨日有人到衙門說你家點心有問題。我們今天看了看,發現到你家來買點心的全都是城東各家的下人。這些人家的身份想來你也知道,要是有誰吃了你的點心出問題,那這事就鬧大發了。所以想請你先把這店門關了,讓我們查查。如果查了沒什麼問題,你們再開門做生意也不遲。”

    “呵。”夏衿一聽這話就笑了,眼睛一眯問道,“店門一關,城裡想來就會流言四起,說我家點心有毒吧?到頭來你們說查不出問題,一撒手不管了,我這店裡的損失找誰算去?”

    “喲喝,我做衙役也快十來年來了,還沒見過哪家犯了事的人膽敢這樣跟我說話!”那李衙役將臉一沉,對夥伴一歪嘴,“文魁,將他鎖了,帶回衙門裡好好審問。”

    “是。”文魁拿了枷鎖便要往夏衿脖子上套。

    “公子,兩位大哥……”張昌和朱安頓時慌了,一下不知怎麼辦才好。

    “嘿,我還真不怕你鎖。”夏衿卻不慌不忙,臉上那淡淡的笑容頗為意味深長,“不過鎖我容易,待會兒想要把我放回來就難了。你們可得想好嘍。”

    “……”

    兩個差役對視一眼,竟然奇跡般沉默下來。

    張昌和朱安愕然之下,看向夏衿的目光全是崇拜。自家公子簡直是太厲害了有沒有?

    “那個……”李常志的臉跟變魔術一般變出個笑臉,對夏衿豎起個大拇指,“夏公子這膽氣,還真是一般人比不了。厲害,真是厲害。李哥我喜歡,對我味口。”說著伸手過來故作熟絡地想要拍拍夏衿的肩膀。

    夏衿卻肩膀一斜,避開了他的爪子。

    李常志臉上的表情一變,不過很快又恢復了一臉笑意。

    文魁趕緊在旁邊捧哏,掩飾李常志的尷尬:“我們李哥,最喜歡骨頭硬的人。夏公子算是合了我們李哥的眼緣了。”

    李常志點點頭,將臉上的笑容斂了斂,對夏衿正色道:“今天這事就算了,我回去跟大人說幾句好話,幫夏老弟擋了這一遭事兒。不過你們以後還是要注意些,該講究的地方還得講究。畢竟做的是吃食,來的又都是達官貴人。這要是吃壞了人,即便是李哥我,也罩不住你。”

    這兩人不停地給臺階下,夏衿也沒打算將他們得罪死,淡淡地點頭應道:“行,以後我們會注意。”

    見夏衿一沒起身相送,二沒包些點心讓他們帶走,說話還不冷不熱的,兩人雖然一肚子不舒坦,卻沒敢多說什麼,道了句告辭,便離開了知味齋。

    夏衿冷眼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轉頭吩咐朱安:“筆墨伺候。”

    “是,是。”朱安和張昌的態度越發殷勤而恭敬,一會兒功夫就準備好東西,還將桌子抬到了夏衿面前。

    夏衿提筆寫了幾個字,將紙吹幹,折好放在懷裡,起身也離開了知味齋。

    上了馬車走了一段路,她叫魯良:“停下。”

    魯良將馬繩一拉,讓馬車徐徐停了下來。

    夏衿跳下馬車,將懷裡那折好的紙張遞給魯良,道:“你到葫蘆巷口的那家小酒館去找劉三,將這紙條給他。”

    “是。”魯良將那紙條小心地放進懷裡,滿腹納悶。

    要知道,自家姑娘平時來往的就是家裡、羅府和知味齋三個地方,而且都是他趕車跟著,並未見她接觸什麼人。可現在她不光認識那街頭的混混劉三,而且還知道劉三此時正在葫蘆巷口的小酒館裡。莫非自家姑娘能掐會算不成?

    他抬起頭正想問如果不見劉三怎麼辦,卻見夏衿上了不遠處停著的馬車,往夏宅的方向去了。

    回到家,夏衿將那本文集給夏祁,又將羅騫的話告訴他聽時,夏祁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跑到前面醫館,把好消息告訴了夏正謙。

    夏正謙一聽,顧不得還有一群病人等著看診,跟著夏祁跑回後宅問夏衿,聽真切羅騫確實要帶夏祁去見崔老先生時,激動得連連說“好”。

    不過激動過了那一陣,他跟舒氏瞅夏衿的眼神明顯不對:羅公子平白無故的,為什麼會對咱家那麼好,連那麼難求的崔老先生都幫求了來?莫不真對自己女兒有意思?

    夏衿可不知道他們又想多了,晚上吃過飯,看看天已黑下來了,她將菖蒲等人都打發出去,便換了一身深色短衣,往城南方向飛奔去。

    不一會兒,她便到了劉三家門口。她也不敲門,直接從牆頭躍了進去。

    劉三因知夏衿要來,並未睡覺,而此時正端著一盞油燈,哼著小曲從茅房往堂房裡去。

    “劉大哥好雅興。”

    他身後忽如其來的聲音,把劉三嚇了一大跳,手中的油燈一下子滑落,眼看就要落到地上摔個粉碎,一雙纖細的手猛地出現在它旁邊,穩穩地將它接住,舉到了劉三面前。

    看清楚是夏衿,劉三這才拍拍胸口,驚魂未定地道:“原來是夏公子啊,你可真是……”說著,他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那日他遇上逼債的,雖然是夏衿把人打跑的,他知道夏衿有武功在身。但夏衿這神出鬼沒的行徑,還是讓他大大吃了一驚。恭敬感激之余,又平添了一份敬畏。

    “來來來,屋裡坐。”劉三道。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14
發表於 2016-2-1 23:50:5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三章 抓住

    夏衿跟著他進了屋裡。這屋子髒亂,還有一股子說不出的氣味。但夏衿絲毫不在意,在劉三相讓之後,她坦然地在一條長凳上坐了下來。

    劉三冷眼看著,不禁又點了點頭。

    他將油燈放到桌上,自己卻不落座,立在那裡開口道:“你吩咐的事,我幫你查了。昨日混混來鬧事,今天衙役上門,都是羅推官家的大公子所為。”

    夏衿的瞳孔微微擴大了一下,隨即便恢復了平靜。

    她還真猜到事實真相。

    從今天那兩個衙役的反應來看,他們絕對知道她是什麼人。

    她治好了羅騫的病,又跟羅騫一同去宣平候府赴宴,兩人親厚的關係不是秘密;因治病和救人,宣平候老夫人對夏家的維護也眾所周知。除此之外,她對知府小姐也有恩情。

    即便不知羅騫是知味齋的另一東家,她的這些身份拿出來也能嚇倒一眾人了。臨江城有誰明明知道她跟羅府和候府的關係,還敢來招惹她,這麼不長眼呢?只有憎恨羅騫和宣平候老夫人的羅大公子羅宇了。

    想來因為宣平候老夫人到了臨江城後力捧羅夫人,羅維韜不敢再冷落妻子。此消彼長之下,這就對章姨娘造成了威脅;而羅騫出了個刻印科考文集的主意,讓羅維韜官聲更顯,讓他的心朝嫡子這邊偏向了幾分,這又讓羅宇兄弟倆不舒坦了。

    他們不敢對付宣平候老夫人和羅騫。就想來欺負一下跟羅騫交好的自己,以為自己這個小老百姓即便受了欺負,也不敢聲張。只能吃個啞巴虧呢。

    這也是今天自己態度稍一強硬,他們就趕緊退縮的原因。

    夏衿摸了摸下巴。

    羅宇不來招惹她,她還真不會插手羅府的家務事,畢竟這事跟她無關。羅宇再怎麼的也是羅騫的兄長。人家兄弟兩人的事,她一個外人瞎摻和什麼呢?

    可欺負到她頭上,就不一樣了。

    她抬起頭,對劉三道:“你幫我打聽一下錦雲間一個叫婉柔的姑娘的事。”

    劉三不明白夏衿這思維怎麼從羅宇這裡一下跳到青樓女子那裡去了。不過還是應聲答應下來。

    “來搗亂的那幾個混混住在哪裡,你告訴我。”夏衿站起身來。

    “為首的那個。就在離知味齋不遠處……”劉三將那幾個的住處一一說了一遍。

    夏衿點點頭,指著她腳下的兩個布袋道:“這裡面裝著一些米麵肉菜,一點小意思,劉大哥莫要嫌棄。”說著。拱手一揖,“告辭。”不待劉三說話,閃身便出了門。

    劉三怔怔地望著夏衿的背影,再低頭看向那兩個布袋,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夏衿去了城南,一一拜訪了那幾個混混的家,半個時辰之後,在一片哀號聲中,她離開城南。神不知鬼不覺地回了夏宅。

    第二天,夏祁穿戴得整整齊齊,跟著羅騫去了崔老先生府上。因“夏家少爺”不能同一時間分別出現在兩個地方。夏衿便哪兒也沒去,老老實實呆在家裡。

    到了下午,夏祁一臉興奮地回來了,對特意呆在家裡等消息的夏正謙道:“羅公子竟然是崔先生面前極受寵的弟子。在他的舉薦下,崔先生答應指點我幾次。”

    “崔先生沒說也將你收入門下?”夏正謙急急問道。

    夏祁搖搖頭:“沒說。”

    “你把見面的詳細情況跟我說說。”

    夏祁便將今天的情形述說了一遍。

    原來,今天到了崔府。他們並未見到崔老先生。在等候的時候,羅騫就被人叫走了。只留下夏祁在那裡等著。足足一個時辰之後,才有人帶他去見了崔先生。崔先生叫他寫了一篇文章,又考校了他幾個問題,便點點頭,叫他隔五天來一次崔府。等他要離開的時候,羅騫才出現了,在他跟崔先生的對話裡,夏祁才知道羅騫竟然是崔先生的弟子。

    “難怪羅公子能為你爭取到這樣一個機會。”夏正謙見兒子沒能拜在崔先生門下,頗為遺憾,安慰他道,“能得老先生指點,也是大福氣了,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他指點而不得呢。你且得好好珍惜。”

    “是,兒子記住了。”夏祁站起來恭聲應道。

    “以後到崔府時要注意自己的言行,這位崔老先生,怕是在考驗你呢。如果你一舉在童生試中取得好成績,沒准還有機會成為崔先生的門下弟子的。”夏衿在一旁道。

    “哦?”夏正謙眼睛一亮,“此話怎講?”

    夏衿一笑:“不過是我的猜測,反正謹慎些總沒壞處。”

    “這話在理。”夏正謙點點頭,對這話很是贊同。

    他轉向夏祁:“你妹妹的話,可聽見了?”

    “聽見了,我會注意的。”夏祁現在對於自己的妹妹,都有些盲目崇拜了。夏衿的話,他自然謹記在心。

    待夏正謙往前面醫館裡去了,夏衿拉著夏祁到一旁,嘰咕起來。

    “這不行。”夏祁聽她說了兩句話,就斷然拒絕。

    夏衿一聽就急了,指控道:“你以前答應我的。”

    “現在情況不一樣了。要是讓崔先生知道這件事,指點學問的事指定得泡湯。”夏祁嘟著嘴說道。

    “呃,這倒是。”夏衿眉頭皺了起來。

    她摸著下巴想了想,抬起頭一把抓住夏祁的胳膊:“我讓爹去。不過你也不能歇著。爹的性子你也知道,那就是個寧可少一事也不願多一事的。你不在旁邊說話,這事怕是鬧不起來。”

    夏祁猶豫了片刻,只得答應下來。

    夏衿一拍巴掌,站起來就往外走:“那行,我去安排。”

    到了申末,醫館的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夏正謙被夏祁拉著走出了醫館,一邊走嘴裡一邊還問道:“你打聽真切了?真有此事?”

    “爹,難道我還會騙你不成?”夏祁委曲地道。

    夏祁一向老實懂事,夏正謙不知道他早已被夏衿帶壞了。跟著夏祁上了馬車,吩咐魯良道:“去北街。”

    魯良應了一聲,啟動車駕,心裡卻十分納悶。那個地方,自家老爺從來不去,今兒個怎麼忽然心血來潮,想去那個地方,而且還帶著少爺。

    到了北街,夏祁便伸出頭朝外面望,似乎在尋找什麼。待到一處叫水雲閣的樓前,他眼睛猛地一亮,急叫道:“停車。”

    魯良將馬車停了下來。

    “到了?”夏正謙掀開車簾,朝外面望去。

    “爹,趕緊下車。”夏祁拉了夏正謙一把,便搶先下了馬車。

    夏正謙的眉頭皺了皺,跟在夏祁後面也下了車。

    他這腳下剛一站穩,就聽到兒子的聲音從前面傳來:“五哥,你竟然……你竟然……”

    他抬頭望去,卻見夏禱站在一處青樓門口,胳膊還被一個清麗女子摟著。他望著這邊,臉上是一副驚愕的表情。

    夏正謙眉頭一皺,問道:“禱哥兒,這是怎麼一回事?”

    夏禱慌張地將胳膊從那女子懷裡抽出,說話都變得結結巴巴:“我、我沒有,我不是……”

    夏祁似乎被驚呆了。夏禱這一說話,他才從呆滯中清醒過來,目光從夏禱臉上移到了水間雲的匾額上,再從匾額移回到夏禱臉上,驚奇地大叫起來:“你嫖\妓,你竟然嫖\妓!”聲音之大,讓人矚目。

    “哪裡來的土包子,這般沒有見識。”那清麗女子將臉一冷,喝道,“文人雅士,飲酒尋歡,這叫風流。怎麼到了你嘴裡,就這麼不堪呢?”

    夏祁沒想到竟然被一個青樓女子給罵了,臉漲得通紅。

    不過他受夏衿的影響,性子堅毅許多。而且他知道今天是帶著任務來的,關鍵時候不能掉鏈子。

    他也不理那女子,只看著夏禱道:“五哥,這事你怎麼說?”

    夏禱此時也冷靜下來了,冷冷地看了夏祁一眼,走下臺階給夏正謙行了一禮,叫了聲“三叔”,便想上車走人。

    小時候夏祁沒少被夏禱欺負。此時見他這麼目中無人,夏祁大怒,一把揪住夏禱後脖處的衣領道:“上次你設圈套,害得我為狎妓飲酒的事打板子。你今天就想這麼走了,門都沒有!”說著一推搡夏禱,“走,跟我回去見祖母和大伯去。”

    夏禱掙紮了下,想將衣領從夏祁手裡扯出來。卻但夏祁這兩個月來每天早上跟著夏衿練武,力氣變大不少,夏禱哪裡掙紮得脫?

    他怒了,抬腿就想給夏祁一腳,嘴裡罵道:“我說你瘋了吧?趕緊放手,別在這拉拉扯扯的!”又叫夏正謙,“三叔,趕緊叫六弟放手。”

    夏正謙還沒從侄子逛青樓的震驚中清醒過來,心裡又隱隱覺得兒子今天叫自己往這裡來是別有用心,亂糟糟的還沒想清楚呢,夏祁和夏禱便起了爭執。到底應該如何處理夏禱這事,他一時之間也沒個章程。

    他不願意看到兒子和侄兒在青樓面前吵吵嚷嚷,指著馬車道:“咱們先上車,上車再說。”

    夏正謙性子軟弱,夏祁也是極好欺負的,夏禱一點也不怕他們。他扭頭瞪了夏祁一眼,率先朝馬車走去。夏祁也不鬆手,跟押犯人似的也跟著上了馬車。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15
發表於 2016-2-1 23:51: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四章 嗆聲

    “放手,你放手。”夏禱一上車就用力地推了夏祁一把。

    他本來就比夏祁大一歲,再加上營養好,個子比夏祁高半個頭,塊頭也大一圈。以前推搡夏祁,他向來無往不勝。可不想這一回跟夏祁交手,卻是一次兩次都落了空。

    這次也不例外,他這一推沒推動夏祁,反而脖子一緊,那衣領被夏祁勒得喘不上氣來。

    “三叔!”他只得大喊,聲音裡帶著強烈的惱恨。

    “祁哥兒,放開他。”車廂不大,兩個孩子鬧騰起來容易被傷著,夏正謙連忙叫道。

    夏祁卻沒理父親,只對外吩咐魯良:“魯叔,去那邊府上。”

    昨兒個夏衿跑到北街來,結果今天這麼巧,夏祁父子就遇上了夏禱。要說這事不是自家姑娘安排的,魯良打死都不信。

    此時他也不去問夏正謙的意見,抬手將馬鞭一甩,“駕”地一聲,馬車就緩緩啟動,往城南方面駛去。

    “你幹什麼?”夏禱一看慌了,也顧不得衣領還揪在夏祁手上,將身子扭過來就朝夏祁臉上揮上一拳。

    夏祁閃身一避,抬腳就回了他一腳。“哎喲”,夏禱立刻捂住屁股大叫起來。

    “三叔,三叔,你看六弟,他打我。”打不過夏祁,他只得高聲向夏正謙告狀。

    這個三叔的性子,他再清楚不過。三房孩子在一起玩耍。如果夏祁和夏衿被另兩房的孩子欺負了,夏正謙再不高興,也不過是過後跟夏正慎和夏正浩委婉地提一提。絕不會喝斥責罰他們這些侄兒侄女。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話聲剛落,夏正謙就對夏祁道:“祁哥兒,別鬧了。”語氣比剛才嚴厲多了。

    “爹。”夏祁轉過頭來,望向夏正謙的眼神又失望又傷心,“您總是這樣。我跟妹妹年紀最小,但以前家裡有什麼好東西。您卻總叫我們謙讓;被他們欺負了,您也讓我們忍耐。結果呢?誰說您一聲好?他們反而覺得我們好欺負。變本加厲地捉弄欺淩。妹妹為此差點死掉,我也被打過好幾次板子。現在這次您又這樣,您到底是不是我們的親爹?”

    夏正謙被說得啞口無言,表情變得極尷尬。

    其實大家庭裡相處。做父母的就應該像夏正謙這樣才行。孩子之間爭吵,雙方父母都先不先教訓一下自家孩子,再向對方道歉,矛盾就不會升級,大家才得以和睦相處。否則小孩間的玩鬧變成大人間的矛盾,這日子就沒辦法過下去。

    只是夏家有老太太這個偏心到極點的大家長,夏正慎這個二家長又自私愚蠢,才會變得極不正常,夏正謙這種謙讓寬容。就變成了懦弱無能。

    夏正謙不說話,夏禱反倒喝叫起來:“夏祁你還是不是人?竟然說這種話!”又挑拔夏正謙,“三叔。六弟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你還不耳刮子抽過去?”

    這段時間,夏衿一有機會,就在舒氏耳邊咕嘰,說正是夏正謙沒原則的容讓,才讓老太太和大伯得寸進尺。以至於鬧成這樣。但凡他多硬氣一點,夏家就不會有這麼多矛盾。

    這話說多了。舒氏就被洗了腦,也時不時地在自家丈夫面前絮叨幾句。夏正謙聽多了,也深以為然。

    所以聽到夏禱明顯的挑唆,而且做了這麼大的錯事他還沒有半點心虛,竟然還挑自家孩子的錯,夏正謙的心火頓時起來了,皺眉質問夏禱:“祁哥兒的事以後再說。倒是禱哥兒你,你為何來這個地方?”

    “這個地方?什麼地方?”一聽夏正謙開始追究這個問題,夏禱一面裝傻充愣,一面腦瓜子轉得飛快,思索著如何將這事糊弄過去。

    “什麼地方?青樓!”夏正謙將臉色沉了下來,“你少跟我裝傻。我問你,你哪來的錢?誰帶你來的?你不知道咱們夏家的家訓裡,是不允許子弟逛青樓的嗎?”

    “是同窗請我的,我只來了這麼一次。而且三叔您也別說不允許,六弟以前不也狎妓飲酒過麼?”夏禱想用夏祁的事堵夏正謙的嘴。

    “呵。”夏祁想起夏禱設計他的事,就氣得牙根癢癢,“對,我狎妓飲酒過,所以我被打了二十板子。我那次還只是在酒館裡,沒有上青樓。你情況比我嚴重多了。依夏家的家法,你這次不光只打二十板子吧?至少打三十板子!”說到後面,他簡直咬牙切齒。

    夏禱本想說“那是你!輪到我,祖母一定捨不得打”。但想想三房跟府裡的矛盾,說這話反而激怒夏正謙和夏祁。

    他轉口道:“我根本就沒上青樓。是我同窗騙我來的,說帶我去一個好玩的地方。等到了這裡我一看不對,正想離開呢,那女人卻拉著我不放。我正要掙開她,你們就來了。”

    這話把夏正謙說得半信半疑。

    “胡說。”夏祁冷哼一聲,“我明明看見你從裡面走出來的。還想騙人,你當我們是傻子呢。”

    夏禱沒想到自己這個堂弟不過半個月未見,變化竟然這麼大,不光敢跟自己撕打,腦子還變聰明瞭。他惱恨不已,沖著夏祁嚷嚷起來:“就算我從裡面出來又怎麼的?你管得著我嗎?你們已經分出去了,不是我們夏家的人了。叫你們吃頓飯都不回來,還有臉管我的事!”

    說著他朝外面叫道:“停車!”

    趕車的是魯良而不是別人,這傢夥早已被夏衿用各種手段給收服了。夏衿花這麼多心思才讓夏正謙和夏祁把夏禱堵在青樓門口,他哪裡肯輕易將夏禱放走?只充耳不聞,趕著馬車繼續往夏府方向跑。

    “魯大,我叫你停車你聽見沒有?”夏禱還以為魯良沒聽見,朝外面大吼一聲。

    誰知魯良跟聾子似的,仍然沒有絲毫反應。

    見自己連個下人都喊不動,夏禱氣得臉都青了,轉頭對夏正謙道:“停車,放我下去。”

    “別想走。”夏正謙還沒說話,夏祁就搶先道,“不去祖母和大伯面前說清楚,你就別想下車。”

    夏禱惡狠狠地盯著夏祁,氣得“呼哧呼哧”地直喘氣。

    不過他很快就平靜下來,將身子往車背上一靠,冷笑一聲:“我勸你們還是別費功夫。就算是祖母知道我去逛青樓,我也不會挨打。我是祖母的親孫子,她疼我還來不及,絕捨不得打我,我說什麼就是什麼。倒是你們,狗拿耗子多管閒事,討人嫌得很,還是不要去自討沒趣的好。”

    這嫌棄而鄙夷的語氣,讓夏正謙臉色大變。

    他辛辛苦苦賺錢供一大家子花費,不光沒得到半點尊重和感激,如今連個十幾歲的小孩子都看不起他。

    “是,我知道你是老太太的親孫子,我們在她眼裡是豬狗不如的雜種。如果那個家姓吳,我們絕不往前湊,更不會管你們家閒事。但那個府叫夏府,是我親祖父打下的家業;你父親天天到我家嚷嚷說我們是一家人,有事沒事就叫我們幫忙。那日去宣平候府,你們不是死皮賴臉地要跟著去,說一家人不分彼此嗎?怎麼,這會子又翻臉不認人,說我們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了?”

    夏祁連嘲帶諷的話又將夏禱眼中的火氣給點燃了。他剛想還嘴,夏祁伸手一擋:“你不要再說了,說什麼今天我都是要見真章的。如果老太太真說咱們不是一家人,我們狗拿耗子多管閒事,或者那個家規只針對我,不針對你,那我們馬上就走,從此以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咱們就徹底不是一家人了,你也別叫我爹三叔,我也沒你這堂兄,你們一家有事沒事別再來煩我們。”

    夏禱胸口一起一伏,顯然被氣得不輕。但他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只得轉過頭去,瞅著夏正謙,滿臉委曲地道:“三叔,您就這麼瞧著祁哥兒拿話嗆我?”

    如果一開始夏禱使出撒嬌這招,夏正謙或許還會給侄兒面子,喝斥自己兒子一聲。可剛才夏謙那鄙夷的表情,把夏正謙刺得不輕,他冷冷地看了夏禱一眼,直接將臉一轉,再不理他。

    夏禱沒想到向來寬厚的三叔竟然會給他一個冷臉,不敢置信地愣了好一會兒,才默默地轉過頭去,再不說話了。

    夏祁的目的就是把夏禱揪到夏府去,大鬧一場,此時見夏禱不說話,他自然樂得省事,便也不說話。

    車廂裡一下子安靜下來。

    眼看馬車就要駛到夏府了,夏禱終於忍不住又開口了。

    他用哀求地語氣對夏正謙道:“三叔,您就饒過我這一次吧,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去青樓了。”

    說實話,今天的事雖然不大,也與三房無關,但對夏正謙打擊卻是不小。

    他一直以為即便他不是老太太的親兒子,但仍是那個家的人,是夏正慎和夏正浩的兄弟。他在那個家裡長大,那府裡的一草一木都裝在他心裡。他內心裡,仍然把夏府當成自己的根,夏正慎和夏正浩等人仍是他的親人。

    但如今,大房一個孩子對他都鄙夷而嫌棄,話裡話外都說他不是夏家人,夏府裡什麼事都跟他無關。夏正謙忽然覺得自己簡直自作多情。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16
發表於 2016-2-1 23:51:1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五章 進府

    他一下子心灰意冷,真的不願意再管那府裡的閒事,更不願意再踏進那裡一步。

    他正要叫魯良停車,夏祁卻搶先叫了起來:“你保證?你拿什麼來保證?要是以後你為了逛青樓弄得傾家蕩產,我們不光要養活你們,還要吃埋怨,說我爹明知你逛青樓,也不管你,縱容你敗家,一切錯處都是我爹的。所以,今兒這事絕不能饒,定要到老太太和大伯面前說清楚。以後你們有什麼,也別埋怨到我爹頭上。”

    這話說得再有理不過,夏正謙頓時打消了逃避的念頭。

    黑白顛倒、倒打一耙的事,老太太還做得少嗎?以後夏禱把家敗掉了,老太太要怪的只會是他夏正謙,說他沒管教侄子,所以害得夏家如此下場。

    夏正謙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他轉頭望著窗外,再不理會夏禱。

    夏禱是被大人寵壞的孩子,見夏正謙一直不理他,便賭氣不再哀求,腦子裡急速考慮接下來需要應對的場面。

    “籲……”魯良駕著馬車徐徐停在了夏府門前。

    “魯大,你怎麼過來了?”守門的下人趙老五看到魯良,吃了一驚,不過隨即便望向車廂,想知道三房是誰來了。

    “嗯,我家老爺和少爺來了。”魯良一邊下車,一邊答道。

    趙老五心裡一震,忙對同伴張忠道:“你在這兒守著。我去稟告老太太。”說著,不待同伴答話,便飛也似地朝後邊跑去。

    “呸。討巧賣乖的傢夥!跑這麼快,以為有賞錢啊?沒准賞你兩板子!”張忠對著同伴的身後吐了口唾沫,滿臉不高興地罵罵咧咧。

    現在夏府裡誰不知道三房自打分出去後,就攀了高枝?但因為跟老太太的矛盾,一直不願意跟這邊府裡來往。今天他們主動上門,大老爺、二老爺聽了一定十分高興,沒准就會打賞報信的人呢。

    張忠心裡盤算著。是不是跑到仁和堂去給大老爺報信去,轉過頭就看到夏正謙從車裡下來。他忙上前去跟夏正謙作揖行禮,“三老爺,您來了?”

    看到跟在後面的五少爺和六少爺,而且三房的六少爺還親熱地將手攀在五少爺脖子上。張忠臉上更是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五少爺、六少爺,你們也回來了?”

    夏正謙望著陽光下那用灰石壘砌雕刻而成的門頭圖案,以及夏老太爺所寫的蒼勁的“夏府”兩個大字,鼻子裡有一種發酸的感覺。

    他忙低下頭來,眨了眨眼,對張忠道:“大老爺在不在府裡?”

    “回三老爺話,大老爺在醫館呢。要不小的這就去把他給您請回來?”張忠對夏正謙的態度,是前所未有的恭敬。

    “嗯,去吧。”夏正謙點頭。

    既然到了這裡。不進門是不行的。但他實在不願意單獨面對老太太那張臉。有夏正慎在,或許會好些。

    “三老爺你們先裡面請,小人一會兒就回來。”張忠也顧不得趙老五也不在。門前再沒人守,急著討賞,急匆匆就往仁和堂那邊飛跑而去。

    到了此時,紙包不住火,夏禱的心倒也定下來了。見夏正謙站著不動,他不耐煩地道:“走吧。站這兒幹嘛?”說著,就要往裡走。卻不想他的衣領仍抓在夏祁手上。這一動差點被拽了個趔趄。

    “喂,到了這裡你還怕我逃嗎?快點把手放開。”他怒道。

    夏祁理都不理他,手抓得更緊,眼睛只看著夏正謙。

    “等你爹過來咱們再進去。”夏正謙真不願意進去,轉過身往門口一站,就打算當一會兒守門人了。

    夏禱頓時傻了眼。此時街坊鄰居就已有人朝這邊探頭探腦了,而他此時就像押在夏祁手上的犯人,形象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這要傳出什麼閒話來,他以後還怎麼在這一帶混呢?

    “您讓六弟先放開我。這樣子被人看見,像什麼話!”他沖著夏正謙道。

    夏正謙此時倒也不怕這個侄兒跑了,正要開口叫夏祁放手,便聽得門裡傳來呼叫聲:“三弟,可是你回來了?”

    轉頭一看,卻是夏正浩。他心裡便有些高興:“二哥,你今兒個在家呀?”

    “到了門口,怎麼不進去?”夏正浩走了出來,見夏正謙站在門口,眉頭一皺便嗔怪道,“這是你的家,即便搬出去了,你仍是夏家人,是我親弟弟,是這府裡的三老爺。到了門口不進去,難道你還真把自己當客人不成?我說三弟,你的性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彆扭了?”

    從小夏正慎的性子便自私霸道,雖有老太太撮合,夏正浩仍跟三弟夏正謙多親厚些。他這毫不客氣的責怪,倒叫夏正謙心頭一暖,將剛剛心頭湧上來的難受心緒驅散了幾分。

    “不是。我剛叫張忠去叫大哥了,門口沒人守,所以想在此等等大哥。”他忙解釋道。

    “叫魯良守著不就行了嗎?你呀!”夏正浩歎了一口氣,“走吧,咱們進去。”轉頭又招呼夏祁,“祁哥兒也來了,趕緊跟二伯進去。”說著,拉著夏正謙便往門裡去。

    夏禱心裡頓時鬱悶得很。

    自家二叔,只管熱情招呼三房父子,看到他則跟沒看見一樣。

    他拿眼睛睇了夏祁一眼,心裡不忿: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治好了宣平候府姑太太和羅公子的病嗎?再怎的也只是個郎中。待自己考上秀才,定讓他匍匐在自己腳下給自己磕頭。

    三人到了正院廳堂,卻見裡面除了站著個小丫鬟,老太太和大太太、二太太全然不見。

    夏正浩眉頭一皺,對丫鬟問道:“主子們呢?”

    “老太太頭疼,大太太和二太太在屋裡伺候著呢。”小丫鬟道。

    她等在這裡,就是為了傳老太太這句話的。

    夏正浩心裡頓時很不高興。

    這段時間為了緩和跟三房的矛盾,他跟夏正慎沒少想辦法。怕引起夏正謙反感,他們還不敢自己往前湊,只是隔三差五地派下人送些吃食到城東去。開始夏正謙並不收,只是送的次數多了,想是心裡的氣消散了許多,才收了一次兩次。

    現在好不容易緩和了矛盾,夏正謙帶著兒子回到府上,自家老娘又出妖娥子。

    “三弟你先坐著,我去看看。”他對夏正謙笑道,又吩咐夏禱,“禱哥兒好生招呼你三叔和六弟。”說著便去了那邊屋,準備好好勸勸老娘。

    進到廳堂,夏祁就已放開了夏禱衣領。這會子見夏正浩出去,夏禱立刻得意起來,鄙視夏祁:“你揪呀,怎麼不揪了?有本事你別放手!”

    這賤痞子就是欠揍!

    夏祁一伸手又把夏禱的衣領揪了起來,還特意用力一勒,夏禱被勒得差點沒翻白眼。

    “我草泥馬!”夏禱從來就不是好鳥,喘過氣來張嘴就罵粗話,全然沒想到夏正謙就站在身邊。

    夏祁氣得肺都要炸了,抬起膝蓋用力一頂,右手也招呼了過去。

    夏禱沒想到夏祁在老太太眼皮底下竟然還敢對自己動手,“哎呀”一聲,呼疼的聲音響徹雲霄。

    “怎麼了,怎麼了?”老太太在那邊屋裡本還想拿拿架子,要夏正謙親自去慰問她才肯起身。可一聽這慘叫聲似乎是自己寶貝孫子發出的,她再顧不上別的,忙乎乎地就往這邊趕。

    “祖母,祁哥兒打我。”夏禱看到祖母來,像看到了救星,顧不得身上還痛得厲害,忙開口告狀。

    夏正謙和夏祁俱都沉著臉,默不作聲。

    “怎麼的,看我不死,想要打上門來把我氣死不成?有種你們把我也打死好了。”老太太一開口就蠻不講理。

    夏正謙和夏祁仍不說話,眸子裡的寒光更甚。

    夏正浩眼看著事情又朝糟糕的方向去了,急得一頭的汗,拉拉老太太的袖子,示意她消停些,又朝那小丫鬟喝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那小丫鬟雖是老太太屋裡的三等丫鬟,但能被大太太挑進這屋裡來,也精得跟賊似的。夏禱是家中小霸王,夏正謙和夏祁則是夏家的新貴,是大老爺和二老爺都要巴結的對象,兩邊她都招惹不起。更何況,依三老爺和六少爺的性子,她說是他們主動打的五少爺,二老爺也不能信啊。

    不過她知道不能直接把情形說出來,否則一會兒就要被老太太遷怒。

    她膽怯地瞅了瞅老太太,一副縮頭縮腦不敢說的樣子。

    “不怕,你只管說!”夏正浩一揮手。

    他對夏禱實在沒有好感,這孩子年紀不大,卻是一肚子的壞水,天天挑唆自家那傻小子跟三房人對著幹。府裡跟三房的矛盾,一半是這孩子引出來的。

    小丫鬟得了保證,便不偏不倚,將剛才發生的事敘述了一遍。

    本來聽到夏禱被夏祁揪衣領,老太太還怒不可遏,立刻就想開口叫人把夏祁提出去打一頓。但一聽後面夏禱罵人的話,她的叫駡聲頓時堵在了嗓子眼裡。

    一個十五歲的孩子,當著人家丈夫、孩子的面罵“草泥馬”,而且這女人還是自家長輩,即便蠻不講理如老太太,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17
發表於 2016-2-1 23:51:2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六章 打起來了

   “打得好。”夏正浩對夏禱恨的不行。好不容易眼看著要緩和矛盾,被夏禱這一罵,兩邊的關係怕是又降回冰點了。

    站不住理,自家兒子還在一旁喝倒彩,老太太沒辦法再胡攪蠻纏下去了,板著一張臉,不耐煩地問夏正謙:“你過來幹嘛來了?”說著用手扶著額頭,裝出一副病怏怏的樣子,希望夏正謙能上前對她噓寒問暖,這樣面子有了,還能摸清夏正謙的底,趁機拿捏他。

    可下一句夏正謙的話就徹底讓她破了功:“今天我們路過北街,在一家青樓門口看到禱哥兒摟著個女人出來,這不就把他送回來了。”

    “這不可能!”老太太想都沒想,一開口就否認事實,“禱哥兒向來老實,除了學堂哪兒都不去。你莫不是因為祁哥兒狎妓飲酒被打的事,就故意來找禱哥兒的茬不成?”

    老太太這態度,儘管在夏正謙的意料之中。但真聽到這話,滿嘴的苦意還是直往他心頭湧。

    他也不理老太太,轉頭對夏正浩道:“二哥,你也這麼認為?”

    “這……”夏正浩猶疑著。

    夏正謙和夏禱兩人,他自然百分百地相信夏正謙。夏正謙的性子誰都清楚,而夏禱那個德性,逛青樓絕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但如果他幫著夏正謙說話,這個家裡他呆著就不舒坦了。老太太肯定責駡他。大哥和大嫂即使嘴裡不說,心裡也定然會怪責他。為個不大理會自己的庶弟,這樣做似乎不大劃得來。

    可問題是。府裡正跟夏正謙緩和關係。自己這麼一偏幫不要緊,夏正謙絕對會對他和夏正慎寒心。

    思索半晌,他也拿不出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只得轉頭問夏禱道:“禱哥兒,你三叔說的可是事實?”

    見夏正浩猶豫,又問夏禱這話,夏正謙本來就冰冷的心又寒了一寒。原來。在二哥眼裡,自己的為人竟然是不可信的。果然。二哥跟大哥才是一家人。

    夏正浩這樣問,誰都想到夏禱嘴裡會是個什麼答案。逛青樓犯家規,那是要打板子的,夏禱不矢口否認才怪。

    但不知夏禱是怎麼想的。一刻鐘之前還哀求夏正謙放過他,這會子有遞到腳下的臺階,他也沒順著爬下來,而是十分乾脆地承認道:“沒錯,我今天是逛了青樓。”

    “禱哥兒你……”老太太大吃一驚。

    夏祁則是萬分佩服夏衿。

    當時他就反對這個計畫。因為以老太太的偏護,夏禱只要咬死不承認他逛青樓,這件事就只能不了了之。除了讓夏正謙跟夏府決裂得更加厲害一些,沒有別的用處。反而是他跟夏正謙要折騰一次,回去還要解釋一大籮筐的話。

    可當時夏衿告訴他。夏禱是一定會承認自己逛青樓的。

    他不信。問原因,夏衿又不說。他爭不過夏衿,只得依了她。

    想不到夏禱真的承認自己逛青樓了。

    到底是為什麼呢?

    他的好奇心被嚴重地挑了起來。

    “祖母。”夏禱無比懇切地望著夏老太太。“當初也是同窗帶我去的,我一共只去過兩次。在那裡我結識了一個姑娘。她很可憐的,被父親賭輸了賣到青樓,還帶著個弟弟在身邊要撫養。我想把她買回來做小妾,祖母好不好?”

    說到最後,他跑過去膩在老太太身邊。搖著她的胳膊使勁撒嬌,全然沒看到夏正謙聽到“帶著個弟弟在身邊”時。臉色驟然一變。

    “胡鬧!”老太太將胳膊一抽,臉色馬上沉了下來,“不許再去逛青樓,更不許提納小妾的事。你再胡鬧,信不信我打你板子?”

    夏禱也知道因夏老太爺抱回個孩子的事,老太太對青樓女子是深惡痛絕的。在夏正謙的身世掀開之後,她曾經不止一次咒駡過夏老太爺和青樓女子,還警告他們不許去逛青樓。

    但他也深知祖母對自己的疼愛。只要自己堅持,撒潑打滾,哭鬧絕食,祖母定然會同意自己將臻兒接回來的。

    “祖母……”他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道,“可是我真的很喜歡臻兒,不納作小妾,買回來給我作丫鬟也可以嘛。祖母,求您了,您就答應我吧。買了臻兒回來,我一定好好念書,再不往青樓跑,我一定給您考個秀才回來……”

    “你想納臻兒?簡直是癡心枉想!”夏正浩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了,指著夏禱大罵起來,“你知不知道一般清倌人的贖身銀子要三、四百兩?你知不知道臻兒是清倌人裡都排得上號的,身價比一般的清倌人還要高,五、六百兩老鴇子都不讓她贖身?就你這乳臭未乾的黃毛小子,一文錢也未給家裡掙,竟然也敢開口說要給人家贖身,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夏禱被夏正浩這怒氣衝衝的樣子嚇了一跳,哭都忘記哭了,抬起頭望向夏正浩,神色有些呆愣。

    “喂,你幹什麼幹什麼?”門外沖進來一個人,指著夏正浩的鼻子就開罵,“就許你一個接一個地納小妾,我家禱哥兒為什麼就不可以?禱哥兒沒掙一文錢,你就掙了?看到我們夫妻不在,就欺負我家禱哥兒,老二你可真行啊!”

    這人不用說,自然是大太太。

    因來的是夏正謙和夏祁兩個男性,屋裡又有夏正浩和夏禱接待,她跟二太太就沒有跟老太太進來,一直站在門外聽屋裡人說話。這會子見夏正浩竟然罵她的寶貝兒子,她哪裡忍得住,自然要跑進來對罵。

    夏正浩一向自詡是個斯文人,平日裡說話文縐縐,最看不慣大嫂這個潑婦樣兒。剛才夏禱的話也是戳了他的心窩子,他才忍不住說幾句。此時見大太太氣勢洶洶而來,對著他破口大駡,他氣得渾身發抖,正要開口說話,二太太也進來了,對大太太反擊道:“大嫂,禱哥兒小小年紀就逛青樓贖清倌,我相公不過是教訓教訓他,怎麼到了你嘴裡就是欺負?還有,我相公怎麼就沒掙一文錢了?因他有功名,家裡每年少納了多少稅,省了多少錢,這難道不是他掙的?”

    “逛青樓?逛青樓怎麼了?老二他要是不逛青樓,怎的不光是清倌人的贖身價錢他知道,更是連那叫什麼臻兒的身價他都一清二楚?至於說到掙錢,你算算他一年納小妾要花多少銀子?你們家上上下下多少人,每個月吃用又要花費多少銀子?他省下的那點稅錢,還不夠給你家姨娘打首飾裁新衣的。就這兒,還有臉說給家裡掙錢,我都替你們臉紅。”

    二太太臉紅頓時氣得通紅。夏正浩生性風流,整日在外面花天酒地,還不停地往屋裡納小妾,這是她心裡的一根刺。大太太如今拿這個來說事,這簡直是往她心上捅刀子。

    可輸人不輸陣,即便心如刀絞,她仍奮勇反擊,只是說出來的話就不經思量了:“我相公納幾個小妾怎麼了?那都是家裡老太太賞的,又不是青樓楚館買回來的,能花幾個錢?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每個月往自己口袋裡劃拉的銀子都不知有多少,在外面偷偷買田置地,還私下裡開了鋪子,田地鋪面寫的都是你娘家哥哥的名字。就你這樣,還有臉說別人,我呸!”

    屋裡所有人聽了這話都猛地一怔,轉頭望向大太太,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你說什麼?你胡說什麼?你滿嘴噴糞,老娘跟你拼了。”苦心隱瞞的事竟然被二太太知曉,還這麼嚷嚷出來,大太太頓時急了,撲上去就用指甲撓二太太。

    “這沒良心的,這沒良心的……”老太太用力地拍著扶手叫著,也不知道她說的是誰。

    此時夏正慎從醫館回來了,一進門就看到大太太和二太太扭打成了一團,而夏正浩呆愣在一旁不知勸架,老太太則坐在上首一臉氣憤,嘴裡喃喃不知在說些什麼。倒是夏正謙父子倆好整以暇,一副悠閒看熱鬧的姿態。他頓時怒火中燒,大喝一聲:“住手!都給我住手!”

    見打架那兩人根本不理他,他氣急敗壞的對立在老太太身後的婆子道:“還不趕緊把大太太和二太太拉開?”

    下人連忙上前,將兩人分開。

    此時大太太和二太太披頭散髮,臉也被對方用指甲撓出一道道血印,十分狼狽。兩人都喘著粗氣,惡狠狠地用眼睛瞪著對方。

    “這是怎麼回事?”夏正慎喘了一口粗氣,走到老太太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屋裡卻是一片沉默,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

    “二弟,你說。”夏正慎點名道。

    “就是……禱哥兒要贖清倌人,我說了他兩句,大嫂就沖進來罵我,說我欺負禱哥兒,又說我花錢多,沒給家裡掙錢。魏氏說大嫂在外面買田置地開鋪子,寫的是她娘家哥哥的名字,大嫂就跟她撕打起來了。”

    夏正浩言簡意賅,倒把話說得十分清楚。說完,他拿眼睛直定定地看著夏正慎。

    夏正慎尷尬地咳嗽一聲,一擺手:“你別聽你娘子胡咧咧,沒有的事。那田地鋪面都是我大舅哥買的,用的是他自己的錢。”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18
發表於 2016-2-1 23:51: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七章 必須分家

    看到夏正慎這表情,夏正浩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他還以為這件事,是大嫂瞞著大哥做下的。卻不想看這樣子,大哥竟然知道。既然知道,那不用說,這件事定然是大哥指使的了。否則,依大哥這愛財的脾性,還不跟大嫂鬧得天翻地覆,人人皆知?

    他們夫妻兩人管著家,卻在外面置私產……

    想一想,夏正浩就禁不住心裡發寒。

    夏正浩這裡還想著私下裡再問,別讓三弟看了笑話,可二太太那裡卻不幹了。她臉上被大太太用長長的指甲劃了一道口子,現在還在往外滲血。也不知會不會破相,留下疤痕。

    她心裡恨恨,嘴裡便不管不顧地嚷嚷起來:“大哥,你就別再說瞎話了。你跟大嫂在外面置私產的事,誰不知道?那田地鋪面寫的是你大舅子的名字,但他卻給你打了欠條,還請前街的李老爺做的中人。這事大家都傳開了,就我們夫妻倆還傻子似的,被你瞞在鼓裡。”

    她跪到老太太面前,帶著哭腔道:“娘,您可要給我們作主啊!這家裡的財產,可是公中的。現在大哥偷偷轉移出去,在外面置辦私產,這是想要侵佔全部家產啊!娘您還活著,大哥就這樣;要是有一天您不在了,他還不得將我們全家趕出去,流落街頭餓死!娘,正浩可是您的親兒子呀,您就眼睜睜看著你兒子孫子被餓死嗎?您可要為我們作主啊!”

    說著。她匍匐在地上哭號不已。

    “你……你們……”老太太指指夏正慎,又指指二太太,一時氣得說不出話來。

    大兒子自私貪財可氣。二兒子選在這時候,當著夏正謙的面暴露家醜也很可氣。這一個個都是不孝子。

    大太太見瞞不住了,連作證的中人他們都知道,乾脆撕破臉大鬧一場。

    她捋袖叉腰,理直氣壯地道:“娘,您也別怪我們置私產,你想想二弟這些年。花了家裡多少錢?他納府裡的丫鬟做小妾就且不說了,花費不多。但外面呢?前年他納前街張家閨女為妾。光聘禮就去了五十兩銀子;去年納王老三家的小閨女,私下裡給王老三還了八十兩的賭債。

    這些還不算。他們二房人口最多,每個姨娘配的丫鬟婆子,每個月光月錢都得花上十幾兩銀子。每年還得給姨娘們打首飾裁新衣呢?就這,還不斷地往家裡抬新人。咱們又不是萬貫家財,二弟又不事生產,哪裡扛得住這麼如流水般地往外花錢?

    除了這些,二弟哪個月不出去參加什麼詩會酒會?這一去,就是十幾、二十兩銀子。這銀子打哪裡來?還不是正慎他每日在醫館裡辛辛苦苦一文錢一文錢賺回來的?正慎在醫館裡忙,我在家裡辛苦操持家務,絞盡腦汁地算計著如何一文錢掰成兩半花。可他們呢?坐享其成,花天酒地!

    二弟這事我們跟您說過多少次。可您偏要護著,他一哀求,什麼您都答應。我們要不置辦些私產。這家裡的錢財就要被二弟敗光了。

    我們辛辛苦苦一輩子,到頭來卻落得一貧如洗,我們能甘心嗎?現在不過是買幾畝田地,就有人眼睜睜地盯著,鬧得天翻地覆,還嚷嚷不公。我們才覺得不公呢。這日子沒法過了。要不就把二弟那些小妾都遣出門去,以後再不許亂花錢;要不咱們就分家!”

    大太太的聲音擲地有聲。尤其是最後那“分家”兩個字,更是珠圓玉潤,說得清晰無比。

    “分家就分家!”夏正浩怒了,“私吞家產,還振振有詞,胡攪蠻纏,東拉西扯,簡直不可理喻。我納小妾怎麼了?才子佳人你懂不懂?讀書人,哪個不是華服美婢,風流倜儻?怎麼到了你嘴裡就如此俗不可耐?即便有些花費,也是我爹娘允許的,又不是花你的錢,你著什麼急?”

    “再說……”他喘了一口氣,繼續道,“我花這些錢,也不是白花。要不是我交遊廣泛,結識的貴人多,苛捐雜稅又豈會才交那麼點兒?上門找麻煩、敲竹扛又怎會避開夏家?你算算一年下來府上能省多少錢?

    倒是你們,一個在外,一個在內,兩人不知往口袋裡扒拉了多少銀子,在外置的那些私產,只是你們私吞的一小部分吧?別以為我讀書讀傻了,不知道你們做的手腳。”

    說到這裡,他滿臉不耐,揮著手道:“行了,少廢話,分家吧!早分早好,免得被你們搬空了,最後只剩一個空殼子!”

    “咣當”地一聲,一個茶杯摔到地上,發出一聲脆響。面紅脖子粗的幾人這才轉過頭來,望向老太太。

    而老太太此時坐在那裡,“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氣。見大家都望將過來,她才捶胸頓足地喊道:“不許分,老娘我還沒死呢。不許分,聽見沒有,不許分……”

    “娘!”夏正慎和夏正浩同時開口。

    聽到對方叫喚,他們都望了對方一眼,繼而又恨恨地同時轉開。夏正浩鼻子裡還輕哼了一聲。

    夏正慎搶先開口:“娘,要是不分家,這日子真過不下去了。我每日早出晚歸,辛辛苦苦賺錢養家,二弟卻花天酒地,不停地往外花錢。我賺的錢還不夠他花呢。他上月去了一次省府,這個月又在城裡參加了兩次詩會,三、四十天的功夫就花了三十多兩銀子。這還不算府裡他那房人的花銷呢。一年下來,您算算他得花多少錢?

    偏仁和堂自三弟離開後,生意就大不如前,刨除給郎中、夥計的月錢,上個月才賺了二十七兩。照這樣下去,坐吃山空,咱們家眼看著就要完了。反正這樣的日子我是不想再過下去了。分開來,眼不見心為淨,他便是一夜之間把家裡的錢全花光,那也不關我事。”

    夏正慎話還沒說完,夏正浩就怒道:“春天詩會多,所以花銷大些。即便花了三十多兩又怎麼的?大嫂上個月,給袗姐兒打的首飾就不止三十兩銀子呢,更別說她自己頭上戴的金簪,足足三、四兩重。那這錢又怎麼算?”

    “……”

    兩兄弟,你給我算一筆賬,我給你算一筆賬,就這麼一來一往,吵得不可開交。

    夏正謙在旁邊則聽得目瞪口呆。

    以前夏正慎總說府裡窮,花費大,所以除了每個月固定的月例銀子,舒氏回娘家買兩盒點心,都得自己掏錢,更不用說一年四季的穿戴花費了。

    夏正謙自己一年四季沒一天得空,整日在外面忙碌給人治病;而舒氏只求個安穩日子,只要老太太不三天兩頭找她的茬,便是吃糠咽菜她都願意。所以夫妻倆根本不去計較府裡的開銷,只要不餓肚子就行。有時候腦子裡偶爾往那處想一想,也以為夏正慎精打細算,只是為家裡置產,並未多想。

    卻不想這兩位哥哥,一個花錢如流水,一個月的開銷抵得上三房一年的花費;另一個則跟老鼠似的,不停地往自己的口袋裡扒拉銀錢。

    “別吵了,別吵了,都給我住嘴。”老太太在一邊叫嚷,“你們要是不想看我死,就不許提分家的事。”

    卻不想夏正慎和夏正浩早已積怨已深,彼此對對方都深懷不滿。而大太太和二太太自打從進門那日起,就互相看不順眼。兩人照面不拌兩句嘴,就不算完。這矛盾既然鬧開,根本收不住場。夏正慎跟夏正浩兄弟倆在那邊吵,大太太和二太太在這邊吵,直吵得天昏地暗,聲音大得快要把屋頂都掀起來。

    “咱們走吧。”夏正謙見狀,實在不願意在這裡呆下去,低聲對夏祁道。

    “別呀。”夏祁拉住父親,“大伯和二伯要是真分家,咱們必須得在場。他們分了財產,沒道理我們一文錢沒有,還倒欠三百兩銀子的。欠三百兩銀子倒也罷了,沒准以後贍養老太太的錢還叫咱們出,什麼責任都推給咱們,咱們可不能吃這啞巴虧。”

    三百兩銀子的事夏正謙還無所謂,但夏祁後面那句話倒叫他心裡一凜。他受盡了老太太搓磨,又為夏家賺了恁多家產,別臨了夏家的一文錢的家產沒得到,倒叫他把老太太接回家去贍養!

    有老太太的生活,簡直是人間地獄。

    他只得耐著性子,坐等兩對夫妻吵完。

    “哎喲,哎喲……”老太太忽然捧著心,皺著眉直叫喚,一邊叫還一邊給她身邊的婆子使了個眼色。

    那婆子常年跟在老太太身邊,最是瞭解老太太的心思。立刻撲到老太太身上,尖聲叫嚷起來:“老太太,老太太,您怎麼了?您怎麼了?”

    這聲音傳透力極強,瞬間把那四人的吵架聲蓋住了。只苦了老太太,本來身體沒哪裡不舒服的,此時魔音穿耳,那叫一個難受。

    夏正慎和夏正浩轉頭一看老太太皺眉捧心,一副難受的樣子,忙圍到她身邊:“娘,娘,您沒事吧?”

    “哎喲,我心口痛。”老太太這招見效了,心裡十分得意,奄奄一息地拉著夏正慎和夏正浩的手,掙紮著道,“你們是親兄弟,應該互相扶持才對,何必為點銀子就鬧分家……”

    夏正慎和夏正浩同時看了對方一眼,又異口同聲地道:“必須分家!”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19
發表於 2016-2-1 23:51: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八章 重分家產

    老太太一噎,差點背過氣去。

    夏正慎平時還算孝順,但這是沒比較的情況下。如今老娘跟銀子一比,他覺得還是銀子更親一些。

    他一面撫著老太太的背,一面道:“娘,我跟二弟一家反正過不到一處去,不如讓我們分家算了。如今祐哥兒孩子都有了,禱哥兒眼看著也要娶親。二弟新納進來的姨娘年紀卻比衯姐兒還小,一大家子幾輩人就這麼混住著,總不是一回事。不如分開過,矛盾還少些。俗話不是說麼?遠香近臭。分開了,指不定我們兄弟兩人反比以前更親厚呢。”

    這話說得老太太有些心動。

    夏正慎所說的情形,她也不是沒擔心過。夏祐是個正人君子,夏祤一心讀書,遇上夏正浩那幾個年輕貌美的小妾,還不會有什麼想法。可夏禱就不一樣了。小小年紀,就把屋裡的丫鬟全收了。這要是跟二叔的小妾鬧出什麼亂子……

    “正是這個理!”夏正浩恨恨地道。

    他今兒個發作,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只因夏禱鬧著要贖身的青樓女子臻兒,就是他喜歡的女人。但不知是哪裡出了問題,那個臻兒總對他愛搭不理。昨天他過去,臻兒身邊的小姐妹才給他露了一點話風,說是臻兒不喜歡年紀大的男人。

    原來竟然是嫌他老了!

    男人,尤其中年男子,最痛恨也最忌諱的就是這一點。

    當時夏正浩就怒火中燒。但這種事,不好跟任何人說,所以這股火就一直憋在他心裡。結果回家後,有下人跟他稟報,說他最喜歡的一個姨娘,跟夏禱在一起說說笑笑,十分開心。

    這種捕風捉影的事。他也不好鬧騰,只得找個理由狠狠地發作那小妾一回。但心裡那股火,卻越燒越旺。

    直到今天。聽說臻兒跟夏禱很親密,他終於忍不住爆發起來。

    老太太見勸不住,歎了一口氣:“既然你們想分,那就分吧。不過,怎麼分法,都得聽我的。”

    “娘。您說。”夏正慎眸子裡閃過一絲精光。

    “這宅子。一分兩半,中間壘一道牆,另外開一個門。就分成兩個府。老大住東府,老二住西府。”老太太又看了二太太一眼,“魏氏帶著媳婦每日到我這裡來伺候;老二帶著兒子、孫子,每日早晚過來給我請安。”

    這話一說,夏正慎和夏正浩的臉色頓時不好看起來。

    老太太要跟著自己過,夏正慎是一萬個不願意。他開著醫館,最清楚人一旦老了。那渾身都是毛病,看病吃藥,那花的錢海了去了。更何況老太太沒了夏正謙和舒氏可以折騰,脾氣變得更為古怪,隔三差五地就要打罵人,光她屋裡的茶杯、瓷器損耗都是一筆開銷。更不用說還要給打傷的下人看診吃藥呢——不看診吃藥。下人死了,損失更大。

    夏正浩也不樂意。

    照著現代的說法。他就是個喜歡過夜生活的人。雖沒有酒吧夜總會可以泡,但每日裡跟小妾飲酒胡鬧,總要鬧到深夜才歇息。要他每日早早起來給老太太請安,那比要他的命還難受。

    “娘。”夏正慎在心裡盤算著老太太的體已,率先開了口,“您跟著我過我沒意見。只是您老呆在一個地方,不嫌煩悶嗎?依我說,您也別定在哪裡住。時不時地到二弟、三弟家過過,讓他們也伺候伺候您,盡盡孝心,這樣也免得說您只願意跟我住,偏疼大兒子。”

    說著,他隱晦地朝老太太眨了一下眼。

    老太太一怔,隨即便將目光投到了夏正謙身上,又看了夏正浩一眼,右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她極合心意地點點頭:“老大這話在理。”又轉頭朝夏正浩和夏正謙問道:“你們覺得呢?”

    天朝以孝治天下,母親老了,要到你家養老,不管你是嫡子庶子,敢說半個“不”字,那就是大不孝,不光鄰裡會從道德上譴責你,官府也會追究你的罪行。

    夏正浩心裡對夏正慎這個親大哥恨極,嘴裡卻不得不應道:“娘要來我這邊住,兒子自是求之不得。”

    夏正謙這裡,真是覺得怕什麼來什麼。他很想拒絕,可想著兒子的前程,只得咬著牙應道:“兒子自然也是願意的。”

    夏祁眼裡的寒芒一閃,嘴裡沒說什麼,心裡對夏衿佩服得五體投地。

    當初夏衿就說老太太會到三房養老,夏祁斷然否認。開什麼玩笑,且不說老太太不是夏正謙親生母親,跟三房的人又撕破了臉,不會上趕子跑到城東夏宅來找不自在,便是她一時腦抽筋,孝順的大伯和二伯也不會讓老太太這麼胡鬧。

    卻不想,竟然什麼都被夏衿說中了。

    夏祁心裡暗自慶倖:幸好妹妹暗授了應對之策,否則他們一家就又回到水深火熱之中了。

    看到兩個弟弟都答應,夏正慎頓時心花怒放,滿臉歡愉地道:“那事情就這麼決定了。”

    他又朝老太太使了個眼色,上前扶著她道:“娘,您心口還疼麼?”

    老太太性情偏激,腦子卻一點也不糊塗,否則也不會變著花樣折騰夏正謙和舒氏那麼多年。夏正慎這一使眼色,她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了,忙捂著心口呻吟道:“哎喲,你不提還好,這一提,我覺得這心裡跟被人用繩子絞著似的,疼得厲害。哎喲,不行了,不行了,我要躺下。”

    “那您趕緊躺下。”夏正慎這會子又變成了極孝順的兒子,輕手輕腳地扶著老太太躺了下去,又叫人,“趕緊把軟榻抬進裡屋,讓老太太歇著。再把前兒個三老爺開的藥方抓兩副藥來,煎了給老太太服下。”

    屋裡屋外的下人連忙行動起來,抬軟榻的抬軟榻,拿東西的拿東西,亂成了一團。

    夏祁直到老太太躺著的軟榻被抬起,眼看著就要挪進裡屋去了,他才上前對老太太道:“祖母,您回房好生歇著。分家產的事不用擔心,我爹會跟大伯、二伯好好商定的。您放心,這家裡的財產雖說大部分都是我爹掙回來的,但我們只要三分之一就可以了,絕不貪心。”

    聽得這話,不光老太太一呆,便是抬軟榻的下人都愣住了。夏正慎和夏正浩則是齊齊變色。

    “你說什麼?分家產?”老太太懷疑自己是不是年紀大了,都產生幻聽了。她轉頭對夏正謙道:“你們三房不是早分出去了嗎?這次分家,是大房和二房分,關你們什麼事?”話說到後面,聲音就尖利起來,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十分可怕。

    “嘿,那次可不是分家,而是您怕我爹治不好羅公子的病,連累你們,硬逼著把我們趕出去的。這夏府偌大的財產,大部分是我爹賺回來的。即便他是庶出,分家的時候也沒有淨身出戶,還倒欠三百兩銀子的道理。”夏祁神情自若地淡然笑道。

    “祁哥兒,你胡鬧什麼?”夏正慎臉上的表情似乎要吃人,“你爹在一旁都沒說啥,你在這裡胡說八道什麼?趕緊閃開,別擋著路。氣壞了老太太的身子,你擔當得起嗎?”

    說著,他拉著夏祁的胳膊往旁邊用力一拽,夏祁一個踉蹌,差點撞到旁邊的柱子上。

    “大哥,你這是幹什麼?”夏正謙驟然變色,上前看了看兒子沒事,他將臉一冷,“祁哥兒的話,就是我的話。當初老太爺去世時夏家只有這座宅子和幾十畝田地,兩個鋪面。這些田地和鋪面的出產是有數的。除此之外,就還有仁和堂這一個進項。這麼多年,我起早貪黑,賺了多少錢,拿仁和堂的帳本來看一看就知道了。可以說仁和堂八成的利潤都是我賺的。賺來的這些錢除了供你們吃用,還置了家產。我得了老太爺傳授的醫術,賺了錢供你們吃用,我也認了,這些賬且不算。但如今分家,我拿三分之一的財產,不過份吧?”

    “老三,當初你可不是這麼說的。”夏正慎的臉黑得跟鍋底似的,“你早已分家出去,還到官府做了登記。這次分家,可沒你什麼事,你別出爾反爾,做那小人行徑。”

    “我小人行徑?”夏正謙氣笑了,“我不是小人,我是傻子才對。這家產是我賺的錢置的,到頭來我一文錢沒分到,反倒欠下三百兩銀子,最後贍養老太太的事還攤到我頭上。天底下還有比我更傻的人麼?”

    說到這裡,他無限唏噓,也無限自責。

    要不是他以前傻得可以,夏正慎敢將他欺負到這份上麼?可笑的是即便鬧成那樣分了家,他對夏正慎還留有一份手足之情,想著有什麼事能幫一把就幫一把,畢竟是同父的親兄弟,曾經是一家人!

    可笑啊,可笑!

    “不管怎麼說,你已另立門戶,就是說破天去這家財也沒你的份。你可別癡心妄想,打這家產的主意。”夏正慎斬釘截鐵。說著,他轉頭向夏正浩求支持:“老二,你說是吧?”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20
發表於 2016-2-1 23:51: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九章 嚇了一跳

    “這……”夏正浩猶疑了一秒鐘,便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他對夏正謙有感情,也願意跟這個弟弟站在一邊。無奈這涉及到他的切身利益,他有一大家子需要養活,他以後花天酒地的開銷極大。要是分給夏正謙三分之一的財產,他拿到的手的錢財就縮水許多,這自然是他不願意的。

    利益面前,兄弟感情還是免談的好。

    夏正謙即便有了心理準備,可聽到夏正浩的話,他的心還是一疼。

    這個家,最後一點念想就這麼隨風而散了。

    他本意也不是爭家產。他有醫術在身,多少錢賺不來?他只是不忿夏正慎如此過份罷了。

    他滿嘴苦澀地正要提出既不分他家產,老太太那裡他就沒義務贍養了,卻不想夏祁搶在他前面開了口:“大伯、二伯,這件事,不是你們想怎樣就怎樣的。我們也不跟你們在此爭執,明日我會寫一份狀紙到衙門去,到時候叫羅大人直接判決就好了。既然你們不念手足之情,也別怪我們無孝悌之義。到時候我們要的就不是三分之一了。這些年我爹賺了多少錢,置的多少的家產,統統得拿回來,我就不信這世上沒有說理的地方!”

    說著,他轉身一拉夏正謙:“爹,我們走。”

    “哎,祁哥兒,三弟。三弟你別走,這事咱們慢慢商量。”夏正慎一想這事不對,趕緊沖著夏正謙父子的背影叫道。

    夏正浩的腦子轉得沒那麼快,可此時也想明白了。

    夏祁救了羅公子一命,三房跟羅府的關係可不一般。而爭家產這種事,正是在推官所管轄的範圍內。這事要由羅大人來決斷,那豈不是三房想要多少財產就要多少財產?

    更何況,所有到官府爭產的。官府先不先就扣除一部分財產來充公,說是作訟費。官府刮一層,再偏向三房分上一分。剩到他和夏正慎手上的,還能有多少?

    這麼一想,他心裡頓時涼了半截,開始計算即便分給夏正謙三分之一的財產,他還能得到多少了。

    “哎喲,哎喲。我心口疼。疼,好疼……”老太太一見情形不妙,趕緊裝病。以求先打亂眼前的局勢,待過後再來商量對策。

    “大伯、二伯還是先伺候祖母回房養病吧,分家的事不著急,羅大人一紙判決下來,咱們照著分就是了,沒必要浪費時間再商議。”夏祁說著,一拉夏正謙。“走吧。”

    “哎哎,祁哥兒,先別走。”夏正慎上前一把拉住夏祁,陪著笑臉道,“這事不用麻煩羅大人,咱們幾個坐下來商量妥當就成了。”

    他可看出來了。三房如今主事的。是夏祁而不是他那性情有些軟弱的庶出三弟。

    “可祖母的病情……”夏祁遲疑著。

    夏正慎不耐煩地對下人一擺手:“趕緊抬老太太進去,再把藥煎了給老太太服下。”

    下人連忙抬著軟榻往屋裡走。

    “我不去。我不去。”老太太卻拉著門框大喊道,“我這會子不疼了,我要留在這裡看你們分家。”說著又道,“正院是我的,誰也不許分。”

    夏祁聽得這話,也不說什麼,只似笑非笑地看著夏正慎。

    夏正慎一見無奈,只得對老太太道:“娘,您還是回房歇息吧,分家的事,我們會商量妥當的。”又對老太太使了使眼色。

    沒辦法,形勢比人強。以前老太太仗著自己的身份,對這些晚輩不是打就是罵,大家都怕她。現在三房父子有羅推官撐腰,再跟宣平候府也扯上了關係。得罪了他,他就拿這些權勢來壓自己的兩個親兒子,給他們少分財產,這等於拿到了自己的軟肋,老太太此時也不得不低頭。

    她只得道:“那好吧。你們商議妥當後,要先來稟報我,待我點頭才能算數。”

    夏正慎先看了夏祁一眼,見他沒有異議,這才對老太太點頭道:“好,沒問題。”

    老太太看得心酸。以前三房在府裡,就是軟弱可欺的螻蟻一般的存在,下人們都不把他們放在眼裡的。可不過是短短幾日,夏家的一家之主倒要看他們的眼色行事了,這天理何在!

    “行了,抬我進去吧。”老太太一揮手,來了個眼不見心為淨。

    老太太進房了,廳裡幾人才又重新坐下來。這一坐,夏祁看到夏禱也在一旁邊,一拍腦袋:“唉,五哥這事,我倒是忘了。”

    他看向夏正慎:“當初我狎妓飲酒,祖母和大伯說我犯了家規,打了我二十板子。現如今五哥比我還要厲害呢,逛了兩次青樓,還鬧著要給青樓女子贖身,祖母和大伯卻沒有什麼表示。分家之前,我倒想先問問大伯,這家規只針對我一人呢,還是針對夏家全部的子孫?”

    夏正慎正準備坐下,聽得這話,屁股頓時懸在了半空中。他望望著夏禱,心裡大罵,這兒子就是個傻子,那事既然蒙混過去了,還不趕緊開溜,留在這裡是要給人提個醒麼?

    “這、這個……”他心念急轉也沒想出什麼好法子,只得對夏祁討好地笑道,“你五哥昨兒個才染了風寒,這病還沒好。打板子恐怕要傷身。祁哥兒你看能不能讓大伯緩兩天再教訓他?”

    “染了風寒還去逛青樓?”夏祁一臉驚訝的表情,繼而正色道,“大伯,不是侄兒說你,像五哥這樣,你還是狠狠教訓他一通才好。染了病還要去逛青樓,這是陷得太深了呀,我聽說那青樓就是個銷金窩,多少銀子都不夠使的。五哥陷這麼深,您不好好教訓他,往後絕對會把家給敗掉。我看二十板子都不夠,起碼得三十板子才成。”

    “夏祁你不要太過份!”夏禱一聽,指著夏祁的鼻子就要大罵。

    “禱哥兒!”夏正慎一聲大喝,及時攔住夏禱的話。這要讓他罵出什麼來,惹惱了夏祁,夏家的財產怕都得跑到三房手裡去了。大利益在前,打兒子幾板子算什麼?再說,逛青樓,將那麼多錢花到婊/子身上去,夏正慎想想都心疼。打上幾板子,讓他頭腦清醒清醒,也是好的。

    “來人,將五少爺押到院子裡去,打三十板子。”夏正慎這一發狠,卻是不得了,還真要打兒子三十板子。

    “老爺,你瘋了!”大太太大驚。因涉及到分家大事,她怕自己那張嘴壞事,一直沒敢吱聲。可眼下要打她的寶貝兒子了,她顧不得別的,攔在夏禱面前,又指著夏正慎和夏祁大罵起來。

    夏祁見狀,也不回嘴,直接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哎,祁哥兒。”夏正慎忙拉住他,又喝止大太太,“你給我閉嘴。慈母多敗兒,禱哥兒都是被你寵壞的。”又令下人,“把大太太拉回房去關起來,沒我的命令不許出來。”

    下人不敢多言,拉著大太太出去了。

    聽著大太太的哭嚎聲越來越遠,夏正慎對下人猛喝一聲:“還愣著幹什麼?還不把五少爺拉出去打?”

    “是,是。”下人連忙將夏禱拉到院子裡。

    夏禱是個傲性子。見父親一心要打自己討好夏祁,一咬牙,賭氣地甩開下人的手,自己主動扒到了長凳上。

    聽到外面“劈劈啪啪”的打板子聲,夏正慎忍著心疼,對夏祁僵僵地笑道:“行了,外面的事咱們就不管了,還是來算算家產如何分吧。”

    夏祁這一回倒沒自作主張,而是轉頭看了夏正謙一眼。

    “你做主吧。”夏正謙帶著些欣慰,又帶著些無奈地道。

    他發現,自己就是個無用的人。倒是自己這雙兒女,小小年紀就比他強太多。有時候,兒女太幹能也不是好事,作老子的實在太過挫敗。

    夏祁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來,打開來對照著念道:“夏家現有房產兩處,鋪面六處,田產二百五十畝,山地五十畝。我們三房,就要城外東邊那一百畝良田和五十畝山地,以及城南江灣巷兩個鋪面。至於那三百兩欠銀,本就不合理,大伯將欠條拿出來撕毀了吧。”

    他放下手中的紙,看著夏正慎和夏正浩:“餘下的兩處宅子,一百五十畝田地和四個鋪面,則由大伯和二伯分了。再有,正院老太太說不許分,那麼誰要這邊院子,就由誰贍養老太太。這樣分,合理吧?”

    “……”

    夏家兄弟三人望著夏祁手裡的那張紙,齊齊無語。

    夏正浩轉頭看了夏正慎一眼,見他白著一張臉不說話,心裡十分舒暢,對夏祁笑道:“合理,我覺得十分合理。”

    夏正慎則腦子一片空白,耳裡“嗡嗡”作響。待他感覺到大家都在望他,竭力冷靜下來,才發現後背汗滲滲的,已被冷汗浸透了。

    夏家名下的財產,可沒有夏祁說的那麼多。裡面五十畝良田和五十畝山地,以及兩個鋪面,都是夏正慎這兩年陸續買的,落在了他大舅子和夏家幾個遠房親戚名下。有一些,便是連大太太都不清楚。可夏祁怎麼知道的?他既知道這個,那自己還能有什麼秘密能瞞住他?
簽名被屏蔽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7-1 07:10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