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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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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尋找失落的愛情]容華似瑾《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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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 21:54:5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結交

出了汀蘭院,紀妧忽的笑道:“瑾表妹來了幾日,還沒去過沉香閣呢!若是有空,不妨隨我去小坐片刻!”

許瑾瑜欣然應下了:“早就聽聞妧表姐的沉香閣布置的十分雅致,今日終於有機會親眼一見了。”

能讓紀妧主動張口邀約,那方雙面繡的帕子功不可沒。更重要的是,她剛才戲耍紀妤的舉動,贏得了紀妧的歡心。

鄒氏和許徵回了引嫣閣,許瑾瑜則隨紀妧去了沉香閣。

沉香閣在淺雲居的左後側,要去沉香閣,淺雲居是必經之處。

走到淺雲居外,紀妧不自覺地慢下了腳步,顧氏的音容笑貌悄然浮上心頭,心中不由得一陣酸楚。

“表嫂走的太突然了。每次走到這兒,總覺得她還在,想進去陪她說說話。”許瑾瑜的輕嘆聲傳入耳中,說到了紀妧的心坎里。

紀妧苦澀的笑了一笑:“你認識大嫂還不到半個月,我和大嫂可是朝夕相處了八年。她這麼一走,我心里空落落的。”

紀妧自幼沒了親娘,和繼母小鄒氏感情冷淡,寬厚溫柔的長嫂顧氏照顧她長大成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顧氏的病逝,最傷心的不是丈夫和娘家人,而是紀妧。

如果紀妧知道了顧氏纏綿病榻的病因,會是什麼反應?紀妧會向著疼愛自己的嫂子,還是自己的嫡親兄長?

這個念頭在許瑾瑜的心中飛快地閃過,面上自是一絲不露,順著紀妧的話音安慰道:“表嫂病了這麼久,身子早就熬干了元氣,走了也是解脫。活著的人更該好好活著,好好保重自己,才能讓死者安心的長眠地下。”

紀妧嗯了一聲,笑著看了許瑾瑜一眼:“我之前一直覺得你溫柔沉默不善言辭,直到今日才領教了你的伶牙俐齒。”

紀妧話中有話意味深長,顯然是別有所指。

許瑾瑜是小鄒氏嫡親的姨侄女,隨著母親兄長來投奔小鄒氏。巴結討好小鄒氏母女才是正理,偏偏許瑾瑜今日當著小鄒氏的面戲耍紀妤實在讓人想不通。

許瑾瑜笑容不減,隨口說道:“人與人相處,最重要的是投緣。血緣親近的,未必性情相投。”

輕描淡寫的兩句話,委婉的表明了和紀妤不是一路人,不著痕跡的捧了紀妧,卻絕不會讓人覺得是逢迎拍馬生出反感。

紀妧眼里有了一絲笑意和欣賞。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

哪像紀妤那個蠢貨!除了威寧侯府的三小姐身份和那張勉強能見人的臉蛋之外,幾乎一無是處。如果不是因為有一層牽扯不斷的血緣關系,她才懶得搭理紀妤。

比起紀妤,許瑾瑜強太多了。美麗聰慧又不張揚,讓人不得不喜歡。只可惜,許瑾瑜到底是小鄒氏的娘家侄女,不然,兩人倒是可以做一對閨中姐妹。

紀妧在想什麼,許瑾瑜也能猜到一些。

礙著身份,紀妧不可能和她太過親近。事實上,她也沒有和紀妧成為閨中密友的打算。不過,示好結交卻沒什麼妨礙。或許,將來有一天對付小鄒氏的時候,紀妧會是一大助力。

兩人一個有心,一個有意,一路有說有笑頗為相投。

很快就到了沉香閣。

紀妧領著許瑾瑜在沉香閣里轉悠了一圈。

沉香閣不算大,卻收拾得清新雅致。院子里種了幾株梅花,開花的時節早就過了,也不知這幾株梅花是什麼品種,竟在初春時節開放。

一陣微風吹過,樹枝輕輕搖曳,潔白的梅花瓣掉落了一些,在風中打著轉飄落。樹下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鬟,拎著精致的竹籃在撿拾花瓣。

紀妧含笑解釋:“梅花香氣淡雅怡人,凋落的花瓣掃在樹下有些可惜。將花瓣撿起洗凈,可以做成香包放在屋子里。滿屋子的清香。”

紀二小姐喜歡梅花,侯府里幾乎人盡皆知。

許瑾瑜笑道:“梅花生性高潔,素有花中君子的美譽,妧表姐喜歡梅花,正是相得益彰。”

馬屁人人會拍,可像許瑾瑜這麼會說話的,實在少見。

紀妧展顏一笑:“瑾表妹這般盛贊,我愧不敢當。對了,我身邊的丫鬟書琴廚藝極佳,會用梅花做點心。我這就打發她下廚,讓你也嘗個新鮮。”

許瑾瑜欣然點頭。

書琴長的頗為清秀,杏眼靈動,唇邊有一個小小的酒窩。她利落的取了竹籃,從樹上摘了些新鮮的梅花瓣去了廚房。

不過半個時辰,書琴便捧著一盤點心來了,笑盈盈地說道:“小姐,梅花糕已經做好了。”

紀妧笑道:“這梅花糕趁熱吃滋味最佳,瑾表妹,你先嘗一嘗。”

許瑾瑜拈起一塊,打量幾眼,忍不住贊道:“書琴真是心靈手巧,這梅花糕做的精致小巧,香氣撲鼻,看著便有食欲。”

梅花糕做成了梅花的形狀,散發著梅花特有的清冽香氣,咬一口,甜甜糯糯的,十分美味。許瑾瑜本就嗜吃甜食,吃了一塊,忍不住又吃了一塊。

這樣的舉動,比所有誇贊的語言更令人愉快。

紀妧抿唇輕笑,轉頭吩咐書琴:“以後做梅花糕的時候,送一份到引嫣閣。”

書琴忙笑著應了,心里不由得暗暗驚訝。小姐素來矜傲冷淡,能入得她眼的少之又少。不知這許二小姐有什麼特別之處,在短短時日內就讓小姐另眼相看。

許瑾瑜也不和紀妧客套,爽快地領了這份人情:“多謝妧表姐了。吃了妧表姐的梅花糕,我總得送些回禮表示心意。不如就為妧表姐繡一個香包如何?”

紀妧笑著打趣:“梅花糕用料簡單,我只要動動嘴就行了。一個香包瑾表妹至少也得做上兩三日。這麼說來,我可是大大占了便宜。”

說完,兩人對視一笑。

紀妧命人取了琴來,坐在梅花樹下撥弄起了琴弦。

琴音叮咚悅耳,宛如春風拂面。

許瑾瑜坐在一旁,微微閉眼,仔細聆聽。一曲琴聲結束,才睜眼贊道:“妧表姐琴藝果然高妙,這一曲春曉吟彈奏的十分悅耳動聽,至少也下過七八年的苦功。”

紀妧抿唇一笑:“一聽就知道瑾表妹也是琴藝高手,快些過來撫一曲,讓我聆聽一番。”

對名門閨秀們來說,琴棋書畫幾乎是必修的功課。少女們在一起談論詩詞琴藝是極風雅的事。

許瑾瑜倒也沒推辭,笑著應道:“我少時確實學過幾年,不過這幾年來極少彈奏,大概手生了。彈的不好,妧表姐可別笑我才是。”

紀妧含笑起身,許瑾瑜坐到了古琴前,伸出手輕按琴弦,發出叮咚一聲脆響。

紀妧的目光落在許瑾瑜的手上,不由得一聲驚嘆:“你的手真美。”

許瑾瑜的手指瑩潤修長,潔白如玉。紀妧一向自恃極高,可此時看著許瑾瑜的纖纖玉指,也不由得自嘆弗如。

許瑾瑜抿唇輕笑,輕輕撥弄琴弦。

她自幼隨著父親許翰習琴,琴藝出眾。只是後來專心於刺繡,於琴藝一道就疏懶了一些。前世苦熬十年,更是從未碰過琴。這麼一算,彈琴幾乎是上輩子的事了。

琴聲一開始斷斷續續不甚順暢,直到後來才漸漸流暢起來。

紀妧從漫不經心,慢慢變的神色認真。

她擅於琴道,自然能聽得出許瑾瑜久未碰琴有些生疏。不過,許瑾瑜的琴藝功底顯然很深厚,很快就找回了狀態。

春日晴朗,微風輕拂,花香怡人。樹下美人撫琴,琴聲淙淙。

好一幅美人撫琴圖。

沉醉於琴音中的兩人,沒留意到院門處多了一個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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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 21:55:0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勾引?

身著寶藍錦袍面如冠玉的青年男子站在院門外,遙遙地看著梅樹下的撫琴少女,眸光微閃,若有所思。

紀妧正好抬起頭來,笑著喊了一聲:“大哥,你來了怎麼也不進來,站在門邊做什麼。”

許瑾瑜手中一頓,琴音戛然而止。

紀澤閑庭漫步一般悠然走了進來:“我貿然進來,豈不是擾了瑾表妹撫琴。瞧瞧,本來瑾表妹還彈的好好的,我一進來就停了。”

俊美的臉孔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散發著成熟男人的魅力。聲音里蘊含著淺淺的笑意,透著一絲似有若無的親昵,一派意態風流的貴公子氣度。

情竇初開的少女,哪能抵擋得住這樣的誘惑?

前世她就是被這樣的紀澤迷昏了頭現在想來,紀澤只怕是早就存了這份心。所以才有意無意的勾引她。

一個成熟的男人,想對付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實在簡單。

一個專注的眼神,一抹淺淺的微笑,一點似有若無的曖昧,便足矣!

許瑾瑜心中暗暗冷笑,盈盈起身,故作羞怯的應道:“我這點微末琴藝,哪里能入得了表哥的耳。”不待紀澤說話,又笑道:“我聽娘說過,姨母當年琴藝超卓。不知表哥是否聽過?”

少女微微仰起俏臉,面頰光潔如玉,梨渦隱現。滿樹的梅花也及不上她唇邊的甜甜淺笑。

看不出半天不妥或異樣。

看來,剛才提起小鄒氏是無心的。

紀澤心念一閃,淡淡笑道:“這我倒不太清楚了。”繼母擅長琴藝,也不可能特意在繼子面前撫琴。這樣的回答很合乎情理。

許瑾瑜微微一笑,沒有再說什麼。

紀妧和兄長紀澤親厚,關切地打量紀澤一眼:“大哥,忙了幾天的喪事,你整個人都瘦了。”

紀澤俊臉一黯,輕嘆一聲:“顧氏嫁給我整整八年,雖然沒生過一字半女,卻溫柔賢淑,是個好妻子。沒想到熬不過這場病,就這麼去了。我心里實在不好受,連著幾日都吃不下。瘦一些也是難免的。”

世上怎麼會有這等虛偽的令人作嘔的人!顧氏明明就是他和小鄒氏聯手逼死的,他怎麼有臉說出這樣的話?

許瑾瑜抿了抿唇角,微微垂眼,掩去眼底的鄙夷憎惡。

紀妧柔聲安慰紀澤一番。說來說去,不外乎是“死者已矣活著的人總得好好過下去”之類的。

紀澤又嘆了口氣:“二妹,你說的這些我何嘗不知道。可一回到冷冷清清的淺雲居,我就會想起顧氏。她在世的時候,我整日待在軍營里,很少回來陪她。如今想陪也沒機會了。”

“大哥,”紀妧鼻子一酸,聲音有些哽咽:“我也很想大嫂。可人死不能復生,大嫂安眠地下,再也不會回來了。你總得好好保重身體,否則,大嫂就是在地下也不會安心。”

紀澤點了點頭。

許瑾瑜沒有說話。她怕自己一張口就會忍不住出言譏諷!

“算了,不說這些了。瑾表妹聽著也一定覺得悶了。”紀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聲音低沉迷人:“總在院子里待著太悶了。此時正是春日,春景正好。不如到園子里轉轉吧!”

果然還是像前世一樣想引誘她麼?或者,他是想暗中觀察她是否“性子柔順好拿捏”?

許瑾瑜抬眸一笑:“難得表哥有這份閑情逸致,我求之不得。”

既然注定躲不開,那就挺起胸膛面對吧!

許瑾瑜和紀妧並肩同行,紀澤悠閑地跟在兩個少女身後。

汴梁城寸土寸金,威寧侯府卻占地極廣。

時下女眷們除了必要的應酬交際,等閑不出府,每天絕大部分時間都要消磨在後院里。花園是必不可少的,也是招待客人的最佳場所。這麼一來,在園子里耗費大量金銀時間精力也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

威寧侯府的花園在汴梁城的勛貴府邸里也首屈一指。各式花草,怪石奇樹,假山流水,亭臺軒榭,九曲回廊,幾步便是一景。

只可惜,許瑾瑜沒什麼心情欣賞美景。

前世她在威寧侯府里住了幾年,早就看厭了這里的一草一木。更不用說,紀澤就在身後。

前世的歷練,早已使許瑾瑜變的超乎尋常的冷靜。縱然心潮澎湃,面上依然一如往常。

紀妧難得的好心情,一一向許瑾瑜介紹園子里的景致:“那座水榭十分雅致,到了夏日的時候,坐在水榭里賞荷撫琴,最有雅趣。水榭那邊有一座假山,假山邊種了許多木槿花。等到了花期,開了一片的木槿花,絢爛美麗。”

她怎麼可能不知道?

許瑾瑜笑容依舊,心里浮起隱隱的痛楚和恨意。

前世的那一夜,她就是在那里被占去了清白,污了名節!如果說威寧侯府的幾年生活是一場噩夢,那一夜,就是噩夢的起源。

“瑾表妹的閨名和木槿的槿字諧音,”紀澤的聲音響起:“看來,瑾表妹和這片木槿花倒是有緣。”

依稀熟悉的話語,迅速勾起了許瑾瑜的回憶。

當年,紀澤也曾這麼說過。

她悄悄將這句話記在了心頭,時常獨自去假山邊。後來紀澤讓人送來口信邀她在假山旁私會時,她心里暗暗的歡喜。以為他一直在暗中關注自己,所以才會知道那是她最喜歡的地方。

許瑾瑜停步,轉身沖紀澤展顏一笑:“表哥這麼說了,我可得親自過去瞧一瞧才是。”

三人走上了水榭,很快就到了假山邊。

一座別致的假山,足以令園子增色不少。威寧侯府的園子里,造了三座假山,水榭邊的這一座假山最大也最別致。

所有的石頭都是挖自湖底,沖洗干凈了之後依然透著青綠,建成假山之後,也帶著幾分野趣。石頭本身不算稀奇,花費的人力物力財力卻難以想象。

假山邊種了一大片木槿花。此時花期已過,看不到木槿花大片開放的絢爛。只有碧綠的樹葉在陽光下閃著光澤。

故地重游,最痛恨的仇人就在身邊,她卻不能露出半點異樣。

許瑾瑜將所有的恨意都壓進心底,俏臉上露出驚嘆:“這座假山真大真美!還有這麼一大片木槿花,當時建假山的時候可真是花費了不少心思。”

“原本這里種了一片海棠樹。母親不太喜歡海棠,便命人將海棠樹都砍了,建了一座假山。”紀妧輕描淡寫地接過了話茬,話語中聽不出多余的情緒。

已故的陳氏最喜歡海棠。

小鄒氏過門之後,頗得威寧侯寵愛。故意將海棠樹砍了,建了假山。也正因為此事,讓威寧侯府的下人們看清了小鄒氏的心計手段。小鄒氏也迅速在侯府站穩了腳跟。

這段往事,紀澤同樣清楚。

紀澤眸光微閃,低聲說道:“二妹若是喜歡海棠,過些日子我讓人在沉香閣里種上幾株。”

紀妧扯了扯唇角,淡淡說道:“不用了。”

再有幾個月,她就要出嫁到夫家。威寧侯府的內宅後院也會徹底成了小鄒氏的天下。種不種海棠又能代表什麼?

身後,忽的響起一個少女的聲音:“姐夫,妧姐姐,瑾表妹,沒想到這麼巧在這兒遇到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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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巧遇”

是顧采蘋!

顧采蘋喜中帶羞的目光越過許瑾瑜和紀妧,落到了紀澤俊美的臉上:“姐夫,你今日怎麼在府里?不用去軍營麼?”

紀澤眸光微閃,溫和應道:“顧氏喪事剛過,我告了假,打算在府里待上幾日。”頓了頓又問道:“你的腳傷怎麼樣了?”

被紀澤這般關切的詢問著,顧采蘋心中暗暗歡喜,羞怯地應道:“腳傷已經好了大半,只是尚未痊愈。再養上幾日就該好了。”

表現的這般明顯,讓人想裝著看不出來都不行。紀妧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對顧采蘋生出了幾分厭惡和不喜。

大嫂剛下葬,屍骨未寒。她這個親妹妹賴在侯府里不走也就罷了,竟還擺出這麼一副春心萌動的樣子來,就差沒在臉上寫上勾引兩個字了。

還有,這麼大的侯府,怎麼會這麼巧的就在這里遇上了?分明是暗中買通了府里的丫鬟為她通風報信。聽聞兄長來了園子里,特意趕過來“巧遇”。

顧采蘋也是正經的名門閨秀,怎麼做得出這般毫無廉恥的事情來?

紀妧全仗著良好的教養才沒當場撂臉色。饒是如此,臉色也不算好看,淡淡的說道:“顧四妹妹腳傷尚未痊愈,應該好好養著,怎麼跑到園子里來了?萬一不小心再扭傷一次,可就糟了!”

要是再扭傷一次,豈不是要一直賴在侯府里不走了!

話不用說的太直接,聰明人自能心領神會。

許瑾瑜忍著笑,對紀妧的好感不禁又多了幾分。矜持優雅的外表,口舌冷淡又犀利,讓人實在不能不欣賞!

顧采蘋俏臉飛速的漲紅,頗有些尷尬和難堪。

更難堪的是,無人為她解圍。

紀澤對顧采蘋毫無興趣,又曾允諾過顧氏絕不續娶顧采蘋,自是要和顧采蘋保持距離。至於許瑾瑜,對顧采蘋也沒半點好感。冷眼旁觀紀妧羞辱顧采蘋,心里只覺得解氣。

好在顧采蘋臉皮厚度足夠,很快恢復如常:“多謝妧姐姐關心。今日我是覺得氣悶了才到園子里轉轉,待會兒我就回清芷苑。”

紀妧扯了扯唇角,不冷不熱的說道:“顧四妹妹知道保重自己的身子就好。也免得顧夫人生出誤會,以為我們慢待了你。”

顧采蘋笑容有些訕訕:“妧姐姐說笑了。我在侯府里住了這些日子,侯府上下人人都待我極好,哪有半分輕慢。”說著,又主動扯開了話題:“這座假山造的真是別致,還有這麼一片木槿花。到了花期的時候,一定很美。”

紀妧冷嘲熱諷一番,出了不少悶氣,也不好一直讓顧采蘋難堪,聞言笑道:“是啊,這處是園子里最好的景致之一。我和大哥特意陪瑾表妹過來欣賞。”

他們兄妹竟然特意陪許瑾瑜前來!

顧采蘋笑容頓了一頓,下意識地看了許瑾瑜一眼。

許瑾瑜一直靜默不語,只微笑著靜靜站在那兒,可誰也無法忽視她。

許瑾瑜似乎天生就有過人的風華,令人見之難忘。和紀澤並肩站在一起,竟出奇地相襯

顧采蘋心里陡然涌起一股酸意和嫉意,面上卻露出笑意:“真是太巧了。瑾妹妹的閨名里也有一個瑾字,和木槿諧音呢!”

許瑾瑜抿唇一笑:“是啊,確實很巧。所以表哥和妧表姐才特意領著我過來看看。我在侯府要寄住一段日子,說不定能看到木槿開花的美景呢!”

寄住一段日子。

顧采蘋心中警鈴大作,不動聲色地笑道:“我也喜歡木槿花。那我就厚顏先約好,等木槿開花的時候,開個賞花宴,一起來賞花。”

還沒嫁到侯府來,就已經將自己視為侯府女主人了麼?張口就約設宴一起賞花!

許瑾瑜心中暗暗好笑,沒有立刻應下,笑著看向紀妧:“妧表姐,顧四姐姐的提議,你意下如何?”

紀妧淡淡應道:“我就快出嫁了,嫁出門的女兒潑出門的水,到那個時候可不好做這個主。設宴賞花的事,還是和母親商議好了。”

許瑾瑜剛一張口,顧采蘋就知道自己失言了。再被紀妧這般明里暗里的嘲弄,顧采蘋再厚的臉皮也抵擋不住了,耳後都覺得火辣辣的,咬咬牙擠出笑容:“瞧瞧我,只顧著和瑾表妹說的熱鬧,竟忘了這一層,讓妧姐姐見笑了。”

紀妧淡淡一笑:“不過是隨口閑聊罷了,有什麼見笑不見笑的。對了,我們還要去假山那一邊。顧四妹妹要跟著一起過去嗎?”

當然要。顧采蘋剛要張口,紀妧又歉然笑道:“看看我這記性,明知道你腳傷還沒好,不宜走動太久,還是多休息的好。”

顧采蘋:“...”

顧采蘋的面色精彩極了,半晌才訕訕地應道:“妧表姐說的是,我這就回清芷苑休息。”說完,依依不舍地看了紀澤一眼。

可惜的是,紀澤也沒有半點挽留她的意思。

顧采蘋由丫鬟朝露攙扶著匆匆離開了,怎麼看都有點灰溜溜的感覺。

活該!

許瑾瑜半點都不同情顧采蘋,瞄了她的背影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然後,繼續隨紀澤兄妹在園子里轉悠。

侯府的園子很大,走走停停逛了一個時辰,天色才漸漸暗了。

紀妧和許瑾瑜的話都不多,卻十分投契。紀妧含笑說道:“天已經晚了,瑾表妹隨我到沉香閣用了晚飯再回去吧!”又對紀澤說道:“大哥,你也很久沒和我一起用晚飯了。不如一起到沉香閣來吧!”

紀澤略一沉吟,便應下了。

兄妹兩個很自然的忽略了許瑾瑜的意見。

許瑾瑜到了嘴邊的拒絕,又咽了回去。一個下午都能熬過來,一頓晚飯也不算什麼。

晚飯分量不算多,每道菜肴都做的很精致。紀妧和紀澤偶爾閑聊幾句,許瑾瑜極少插嘴,甚至從未多看紀澤一眼。

紀妧看在眼中,對許瑾瑜高看了幾分。

比起那個裝模作樣恬不知恥的顧采蘋來,許瑾瑜溫柔知禮舉止端莊,更有名門閨秀的風范。

“四小姐,奴婢聽說,世子和二小姐一直陪著許家的表小姐在園子里轉悠。直到天黑了才回沉香閣。二小姐還留許家小姐吃了晚飯。”

清芷苑的客房里,朝露低聲在顧采蘋耳邊稟報。

顧采蘋的俏臉陰沉了下來。

這個許瑾瑜,看著溫柔可人,原來這麼有心機有手段。來京城還不到一個月,就已經博了紀妧的另眼相看。紀妧是紀澤嫡親的妹妹,有紀妧時常在紀澤耳邊說好話,紀澤肯定會對許瑾瑜生出好感來。

她原本打著近水樓臺先得月的主意,沒想到,許瑾瑜比她更搶先了一步!

朝露見自家主子面色難看,忙安撫道:“小姐先消消氣。世子英明神武,絕不會被許二小姐這點伎倆蒙蔽。”

這可未必!

許瑾瑜生的那般美貌,就算她再有自信,也知道自己的容貌是不及許瑾瑜的。萬一紀澤被許瑾瑜迷惑住了怎麼辦?

更重要的是,她最多再住幾天,就得回顧家去。而許瑾瑜,卻能正大光明的留在侯府里,一邊討小鄒氏的歡心,一邊交好紀妧。

顧采蘋秀麗的臉龐一片嫉恨憤怒,隱隱有些扭曲,忽的張口道:“朝露,你去叫碧羅過來。”

朝露一怔,卻不敢多問,立刻應下了。

很快,碧羅便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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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威逼

顧氏的病逝,對忠心的碧羅來說無疑是巨大的打擊。

這幾日,碧羅病了一場,形容憔悴消瘦,穿著素服,頭上戴了一朵白色的絹花。看來頗有幾分楚楚動人的風韻。

碧羅上前行禮:“奴婢見過四小姐。”

顧采蘋已經收斂了所有的嫉恨,至少表面看來平靜了不少:“我在侯府最多再留三四天,就會回顧府。日後你在侯府里,要機靈一點。”

機靈一點?

這是什麼意思?

碧羅一怔:“奴婢愚鈍,不明白四小姐的意思。”

顧采蘋此時也顧不得什麼姑娘家的矜持了,直截了當地吩咐:“你在侯府待了八年,一定很熟悉侯府里的情形。我要你留意許瑾瑜的一動一靜,將她所有的事都暗中記下,定期派人送信給我。”

碧羅一驚,霍然抬頭。

四小姐為什麼要讓她盯著許二小姐?

不,不可能,絕不可能是她想的那樣!世子妃剛過世,四小姐斷然不會這麼快就動了心思。

顧采蘋接下來的話,讓猶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的碧羅徹底死了心:“碧羅,你是大姐身邊最親信的人。如今大姐過世了,你也該為自己的未來好好打算一番。一年孝期過了,姐夫就會續弦。新婦一旦過了門,你肯定沒什麼好日子過。只有我會重用你。”

其餘的話不用再多說了。

就算再笨,也能聽出顧采蘋的話中之意。

碧羅臉龐蒼白,半晌才低聲道:“四小姐,奴婢是顧家的家生子,自小就伺候大小姐。如今大小姐過世了,奴婢再沒有半點別的心思,只想好好地留在淺云居里,安安分分地過日子。”

她竟然婉言拒絕了自己的招攬?!

顧采蘋又氣又怒,狠狠地盯著碧羅:“碧羅!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的賣身契不在我手里,可你別忘了,你的家人還在顧家。”

碧羅攥緊了衣袖,俏臉慘白。

耳邊響起顧采蘋的聲音:“你今晚回去好好想一想,等想明白了,明日再來見我。”

碧羅機械地行禮告退。

顧采蘋獨坐良久,面色變幻不定,低聲自言自語:“許瑾瑜,我顧采蘋看中的東西,你休想搶走!”

回到淺雲居後,碧羅沒有回自己的屋子,輕輕推開了顧氏寢室的門。

自從顧氏小產後,便獨居一室。紀澤極少踏足這間屋子。顧氏走了,屋子里依然有揮散不去的藥味。

碧羅看著床榻,仿佛顧氏像往昔一樣躺在那兒,用軟弱無力又溫柔的聲音喊著碧羅。

小姐!

你為什麼這麼早就走了?

老天對你實在不公!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卻錯嫁了丈夫,早早病逝。

你屍骨未寒,四小姐就開始謀算世子妃的位置,還逼著奴婢為她做事,否則就要對奴婢的家人不利。

小姐,奴婢該怎麼辦!

淚水不停的湧出眼角,模糊了視線。碧羅哆嗦著用袖子擦眼淚,沒等眼淚擦乾凈,臉上又多了新的淚痕。

碧羅顫抖著用雙手捂住臉,隱忍壓抑的低低哭泣起來。

這一夜,徹夜難眠的人不止是顧采蘋和碧羅。

含玉站在小鄒氏的寢室外。暗夜遮掩住了她秀美的輪廓,緊張又警戒的目光顯得異常明亮。

隱隱約約的低喘和呻吟聲從門內傳了出來。

含玉這幾晚聽的幾乎麻木了,也沒了恨不得捂上耳朵的沖動。

世子妃一死,世子和夫人更少了幾分顧忌。除了她這個貼身丫鬟守門放風,外面自然少不了世子的暗衛。知悉這個秘密的人其實不算少,可又有誰敢訴之於口?

不知過了多久,床上的動靜才消停下來。

黑暗中,小鄒氏的聲音嬌媚的響起:“玉堂,你今日為什麼忽然決定要帶許徵兄妹進宮?”

紀澤湊在小鄒氏耳邊低語數句。

小鄒氏恍然,輕笑一聲:“原來你打著這個主意。我還覺得奇怪呢,好端端的,你怎麼會忽然想起要提攜他們兄妹?”頓了頓,又不無酸意的說道:“你是不是看中許瑾瑜那個丫頭了?”

不然,怎麼會陪著許瑾瑜逛園子,又一起在沉香閣吃晚飯?

紀澤漫不經心的應道:“當然不是。將來我總得續弦,免得惹人疑心。娘家沒什麼依靠,性子柔順好拿捏,許瑾瑜不正合適嗎?而且,她還是你的親侄女,日後不管怎麼樣,總跳不出你的掌心。你肯收留許家母子,不就是打著這個主意?”

溫和從來只是紀澤的面具。年紀輕輕就手握兵權深得帝心,靠的絕不只是威寧侯世子的名頭。

真正的紀澤,精明深沉,手段狠辣無情。

小鄒氏被說穿了心思,也不否認:“我原本確實是這麼打算的。不過,這些日子看著,她可不像大姐說的那樣柔順溫婉。”

反應敏捷,聰慧冷靜。話雖然不多,每次一張口,總能說的人啞口無言。

紀澤不以為意的說道:“哪有你說的這麼誇張。我今日留意她許久,確實不算蠢笨,卻溫柔靜默,懂禮本分。比起顧采蘋要強多了。”

提到顧采蘋,紀澤的語氣中流露出一絲輕蔑和厭惡。

顧氏知書達理溫柔賢惠,怎麼會有那麼一個不知羞恥的妹妹?

“顧采蘋賴在府里不走,還不都是為了你。”小鄒氏輕哼一聲,語氣酸溜溜的:“你還是快些回軍營吧,也免得人家總惦記著你不肯回去。”

紀澤低笑一聲:“好,我聽你的,明天就回軍營去。”

小鄒氏卻又捨不得了:“明天就回麼?你難得有機會告假,還是在府里多待幾天好了。”

紀澤曖昧的調笑:“一會兒催著我回軍營,一會兒又讓我留在府里。母親到底是什麼心意,不妨說清楚了,也免得兒子誤會。”

邊說邊動作起來。

黑暗中,響起了小鄒氏急促的聲,一聲聲“玉堂”甜膩嫵媚。

隔日清晨,小鄒氏起的比平日遲了一些。

她本就生的美麗嫵媚,豐潤的唇角含笑,眉宇間浮著饜足和慵懶。散發出成熟婦人特有的妖嬈風情。

含玉謹慎的伺候小鄒氏梳妝。當看到小鄒氏耳側可疑的痕跡時,含玉面不改色,用厚厚的脂粉涂抹遮掩,又拿了件領口高的衣服來伺候小鄒氏穿上。

小鄒氏對含玉的知情識趣十分滿意,隨手拿起一支沉甸甸的金釵賞給了含玉。

含玉不敢推辭,恭敬的謝了恩:“奴婢謝夫人厚賞!”

小鄒氏若有所指的說道:“你做事周全仔細,伺候的好。這金釵是你應得的。”頓了頓,又笑道:“你自打進了府之後,就一直在我身邊伺候。這幾年,我從未虧待過你。只要你對我忠心,將來自有你的好處。”

這是小鄒氏行事的一貫風格。暗中威逼,明著利誘。

含玉能搏得小鄒氏另眼相看,當然也有幾分本事,受寵若驚感激涕零的應道:“能伺候夫人,真是奴婢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奴婢什麼好處也不要,只想一輩子伺候夫人。”

只要小鄒氏還有用得著她之處,她的性命就無大礙。要是她打著離開小鄒氏身邊的念頭,只怕也活不長久了。

小鄒氏扯了扯唇角。

含玉倒是機靈,借著這樣的機會表明了忠心。

一個丫鬟罷了,賣身契捏在自己手里,諒她也翻不出風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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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碧羅

紀澤在府里又待了三日。到了第四天的早晨,吃了早飯後便去了軍營。

此時,顧氏的頭七也過了。靈堂撤了,下人們恢復了平日的穿戴。只有碧羅還堅持穿著素服為顧氏守孝。

淺雲居里沒了女主人,日常瑣事總得有人打理。小鄒氏當仁不讓的接管了淺雲居。

小鄒氏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

自顧氏進門的那一天開始,就成了小鄒氏的心頭刺。如今這根刺終於徹底的拔除,淺雲居也落入她的手里。心中實在快意。

紀妧紀妤許瑾瑜坐在一旁,鄒氏陪著小鄒氏閑話:“淺雲居原本是由顧氏打理,如今顧氏走了,這些瑣事都落到了妹妹身上。妹妹著實辛苦。”

小鄒氏按捺住心底的自得喜悅,嘆口氣:“這都是我分內的事,也談不上什麼辛苦。”

裝模作樣!盼這一天不知盼多久了!

許瑾瑜心中冷笑一聲,面上露出關切的神色:“姨母可一定要保重身子,千萬別太過操勞了。”

小鄒氏含笑點頭:“放心好了,侯府里這麼多管事婆子,事情自有她們去做,我不過是每日做些安排,累不到哪里去。”

何止是不累,簡直就是樂在其中。

許瑾瑜釋然的笑了一笑:“這樣就好。不然,我還真為姨母憂心呢!姨母畢竟也有三旬了,精力總比不得年輕時候。凡事還是小心為好。”

什麼叫年輕時候?

她現在很老嗎?

小鄒氏的笑容僵了一僵。

但凡是女子,誰都不樂意被人說自己老。尤其是小鄒氏,平日自詡保養得宜容貌美麗風情萬千,即使站在繼子身邊,也看不出她比紀澤年長五歲。

這話,簡直就是戳小鄒氏的心窩!

許瑾瑜似是察覺到失言了,忙又說道:“姨母,我絕沒有說你老的意思。你雖然有三十歲了,可看起來卻年輕貌美,最多二十七八歲的模樣。”

小鄒氏的臉都快黑了。

鄒氏急的連連沖許瑾瑜使眼色。這丫頭,平日聰慧可人,最會說話。今天這是怎麼了?句句都在找小鄒氏的不痛快?

許瑾瑜留意到了鄒氏頻頻眼神,不怎麼確定的小聲道:“娘,你一直向我使眼色做什麼。我說錯什麼了麼?可是,我剛才說的句句都是真心話。姨母看起來確實不顯老嘛!”

鄒氏:“...”

小鄒氏:“...”

鄒氏咳嗽一聲,硬生生地扯開話題:“妹妹,你派了何媽媽去淺雲居,那碧羅要怎麼辦?”

小鄒氏努力平復心緒,隨口說道:“碧羅是顧氏的陪嫁丫鬟,如今顧氏去了,總不好將碧羅留在侯府。我打算放她回顧家,也免得耽擱了碧羅。”

說著,便吩咐身邊的丫鬟:“去把碧羅叫來。”

一旁的丫鬟應了一聲,匆匆地去了淺雲居。

很快,碧羅便來了。

碧羅這幾天心事重重,整個人消瘦的厲害,原本圓潤的下巴變的尖尖的。白色的衣裙穿在身上,顯得有些寬鬆。

小鄒氏打量碧羅一眼,淡淡說道:“碧羅,幾天不見,你怎麼瘦成這樣了。”

碧羅勉強一笑:“奴婢這幾日沒什麼胃口,所以瘦了一些。”

小鄒氏對碧羅的胖瘦毫不關心,很快便說起了正事:“碧羅,你是顧氏從顧家帶來的人,如今顧氏走了,你不必留在侯府,可以回顧家。”

一看到碧羅,不免想到顧氏。還不如打發回顧家。

碧羅的反應卻出乎小鄒氏意料。

只見碧羅蒼白著臉跪下了:“夫人,碧羅不想回顧家,只想留在淺雲居里,還請夫人成全。”

不想走?

小鄒氏眸光一閃,似笑非笑的張口:“這倒是奇怪了。我肯放你回顧家和家人團聚,你怎麼反倒不肯回去了?”

碧羅滿心苦楚,卻半個字都不能透露,只低聲道:“奴婢隨世子妃在府中八年,早已將侯府當成了自己的家。更何況,世子妃故去之後,屋子總得有人幫著照料。奴婢想留在淺雲居,懇請夫人答應。”

說著,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額頭迅速的紅了一片。

小鄒氏沒有立刻答應,緊緊地盯著碧羅,目光銳利,似要看透碧羅的心思:“你想留在淺雲居,只是為了照料顧氏的屋子?”

碧羅低低的應了聲“是”。

小鄒氏唇角扯起一抹冷笑。

只怕未必吧!

威寧侯府的內宅是她的天下。顧采蘋私下里做的那些小動作,當然瞞不過她的耳目。這三天里,顧采蘋召碧羅去了兩回。

有什麼樣的事,需要用得上碧羅?

顧采蘋那點心思和算計,淺薄的可笑!

小鄒氏正待毫不留情的拒絕碧羅,一直沉默的紀妧忽的張口求情:“母親,就留下碧羅吧!她伺候大嫂這麼多年,由她來照看大嫂的屋子最合適不過。”

紀妧和顧氏來往密切,和碧羅也頗為熟稔。此時見小鄒氏要攆碧羅回府,紀妧心中頗覺得不是滋味。

紀妧難得張口,小鄒氏也不好不給幾分顏面,不怎麼情願地應道:“也罷,既是妧姐兒為你求情,你就留在淺雲居吧!”

碧羅松口氣,感激的看了紀妧一眼,磕頭謝恩:“奴婢謝過夫人,謝過二小姐。”

小鄒氏不冷不熱的應道:“好了,你先起身吧!別總跪著了。”

碧羅起身後,默默地站到了一旁。

許瑾瑜看了垂頭不語的碧羅一眼,心里不由得暗暗嘆息。

碧羅對顧氏忠心耿耿有情有義,正如初夏待她一樣。可惜顧氏死的太早了,碧羅在侯府里沒了依靠,又被心思不正的顧采蘋逼著做了一些不願做的事。後來被小鄒氏暗中動手害死了。

當年的她從未記恨過碧羅,如今的她,看著碧羅更多了幾分憐憫。

“啟稟夫人,顧四小姐來了。”含玉笑著來稟報。

顧采蘋連著幾天沒露面,今日忽然過來,會是為了什麼?

許瑾瑜眸光微閃,很快就猜出了顧采蘋的來意。小鄒氏顯然也想到了,唇邊浮起一絲譏諷的笑意:“快些請顧四小姐進來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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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離開

幾日未見,顧采蘋似是清瘦了一些,精神倒是不錯。

見了紀妧和許瑾瑜,神色間毫無異樣,主動的打了招呼。

仿佛幾日前花園假山旁尷尬的一幕從未發生過。

這個顧采蘋,姑且不論心計如何,這份臉皮厚度已經遠勝常人了。

論演技,許瑾瑜當然不會輸給顧采蘋,一臉關切的問道:“采蘋姐姐,你的腳傷已經好了麼?”

“我也正想問一問呢!”小鄒氏接過了話茬,擺出一副親切溫和的長輩面孔來:“姑娘家的容貌和身體都是頂頂要緊的,扭傷了腳就得好生養著,萬萬不能逞強。”

顧采蘋羞澀的應道:“多謝瑾表妹和伯母關心。我的腳傷已經徹底好了。這些日子一直住在侯府,給伯母添麻煩了。今日我是特地來向伯母辭行的。”

果然是要回顧家了!

小鄒氏心中一鬆,假惺惺的挽留:“何必急著回去,再住些日子也無妨。正好和妤兒作伴。”

紀妤憋了半天沒說話,此時總算找到機會插嘴了:“娘,我一個人住在清芷苑挺自在的,不用人陪。”

小鄒氏:“...”

顧采蘋:“...”

許瑾瑜努力忍住笑。

生平第一次覺得紀妤不分場合的刁蠻驕縱也挺好的。看看,顧采蘋的面色多尷尬,小鄒氏的面色多精彩。嘖嘖!

小鄒氏強忍住瞪紀妤的沖動,咳嗽一聲說道:“妤兒還小,說話不知輕重。顧四小姐可別見怪。”

顧采蘋巴不得找個臺階下,忙擠出笑容:“我在清芷苑叨擾多日,麻煩妤妹妹之處甚多。我已經命人收拾好了衣物行李,今日就會回顧家了。”

總算是肯走了!

紀妤在小鄒氏不悅的目光下,將這句話忍了回去,沒什麼誠意的說道:“顧四姐姐日後若是有閒空,不妨到侯府來住些日子。”

這麼明顯的敷衍,顧采蘋卻像沒聽出來似的,欣然笑道:“那我日後可就常厚顏來打擾了。”

眾人:“…”

顧四小姐,你的臉皮還能再厚一點企圖心還能再明顯一點嗎?你就沒看出侯府上下其實沒人歡迎你嗎?

顧采蘋待了片刻,很快起身告辭。

小鄒氏身為長輩,無需親自送一個晚輩,隨口吩咐道:“妤兒,妧兒,瑾娘,你們代我送一送顧四小姐。”頓了頓,又別有用意的看了碧羅一眼:“碧羅,你也去送一送四小姐。若是有什麼話要帶給你家人,正好可以托付給顧四小姐。”

碧羅不敢直視小鄒氏,垂著頭應下了。

許瑾瑜一行人送了顧采蘋出府。

論關系,自是紀妧和顧采蘋最親近。可惜顧采蘋的種種行徑,著實讓人瞧不上,紀妧一路上也沒和顧采蘋說什麼話。

紀妤就更不用說了,一臉送瘟神的表情。

顧采蘋心中羞惱不已,暗暗咬牙。

哼!等她將來嫁到侯府來,再和紀妤慢慢算賬。

許瑾瑜反而出乎意料的親切,握著顧采蘋的手說道:“這些日子因為表嫂病逝,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沒能好好招呼顧四姐姐。等過了這一段日子,顧四姐姐再來侯府做客。”

許瑾瑜也不過是寄住在侯府里的客人,在她面前有什麼資格擺出主人的架勢來。

顧采蘋心中不屑的輕哼,皮笑肉不笑的應道:“就是瑾妹妹不說,我也會常來的。”

許瑾瑜沒有錯過顧采蘋眼底的挑釁和不善,心中不由得好笑。

顧采蘋實在是弄錯了狀況。她可沒打算成為顧采蘋的情敵。正好相反,她會全力幫助顧采蘋達成心願。

無情無義心狠手辣的紀澤,不知廉恥滿心算計的顧采蘋,不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顧采蘋和眾人一一道了別,眼角余光瞄到了垂頭不語的碧羅,心里一動,神色自若地說道:“碧羅,我就要回顧府了,你難道沒有話要帶給你爹娘和你弟弟嗎?”

平平常常的一句話,卻令碧羅全身一顫。

她是顧家的家生子,爹是田莊管事,娘是廚房采買,還有一個十五歲的弟弟,如今做了顧老爺的書童。

她可以不在意自己的前程未來甚至性命,卻不能不在乎家人四小姐這麼說,就是要提醒她這一點。

碧羅定定神,恭敬的應道:“多謝四小姐的美意。四小姐若是見了奴婢的爹娘和弟弟,煩請告訴他們一聲,奴婢在侯府一切都好,他們無需掛念奴婢也盼著他們平安無事。”

說到最後一句,碧羅忍不住抬頭,目光中有一絲懇求。

顧采蘋笑了一笑,意味深長的說道:“你安心留在淺雲居,好生照看大姐的屋子。至于家人,你不用憂心。有我在,顧家上下沒人敢欺負他們。”

碧羅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奴婢先謝過四小姐了。”

顧采蘋扯了扯唇角,不再多說什麼,轉身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啟動,木轱轆發出咯吱的聲響。

碧羅默默地在原地,目送著馬車遠去直至不見,唇角勉強堆積的笑意一點一點地淡了下來。一股難以言喻的苦澀在心中蔓延。

為人奴婢,身不由己。縱然心中不情願,又豈能逃得過主子的手掌心?

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了碧羅的思緒:“碧羅,你近來又消瘦又憔悴,面色也不太好看。是不是有誰刁難你了?若是有,只管告訴我,大嫂不在了,由我替你做主呢!”

碧羅回過神來,引入眼簾的是紀妧關切的目光,心中不由得一暖。

二小姐出了名的性情冷淡,此時肯紆尊降貴過問區區一個丫鬟是否受了委屈,自然是愛屋及烏的緣故。也不枉世子妃生前待二小姐這麼好。

只可惜,就算是二小姐也無法為她撐腰做主

碧羅打起精神,故作輕快地應道:“多謝二小姐美意。還請二小姐放心,奴婢在淺云居這麼多年,如今雖然是何媽媽主事,也不至于刁難奴婢。”

紀妧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何媽媽本就是個媚上欺下的刁奴,又有小鄒氏在身後撐腰,若是成心刁難,碧羅在淺雲居的日子肯定不好過。不然,才短短幾日,碧羅怎麼就瘦成了這樣?

紀妧也不多說,心里卻打定了主意。找個機會敲打何媽媽一番。

許瑾瑜將碧羅的微妙反應盡收眼底。

顧采蘋臨走前的那番話,分明是在用家人要挾碧羅。

可憐的碧羅,為了家人不得不妥。

以顧采蘋的性子,命碧羅做的,無非是暗中搜集侯府里的消息,尤其是和紀澤有關的事。

當然了,許瑾瑜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顧采蘋在此時就對她生出了戒心和敵意。顧采蘋暗中吩咐碧羅的第一件事,就是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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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新衣

一晃十天過去。

繡衣閣的王掌櫃親自送了衣物到侯府。

王掌櫃一張白胖的圓臉上浮著殷勤的笑容:“夫人,貴府定制了這麼多衣物,小的特地命繡衣閣的所有繡娘日夜趕工,總算沒延誤時間,趕著今天送來了。請夫人和小姐們一一過目。”

邊說邊吩咐伙計們打開幾個包袱。

兩身竹青色的錦袍是許徵的,兩身色澤淡雅款式新穎的羅裙是許瑾瑜的,紀妧也做了四身新衣。

堆積如山的衣裙是紀妤的。

對比實在太強烈了!

紀妤只覺得眾人都在有意無意的看著自己,俏臉火辣辣的,不由得狠狠瞪了許瑾瑜一眼。

如果不是許瑾瑜故意坑她,她怎麼會丟這麼大的人?

許瑾瑜回了一個無辜的笑容。

紀妤心里的火氣蹭蹭直冒。自那一天過後,她和許瑾瑜又冷戰了數天。可惱的是,許瑾瑜根本沒有主動修好的意思。這些日子倒是和紀妧走的很近。

這就更讓紀妤惱火了。

紀妧對她這個親妹妹沒什麼好臉色,倒是和許瑾瑜這個外人走的近乎!聽說紀妧做了梅花糕之後都會送給許瑾瑜一份。今日兩人還親昵的站在一起,她倒成了被孤立的那一個。

紀妤越想越氣惱,又瞪了許瑾瑜一眼。

不過,礙著之前的教訓,不敢再隨意出言挑釁就是了。

許瑾瑜將紀妤的忿然看在眼底,心中一陣快意,笑著張口道:“妤表妹,你做了這麼多漂亮的新衣,快些給我瞧瞧,讓我也開開眼界。”

明日就要進宮了。這個時候倒是知道來巴結示好了。

紀妤自覺爭回了一口氣,從鼻子里傲慢的嗯了一聲,吩咐身邊的丫鬟:“紫月,去把新衣都拿過來,讓瑾表姐看一看。”

紫月略有些訕訕地應道:“可是,奴婢只怕抱不動這麼多的衣服。”

紀妤:“…”

聽著眾人忍俊不禁的輕笑聲,紀妤惱羞成怒,瞪了紫月一眼:“你是豬腦子嗎?誰讓你抱所有衣服了,你不會挑幾件特別好看的嗎?”

紫月平日被紀妤罵慣了,倒也沒怎麼羞愧,乖乖地應了一聲。

紫月個頭不高,身段玲瓏,一張圓圓的小臉也算清秀。

走到那一大堆衣裙邊,只看了一眼,紫月又發愁了:“小姐,這些衣裙都是用上好的衣料制成,繡工也好。奴婢一眼看過去,實在看不出哪些是特別好看的。”

紀妤:“...”

許瑾瑜撲哧一聲笑了起來。笑聲似會傳染一般,眾人都跟著笑了。

就連小鄒氏也笑了起來。

紀妤氣的吃了紫月的心都有了,咬牙道:“蠢死了!就拿上面幾件。”害的她在眾人面前出了醜!回去非臭罵她一頓不可。

紫月伺候紀妤兩年,對紀妤的脾氣十分熟悉。見紀妤露出咬牙切齒的神情,不由得苦了臉。

完了,回去又要挨罵了。

紫月很快捧來了衣裙到許瑾瑜面前。離的這麼近,許瑾瑜清楚的看到那張小圓臉上“誒真倒霉又要被臭罵一頓”的神情,不由得莞爾。

紀妤刁蠻驕縱蠢笨,半點都不討喜。身邊的丫鬟也有些呆呆的,不算機靈。

這算不算有其主必有其婢?

不過,說來也奇怪了。小鄒氏為什麼不給紀妤挑一個聰慧伶俐的,反而派了這麼一個傻乎乎的丫鬟?

許瑾瑜一邊欣賞新衣,贊美之詞隨口而出。

紀妤一開始還繃著臉,聽著聽著虛榮心發作了,唇角翹了起來,眼里得意的笑容遮都遮不住。紫月見狀偷偷鬆口氣。只要小姐心情好了,或許回去就不會罵人了。

許瑾瑜暗暗失笑。

她總算能明白小鄒氏的良苦用心了。

紀妤這樣的性子,身邊確實不宜有太過伶俐的丫鬟。否則,豈不是顯得主子太蠢了!

許瑾瑜將紀妤的新衣誇的天上有地下無,紀妤的唇角也越揚越高。

紀妧也忍不住湊了過來細看。

繡衣閣的衣料都是上好的,款式是京城最流行的,繡工也沒什麼可挑剔的。做出來的衣裙當然好看——可也沒好看到許瑾瑜說的地步吧!

紀妧沖許瑾瑜詢問地挑了挑眉。

許瑾瑜俏皮地眨眨眼。

明天就要進宮了,還是和紀妤緩和一下關系為好。不然,以紀妤不分輕重的性子,若是在宮中鬧騰起來,可就難看了。

紀妧心思敏銳細密,很快便會意過來,暗暗失笑不已。心中不免又是一陣唏噓。這麼聰慧又討喜的許瑾瑜,為什麼偏偏是小鄒氏的娘家侄女?

這些日子以來,兩人相處的頗為投緣。可惜許瑾瑜的身份擺在那兒,再投契也會下意識的保持些距離。

“妤表妹,這些新衣都這麼好看,明天你打算穿哪一件?”許瑾瑜笑瞇瞇的問道。

紀妤一時也拿不定主意:“我也沒想好呢!”

許瑾瑜略一思忖,挑了一條蜀錦做的羅裙出來,笑著建議:“蜀錦色澤艷麗,穿著一定醒目好看。妤表妹若是信得過我的眼光,不妨試試這一條羅裙。”

紀妤有些猶豫。

“要不然,妤表妹現在就換上,讓大家伙兒都瞧瞧。”許瑾瑜簡直像是紀妤肚里的蛔蟲,將紀妤心中想的都說了出來:“若是大家都誇好看,明日就穿著一條。不然,就另換一身新衣。”

對著這麼善解人意的可人兒,任誰也發不出脾氣來了。

紀妤笑著嗯了一聲,接過衣裙,喜滋滋的去了後堂換上。片刻後,穿了一身新衣的紀妤出現在眾人面前。

眾人俱覺得眼前一亮。

紀妤長的不像小鄒氏,更像威寧侯。俏麗中透著幾分英氣,少了幾分女兒家的柔婉。色彩斑斕的蜀錦巧妙的遮掩了這一缺憾,襯托出了紀妤的俏麗明媚。

“娘,我穿著這一身好不好看?”紀妤一臉期待的看向小鄒氏。

小鄒氏寵溺的笑道:“當然好看。明日就穿著這一身進宮吧!首飾我也替你挑好了。”

鄒氏在一旁湊趣:“妤姐兒穿著這一身新衣,美的像天上的仙女似的,我都舍不得移開視線了。”

“是啊!我第一眼就覺得妤表妹穿這身衣裙一定最好看。”許瑾瑜笑盈盈地附和。

紀妤被誇的心花怒放,對許瑾瑜的怨懟也消散了大半。

王掌櫃一直陪笑著站在一旁,此時也不免說了一通誇贊的話。小鄒氏和顏悅色的笑道:“這一次辛苦王掌櫃了。含玉,你領著王掌櫃去領銀子。”

含玉笑著應了聲是。

王掌櫃忙謝了恩,抬頭的時候,正巧迎上了許瑾瑜微笑和善的目光。

王掌櫃反射性的回了個殷勤的笑容。

他常年和各府的女眷們打交道,嬌養在閨閣里的千金閨秀也見過不少。

家世好才貌出眾的少女,大多有幾分傲氣。偶爾有脾氣溫和的,也不會刻意對他這麼一個普通掌櫃釋放善意。這位許家小姐,倒是難得一見的溫和友善。

許瑾瑜目送著王掌櫃離開,很快收回了目光。

小鄒氏看了過來,親切的說道:“瑾娘,你身邊只有一個丫鬟初夏伺候,人手未免單薄。前些日子我一直忙碌,竟忽略了此事。明日要進宮覲見賢妃娘娘,總得多帶一個丫鬟。時間緊促,也來不及讓牙婆子領人來讓你挑了。我院子里的含翠先給了你。”

話音剛落,一個穿著青布衣裙的丫鬟走了出來:“奴婢含翠,見過小姐。”

許瑾瑜笑容微微一頓,旋即若無其事的笑道:“快些免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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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登門(一)

含翠和含玉年齡相若,相貌卻不及含玉,眼睛略小,皮膚略有些黑,眼角邊長了一顆小小的痣。行了禮之後,便老實的站到一旁,看著穩重又規矩。

然而,人不可貌相。

誰能想到,這個看似老實忠厚的含翠,竟是小鄒氏安排在她身邊的棋子,平日負責盯著她的一舉一動,暗中回稟給小鄒氏。

那一晚,為紀澤傳口信的人是含翠。

在她茶水中做手腳的人,也是含翠。

她嫁給紀澤後,在侯府里住了幾年,負責日夜監視她的人,還是含翠。

她被送往田莊的那一年,含翠回了小鄒氏身邊,負責照顧她的“兒子”。

之後數年,她沒有再見過含翠。卻永遠也忘不了那張虛偽的臉孔。威寧侯府滿門抄斬,含翠難逃一死。她也算是報了當年的仇。

這一世到了侯府,因為經常出入汀蘭院,她也曾見過含翠幾回。不過,卻從未露出半點異樣。

連小鄒氏和紀澤她都能忍了,何況區區一個丫鬟?

這些日子她一直在努力“表現”,沒想到還是沒能打消小鄒氏的盤算。小鄒氏像前世一樣,將含翠派到了她的身邊。

小鄒氏一副關心晚輩的長輩風范,她根本無從拒絕,索性坦然接受了下來。小鄒氏想在她身邊放一顆棋子想暗中算計她,她不妨將計就計,將這顆“棋子”放在身邊安小鄒氏的心。說不定將來可以利用含翠,反過來算計小鄒氏。

鄒氏正對小鄒氏道謝:“住在侯府已經夠打擾了,還總勞煩你為瑾娘操心。實在是感激不盡。”又轉頭對許瑾瑜說道:“瑾娘,還不快點謝過你姨母。”

“謝謝姨母。”許瑾瑜柔順的道謝。

小鄒氏笑了笑,別有用意地說道:“我是你的親姨母,為你著想也是應該的。”

許瑾瑜抿唇笑道:“姨母‘用心良苦’,瑾娘銘記于心,日後若有機會,一定好好‘報答’姨母。”

這話聽著十分入耳,許瑾瑜又是一臉乖巧溫馴。可她為什麼還是覺得有哪兒不對勁?

小鄒氏將心頭那一絲怪異的感覺按捺下去,笑著打趣:“好,那我可就安心地等著瑾娘報答我了。”

眾人都很捧場的笑起來。

一個小丫鬟匆匆跑進來稟報:“啟稟夫人,安國公府的陳三公子來了。”

陳三公子陳元青?他怎麼又來了?

小鄒氏一怔,下意識地看了許徵一眼。

短短半個月,陳元青已經來了三回。每次登門都是來找許徵的兩人是在顧氏的喪禮上結識的,這麼短的時間里就交好了?

許徵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這個陳元青,來的還真是殷勤!前兩次他故意攔著,陳元青連許瑾瑜的面都沒見到。這一次,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就是想攔也攔不住了。

許瑾瑜看了面無表情的兄長一眼,忍不住抿唇輕笑。

許徵顯然不太喜歡陳元青,私下里已經說過幾回了。讓她離“居心叵測”的陳元青遠一些。

紀妤聽到陳元青來了,卻是滿心歡喜:“娘,我出去迎一迎元青表哥。”說著,便迫不及待的往外走。

小鄒氏想也不想的出言阻攔:“等一等,你別去。”

紀妤的動作比小鄒氏的話音快多了。

小鄒氏眼睜睜地看著紀妤一溜煙的出了正廳,氣的鼻子都快歪了。

一個尚未定親的少女對一個少年這般殷勤熱絡,別人會怎麼想?就算心中悄悄戀慕,也不能表現的這般明顯。萬一陳元青無意,或是陳家不肯結親,到時候紀妤的臉要往哪兒放?

她聰明一世,怎麼生了這麼一個蠢笨如豬的東西!

紀妧略一蹙眉,立刻起身說道:“母親,我和三妹一起去迎元青表弟吧!”

她再不喜歡紀妤,也不想見到紀妤丟人,連累的她這個姐姐也跟著丟臉。

眾人等了一會兒,很快,紀妧姐妹兩個迎著陳元青進來了。

陳元青今日特地收拾了一番,杏色的錦袍映襯的他神采奕奕格外俊朗,笑的眼睛黑亮有神。

實在是一個英俊又可親的少年!也怪不得紀妤對他芳心暗許,看著他的時候,眼里的愛慕幾乎遮也遮不住。

小鄒氏心口一悶,免不了又要在心中恨恨的罵上紀妤幾句。

陳元青走上前,雙手抱拳作揖,以晚輩禮給小鄒氏姐妹問了好:“元青見過夫人,見過許伯母。”

陳家和紀家是姻親,陳元青理當稱呼小鄒氏一聲伯母。可陳元青不喜小鄒氏,平日只以夫人相稱這也就罷了!小鄒氏反正早就習慣了。

陳元青稱呼鄒氏伯母又是怎麼回事?

小鄒氏心念一閃,臉上露出了親切的笑容:“快些免禮。”

陳元青站直了身子,以平輩的禮節和許徵兄妹寒暄。眾目睽睽之下,陳元青倒也沒表現的出格,只是在和許瑾瑜說話的時候眼睛亮了一點點聲音激動了一點點笑容燦爛了一點點。

這樣的陳元青,讓許瑾瑜覺得熟悉又溫暖,忍不住沖陳元青笑了一笑。

陳元青心花怒放,嘴角高高的揚起。

許徵有些不快地皺了皺眉,警告地瞄了陳元青一眼。

陳元青立刻收回了目光,規規矩矩的陪著長輩閑話。

小鄒氏含笑問道:“你母親近來身體可好?國公爺和夫人身體如何?”

陳元青一一作答:“母親身體很好,大伯和大伯母也都好,多謝夫人掛記。”

兩句過後,就開始冷場了。

小鄒氏和陳家的人幾乎沒什麼來往,陳元青獨自登門拜訪也是第一回。兩人根本不熟。小鄒氏再精明圓滑,也很難找到話題。

還是紀妧及時救了場:“元青表弟,你今日怎麼有空過來?”

陳元青和紀妧是嫡親的表姐弟,說話輕鬆自然了不少:“我接到了書會的帖子,特地來喊徵表哥一聲,下午可以一起去書會。”

許徵不能不領這個人情,笑著道謝:“元青表弟有心了,那我可就厚顏跟著一起去書會了。”

“其實,是我想沾徵表哥的光才對。”陳元青正大光明的看向許徵還有他身側的許瑾瑜:“徵表哥才高八斗,以文會友時一定大放光彩。我跟在徵表哥身邊,正好偷師。”

陳元青倒也不是全在拍馬屁。

上次邀了許徵去詩會,許徵在短短一炷香之內揮毫潑墨,做了四首詠景的詩。每一首詩都在水準之上。當時就把一干自詡才華過人的國子監學生們都震住了。

陳元青原本打著近水樓臺先得月的主意,刻意接近討好許徵。經過上一回之後,卻是由衷地對許徵生出了欽佩之意。這一番話說來頗為真誠。

人家處處捧著自己,許徵也不好過分冷淡,忙笑著自謙一番,然後投桃報李誇贊陳元青幾句。

兩人你來我往,說的頗為熱鬧。

紀妧忍不住插嘴問道:“元青表弟,二表哥回京了嗎?”她口中的二表哥,指的當然是陳元昭。

許瑾瑜眸光微閃,下意識地凝神傾聽。

陳元青笑著答道:“前幾日我接到了二哥的家書,他領著神衛軍在山東平定了匪亂,一個月前就班師回京了。大概這兩天內抵達京城。”

說著,又忍不住嘆道:“二哥這一走就是一年多。大伯母日日心中掛念,大伯父口中雖然不說,心中肯定也是牽掛的。就是我,也常常惦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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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登門(二)

許瑾瑜在心中默念這個名字,腦海中掠過一張英俊至極又無比冷漠的男子臉孔。

前世她只遠遠見過陳元昭幾回,對他的印象僅止於驍勇善戰性情冷漠。唯一的交集,就是他為了陳元青前來質問她那一回。

她曾受過紀澤和小鄒氏的羞辱,在田莊的時候,區區一個何媽媽也敢對她冷嘲熱諷。她都一一忍了。陳元昭那一番冷厲的詰問其實不算什麼。

沒想到,那一幕卻出乎意料的銘記於心,時隔十年依然歷歷在目。

或許是因為在之後,陳元昭就在宮中遇襲身亡的緣故吧!也或許是因為傷心陳元青的死,連帶著她對陳元昭的記憶也深刻了起來。

短短幾年內,太子被刺殺,秦王犯上作亂被賜了毒酒,一向低調的魏王和年幼的楚王爭奪皇位,最終登上皇位的竟是楚王。

陳元昭是楚王嫡親的表哥,也是楚王爭奪皇位時最忠心的支持追隨者。誰能想到,楚王繼位未滿三個月就對陳元昭下了毒手?

還是誅九族的謀逆重罪!

陳元昭到底是否做過謀逆的事,許瑾瑜不敢妄言。可憐安國公府上下百余口人,俱被牽連其中。陳元青也沒能幸免。

想到這些,許瑾瑜的心里忽然異樣的沉重。

她不想陳元青重蹈覆轍,可是她又能做些什麼?

堂堂安國公府,因為一句謀逆就徹底覆滅。威寧侯府再風光又能如何,因為她遞送的證據,太後震怒之下,便能讓威寧侯府滿門被斬!

在至高無上的皇權面前,一個人的力量實在太微弱太渺小了

“二表哥自小就待在軍營里,這幾年一直領兵在外征戰,待在京城的時間少之又少,連終身大事也被耽擱了。”紀妧的聲音打斷了許瑾瑜的思緒:“此次回京,總該多待一陣子,至少也該定親成家了吧!”

時下男子盛行早婚,十六七歲成親的比比皆是。陳元昭年已二十還未娶親,在大燕朝來說已經算是很遲了。

陳元青笑道:“是啊,大伯母時常念叨著二哥的親事。這次回京,肯定會忙著操持他的終身大事了。”

小鄒氏笑著接過話茬:“陳二公子出身高貴,年少俊彥,不知哪一位府上的千金能有幸做安國公府的二少奶奶。”

紀澤容貌俊美風度翩翩,又得聖眷,是京城勛貴公子里的佼佼者。這位陳二公子,比起紀澤來甚至更甚一籌。紀澤有一個做賢妃的姑母,陳元昭的親姨母可是當今皇後。當年老安國公一手創立的神衛軍也盡數在他手中。

年紀輕輕手握重兵,驍勇善戰無人能及,堪稱大燕最年輕最英勇的武將!

雖說安國公尚未請立世子,不過,這安國公世子的位置,遲早都是陳元昭的。

出身高貴家世傲然相貌英俊前程似錦。這樣一個男子,當然不愁親事。需要發愁的,是那些暗中戀慕陳二公子的閨秀千金們。

結親一事一般總得由男方主動,安國公府遲遲沒為陳元昭定下親事,引的眾少女翹首期盼,可惜左等右等也沒等來陳家登門提親。

陳元青自幼就和陳元昭親近,生平最欽佩最信服的人也是這位二堂兄。提起陳元昭話立刻就多了:“二哥每次回京,在府里待不了幾天就會回軍營。大伯父大伯母想和他多說幾句話,根本就見不到他人影。”

許徵對這位傳說中的陳二公子也充滿了好奇,不自覺的豎長了耳朵。

許瑾瑜卻聽的心不在焉。

陳元昭此時確實風光,可惜幾年後落了個亂箭身亡的凄涼下場。個中內情,她雖然不清楚,卻能想見必定是一場血雨腥風的陰謀算計。

她不想眼睜睜的看著陳元青像前世一樣被陳元昭連累。可陳元青是陳家人,和陳元昭有割舍不斷的血緣關系。只要陳元昭出事,陳元青必然受牽連。

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救陳元青?

一只手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耳畔響起紀妧略有些嗔怪的聲音:“瑾表妹,你在想什麼這麼入神,我叫了你幾次你都沒反應。”

許瑾瑜回過神來,掩飾地笑了笑:“沒什麼。”

陳元青一邊說話,一邊不忘偷瞄許瑾瑜一眼。前兩次到紀府來,連她的面都沒見著。今天真是好運氣。

紀妤見陳元青頻頻看向許瑾瑜卻未留意自己,心里酸水直冒。她不甘被忽略,抬高了音量說道:“元青表哥,明日賢妃娘娘生辰,我們要進宮為娘娘慶賀生辰呢!”

陳元青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過來:“哦?明天竟是賢妃娘娘的生辰嗎?”

那雙黑亮的眼睛正看著她。

紀妤心里喜滋滋的,語氣里有幾分激動:“是啊,我長這麼大了,還是第一回進宮呢!”

“明日瑾表妹和徵表弟也會隨著我們一起進宮。”紀妧含笑接過了話茬:“元青表弟,你下午和徵表弟去書會可別太久了,讓他早些回府休息。免得耽擱了明天進宮。”

陳元青忙笑著應了。

午飯後,許徵隨陳元青一起去了書會。

許瑾瑜隨鄒氏回了引嫣閣。

初夏捧著新衣和首飾,在許瑾瑜耳邊聒噪。

“小姐,你也試一試,看哪一身新衣更好看,留著明日進宮的時候穿。這邊還有兩套頭面首飾,也得試著戴一戴。”

許瑾瑜卻興致缺缺:“不用了,明日就穿秋香色的那條好了。首飾就戴那一套赤金鑲寶石頭面。”

“不試試怎麼行。”鄒氏嗔怪地說道:“進宮的機會多難得,明日會見到賢妃娘娘和宮里的貴人,或許還有機會見到皇後娘娘。穿戴萬萬馬虎不得。快些來試試。”

親娘發威,許瑾瑜只得乖乖的換衣打扮。好在只有兩身新衣和兩套首飾,換起來也不算麻煩。

鄒氏細細權衡比較一番,笑道:“淺粉色的顯得嬌嫩一些,不過,卻不及秋香色的好看。還是穿這條秋香色的衣裙好了。兩套頭面首飾各有千秋,赤金鑲寶石的更活潑一些。”

折騰了半天,還不是和她之前選的一樣!

選定了衣物首飾之後,鄒氏特意叫了含翠上前問話。

“你今年多大了?是府里的家生子,還是賣身進府的丫鬟?往日在夫人身邊都做些什麼?”

含翠一一作答:“奴婢今年十六,當年是和含玉一起賣身進府的。奴婢不及含玉心靈手巧,很少做貼身伺候的事。平日管著夫人的箱籠。”

態度沉穩,說話規矩,看著就覺得老實可靠。又是替小鄒氏管過箱籠的,做事肯定周全仔細。

鄒氏越看越滿意,含笑說道:“你日後在瑾娘身邊好好做事,我也不會虧待了你。”

含翠穩穩地應道:“夫人將奴婢賞給了小姐,奴婢一定盡心盡力做事,絕不敢有半點怠慢。”

許瑾瑜瞄了含翠一眼,眸中閃過一絲冷意,口中卻淡淡笑道:“姨母特意賞給我的人,當然是好的。不過,我習慣了初夏貼身伺候,你暫時就替我管著衣物箱籠吧!”

含翠恭敬地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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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進宮(一)

當天晚上,紀澤也特意回了府。第二天要早起進宮,晚上眾人很早就用了晚飯,各自早早歇下了。

夜半三更,萬籟俱靜。

一個頎長的身影悄然出了書房。

身影步履快而輕,在經過顧氏寢室外時,那個身影忽的頓住了,警戒又疑惑的看了一眼。這深更半夜的,哪來的哭泣聲?

是一個女子的哭聲,壓抑隱忍,斷斷續續。寂靜的深夜里,這樣的聲音又是從顧氏的屋子里傳出來的,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饒是紀澤心冷膽大,也不由得心跳快了幾拍。強自按捺心神,大步走了過去,推開了門。

咿呀一聲,門開了。一個高大的黑影出現在門邊,聲音冷冽:“誰在里面裝神弄鬼?”

掩面哭泣的女子被陡然出現的身影和聲音嚇的魂飛魄散,反射性地尖叫了起來:“有鬼啊!”

“閉嘴!”紀澤沒好氣的瞪了過去。短短三個字,已經足以讓他聽出半夜躲在顧氏屋子里哭泣的女子是誰了:“這麼晚了,你不在屋子里休息,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是世子的聲音!

女子原本顫抖瑟縮害怕,聽到熟悉的聲音也定了定神,低聲答道:“奴婢睡不著,所以才來待會兒。”

這個女子,正是碧羅。

沒了夜半的咳嗽聲,也無需隨時醒來伺候顧氏,這樣的生活碧羅只覺得空蕩蕩的,到了晚上整夜的睡不著。這一天晚上實在忍不住,偷偷跑到了顧氏的屋子里。想起顧氏,一時悲從中來,哭了片刻。

誰能想到,這麼巧的就被紀澤逮了個正著。

世子面熱心冷,手段狠辣。淺雲居上下誰人不怕。碧羅此時站在紀澤面前,緊張的大氣也不敢出。

紀澤顯然無心和她計較,沉聲道:“已經是半夜了,快些回自己的屋子去。想哭你的主子,白天過來,以後晚上不準隨意進來。”

碧羅戰戰兢兢的應了,行了禮,退出了屋子。

回到自己的屋子之後,碧羅漸漸回過勁來。

這麼晚了,世子不在書房睡下,怎麼會跑到顧氏的寢室外?不對,外面的走廊是出淺雲居的必經之路,世子是要出去。

半夜三更的,世子這是要去哪兒?

碧羅心中掠過無數猜想。她身為顧氏的貼身丫鬟,自然知道一些隱秘的事。比如顧氏的小產很有蹊蹺,世子對顧氏的異樣冷淡,還有夫人,幾乎從不踏足淺雲居。

一個隱晦陰暗的念頭陡然掠過腦海。

碧羅心中一緊,無意識的攥緊了衣襟,俏臉悄然泛白。

第二日清晨。

鄒氏早早起了床,親自去小廚房做了早飯,一臉的喜氣洋洋:“徵兒,瑾娘,你們兩個快些吃了早飯去汀蘭院。別讓你們姨母等的著急。”

管她怎麼著急!最好是一氣之下不帶他們了才好。

許瑾瑜心里暗暗嘀咕,口中乖乖的應了。小口小口吃著,動作斯文秀氣。

鄒氏看在眼里,不免絮叨了幾句:“你這丫頭,讓你快點吃,怎麼又吃的這麼慢。今天可要進宮呢。”

許徵最慣著妹妹,很快打斷了鄒氏:“娘,時候還早,你就別催妹妹了。飯菜這麼熱,總得慢慢吃。”

鄒氏對許徵言聽計從,立刻不吭聲了。

有大哥真好!許瑾瑜心里暖洋洋的,沖許徵甜甜一笑。許徵習慣性的伸出手,揉了揉許瑾瑜的頭。

“大少爺別動!”初夏尖銳的叫了一聲。

許徵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初夏的親娘是鄒氏當年的陪嫁丫鬟,後來做了許徵許瑾瑜兄妹的奶娘。初夏自小陪伴在許瑾瑜身邊,在許徵眼中和半個妹妹無異。這麼唐突失禮的尖叫,許徵也沒生氣:“怎麼了?”

鄒氏皺了眉頭,瞪了初夏一眼:“好好的,怎麼忽然尖叫了一聲!”

初夏縮了縮脖子,訕訕地一笑:“奴婢花了好多功夫,才替小姐梳了這個發式。奴婢就是擔心大少爺把小姐的頭發揉亂了。”

“揉亂了重新再梳不就行了。”鄒氏嗔怪的數落:“時間還早的很,又不急。”

剛才連連催小姐快些吃早飯的人是誰?!真偏心!

初夏只敢在心里悄悄撇嘴,臉上卻不敢露出一星半點,老實地站著聽訓。

“瑾娘平日沒什麼架子,慣的你沒大沒小的,在主子面前咋咋呼呼的,沒點下人的樣子。看看人家含翠多沉穩持重。”

許瑾瑜聽不下去了:“娘,初夏剛才也是無心之失,你就別數落她了。再數落她就要哭出來了。今日她可是要隨我一起進宮的,眼睛紅紅的多難看。到時候丟的可是姨母的人。”

最後一句話,說進了鄒氏的心坎里。

鄒氏總算住了嘴。

耳根終于清靜了!

早飯後,許瑾瑜兄妹隨著鄒氏一起去了汀蘭院。

紀妧紀妤都已經來了,各自穿戴的美麗奪目。

小鄒氏今日穿了一襲胭脂色的春裳,妝容精致嫵媚,盈盈含笑,宛如一枝盛放的芍藥,散發出成熟女子特有的風情。幾乎將紀妧紀妤的風頭也蓋了過去。

縱然許瑾瑜對她滿心厭惡憎恨,也不得不承認,小鄒氏確實是天生尤物。

怪不得紀澤被迷昏了頭,竟敢做出和繼母私通的醜事來。

“世子還沒來,我們暫且等一等。”小鄒氏含笑說道,打量許瑾瑜兄妹一眼,誇贊道:“你們兄妹今日穿著新衣,果然格外精神。”

人靠衣服馬靠鞍!繡衣閣的名聲不是吹噓出來的,衣料上乘款式新穎,繡工極佳。更何況,兄妹兩個本就樣貌出色,各自穿了新衣著實令人眼前一亮。

許瑾瑜美麗溫婉不張揚,許徵相貌俊秀斯文,挺拔如竹。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總覺得小鄒氏剛才看許徵的目光有些不對勁透著一股算計的精光。

許瑾瑜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暗暗戒備。

一身寶藍錦袍的俊美青年走了進來。

紀妧和紀妤一起迎過去,喊了聲大哥。小鄒氏不便表現的太過熱情,一雙妙目卻亮了一亮。

紀澤時常進宮,自然沒什麼可興奮緊張的,溫和地叮囑眾人:“進了宮之後,徵表弟跟在我身邊,二妹三妹瑾表妹,你們跟在母親身邊。多看多聽少說話,見了貴人要行禮,不可莽撞冒失,丟了我們威寧侯府的顏面。”

眾人齊聲應了。

只有紀妤心中有些不滿。

說到最後一句,盯著她看是什麼意思?她是那種莽撞冒失會闖禍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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