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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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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尋找失落的愛情]容華似瑾《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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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 23:10:2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進宮(二)

威寧侯府的馬車寬敞華麗,拉車的馬匹通體雪白,高大神駿。

許徵和紀澤共乘一輛,許瑾瑜隨著小鄒氏等人乘上了第二輛馬車。

鄒氏站在門口,目送著兩輛馬車遠去,仿佛已經看到了進宮後貴人對許徵青睞有加的情景。

李媽媽最清楚鄒氏的心思,笑著說道:“太太,少爺此次進宮,若是有幸覲見皇上得了皇上的另眼相看,將來一定會平步青雲。”

鄒氏聽的渾身舒暢眉開眼笑:“但願如此!若是徵兒能有出息,光耀門楣,將來我到了地下,也有臉見老爺了。”

丈夫許翰死了之後,鄒氏就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許徵的身上。

許徵本就好學上進,如今更是勤奮苦讀不輟。以許徵的才學,今年的秋闈十有八九能考中。她滿心盼著許徵能考個好名次,硬是厚著臉皮攜一雙兒女來投奔小鄒氏。

就算寄人籬下偶爾要看些臉色,也是值得的。

“幸好當日來了京城。”鄒氏低聲笑道:“此次沾了侯府的光,徵兒和瑾娘才有機會進宮覲見貴人。”

李媽媽笑著低聲附和:“是啊,為了少爺的前程,就算平日受些委屈也值得了。”

鄒氏舒展眉頭,眼里閃著希冀喜悅的光芒。

汴梁城的街道寬敞平坦,馬車行駛的十分平穩。

一開始還算安靜,漸漸的,馬車外傳來了聲音。酒樓茶樓伙計的吆喝聲,小販們的叫賣聲,來往行人的說話腳步聲熱鬧極了!

紀妤有些坐不住了,悄悄撩起車簾,還沒等往外看,耳畔就傳來小鄒氏不悅的呵斥:“放下車簾,坐好了不準亂動。今天早上我是怎麼叮囑你的,你都當成耳旁風了麼?”

紀妤訕訕的放下車簾坐好。

小鄒氏板著臉孔:“今日不比平時,一言一行都要謹慎小心。進了宮之後,絕不準有半點不雅或冒失的舉動。若是在賢妃娘娘面前丟了臉,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紀妤即將進宮的歡快喜悅被一通訓斥澆滅了大半,怏怏地應了聲:“知道了,我保證小心就是了。”

小鄒氏看著紀妤那副模樣,氣不打一處來。

論容貌,紀妤也不算差。可這氣度和涵養,卻遠不及紀妧。如今又多了氣質沉靜溫婉如玉的許瑾瑜。人家坐上了馬車之後,一直端端正正的坐著,連手指頭都沒亂動過。

這一對比,愈發映襯得紀妤性子毛糙不夠沉穩。

堂堂侯府千金,竟被一個小小臨安同知的女兒給比了下去。

小鄒氏將心頭蠢蠢欲動的火氣按捺下去,努力平心靜氣。

一年只有兩次機會進宮,除了新年時進宮覲見葉皇後之外,就是賢妃娘娘生辰這一日了。這麼重要的日子,可不能生氣冒火,免得說話行事出什麼差錯。

皇宮共有六個宮門,分為南三門北三門。

南三門的正中為宣德門,東為東華門,西為西華門。北三門分別是拱宸門、宣佑門、宣和門。這六處宮門,均有禁軍把守。進出全憑腰牌,守衛森嚴。

威寧侯府的馬車行駛了半個多時辰之後,在宣和門停下了。

打點進宮的事有紀澤,小鄒氏等人只要坐在馬車上安靜的等著就行了。約莫一炷香時間,宣和門才開了宮門。

馬車只能停放在宮門外,許瑾瑜隨眾人下了馬車。進了宮門,是高高的宮墻和長長的夾道,似乎一眼看不到盡頭,令人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就連一向最膽大的紀妤,也竭力放輕了腳步。

一個穿著淺綠宮裝的宮女在宮門內相候。

這個宮女約莫二十歲,生的長眉細眼,容貌不算很美,卻自有一股矜持優雅的氣度。綠衣宮女淺笑著走上前來:“賢妃娘娘特意命奴婢前來相迎,請世子和夫人小姐們隨奴婢去長樂宮。”

紀澤溫和地一笑:“有勞琉璃姑娘了。”

琉璃是紀賢妃的貼身宮女,也是紀賢妃的心腹。就算是紀澤,看見琉璃也絕不會怠慢,表現的客氣有禮。

琉璃微微一笑:“這是奴婢分內的事,何來辛苦。”一雙妙目有意無意的多看了紀澤一眼,才轉身領路。

許瑾瑜看著琉璃苗條的身影,心中不由得暗暗感慨。

紀澤這張俊美溫和的臉,不知蒙騙了多少女子對他芳心暗許前世的自己,不也是其中的一個麼?

許徵走在紀澤的身後,趁著眾人沒注意,迅速的回頭看了許瑾瑜一眼。見許瑾瑜安詳自若才放了心。

許瑾瑜留意到兄長的小動作,心里涌起濃濃的暖意。

一路安靜沉默。宮女太監們來來去去,都是靜悄悄的,無人喧嘩吵鬧。

到了長樂宮外,眾人停下了。琉璃低聲吩咐守門的宮女進去通稟,過了片刻,那個宮女回轉,在琉璃耳邊低語幾句。

琉璃這才含笑對眾人道:“賢妃娘娘在正殿里,請諸位隨奴婢前去覲見。”

紀賢妃生了一個皇子一個公主,在後宮地位僅次于葉皇後。今天是紀賢妃的生辰,宮中各妃嬪紛紛攜禮前來長樂宮為她慶賀生辰。

長樂宮的正殿里,傳來陣陣說笑聲。

紀妤平日膽子大,到這個時候卻慫了,雙腿不自覺的發顫發軟。偏偏越是緊張越容易出錯,邁進門檻的時候,一個不小心,差點踩中裙角。

完了!

紀妤心中一慌。幸好有一只手及時的拉住了她的胳膊,為她穩住了身形,她才不至于當場出醜。

短短瞬間,紀妤已經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識的看向身側。

許瑾瑜神色鎮定的收回手。一起進的宮,紀妤出了醜,所有人都會跟著沒臉。

坐在正殿上首的,是一個華服麗人。

妝容精致,相貌美麗,風情萬千,只有眼角淺淺的皺紋稍稍顯露出了年齡。雖已年過四旬,卻保養得極好,看著也就三十左右。

這個女子,正是秦王和安寧公主的生母,紀澤嫡親的姑母紀賢妃。

小鄒氏第一個上前,恭敬的行禮:“妾身鄒氏,給賢妃娘娘請安。”

許瑾瑜隨著紀妧等人一起斂衽行禮。

前世,她費盡心思才有機會進宮覲見太後,將藏了八年的證據呈在太後面前,報了血海深仇。

沒想到,這一世輕飄飄的就進了宮。

世事難料,莫過于此。

自她重生的那一刻開始,很多事都悄然發生了變化。絕不能因為知悉前世的一切就疏忽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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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 23:10:4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進宮(三)

“都平身吧!”

紀賢妃的聲音柔和悅耳,蘊含著幾分笑意。

一入宮門深似海,宮中規矩重重,即使是尊貴如她,也得守著宮里的規矩。只有每年生辰這一天,才能見一見娘家人。

小鄒氏站直了身子,笑著說道:“今日是賢妃娘娘的生辰,我們為娘娘準備了一株珊瑚樹做賀禮,還望娘娘喜歡。”

那株珊瑚樹,約有四尺高,鑲嵌了許多寶石,流光溢彩,璀璨奪目。

這樣的珊瑚樹,長樂宮的庫房里就有幾株,其中一株有五尺高。

紀家準備的這份賀禮,既隆重,又不算惹眼。

紀賢妃眼里的笑意深了一些,溫和地說道:“這份賀禮本宮甚是喜歡,琉璃,快些收下放進庫房去。”娘家人行事低調,才不會惹來葉皇后的忌憚和反感。

琉璃笑著應了,領著兩個宮女,小心地抬了珊瑚樹退下了。

正殿里的嬪妃娘娘們停了說話,饒有興致地打量起紀家一行人。

玉樹臨風俊美倜儻的紀澤,自然吸引了最多的目光。其次,就是俊秀斯文挺拔如竹的許徵。這也是難免的,同性相斥異性相吸乃是天理。宮妃們別的不敢,飽飽眼福在心里偷偷幻想總是沒問題。

紀賢妃的目光落在了紀妤和許瑾瑜的身上。

這兩個少女都是生面孔。

花朵一般的年齡,透著少女的青春和姣美。左側的少女俏麗可人,透著英氣。右側的少女美麗溫婉氣質沉靜,比左側的少女更美上幾分。

紀賢妃很快就猜出了誰是紀妤。那雙英氣的濃眉和兄長紀弘生的十分肖似,絕不會錯認:“你就是妤姐兒吧!”

賢妃娘娘竟一眼就認出了她。

紀妤興奮又激動,俏臉微微潮紅:“是,妤兒給賢妃娘娘請安。”太過激動了,說話不免有些磕磕巴巴的。

坐在一旁的嬪妃中有人輕笑出聲。

小鄒氏維持著端莊得體的笑容,耳后卻火辣辣的。

這個蠢笨的東西,平日在府中倒是跋扈驕縱,一進宮怎麼慫成這樣!真是氣死人了!

到底是嫡親的侄女,紀賢妃並未見怪,反而笑著安撫道:“你長這麼大了,還是第一次進宮,難免有些不適應,一時緊張也是難免的。本宮是你的親姑母,自然是疼你的。你不用害怕。”

紀妤紅著臉應了一聲。

紀賢妃又看向許瑾瑜:“你也是第一次進宮吧!本宮以前從未見過你。”

許瑾瑜微笑著上前一步,福了一福:“回娘娘的話,小女子姓許,閨名瑾瑜。威寧侯夫人是小女子的姨母。此次有幸跟著姨母一起進宮,得以見到娘娘真容,還有幸見到了宮里這麼多的貴人,實在是小女子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聲音溫潤悅耳,不卑不亢落落大方,雖然帶著幾分討好,卻半點不刻意不肉麻。

立刻就將紀妤比了下去。

小鄒氏又是欣慰又是暗恨。欣慰的是許瑾瑜表現的出色暗恨的是許瑾瑜竟然表現的這麼出色!

紀賢妃的眼中也多了幾分贊許,含笑道:“既然相見,就說明你和本宮有緣。”

頓了頓又笑道:“妤姐兒和瑾瑜兩個都是第一次見本宮,本宮若是不賞些東西,未免顯得太小氣。前些日子本宮得了兩塊上好的和田玉,正好賞了給你們兩個。日后打磨成鐲子或是玉佩都是極好的。”

說著,吩咐宮女將和田玉取了來。

那和田玉瑩白如脂,溫潤光潔,果然不是凡品。

紀妤和許瑾瑜忙上前謝恩。

殿門口忽的響起了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母妃真是偏心,這兩塊和田玉我要了幾回母妃都舍不得給,賞給妤表妹她們倒是痛快的很。”

一聽到這個聲音,紀賢妃便笑了起來,目光中滿是愛憐和寵溺:“又來淘氣!你要什麼沒有,只差沒把天上的月亮也摘了給你。虧你好意思眼饞這兩塊和田玉。”

一個少女出現在眾人眼前。粉紅色的宮裝映襯的皮膚白皙,一雙眼睛又大又圓,唇角彎彎,活潑嬌俏。

這個少女,正是安寧公主慕容湘。

安寧公主比楚王還要小上一歲,性子活潑可愛,是紀賢妃的心頭寶。皇上也極疼愛這個幼女。安寧公主一進正殿,各嬪妃紛紛放下架子,熱絡地寒暄招呼。

“安寧公主今日穿的粉紅宮裝很美。”

“發式也梳的格外好看。”

“公主今天面色特別紅潤。”

眾星捧月,莫過于此。

這是大燕朝身份最尊貴的少女,是真正的天之驕女!

驕傲如紀妧,在安寧公主耀目的光華下也不得不稍稍低頭。紀妤更是滿心的羨慕。

以許瑾瑜的身份,一時還輪不到她上前行禮問安,正好隔著一段距離細細地打量安寧公主。

這位身份矜貴的安寧公主,出乎意料的沒有半點驕縱之氣,圓圓的小臉上浮著甜甜的笑意,一一和眾人寒暄。實在讓人無法生出惡感來。

只可惜,這位天之嬌女前世也沒落得好下場。秦王犯上作亂被賜死,紀賢妃也被賜了白綾。身為秦王胞妹的安寧公主,一夕之間從高高的雲端之上跌入谷底,生了一場重病便香消玉殞。

這一世她的重生,已經開始漸漸影響到周圍的一切,也不知將來會改變多少人的命運。

安寧公主走到了許瑾瑜和紀妤的面前。顧氏喪事的時候,安寧公主曾到侯府吊唁,不過,當時許瑾瑜躲在靈堂角落,沒和她打照面。

安寧公主好奇地打量許瑾瑜一眼:“你是誰?”

問的很直接,卻沒有居高臨下頤指氣使,顯得率直可愛。

許瑾瑜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應道:“回公主的話,我叫許瑾瑜,和妤表妹是表姐妹。公主可以叫我一聲瑾娘。”

什麼瑾表姐之類的稱呼,可萬萬不能提。這一位可是真正的金枝玉葉身份矜貴,她是沾了小鄒氏的光才隨著進了宮,胡亂攀親只會惹人輕蔑恥笑。

安寧公主正要說什麼,站在一旁的許徵忽的上前一步:“我是瑾娘的兄長許徵,見過公主殿下。”

安寧公主看向許徵。

十六的少年身材修長,相貌清俊,眼睛清亮有神,唇角微微揚起。一襲竹青色的錦袍映襯的他氣質翩然清朗如竹。

安寧公主莫名的紅了紅臉,很快恢復如常:“許公子免禮。”

許徵表現的格外坦然鎮定,行了禮之后很自然地站到了許瑾瑜的身側。

許瑾瑜眼角餘光瞄到兄長的身影,忍不住彎了彎唇角。許徵是擔心安寧公主刁難她,才做出了冒失的舉動。

有人這麼全心全意的護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好在這個小插曲並未惹來太多人注意,也無人責怪許徵的失禮。

安寧公主笑瞇瞇的到了紀賢妃的身邊,奉上自己親手準備的生辰賀禮,又甜言蜜語一番,哄的紀賢妃喜笑顏開。

很快,葉皇后也打發人送來了賀禮,是一柄雕琢的極為精致的玉如意。

太子魏王和安樂公主也分別命人送了賀禮來。

畢竟不是過整壽,親自到長樂宮來為紀賢妃慶賀生辰的,也只有一些位分低的嬪妃和紀賢妃親生的一雙兒女了。

“三哥怎麼還沒來。”眼看著快近中午了,秦王還是遲遲沒現身。安寧公主有些不高興的撅起了嘴。

紀賢妃心中也惦記著兒子,口中卻笑道:“今天是大朝會,你三哥領著戶部的差事,朝務要緊。等散朝了,再來長樂宮看我也不遲。”

話音剛落,就有一個小太監利落的跑了進來稟報:“啟稟賢妃娘娘,秦王殿下楚王殿下攜陳將軍一起來了,此時正在殿外等候娘娘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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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 23:10:5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相逢

許瑾瑜一愣。

紀賢妃生辰,秦王當然非來不可。楚王跟著來湊熱鬧也說得過去。

可這位陳將軍又是誰?

如果沒記錯的話,大燕朝的年輕武將里,姓陳的似乎只有安國公府的陳二公子陳元昭

昨天陳元青倒是提起過陳元昭早已班師回京,難不成陳元昭就在今天抵達京城參加了朝會,然後又隨著秦王楚王到長樂宮來了?這也太巧了!

紀賢妃聽聞陳將軍的這三個字,也頗為意外。旋即笑道:“快些請他們進來。”

片刻後,秦王一行人進了正殿。

秦王一身朝服,器宇軒昂,氣度不凡。

秦王的身後,是一個年約十四五歲的少年。少年身形偏瘦,生的清秀而文弱,皮膚有些病態的白皙,臉上揚著笑容。

這個少年,正是楚王慕容昀。

聽聞葉皇後當年懷楚王七個月的時候,動了胎氣,早產生下了楚王。

楚王先天有些不足,自幼體弱多病,性情溫柔隨和,又最是孝順體貼,葉皇後視楚王如命根子一般。皇上也格外偏疼楚王。

不過,許瑾瑜絲毫不敢小覷了這個行事低調的楚王。能斗敗秦王斗跨魏王登基為帝的人,怎麼可能是個溫和無害的純良少年?

前世楚王坐上了皇位之後,立刻就翻臉無情,對忠心追隨自己的陳元昭下了毒手,安國公府滿門被斬。足可見楚王其人心性狠辣。

前世她只知楚王其人,沒想到今生竟有幸親眼得見!

許瑾瑜抬眸看了楚王一眼,然後,目光落到了楚王身側的青年男子身上。

這個青年男子年約二十,穿著玄色的武將官服。身材高大,身姿挺拔。劍眉入鬢,黑眸冷凝,挺鼻薄唇,面容英俊近乎完美。

俊美如玉的紀澤,在這個男子面前也要稍稍遜色一籌。

唯一的缺憾,就是這個青年男子神色冷淡,目光銳利,宛如一柄即將出鞘的利刃,散發出逼人的光芒。多看一眼,也會覺得心中生寒。

安國公府二公子,神衛軍統領,大燕朝最年輕驍勇的武將!

陳元昭!

多年前對峙的一幕,陡然躍上心頭。

那時候的陳元昭,已經有大燕第一武將的美譽。做了殿前司都指揮使,統領三萬禁軍守衛皇宮。手握重兵,久居高位,自有一股逼人的氣勢。

她一個區區弱質女流之輩,沒被陳元昭的咄咄逼人嚇倒,甚至忿而反唇相譏,現在想來真為當年的自己捏一把冷汗!

此時的陳元昭,比起當年要年輕些。可那份冷漠犀利卻半點不遜色。站在兩個皇子身側,依然耀目奪人,誰也無法忽視。

大概是她注視的時間久了一些,陳元昭似有所察,目光倏忽看了過來。

隔著重重人影,那雙冷冽如冰的眼眸準確無誤的捕捉到了她。

四目相觸!

短短剎那,他的眼眸中似飛快地閃過了一絲寒光。

許瑾瑜一驚,反射性的垂下頭,避開那雙令人心悸的眼眸。很快又在心中暗暗懊惱。

有什麼可害怕的。前世的一切都已經成了過去。此時的陳元昭,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誰,對她也不可能有什麼偏見了。

對,她根本不用怕!

許瑾瑜暗暗給自己鼓氣,很快又重新抬起頭來。

陳元昭早已移開了目光。

許瑾瑜悄然松口氣,唇邊又重新浮上了溫柔的淺笑。

“兒臣見過母妃!”秦王笑著上前,抱拳作揖:“今天適逢大朝會,兒臣只能等散了朝才來,母妃可別生氣。”

紀賢妃心里縱然有些微不快,此時也早已煙消雲散了:“你以國事為重,我心中高興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怪你。”

秦王笑道:“母妃沒生氣就好。兒臣還特意為母妃準備了一份禮物,是兒臣的一番心意,還請母妃笑納。”

話音剛落,一個內侍便恭敬的捧著錦盒走上前來。

錦盒是用上等的楠木制成,雕工精致。打開錦盒,里面竟是手抄的佛經。

“母妃平日信佛,時常念佛經。這本佛經是兒臣親手抄的,字比普通的佛經大了一些,母妃看起來一定省力的多。”秦王的聲音在正殿里響起。

紀賢妃感動的紅了眼眶:“你平日里忙著戶部的差事,時常晚上也不得清閑,哪里還有時間抄什麼佛經。也不怕熬壞了身子。”

眾嬪妃頓時紛紛出言:“秦王殿下這一片孝心,實在令人感動。”

“賢妃娘娘實在是有福氣,安寧公主體貼乖巧,秦王殿下又這般孝順。”

“是啊,妾身真是羨慕賢妃娘娘呢!”

一片贊揚聲中,秦王俊朗親切的臉孔愈發顯得平易近人。

果然人人都是做戲高手啊!許瑾瑜在心中唏噓。

秦王的勃勃野心隱藏的太好了。前世江南出了一起令人震驚的舞弊案,太子領皇命親自前往調查此事,秦王也隨之同行。結果,到了江南沒多久,太子就遭刺客暗殺。當時,秦王也在場。

刺客極多,身手俱都不凡,秦王奮不顧身的護在太子身前,為太子擋下了一箭,傷及心肺。那一晚,太子命喪刺客之手,秦王也受了重傷。

皇上驚聞噩耗,在金鑾殿上當場暈厥。

誰也想不到這一幕刺殺的好戲是秦王自導自演。

幾年後,她從許徵口中得知了此事的隱秘內情。那批身手高強的死士,是紀澤暗中訓練出來的。許徵叮囑她藏好的書信,就是紀澤和秦王勾結密謀暗殺太子的鐵證。

太子死後,秦王一躍成了儲君的最佳人選。只可惜,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就在秦王春風得意的時候,太子被刺殺的真相卻被魏王揭露。

皇上震怒,葉皇後更是恨秦王入骨。秦王及其黨羽自然都沒好下場。許徵也被秦王連累,身首異處。

往事太過沉重慘痛,沉痛的令人不願再回想。

許瑾瑜將心里翻涌不息的情緒按捺下去。

此時,楚王也笑著上前一步:“今日是賢妃娘娘生辰,我厚顏跟著三哥來討頓午飯吃。不過,我準備的賀禮肯定不及三哥,娘娘勉強收下好了。”

紀賢妃被逗樂了:“楚王肯親自到長樂宮來,本宮心中十分歡喜,還用準備什麼賀禮。”

太子魏王和安樂公主都沒到場,楚王肯來,已經給足了紀賢妃顏面。

最後,紀賢妃的目光才落到了陳元昭的身上,含笑說道:“沒想到陳將軍今日也會到長樂宮來,著實令本宮驚喜。”

陳元昭是葉皇後嫡親的姨侄兒,少時常隨安國公夫人葉氏進宮,和幾個皇子都很熟稔。紀賢妃也算看著陳元昭長大,對他並不陌生。

不過,陳元昭自小就性情冷淡不愛說話,只喜練武。十歲起進了軍營之後,多了幾分殺伐之氣,愈發冷凝。如今就連紀賢妃見了,也不免暗暗凜然,說話也不由得客氣了幾分。

陳元昭扯了扯唇角,淡淡應道:“臣原本打算和楚王殿下一起去延福宮給皇後娘娘請安,楚王殿下執意要來長樂宮,臣只得也跟了來。”

紀賢妃:“...”

這話說的也太直接了!一副“是楚王硬拖才會跟著一起來”的表情。

紀賢妃在宮中待了多年,當然不缺城府,面上不露半點異樣,笑著說道:“不管怎麼說,陳將軍肯來為本宮慶賀生辰,本宮心中很是歡喜。今天中午留在長樂宮用了午飯再走。”

說著,又叮囑秦王:“今日來了這麼多人,女眷這邊本宮親自招呼,男客可就都交給你了。”

秦王笑著應了:“母妃放心,兒臣一定招呼好他們幾個。”頓了頓,又笑著對陳元昭說道:“子熙,你離京去山東這麼久,我們也有一年多沒見面了。今日難得相聚,可要好好喝個痛快,不醉不歸!”

陳元昭拱手應了聲是,然後,再也沒說過第三句話。

果然像傳聞中的那樣,英俊冷漠,不近人情。

眾嬪妃一邊在心中暗暗想著,一邊悄悄多看陳元昭一眼。

皇上年歲漸老已經基本不踏足後宮,整日在宮中待著,長日漫漫空虛無聊,滿眼除了太監就是宮女。難得見到這麼英俊的青年男子。雖然冷冰冰的又少言寡語,可那張臉實在是太俊了。

紀澤相貌出色,秦王俊朗不凡,年輕的許徵清俊無雙,就是文弱的楚王也是個清秀少年。可在陳元昭面前,他們俱都黯然失色了幾分。

許瑾瑜也悄悄地看了陳元昭一眼。只見陳元昭目不斜視,並未留意她的存在。

之前的驚魂一瞥,似乎從未發生過。

許瑾瑜終于徹底安心了。很顯然,剛才是她多心多慮了。陳元昭壓根就沒用正眼看過她

長樂宮的正殿里說笑聲絡繹不絕,頗為熱鬧。

不過,這一切和許瑾瑜沒什麼關系。就連紀妧和紀妤都老老實實的待在小鄒氏身邊,自然更沒她插話的份。

站了半天,總算熬到了午飯的時辰。

終于可以坐下休息了,許瑾瑜松口氣,隨著小鄒氏等人一起走向長樂宮的飯廳。

在她轉身的剎那,兩道冷然的視線迅速地掠過她窈窕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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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青睞

宮中規矩繁多,講究男女不同席。今天是紀賢妃的生辰,秦王也不便陪紀賢妃一起用膳,而是和楚王陳元昭等人一起。

長樂宮的飯廳十分寬敞,設三席綽綽有餘。

小鄒氏身為紀賢妃的娘家嫂子,有幸和紀賢妃一席,宮里的妃嬪們等級分明,位分高的才有資格和紀賢妃同坐一席,位分低一些的自發坐了另一席。

許瑾瑜和紀妧紀妤一起,隨安寧公主坐了第三席。

很快,美味佳肴流水一般的呈了上來。

菜肴做的精致可口。不過,許瑾瑜吃的並不多,只略略吃了幾口,便擱了筷子。紀妧和紀妤也是如此。

在宮中赴宴,吃的太多或是吃相難看,都是極失禮的。

幸好她來前早有準備,早飯吃的飽飽的,足夠撐到出宮回府。

午膳後,眾人隨紀賢妃回了正殿。

宮中的樂師撫琴吹奏笙樂,美麗的舞姬翩翩起舞。

安寧公主和紀妧坐在前面,許瑾瑜和紀妤坐在一起。她看似專注的欣賞歌舞,眼角餘光卻一直在留意著殿門口的方向。

等了又等,卻一直沒見許徵等人的身影。

絲竹樂聲中,安寧公主和紀妧低聲閑聊了起來。

紀妤憋悶了半天,此時終於有機會說話了,哪里還忍得住。也顧不得和許瑾瑜鬧過什麼別扭了,湊到許瑾瑜小聲說道:“今天站了半天,一句話都不敢亂說,早知道這麼累人,我才不想進宮。”

有樂聲遮掩,聲音又壓的低,倒也不用怕會被人聽進耳中。

許瑾瑜心里一動,順著紀妤的話音說道:“我原本也不想進宮,可到底是姨母的一片好心,我實在不好意思拂逆姨母的好意。只好跟著一起來了。”

紀妤一個沒提防,很自然的說了實話:“其實,你們進宮的事是大哥提議的。”

竟然是紀澤?!

許瑾瑜神色不變,心中卻咯噔一沉。

紀澤提議讓他們兄妹一起跟著進宮,肯定沒存什麼好心。紀澤小鄒氏已經像前世一樣,暗中謀劃算計她。此次進宮應該不是要打她的主意。

這麼想來,他要算計的人,只有許徵!

前世許徵考中了探花,原本應該進翰林院任職,未來一片光明坦途前程似錦。可許徵為了她心甘情願的被紀澤利用,成了紀澤安插在秦王身邊的棋子。

今天是紀賢妃的生辰,秦王必然會現身。紀澤可以順理成章的將許徵介紹給秦王認識該來的一切總會來。躲得了靈堂那一回,卻躲不過今日的碰面。

不過,只要不成為秦王一黨,只和秦王相識,倒也不用怕。今日回去之後,要找個機會和兄長好好溝通一番才是。

許瑾瑜在心中暗暗思忖著,根本沒心情聽紀妤絮叨。

紀妧不知和安寧公主說了什麼,安寧公主眼眸亮了一亮,轉身看向許瑾瑜:“妧表姐說的是真的麼?你竟會雙面繡?”

許瑾瑜定定神,含笑應道:“是。”

安寧公主興致勃勃的說道:“妧表姐,你有沒有把帕子帶在身上?快些拿出來給我看看。”

紀妧笑著取出了帕子。

安寧公主翻來覆去的看了片刻,笑著贊道:“這帕子繡的真是精致好看。最難得是雙面繡著不同的圖案,看著實在別致。”

雙面繡是刺繡中的珍品,一般都是做成桌屏或是擺件賞玩,像這般繡成帕子日常用,不免有些奢侈。

安寧公主越看越覺喜歡,抬頭沖許瑾瑜甜甜一笑:“瑾娘,你也為我繡一個帕子吧!”

外表再隨和,骨子里到底還是有著公主的貴氣和傲氣。理所當然的出言索取,仿佛是對許瑾瑜的恩賜——好吧,事實也差不多。

對閨閣少女來說,互贈小禮物是相交來往的第一步。安寧公主肯紆尊降貴的結交,許瑾瑜只有高興的份,根本無從拒絕。

“公主殿下喜歡,是瑾娘的福氣。”許瑾瑜露出恰如其分的驚喜:“不知公主殿下喜歡什麼樣的圖案?”

安寧公主想了想笑道:“繡一些竹子吧!”

竹子?

許瑾瑜一怔。

“怎麼了?”安寧公主敏銳的察覺到許瑾瑜一剎那的異樣:“是不是繡竹子太麻煩了?”

許瑾瑜回過神來,略有些歉然的笑了笑:“這倒不是。只是我大哥最喜歡竹子,我常為他繡些竹子在帕子上。若是繡同樣的圖案送給公主殿下,未免有些失禮了。”

失禮還在其次。更重要的是這樣容易造成微妙的誤會。

他們兄妹從沒有攀龍附鳳的打算,還是謹慎一些的好。

這麼巧!原來許徵也喜歡竹子。

安寧公主的腦海中迅速的掠過一張清俊好看的臉孔,耳後莫名的有些發熱,故作坦然地說道:“世上愛竹之人何其多,你兄長喜歡竹子,用的帕子繡著竹子圖案,難道別人就用不得了麼?”

許瑾瑜難得的啞然。

也罷,既然安寧公主自己都不介意,她也沒什麼可在意的。該說的她已經說過了,就算日後生出誤會,也怪不得他們兄妹。

許瑾瑜微笑道:“既然公主殿下喜歡,瑾娘就繡竹子好了。”

“不用趕的太急,”安寧公主頗為善解人意:“半個月的時間應該足夠了。”

許瑾瑜含笑應了。

大件的繡品最耗心力和時間,像這樣小幅的繡品,有半個月足矣。

至於繡好帕子以後要怎麼辦,安寧公主沒提,許瑾瑜也識趣的沒多問。

以公主之尊,總不會為了一個帕子巴巴地跑到威寧侯府去。十有會打發人到侯府去取。

紀妤見安寧公主和許瑾瑜聊的投機,心里一陣陣冒酸水。

她才是安寧公主嫡親的表妹!可安寧公主對她冷冷淡淡愛理不理,對許瑾瑜倒是另眼相看。實在是太可氣了!

又過了約莫半個時辰,秦王一行人的身影終於出現在門口。

許瑾瑜凝神看過去。

秦王身側是紀澤,許徵隨在紀澤的身後。楚王和陳元昭卻不見了蹤影。

秦王一行人進了正殿,歌舞立刻停了。

紀賢妃親自起身相迎,剛走近幾步,便微微皺眉嗔道:“好重的酒氣,隔了這麼遠都能聞到。怎麼喝這麼多酒?”

秦王朗聲笑道:“今天是母妃生辰,兒臣心中一高興,不免就多喝了幾杯。”

不止是秦王,一旁的紀澤和許徵顯然也喝了不少。

許瑾瑜關切地看了俊臉泛紅的許徵一眼。許徵酒量實在算不得好。萬一喝醉了在人前失儀可就糟了。

許徵似是察覺到許瑾瑜的目光,迅速地沖許瑾瑜眨眨眼。

許瑾瑜莞爾一笑,然後看到前方的安寧公主羞答答地垂下了頭。

許瑾瑜:“...”

完了!

這真是一個無法解釋的誤會!難道要說“公主你誤會了大哥是沖著我眨眼絕沒有偷偷看你對你不敬的意思”?

雖說安寧公主平易隨和性子爽直,可身份擺在那兒,實在不是他們能招惹得起的。哪怕日後秦王母子都被賜死安寧公主也不得善終,可那都是以後的事。現在她還是大燕朝身份最尊貴的公主!

一向冷靜沉著的許瑾瑜也無法淡定了,心驚膽戰的留意著安寧公主的動靜。

等了許久,什麼事也沒有。

許瑾瑜高高提起的一顆心,總算緩緩落回原位。慶幸不已的想著,幸好安寧公主脾氣好,沒因為這一點無意的冒犯就生氣。

宮里實在太憋屈了!這一回過後,以後再也不進宮了!

紀賢妃顯然很疼愛紀澤這個侄兒,招呼秦王和紀澤分別坐在她身側。

許徵當然要回許瑾瑜身邊。

安寧公主坐在許瑾瑜前面,許徵經過安寧公主的身側時,禮貌地笑了一笑。安寧公主俏臉紅暈未褪,又深了一些。

許徵絲毫沒留意,坐到了許瑾瑜的身側。

安寧公主不自覺的豎長了耳朵。許家兄妹竭力壓低的聲音隱約傳進了耳中。

“妹妹,你中午吃飽了沒有?”

“沒吃幾口,好在早上吃的多。你怎麼樣?是不是喝了很多酒?老遠的就聞到這一身的酒氣了。”

“我也不想喝。”許徵的聲音里透出幾分無奈:“可又實在推托不了。”

秦王等人一個比一個身份貴重,他只有陪笑喝酒的份兒,一個都開罪不起。

許瑾瑜的語氣里滿是心疼:“等回去之後,我煮醒酒湯給你喝。”

許徵失笑,低聲說道:“你這雙手何時碰過柴米油鹽,就是你煮了我也不敢喝。還是讓孫媽媽下廚穩妥些。”

許瑾瑜聽出兄長是在打趣自己,俏皮的應了回去:“我可不管,總之,我難得下廚一回,不管做出來的醒酒湯怎麼難喝,你都得一滴不剩的喝完。”

許徵輕笑不已。

他們兄妹感情真好!

安寧公主不無羨慕的想著。秦王待她這個親妹妹也是很好的,可秦王實在太忙了,又住在宮外,十天半月才能見上一回。就算見面說話,也沒有許徵兄妹這般親密隨意。

許瑾瑜自然猜不到安寧公主正偷聽她和許徵說話。

不過,接下來要問的話實在不宜落入他人耳中。許瑾瑜的聲音愈發低了幾分:“大哥,楚王和陳將軍人呢?怎麼沒隨著你們一起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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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歸來

許徵低聲應道:“午飯過後,陳將軍就隨楚王去延福宮給皇後娘娘請安了。”

陳元昭自小常出入宮中,葉皇后對這個嫡親的姨侄也格外看重。陳元昭離京這麼久,進宮給葉皇后請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許瑾瑜默然。

皇室中人,一個個都是演技高手。這位葉皇后,更是其中翹楚。

如果沒有陳元昭,楚王根本不可能斗垮秦王魏王,不可能順利地坐上皇位。楚王是葉皇后的兒子,他暗中做的事葉皇后不可能一無所察。

如果葉皇后真的這麼疼愛陳元昭,幾年後的陳元昭又怎麼會落得“狡兔死走狗烹”的凄慘下場?這個葉皇后,絕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只要陳元昭活著,安國公府就不會被抄家滅門,陳元青也就不會死。

思來想去,她想救陳元青的性命,似乎只能從陳元昭入手。

可一想到陳元昭那張英俊冷然的臉和冷凝無情的眼,她的心底就一陣發怵。更不用說,此事實施起來難度也太大了。

她和陳元昭無親無故的,根本找不到機會和他見面。就算見面了,她又能說什麼?難道要說“楚王會殺了你這都是前世發生過的事一定要相信我”?

別說她絕不可能透露這個秘密,就算說了,陳元昭也絕不會相信。

想想都覺得頭痛!

算了,這麼令人頭大的事還是以後慢慢想吧!

許瑾瑜收斂游離的思緒,和許徵一起“專注”的欣賞起歌舞來。

延福宮內。

一個綠衣宮女恭敬的稟報:“啟稟皇後娘娘,楚王殿下和陳將軍來了。”

葉皇后一臉驚喜的起身,親自迎到了殿門外。

文弱清秀溫和討喜的少年,身材高大英俊冷漠的青年男子。兩人並肩站在一起,形成了極強烈的反差。

“元昭,你可總算回來了。”葉皇后歡喜地握起陳元昭的手:“這一走就是一年多,我整日心中惦記著你。”

陳元昭全身微微一僵,旋即恢復如常,神色淡然的應道:“我一回京不就來看姨母了。”

臉上沒什麼多余的表情,聲音冷冽。

若是有言官在,必然會憤慨的參他一本對皇後娘娘大不敬的罪名!

葉皇后早就習慣了陳元昭冷言冷語的性子,倒是沒放在心上,笑吟吟的拉著陳元昭往里走:“別在這兒站著了,進去慢慢說。”

“母后,你見了元昭表哥,就忘了兒臣了。”楚王故意嘆口氣,可憐巴巴的湊到葉皇后的身側。

葉皇后被逗的莞爾一笑,用另一只手挽起楚王的手:“好好好,我也挽著你一起進去,這樣總行了吧!”

葉皇后左手拉著陳元昭,右手挽著心愛的幼子,進了殿內。

陳元昭神情不變,眼底卻飛速地閃過一絲寒意。

葉皇后和皇上是少年夫妻。如今,皇上已年過五旬,葉皇后也日漸衰老。

盛裝華服難掩年老色衰,濃妝艷抹只會令人覺得可笑。葉皇后是個聰明的女子,平日穿的端莊得體,妝容恰如其分。並不介意露出額頭和眼角的皺紋。

她已經是大燕朝身份最尊貴也最有權勢的女人,自有一股常人難及的雍容氣度。

又何必斤斤計較容顏老去風華不再?

更何況,宮中年輕嬌嫩的美人一大把,她年已半百,實在懶得再和那些鮮嫩的花朵一般的美人較勁。

葉皇后坐在上首,楚王和陳元昭各自坐在她的身側。

“元昭,你在山東平定了亂匪,消息傳到京城,皇上十分高興。”葉皇后的笑容中滿是欣慰:“我這個做姨母的,也覺得臉上有光呢!”

陳元昭惜字如金,簡短的應道:“這是我分內的事。”

葉皇后笑著說道:“皇上說要重重嘉獎于你,我當時就對皇上說,此次回京,讓你好生在京城待上一年半載,就是最好的嘉獎了。這幾年你領著神衛軍東征西戰,連終身大事也被耽擱了。別說你母親著急,就是我也時常惦記著呢!”

“是啊,元昭表哥,你今年已經二十了。別人在你這個年齡早就當爹了!”楚王笑著接過話茬:“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只管張口,讓母后為你下旨賜婚。”

一個溫和慈愛,一個親厚隨意。

能得尊貴的皇後娘娘和楚王殿下另眼相看,這是何等的殊榮!

陳元昭扯了扯唇角,聲音低沉:“我暫時沒有成家的打算。”

什麼?

葉皇后不贊成的皺了皺眉:“雖說男兒當以國事為重,可娶妻生子傳宗接代也是頭等大事,豈能一拖再拖。你已經過了弱冠之年,再拖下去可就實在不像話了。”

頓了頓又道:“前些日子,你母親進宮,我還特地叮囑過她了。讓她好好留心,為你挑一門好親事。”

陳元昭神色不變,淡淡說道:“多謝姨母關心。”

擺明了沒將葉皇后的話放在心上。

葉皇后一臉無奈的笑了笑:“罷了罷了,我說的你聽不進去。等你回府了,自然有你父母為你操心。”

提起父母,陳元昭眸光一閃,臉上終于有了表情:“這麼久沒回京城,我心中也一直記掛著父親母親。”

兒行千里,父母哪有不憂心的。同理,身為人子卻不能在父母膝下盡孝,也是莫大的遺憾。

百善孝為先!大燕建朝百余年來,以孝治國。不孝不悌之人,根本沒資格在朝為官。

葉皇后自然不會見怪,甚至主動說道:“你剛回京城就進了宮,到現在還沒來得及出宮。還是早些回府吧!也免得你母親等的急了。”

陳元昭應了一聲,起身告退。

楚王也笑著起身:“兒臣也該回去了。明日兒臣再進宮來探望母后。”

葉皇后含笑點頭,親自起身,送楚王和陳元昭出了延福宮。

待送走了兩人之後,葉皇后一個人獨坐在偏殿里,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的淡了下來。

安國公府。

在外征戰一年多的陳元昭終于回來了!

除了安國公夫婦外,府里的所有人幾乎都在門口等著相迎。一陣整齊沉悶的嘚嘚馬蹄聲遙遙傳來,聽的人心潮起伏。

陳元青滿臉激動,情不自禁的揚手高呼:“二哥!二哥!”

當先的是一匹黑色的駿馬,通體烏黑,無半根雜毛,異常神駿,只有四蹄雪白。

這匹四蹄踏雪的駿馬是汗血寶馬,名為追月。當年陳元昭第一次領軍打了勝仗後,皇上將這匹寶馬賞給了陳元昭。

這幾年來,追月隨著陳元昭四處征戰,幾乎形影不離。

追月風馳電掣,鬢毛飛揚,神駿之極。駿馬上的青年男子,高大英俊,神色冷然,玄色的披風迎風飄揚。

正是陳元昭!

陳元昭勒緊韁繩,追月長嘶一聲,揚起雙蹄,險之又險的在眾人面前停下。然後,陳元昭翻身下馬。

“二哥!你可總算回來了!”陳元青第一個沖過來,一把抱住了陳元昭:“這麼久沒回來,我可想死你了。”

陳元昭的眼中難得的露出一絲溫情,拍了拍陳元青的肩膀:“三弟,好久不見了!”

這句好久不見里,不知夾雜了多少不為人知的唏噓和感慨。

陳元青渾然不察,兀自沉浸在兄弟重逢的喜悅里,緊緊地抱了陳元昭片刻才松了手。相較之下,陳元白陳凌雪兩人倒是比陳元青鎮定多了。

“二弟,”陳元白含笑走上前:“你一路奔波辛苦了。”

陳元昭的神色恢復了淡然,微微稽首:“大哥!大嫂!”

陳元白的身側站著的女子,是長嫂袁氏。袁氏身後站著一個六七歲的男童,懷中還抱著一個未滿周歲的男嬰。

袁氏堆起滿臉的笑:“二弟離京一年多,現在可算是回來了。”忙吩咐一旁的男童:“驍兒,快些叫二叔。”

男童乖乖的喊了聲二叔。這個男童,是陳元白的長子陳驍。

陳元昭嗯了一聲,目光掠過袁氏懷中的男嬰。

“這是驥哥兒,再過一個月就滿周歲了。”陳元白憐愛的看了次子一眼,語氣中不自覺的透露出幾分驕傲。

說完之後,陳元白似又覺得有些不妥,笑著安慰陳元昭:“你這幾年一直領兵在外,連終身大事也被耽擱了。此次回京可要多待一段時日。早點成親,有了子嗣再出京。”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子嗣是否豐盛,也被視為家業興旺和睦的重要象征。

陳元昭年已二十,還未娶妻,也無子嗣,說起來難免有些尷尬。

陳元昭神色淡然,不置一詞。

陳凌雪略有些靦腆的走過來,喊了聲“二哥”。

兄妹三個,只有陳元昭是嫡出。陳元白是已故的蓮姨娘所出,陳凌雪的生母是邱姨娘。陳元昭和兄長妹妹並不親近,和陳元青反而最親厚。

陳元青笑著催促:“二哥,大伯和大伯母都在世安堂等著你,你快些進去給他們請安吧!別讓他們等的心急。”

心急?只怕未必吧

陳元昭扯了扯唇角,邁步進了安國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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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勸說

過了申時,鄒氏開始頻頻張望坐立難安。

“怎麼到現在還沒回來?”鄒氏第十次自言自語:“都這個時辰了。”

李媽媽笑著開解鄒氏:“太太不用擔心,肯定是賢妃娘娘留他們在宮里說話呢!”

鄒氏嗯了一聲,過了片刻,又忍不住喃喃自語:“他們在宮里該不會惹了什麼禍吧!”

“這怎麼會。”李媽媽笑著接過話茬:“少爺知書達理,小姐更是溫柔知禮,斷然不會出什麼差錯。若說惹禍,該擔心的人是紀三小姐才對。”

這倒也是。

鄒氏不怎麼厚道的笑了起來。

和紀妤一比,許瑾瑜簡直是太省心了。自己如今樣樣都不如小鄒氏,卻有這麼優秀出色的一雙兒女,這一點可把小鄒氏遠遠的比了下去!

想到這些,鄒氏的心中溢滿了驕傲之情。

丫鬟春兒匆匆的進來稟報:“太太,夫人他們已經回來了,現在該到汀蘭院了。”

鄒氏眼睛一亮,不假思索的起身去了汀蘭院。

在宮中待了半天,又坐了半個多時辰的馬車,許瑾瑜只覺得十分疲累。

不止是許瑾瑜,小鄒氏等人也是一樣。宮中不比別的地方,時刻要提著幾分小心。時時要注意言行舉止,這麼半天下來,不累才是怪事。

到了汀蘭院之後,眾人幾乎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

鄒氏急急地走了進來,先打量許徵一眼,見許徵臉孔泛紅身上飄散著酒氣,不由得一愣:“徵兒,你今日在宮中飲酒了?沒喝醉失儀吧!”

許徵今天確實喝了不少酒,之前一直強自壓著,此時鬆懈下來,只覺得酒勁陣陣上涌。他不想鄒氏擔心,竭力輕描淡寫:“只喝了幾杯而已。”

只喝幾杯怎麼可能臉紅成這樣!

鄒氏又是心疼又是著急:“你自己總該清楚自己的酒量,怎麼偏生喝這麼多酒。”說著,忍不住又嗔怪地瞪了許瑾瑜一眼:“你怎麼也不提醒你兄長一聲?”

怎麼怪到她身上來了?

男女分席,午飯的時候她和許徵根本不在一起。

許瑾瑜還沒來得及辯白,許徵便張口了:“娘,這怎麼能怪妹妹。她和姨母她們在一起,我和表哥還有秦王他們在一起,她要怎麼提醒我?”

鄒氏被噎的啞然無言。

紀澤眸光一閃,溫和地說道:“此事說起來都要怪我。今日秦王楚王兩位殿下都在,還有陳家表弟也在,我想著讓徵表弟和秦王殿下熟絡一些,所以才讓徵表弟多喝了幾杯。”

鄒氏一聽這話,頓時喜上心頭,把剛才的那點不快早就拋到了九霄云外:“還是世子想的周全,既是和秦王殿下同席,多喝幾杯也是應該的。”

許徵:“…”

這態度轉的也太快了吧!

畢竟是自己的親娘,又是一心為自己著想。許徵只能默默的扭過頭,和許瑾瑜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

小鄒氏看著鄒氏滿臉堆笑喜不自勝的樣子,心中暗暗冷笑一聲,口中卻關切的說道:“今日進宮一趟,大家都累了。大姐,你先帶著徵兒和瑾娘回去休息。有什麼話,明日再說也不遲。”

鄒氏忙笑著應了。

回了引嫣閣之後,鄒氏立刻去煮了醒酒湯。

許徵喝了醒酒湯之後,便被鄒氏攆著去睡覺休息。至於許瑾瑜鄒氏有一肚子的話要問,自然沒休息的份。

鄒氏的偏心真是無處不在。

許瑾瑜在心中自嘲的笑了笑,打起精神應付鄒氏的盤問。

鄒氏問的十分仔細,關注的最多的是秦王:“秦王殿下是不是對你大哥的印象很好?”

“應該不錯吧!”許瑾瑜撇開成見,實事求是的答道:“以秦王的尊貴身份,如果他不欣賞大哥,也不會和大哥喝這麼多的酒。”

堂堂皇子尊貴的秦王殿下,當然沒必要為任何人勉強自己。

鄒氏聽的心花怒放:“太好了!我就知道,徵兒此次進宮一定能得到貴人的賞識。將來若是有幸得秦王殿下提拔一二,何愁沒有錦繡前程。”

許瑾瑜扯了扯唇角,並未說什麼。

鄒氏滿心盼著許徵出人頭地,遇到這樣的“好”機會,當然高興。她還是別在這個時候給鄒氏潑冷水了,有些話私下和許徵好了。

至於安寧公主請她繡帕子的事,雖然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過,許瑾瑜還是告訴了鄒氏。

不出所料,鄒氏又是一臉的驚喜,一把攥緊了許瑾瑜的手:“瑾娘,你說的是真的麼?安寧公主真的讓你繡帕子送給她麼?”

許瑾瑜無奈的笑道:“娘,你握疼我的手了。”

鄒氏訕訕地鬆了手,卻依然滿心歡喜:“太好了!你大哥結識了秦王殿下,安寧公主又對你另眼相看。老天爺真是眷顧你們兄妹!”

如果鄒氏知道了秦王兄妹的下場,大概不會這麼想了吧!

許瑾瑜敷衍的應對了幾句,臉上流露出倦容。

鄒氏終於留意到許瑾瑜的疲累:“你也一定累了,快些回屋休息。”

總算是放人了!

許徵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腹中空空,胃里灼燒難受,頭也隱隱作痛。俊臉有些泛白,面色實在不算好看。

“大哥,”許瑾瑜端了一碗熬的香濃的小米粥來,關切的問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了?先喝些熱粥暖暖胃。”

許徵接過粥,喝了一口,溫熱香濃的米粥到了腹中,果然舒服多了。

一碗粥喝完,許徵的臉色也好看多了,抬眼看向許瑾瑜:“妹妹,你是不是有話要和我說?”

許徵素來細心敏銳,察覺到她有心事並不稀奇。

許瑾瑜笑了笑,看似隨意的問道:“大哥,你昨日認識了秦王殿下。你覺得他為人如何?”

許徵略一思忖說道:“只見了一回,喝了幾杯酒,話說的不多,對他談不上什麼了解。不過,只憑第一印象的話,他確實不負賢王的名聲。平易近人,言語隨和,待人親切,沒擺架子。讓人很輕易就生出好感來。”

秦王當然是個厲害人物!不然,也不會名聞朝野,威脅到太子的儲君地位。

許瑾瑜凝視著許徵,緩緩問道:“大哥,如果秦王招攬你,你會答應嗎?”

秦王招攬他?

許徵先是一愣,很快便失笑出聲:“你想的太多了吧!秦王領著戶部,掌握天下錢糧賦稅,秦王府人才濟濟,想投誠秦王的人比比皆是,怎麼輪得到我。”

他不過是一個準備參加秋闈的秀才罷了。有什麼資格讓秦王殿下親自招攬?

許瑾瑜抿了抿嘴唇,固執地追問:“你先老實地回答我,如果秦王有意招攬,你願意今後投靠秦王嗎?”

平日溫婉淺笑的臉龐,此時異常嚴肅正經。

她不是在說笑,是認真的!

許徵被她的嚴肅感染,也收斂了笑意,認真的思索了起來。

許瑾瑜不自覺的屏息,等待著許徵的答案。

許徵沒想太久,很快就有了答案:“我想堂堂正正的考上科舉走上仕途,沒有投靠秦王的打算。”

投靠秦王當然是出人頭地的捷徑。可這樣的捷徑,往往也意味著極大的風險。秦王只是一個皇子,卻比太子更得聖眷更有賢名。朝野之間只聽聞秦王不知有太子,將來必有隱患!

和秦王結個善緣可以,至於投誠就不必了。

他可不想早早的被人貼上“秦王黨羽”的標簽。

許瑾瑜高高提起的一顆心,瞬間落回了原處,一雙眼眸熠熠閃亮:“大哥,你能這麼想,真是太好了!”

她之前是白白擔心了。許徵並沒被秦王的尊貴榮華閃花了眼。

再一細想,許瑾瑜心中又是一陣酸澀。

前世,許徵是為了她才會甘願被紀澤利用,成了秦王一黨。這一世,她不會再落入小鄒氏和紀澤的圈套,許徵也不會再為她所累了。

許徵見她神色變幻不定,不由得一愣:“你這是怎麼了?今天怎麼怪怪的?”

先是莫名其妙地追問他想不想投靠秦王,然後又表現的奇奇怪怪的,讓人摸不著頭腦。

許瑾瑜定定神,若無其事地笑道:“沒什麼。我就是胡思亂想隨便問問。”

許徵卻不是那麼好糊弄的,定定地看著她:“隨便問問就問起了這麼要緊的事?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有個這麼聰明冷靜的兄長,真是讓人既欣慰又頭痛!

許瑾瑜左顧言他:“你昨天酒喝多了,今天就別往外跑了,好好歇著。有空就多看看書本。”

“許瑾瑜!”許徵難得的板起了俊臉:“你別想蒙混過去。你到底有什麼事在瞞著我?”

許瑾瑜當然不會說實話,擺出一副“我很忙”的表情說道:“對了,我答應了安寧公主要為她繡一個帕子,她很快就會派人來取,我得抓緊時間動手了。就不陪你閑聊了。”

說著,便溜之大吉。

許徵看著她的背影,又好氣又好笑。不過,他也終於可以肯定了。

她果然有事在瞞著他,不然,怎麼會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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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琴譜(一)

接下來一連數日,許瑾瑜都在忙著繡絲帕。

許瑾瑜丹青功底極佳,小幅的繡品從不用固定的花樣子,每一幅都是親筆畫出的底稿,再巧手飛針走線而成。繡出的圖案精巧別致栩栩如生。

此次繡的帕子是送給安寧公主的,自然要拿出壓箱底的本事來。光是底稿就畫了三份,反復比較才選定了其中最好的一幅。

許瑾瑜專注凝神的刺繡時,初夏習慣性的在一旁做繡活打發時間。

許瑾瑜學女紅的時候,初夏也一直旁聽,幾年下來,只要不和許瑾瑜比。初夏的女紅也很拿得出手了。

主僕兩個坐在一起,各自忙碌。覺得累了,就放下繡活,吃些點心喝些茶閑話幾句解解乏。氣氛輕松而融洽。

不像主僕,倒像是一對姐妹。

一旁的含翠忍不住說道:“小姐待初夏真好。”語氣里不自覺的流露出幾分羨慕。

小鄒氏規矩繁多手段嚴苛,稍不留神犯了錯,挨板子罰月例是常有的事。更有被發賣出府的。犯錯被發賣的侯府奴婢,通常都沒什麼好去處。最怕的是被賣到什麼腌臜的地方。

為人奴婢的,命運如浮萍。賣身契捏在主子手里,只能任由主子揉搓。

含翠早已習慣了戰戰兢兢的丫鬟生活,這些日子到了許瑾瑜身邊,見識到了初夏和許瑾瑜相處時的隨意自在,心中既羨慕又唏噓。

許瑾瑜彎了彎唇角,別有所指的笑道:“人心都是肉長的,初夏對我忠心耿耿,我自然會對她好。”

那雙美麗沉靜的眸子看了過來。

含翠半點不見心虛,一臉的誠懇真摯的應道:“有幸伺候小姐,是奴婢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奴婢絕不會有二心。奴婢比不得初夏聰慧伶俐,到小姐身邊時日又短,若有什麼做的不妥了,小姐只管責罵,奴婢一定會好好改,直到小姐滿意為止。”

頂著這麼一張憨厚老實的臉孔,每一句話都似發自肺腑。

如果不是知道含翠的真面目,她幾乎要以為含翠說的都是真心話。

小鄒氏確實高明,調教出來的丫鬟一個比一個伶俐。不同的是,含玉的伶俐表露在外,含翠看著忠厚,城府心機更勝過含玉。怪不得小鄒氏會派含翠到她身邊來做眼線。

前世的她善良天真,被含翠忠厚老實的外表蒙蔽,很快就將含翠視為親信,對含翠的話更是深信不疑。直到被算計著嫁給了紀澤,看清了紀澤的真面目之後,她才幡然醒悟。原來她的身邊一直藏著這麼一條毒蛇。

這個沉痛的教訓,讓她徹底明白了什麼叫人不可貌相!

含翠表完忠心之後,一臉期待又忐忑的看著許瑾瑜。

許瑾瑜不痛不癢的嗯了一聲,重新又低下頭做起了繡活。

含翠心中暗暗失望,面上卻沒表露出來。到引嫣閣快有半個月了,她做事沉穩仔細,鄒氏常在小鄒氏身邊誇贊她。

鄒氏好應付,許瑾瑜卻比鄒氏難親近多了。她表現的再好,再竭力討好,許瑾瑜依然是不冷不熱的好在時間多的是,也不急在一時。

含翠心中暗暗盤算著,又湊到了初夏身邊,小聲請教起了女紅。

初夏性子單純,活潑爽朗,對含翠也沒什麼戒心,熱心的指點了含翠一番。

就在此刻,鄒氏過來了。

許瑾瑜正要放下繡活起身相迎,就聽鄒氏笑吟吟的說道:“自家母女,又不是外人,講究那些個虛禮做什麼。我就是過來看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說著,便走到了許瑾瑜身邊,仔細地看了幾眼。

絲帕已經快繡好了。

一面繡著一叢青郁的翠竹,疏落有致,挺拔秀逸。另一面繡的卻是片片在風中飄落的竹葉。乍看有些凌亂平平無奇。

鄒氏下意識的皺了皺眉:“瑾娘,安寧公主喜歡竹子,你在這一面也繡上幾株竹子就是了。繡竹葉未免顯得簡單敷衍了。”

張口要帕子的人可是安寧公主!許瑾瑜總該拿出壓箱底的本事才對。怎麼這麼敷衍了事?

許瑾瑜也不辯解,只淡淡笑道:“娘,你先別急,再仔細瞧瞧這些竹葉。”

難道還有什麼奧妙?

鄒氏不怎麼確定的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這一看,果然看出些門道來了。這些看似凌亂的竹葉分布分明是有規律的。

鄒氏好奇的追問:“你到底繡的是什麼圖案?”

“還沒完全繡好,等繡好就知道了。”許瑾瑜俏皮的眨眨眼,賣起了關子。看著慧黠又可愛。

鄒氏失笑:“好好好,我不問行了吧!等帕子繡好了我再看也不遲。”頓了頓,又滿懷希冀的說道:“等帕子繡好了,說不定安寧公主會命人接你進宮。”

“這怎麼可能!”許瑾瑜迅速地打斷了鄒氏美妙的幻想:“皇宮可不是等閑人想進就進的,得有腰牌才能進宮。你覺得安寧公主會為了一方帕子費那麼大的心思麼?說不定,安寧公主當日就是隨口一說,早已將這件事拋到腦後了。”

這倒也是。

堂堂公主,什麼樣稀罕的東西沒見過。雙面繡再珍貴,在宮中總不算稀奇。或許,安寧公主就是一時興起,會不會派人來取帕子都不知道呢!

這麼一想,鄒氏又開始心疼許瑾瑜了:“若是安寧公主忘了此事,你豈不是白白忙活這麼多天了?”

刺繡既耗時間又費心思,雙面繡比普通的刺繡更耗費心力。為了繡好這方帕子,許瑾瑜這些天幾乎沒出過引嫣閣。

許瑾瑜倒是半點不介意,隨口笑道:“閑著也是閑著,只當是打發時間了。”

她巴不得安寧公主忘了此事呢!

這麼閑聊著,無法集中注意力在繡活上。許瑾瑜索性放下手中的繡活,和鄒氏閑話了起來:“娘,大哥去了曹家,還沒回來麼?”

曹大人曾是太子太傅,才學淵博,深受皇上器重,如今做了國子監祭酒。傳聞曹大人極有可能擔任今年秋闈的主考官。如果不是紀澤親自為許徵引薦,許徵根本連登門拜會的資格都沒有。

這也是寄住在威寧侯府最大的好處了。

為了兄長,許瑾瑜心甘情願地忍耐一年。

一說起許徵的學業,鄒氏的心情總比平日好的多,笑著說道:“徵兒今日和紀二公子一起去的曹家。聽說每天到曹家投拜帖的學子多的很,去了也未必及時就能見到曹大人。得在門房等。”

有資格在曹家的門房等著,傳出去也是令學子艷羨的事。

母女兩個正隨意閑聊,就聽丫鬟來稟報,紀妧身邊的丫鬟書琴來了。

“奴婢給許太太請安,給表小姐請安。”書琴利落的行禮問好。

許瑾瑜和紀妧來往密切,和書琴也很熟稔,笑著打趣道:“你今日怎麼空著手來了?”書琴心靈手巧,擅長做糕點,梅花糕尤其做的好。紀妧常打發她送一份到引嫣閣來。

書琴笑瞇瞇地應道:“梅花已經都謝了,想吃梅花糕,只能再等一年了。”

許瑾瑜莞爾一笑:“妧表姐打發你過來,有什麼事麼?”

書琴答道:“小姐新得了一首琴譜,想請表小姐到沉香閣一起欣賞。”

能入得了紀妧的眼,絕不會是等閑的琴譜。或許是失傳的古琴譜也說不定。許瑾瑜生出了興致,笑著嗯了一聲,又看向鄒氏:“娘,我去沉香閣一趟,很快就回來。”

鄒氏私下里說過許瑾瑜幾回,讓她不要和紀妧走的太近,免得小鄒氏心中不快。

許瑾瑜口中答應的好好的,一轉頭卻依然故我。

當著書琴的面,鄒氏也不好說什麼,笑著點了點頭。

進了沉香閣,一張意想不到的俊臉映入眼簾。

許瑾瑜一怔。

他怎麼會在這兒?

“瑾表妹,”陳元青在看到許瑾瑜的一剎那,立刻起身相迎,眼底閃出了熱切歡喜的光芒。

少年郎對心上人的傾慕幾乎明明白白的寫在了眼中。

紀妧差點被閃瞎了眼,忍不住咳嗽一聲,暗示陳元青收斂一些。然後神色自若地笑道:“元青表弟得了一首琴譜,他知道我喜歡彈琴,特意給我送來了。你的琴藝也極好,所以我特地打發書琴叫你到沉香閣來,一起欣賞琴譜。”

許瑾瑜很快回過神來,笑著應道:“妧表姐時時惦記著我,真是讓人感動。”然後,微笑著喊了聲元青表哥。

不用多想,事情明擺著的。陳元青打著送琴譜的旗號到侯府來,然後厚著臉皮央求紀妧請她到沉香閣,然後順理成章理所當然的“巧遇”。

果然還是和前世一樣!熱情又沖動,從不會遮掩心意。

許瑾瑜既有些無奈好笑,又忍不住暗暗嘆息。

這樣赤誠可貴的心意,她豈能不動容?可前世陳家滿門被斬的巨大陰影籠罩在心頭,令人望而卻步。

直至此刻,她依然沒想到什麼辦法能救陳元青。又怎麼肯回應他的一片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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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琴譜(二)

在情竇初開的少年眼里,心上人的一舉一動都是美的。

少女光潔的臉頰上浮起的淺淺微笑,還有那一聲軟軟的元青表哥(人家本來就是這樣的聲音好麼),都令陳元青心神蕩漾。

紀妧忍不住悄悄瞪了陳元青一眼。

陳元青勉強收斂心神,笑著說道:“瑾表妹,這是一本古琴譜,是我花了很多心思得來的。聽妧表姐說你也擅長琴藝,不妨多練一練琴譜。”

時下琴譜是很少見的,古琴譜更是珍貴。愛琴之人得了古琴譜,大多會慎而重之的收藏起來,等閑不會拿出來顯擺。也不知陳元青是從哪兒得來的琴譜。

許瑾瑜心念微閃,隨口應道:“這古琴譜是你特意送給妧表姐的,我怎麼好意思照著練。”

陳元青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其實,我原本是打算送給你的。只是怕太過冒昧,惹的徵表哥不快!”

紀妧:“...”

之前是誰殷勤又諂媚的捧上琴譜討好?又是誰說“妧表姐琴藝無雙這本古琴譜只有送給妧表姐才最合適”來著?

陳元青話說出口之后,才察覺出失言,訕訕地笑著補救:“妧表姐別見怪,我絕沒有心疼這本古琴譜的意思。”

紀妧似笑非笑的瞄了陳元青一眼,涼涼說道:“心疼也沒用。既然送給我了,就是我的東西。給不給瑾表妹看,得看我心情如何。不巧的很,我現在心情不太好。”

陳元青:“...”

許瑾瑜忍俊不禁的輕笑出聲。

陳元青的俊臉上浮起紅暈,好在他不是什麼羞澀靦腆的人,很快就恢復如常,笑嘻嘻的向紀妧賠禮:“剛才是我一時失言,妧表姐千萬別見怪。”

有許徵擋著,他想見許瑾瑜難之又難。幸好他聰明,很快就想到了從紀妧這邊入手。紀妧外冷內熱,嫡親表弟的央求總不會不理。也因此,陳元青今日終於成功地見到了許瑾瑜。

所以,紀妧是萬萬不能開罪的!

紀妧對陳元青的那點小算盤了然於心,笑著揶揄道:“如果我見怪,你是不是就再也不來沉香閣了?”

陳元青厚顏一笑:“妧表姐心地最是善良,哪里舍得生我的氣。”

這一次,就連紀妧也被逗的笑了起來。之前生的些許悶氣,瞬間無影無蹤:“算了,不和你一般見識。瑾表妹,快些過來看琴譜。我剛才看了一些,有些地方難度很高,不知能否彈奏出來呢!”

許瑾瑜笑著應了,走到紀妧身邊。兩人頭靠頭湊在一起,研究起琴譜來。自然無暇搭理陳元青。

陳元青絲毫不覺得沉悶無聊。難得有這麼好的機會和許瑾瑜待在一起,哪怕旁邊還有紀妧,哪怕兩人沒說多少話,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他也心滿意足了。

那兩道明亮又熱情的目光,實在令人無法忽視。就連紀妧都覺得有些不自在。許瑾瑜卻像什麼也沒察覺到似的,專注地看著琴譜。

紀妧對許瑾瑜的好感不禁又多了幾分。

但凡女子,都有些虛榮心。陳元青家世相貌才學俱都出眾,又熱情爽朗討人喜歡,這麼一個優秀少年郎的傾慕下,許瑾瑜卻沒有洋洋自得或飄飄然,這份冷靜,令人不得不佩服。

許瑾瑜抬眸笑道:“妧表姐,只這麼看著,猶如隔靴搔癢。我想借你的琴一用。”

紀妧欣然點頭:“我也正有此意。”

轉頭吩咐一聲,很快便有丫鬟捧著琴來了。

琴置於琴架上,燃一支檀香,許瑾瑜洗凈了手坐了下來,纖長的手指輕輕撥弄琴弦。因為是陌生的琴譜,彈奏起來並不熟練,斷斷續續的。

彈奏完之后,紀妧正要說話,陳元青已經搶先了一步:“瑾表妹才看了琴譜沒多久,就能彈的這麼好,真是太厲害了!”

許瑾瑜微微一笑:“元青表哥謬贊了!我琴藝平平,比妧表姐差的遠了。”

話音剛落,門口便響起了一個驚喜的少女聲音:“元青表哥!”

是紀妤來了!

紀妤見到陳元青正如陳元青見到許瑾瑜一般,滿臉歡喜眼眸熠熠發光,一路小跑著到他面前:“元青表哥,你是什麼時候來的?來了怎麼也不去清芷苑找我?”

紀妧:“...”

人家和你半點都不熟悉,為什麼要去清芷苑找你!

陳元青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禮貌又客氣的應道:“我偶然得了本琴譜,想起妧表姐最擅琴藝,所以今日特地過來,將琴譜送給妧表姐。”

紀妤立刻不滿地看向紀妧:“二姐,你怎麼只叫了瑾表妹過來,卻沒讓人去清芷苑叫我?我可是你的親妹妹!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

紀妧嘴角微微抽搐,先瞪了陳元青一眼。

明明是陳元青厚皮賴臉的央求她請許瑾瑜過來,原本是打算瞞著紀妤的,偏巧被紀妤碰了個正著,還氣呼呼的來指責她。

陳元青飛快的回了個“這事就交給你了”的眼神,然后迅速地扭過頭,擺出一臉無辜的表情。

瞧瞧這都是什麼麻煩事!

紀妧憋著一股悶氣,臉色語氣都好不到哪兒去:“你不是最討厭彈琴嗎?母親給你請的琴師,都被你給氣走了。我得了琴譜,自然想不到要請你過來。”

紀妤被揭了老底,一張俏臉頓時漲紅了。也不知是羞臊還是氣惱。

許瑾瑜忍住笑,打起了圓場:“妤表妹既然來了,不妨一起來看看琴譜。我剛才練了一遍,有幾處都彈的不順暢。正想請妧表姐再彈奏一遍呢!”

紀妤還算有些自知自明,知道自己的琴藝實在拿不出手,也不願在陳元青面前丟這個人。聞言裝模作樣地應道:“也好,我也很久沒聽二姐彈琴了。”

說完,很自然地站到了陳元青的身側。

紀妧忍住翻白眼的沖動,面無表情的坐下撫琴。

許瑾瑜打定了主意要和陳元青保持距離,站到了紀妧的身側,認真專注地看著紀妧彈琴。

陳元青在沉香閣賴了一個下午,才依依不舍的起身告辭。

他倒是想賴著吃了晚飯再走,不過,已經溜出來這麼久了,再不回去實在不像話。還有更重要的原因是,許徵回來了。

當然了,他絕不是怕許徵。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就是喜歡許瑾瑜,見了第一眼就很喜歡。他費盡心思找機會來見她有什麼不對?

許徵身為兄長,疼妹妹護著妹妹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不過,少女總有長大嫁人的那一天。許徵防他像防賊一般,分明是把最佳妹婿人選往外推。這種做法實在不可取。

陳元青一邊理直氣壯的想著,一般殷勤的和許徵道別:“我來了也不短時間了。再不回去,我娘該擔心著急了。”

許徵不冷不熱的扯了扯唇角:“元青表弟慢走,我和妹妹就不送你了。”

陳元青略有些訕訕的笑了笑:“常來常往的,不必這麼客氣。我先走了,過些日子再來拜訪。”

臨走前,到底忍不住看了許瑾瑜一眼。

許瑾瑜垂著眼眸,沒有和他對視。

陳元青只以為許瑾瑜是矜持羞澀,也沒放在心上。雖然沒說多少話,可這半天一直和許瑾瑜待在一起,心情實在太美妙了。

陳元青的好心情一直延續到了回府。

剛一進府,便有小廝匆匆來稟報:“啟稟三少爺,二少爺說了,讓你回了府就到墨淵居一趟。”

陳元青腳步一頓,神情莫名的有幾分心虛:“二哥真的這麼說了?”

小廝陪笑道:“奴才哪敢說謊騙三少爺,二少爺申時正回的府,已經等了三少爺一個時辰了。”

陳元青不知想到了什麼,略略苦著臉道:“行了,知道了,我這就去。”

陳元昭常年待在軍營里,極少回來。又未成親有子嗣,偌大的墨淵居里打掃的一塵不染,卻又冷冷清清。

除了幾個做粗活雜事的小廝之外,來來去去的全都是身強力壯的侍衛,連一個水靈標致的丫鬟都沒有。乍一看就像進了軍營。

陳元昭自小就性情冷淡,不近女色,從不讓丫鬟近身伺候。

安國公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從陳元昭十五歲開始,葉氏就精心挑選貌美伶俐的丫鬟送到墨淵堂來,用意不言自明。只可惜陳元昭半點不領情,毫不客氣的將丫鬟都攆了出來。然后在軍營里住了三個月都沒回過府。

葉氏只得無奈的暫時打消了通房丫鬟的念頭。改而操心起了陳元昭的親事。

在葉氏看來,陳元昭只要成了親嘗到了情愛的滋味,這不近女色的毛病自然就會改了。只可惜,陳元昭根本不體諒她的心意,私下去找了安國公。不知父子兩個說了什麼,安國公做主讓陳元昭暫不成親。葉氏雖然不快,卻也無可奈何。

陳元昭的親事就這麼拖延至今。

墨淵堂里也一直沒有女主人。

陳元青和陳元昭感情很好,不過,他生平最怕的也是面冷的二堂兄。尤其是在做了小小的虧心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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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兄弟

陳元青輕手輕腳的進了墨淵居,那副樣子和做賊也差不了多少。

“三少爺!”一個聲音陡然在身後響起。

陳元青被嚇了一跳。一轉身,一個身材高大五官端正面容冷肅的男子映入眼簾。

陳元青鬆了口氣,笑著瞪了他一眼:“周聰,你走路怎麼也不出聲,嚇了我一跳。”

陳元昭身邊有五百親兵。這五百親兵都是從神衛軍里特意挑出來的,個個身手利落驍勇,只聽從陳元昭的命令,對陳元昭極為忠心。

周聰正是這五百親兵的統領。

周聰的父親當年是神衛軍里的先鋒猛將,不幸戰死沙場。周聰自小就在軍營長大,和陳元昭年齡相若,從十歲起就做了陳元昭的親兵。十五歲做了親兵統領。

陳元青和陳元昭親厚,和周聰也十分熟悉。

周聰扯了扯唇角說道:“陳將軍在練功場,三少爺請隨我一起過去。”

陳元青笑著應了,隨周聰一起去了練功場。

陳家一門武將,以武傳家,陳家兄弟三人都是自四歲起習武。陳元昭自少就嶄露出過人的天分,遠勝陳元白陳元青。如今,陳元白進兵部任職,陳元昭統領神衛軍。至於陳元青,對領兵打仗興趣不大,一心讀書想考科舉。

剛一踏進練功場,就聽嗖的一聲,一柄長槍飛速而至。

陳元青一驚,反射性的往右閃躲,險之又險的避開了。那柄長槍從他的臉邊掠過,釘入身後的木柱里,深入三寸!

陳元青驚魂未定,沖著不遠處的身影嚷道:“二哥!你要謀殺堂弟嗎?!”

“這一年多沒見,你的身手退步了不少。”

陳元昭不疾不徐地走了過來,手中握著的長刀刀背略厚,刀刃卻極薄,閃著殺氣騰騰的寒光。

這把刀名斬風,選用最好的精鋼混合了玄鐵鑄成,削鐵如泥,鋒利無匹。到了戰場上,更是殺人利器。不知飲過多少鮮血,令人看著就膽寒。

陳元青已經算高了,陳元昭比陳元青還要高小半個頭。玄色的武服勾勒出高大結實完美的身材,胳膊結實有力,雙腿修長筆直。英俊的臉孔上浮著一層薄薄的汗。

就連同為男子的陳元青見了,也忍不住暗暗贊嘆一聲。

如果二哥肯親近女色,這安國公府里的美貌丫鬟們不知會為了通房丫鬟的位置搶成什麼樣子等等,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陳元青用控訴的眼神看著陳元昭:“二哥,你連個招呼也不打就扔了長槍過來,我剛才要是反應慢一點就破相了!”

陳元昭瞄了忿忿不平的陳元青一眼,淡淡地說了句:“我書房里少了一本琴譜。”

陳元青:“...”

陳元昭斜睨著面色尷尬的陳元青,慢悠悠的加了一句:“今天上午,只有你來過墨淵居。”

陳元青咳嗽一聲,揚著笑臉大拍馬屁:“二哥明察秋毫,實在令人佩服。我今天確實來了墨淵居,進了你的書房,本想找一本兵法看一看。沒想到無意中發現了一本古琴譜。我想著你平日只喜練武,不愛撫琴這些風雅的事。這麼好的古琴譜放在書房里做擺設,實在是暴殄天物。我一時於心不忍,於是就..”

“於是就拿去送了人?”

陳元青:“...”

平日里少言少語的,偶爾一張口,堵的人啞口無言。一點兄弟情誼都沒有。

好在陳元青的臉皮厚度足夠,很快就恢復了笑嘻嘻的樣子:“二哥真是太厲害了!一猜就中!我確實把琴譜拿去送人了,也沒送給外人,送給了妧表姐。她琴藝高妙,這琴譜給了她正好相得益彰。”

在陳元昭說話之前,陳元青又搶著張口說道:“我送都送了,你該不會讓我再去要回來吧!我可丟不起這個人!”

耍賴耍的理直氣壯!

看著這樣的陳元青,陳元昭的眼中迅速地掠過一絲笑意。不知想到了什麼,很快又擰起了眉頭,定定的看著陳元青。

陳元青被看的心虛不已,強自鎮定地問道:“你這麼看著我乾什麼。就是一本琴譜罷了,你要是實在不高興,我就厚著臉去找妧表姐,把琴譜要回來。”

陳元昭冷不丁地打斷了陳元青:“你去威寧侯府,還見了誰?”

陳元青眼神漂移不定,不敢和那雙冷凝銳利的眼睛對視:“還有妤表妹。”

從小就這樣,只要一撒謊就這副表情。只有瞎子才看不出來!

陳元昭眸光一閃,淡淡問道:“你去見許瑾瑜了?”

被說中心事的陳元青瞠目結舌地看著陳元昭:“二哥,你、你是怎麼知道瑾表妹的?”他可從沒在陳元昭面前提起過許瑾瑜半個字!陳元昭是從誰的口中知道她的?

陳元昭沒回答這個問題,依舊直直的看著他。

雖然愛慕一個少女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可被陳元昭皺眉盯著,陳元青不自覺的就心虛了:“我下午去侯府找妧表姐的時候,瑾表妹正巧也在。不過,我和她加起來也沒說五句話,至始至終都恪守禮數。我可以向你發誓!”

陳元昭的臉色似緩和了一些。

陳元青最擅打蛇隨棍上,立刻又笑著試探道:“二哥,你回來之後在府里只住了一晚就回軍營了,應該沒見過瑾表妹吧!”

陳元昭沒回答這個問題。

陳元青早就習慣了陳元昭的冷然少言,又自顧自的說了下去:“驥哥兒的周歲就快到了。大伯父有意將驥哥兒的周歲宴辦的熱鬧些,大伯母也想趁著這個機會,多邀請一些名門閨秀登門。你那天可得睜大了眼睛好好看看,替我挑一個美麗又賢惠的二嫂。”

眼看著陳元昭的眉頭皺的越來越緊,陳元青忙改口:“到時候,紀家的表姐妹們也會來。二哥也能親眼看到瑾表妹了。她長的十分美麗,性子又溫婉可愛,我敢保證,你見了也一定會喜歡她的。”

呸呸呸!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子。雖然家世稍微低了些,不過,其實我也不算很優秀,她和我正好相配。二哥,到那一天你仔細看看她,‘順便’在我娘面前說幾句好話。”

陳元青滿眼期盼地看著陳元昭。

他自幼喪父,母親陶氏對他管教嚴格期許甚高,一心想為他說一門好親事。十有是看不上許家的。他想娶許瑾瑜,陶氏那一關是最難過的。他需要支持者。

這個人,當然非陳元昭莫屬。

陳元昭雖然性子冷了點臉上的表情少了點話也少了點不過,對他一直都很好。只要他張口相求,陳元昭一定不會拒絕。

可這一次,陳元青料錯了。

陳元昭神色冷然,拒絕的乾脆利落:“我不會幫你的忙。”

陳元青先是一愣,很快又腆著臉央求:“二哥,你就幫我這一回。我長這麼大了,還是第一次求你。對你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可對我來說卻很重要!你一定要幫我。”

“她不適合你,二嬸娘也不可能同意這門親事,你趁早打消這個念頭。”陳元昭目光冷冽,聲音低沉:“京城多的是才貌雙全的名門閨秀,你喜歡誰都可以,以後別去見她了。”

說完,便轉身離開。

陳元青呆呆地站在原地,一臉挫敗和無奈。

不過,他很快又振作起來。

二哥不知是從誰的口中聽說了瑾表妹,對她生出誤會存了偏見。等親眼見了她,二哥一定會改變看法。

瑾表妹是天底下最美麗溫柔可愛的女子。

此刻的許瑾瑜,心情同樣復雜。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陳元青活潑爽朗,又對她一片深情,若是日後嫁了這樣的夫婿,他一定會全心全意的待她好。

可是,安國公府滿門覆滅的陰影徘徊不去。她沒有別的選擇。

“妹妹,你怎麼一直都沒說話?”許徵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說起來,他對陳元青的態度確實稍微過分了一點點。

許瑾瑜定定神,映入眼簾的是許徵有些緊張忐忑的俊顏,不由得莞爾一笑:“大哥,我怎麼會生你的氣。其實,我也覺得應該和元青表哥保持距離。我心中坦坦蕩蕩,別無所想,可元青表哥未必沒存著心思。落在別人眼中,只怕會傳來閒言碎語。我是待字閨中的姑娘家,閨譽名聲要緊,自然要處處留心。”

許徵聞言鬆了口氣:“你能想通這一點就好。說實話,我也不算討厭陳元青。不過,他若是真的對你有心,就該和家中的長輩商議,正經的請人來說和提親。總這麼巴巴的跑來見你算怎麼回事?”

這才是最令許徵生氣的地方。

陳元青現在的行為算什麼?

輕浮肆意,沖動冒失!若是傳出去,就是許瑾瑜也會被人看輕幾分。

許瑾瑜心里一暖:“大哥,我知道你是全心為了我著想。你放心吧,我心中有數,不會做出令許家的蒙羞的事情來!”

她會竭盡全力的救他一命,償還他的救命收容之恩。可這其中並不包括要嫁給他。

人都是自私的。她也不能免俗。重活一世,她要守護母親兄長,要報仇雪恨,要好好的活下去。

他的情意,她注定要再次辜負了!

對不起了,陳元青。

許瑾瑜下定了決心之後,心中既覺得愧疚酸澀,又一陣釋然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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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意外

之後幾天,許瑾瑜和紀妧見面,兩人都很有默契的沒提當日的事。

時下風氣對女子不算嚴苛,小門小戶的女子拋頭露臉是等閑事。不過,勛貴府邸的千金閨秀們大多矜持端莊,和男子私下來往是會被人恥笑的,更不能流露出傾慕私相授受。

也因為如此,顧采蘋的行徑才讓人格外的瞧不起。

陳元青對許瑾瑜心生傾慕,其實不算什麼。不過,一旦傳了開去,對許瑾瑜的名聲有損。還是少提為好。

紀妧得了新琴譜之後,愛不釋手,連著幾天都在練琴。紀妤一肚子草包,根本不懂欣賞。聽到半途就找了個借口溜了。

紀妧樂得專心練琴,偶爾和許瑾瑜交流切磋幾句。兩人相處日久,十分相得。不僅是紀妧,就連許瑾瑜也在心中暗暗唏噓。

為什麼紀妧偏偏是紀澤的親妹妹?

將來總有一天,她要揭露紀澤和小鄒氏的奸情,讓紀澤身敗名裂失去一切!到了那一天,她要怎麼面對紀妧?

原本她還打著算計紀妧的主意,想利用紀妧來對付小鄒氏。可現在卻實在生不起這個念頭了。

“瑾表妹,當日在宮里,安寧公主讓你為她繡一方帕子,到今天正好半個月了。你帕子繡好了沒有?”紀妧含笑問道。

許瑾瑜笑著嗯了一聲:“前兩日就繡好了。只等著公主派人來取了。”

紀妧聞言笑道:“安寧公主既是特地說了,一定會記得派人來拿帕子。以她的性子,必然會有豐厚的賞賜給你,不會讓你白白辛苦忙碌。”

許瑾瑜眨眨眼,俏皮的一笑:“你怎麼也不早點提醒我。早知道如此,我就多繡幾個帕子,說不定能多得些賞賜呢!”

紀妧被逗樂了,正要說什麼,書琴一臉喜色的匆匆過來了:“小姐,汀蘭院那邊派人送了信來,說是宮里來人了,讓你和表小姐現在就去汀蘭院一趟。”

說曹操曹操就到!肯定是安寧公主派人到府中來了。

許瑾瑜和紀妧對視一笑。

兩人一起到了汀蘭院。

小鄒氏和鄒氏都在,紀妤也來了。

一個穿著碧色宮裝的宮女正含笑而立。這個宮女年齡不算小了,約有二十四五歲,相貌端莊,氣質出眾。

小鄒氏笑著介紹:“瑾娘,這是安寧公主身邊的貼身宮女雪晴。”

雪晴笑著福了一福:“奴婢見過二小姐,見過許小姐。”

雪晴是安寧公主身邊的掌事宮女,平日就是在宮中的嬪妃娘娘們面前也頗有些體面。紀妧忙笑道:“雪晴姑娘快免禮。”

許瑾瑜側過身子,只受了半禮。

雪晴看在眼里,對這位許家表小姐生出了幾分好感,笑著說道:“公主殿下打發奴婢來問上一問,不知帕子可繡好了?”

許瑾瑜微微一笑:“兩日前就繡好了。我這就命人取來,請雪晴姑娘帶給公主殿下。”

雪晴卻出人意料地答道:“許小姐誤會了。公主殿下只讓奴婢來問一問,並未讓奴婢將帕子帶回宮。”

許瑾瑜怔了一怔。

雪晴也沒賣關子,很快就說明了來意:“公主殿下打算明日親自到侯府來做客一天,到時候許小姐親自將帕子給公主殿下也不遲。”

什麼?

許瑾瑜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為了區區一個帕子,安寧公主要親自到威寧侯府來?!

別說許瑾瑜了,就是小鄒氏等人也都愣了一愣,一時反應不及冷了場。

雪晴在宮中待了多年,門面功夫極佳,不管心里在想什麼,臉上卻半點不露,笑吟吟的繼續說道:“公主殿下怕來的冒昧叨擾,因此特地派奴婢先來侯府一趟,向夫人和諸位小姐說一聲。”

小鄒氏此時總算反應過來了,忙堆起笑臉:“公主殿下肯駕臨,是我們侯府的榮幸,何來叨擾之說。”

雪晴含笑應道:“奴婢回宮後,一定將夫人的心意轉告公主殿下。”

雪晴來意達成,並未久留,很快便告辭回宮去了。

“娘,明天安寧公主真的要來我們侯府做客嗎?”雪晴一走,紀妤便迫不及待的追問。

安寧公主身份尊貴,平日極少出宮。雖然和紀家幾位小姐是嫡親的表姐妹,見面的次數卻不多。這麼專程到侯府來做客,可是正兒八經的第一回。也怪不得紀妤這般興奮雀躍。

就連小鄒氏也是笑容滿面:“公主殿下特意讓雪晴來說過了,自然不會是假的。”

又看向許瑾瑜,語氣前所未有的柔和:“瑾娘,公主殿下要的絲帕你已經繡好了吧!”

許瑾瑜笑著嗯了一聲。心里暗暗揣度起安寧公主此舉的用意。

然而,思來想去卻不得其解。

小鄒氏思忖片刻說道:“公主殿下前來做客,此事不宜張揚。我會讓廚房準備些精致的糕點,再讓人去買些新鮮的瓜果來。沉香閣最清幽雅致,到時候你們三個就陪著安寧公主在沉香閣待上一日。”

紀妧和許瑾瑜都無異議。

紀妤卻不樂意了:“為什麼要去沉香閣?去我的清芷苑不行嗎?”

小鄒氏瞪了過去:“妧姐兒比你年長幾歲,說話行事沉穩仔細,不會出什麼差錯。若是去了清芷苑,你能保證招呼好安寧公主不出半點差池嗎?”

紀妤被噎的啞口無言。

小鄒氏不理會紀妤,親切的對紀妧說道:“妧姐兒,明日就勞煩辛苦你了。”

紀妧淡淡一笑:“母親嚴重了。安寧公主既是貴客,也是我嫡親的表妹。她來做客,由我出面招呼理所應當。”

鄒氏也拉起許瑾瑜的手,殷殷叮囑:“瑾娘,明日公主來做客,你可要打起精神來。”這樣的機會可實在難得。趁機和安寧公主結交成為好友,可是好事一樁。

許瑾瑜柔順的應道:“娘,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明天她一定會睜大了眼睛,找出安寧公主親自來侯府的緣由。

鄒氏壓根沒聽出許瑾瑜的言外之意,一邊絮叨著要注意的事,一邊暗暗盤算著。

安寧公主和秦王是同胞兄妹,許瑾瑜若是和安寧公主交好,央求安寧公主在秦王說說情,說不定許徵就能入了秦王的眼。如果能投靠秦王,許徵將來的仕途之路也會走的更高更遠。

知母莫若女。

許瑾瑜只看鄒氏熠熠閃亮的眼眸,就猜到了鄒氏在想什麼。

一切都為了許徵!

只可惜,這一次鄒氏注定要失望了。她非但不會按著鄒氏的心意去做,還會讓許徵也離秦王兄妹遠遠的。

安寧公主即將到侯府來做客的事,很快就在府中上下傳開了。

許徵得知此事後,也有些訝然。腦海中迅速的閃過安寧公主那張圓圓的俏臉和一雙靈活的大眼:“這個安寧公主為什麼忽然會到侯府來做客?該不會是特地來取你繡的那方絲帕的吧!”

許瑾瑜在許徵面前,也不用裝模作樣了,皺了皺秀氣的眉頭說道:“堂堂公主,什麼樣珍貴稀罕的東西沒見過。雙面繡的帕子雖然精致特別,也不至于親自登門來取帕子。不過是個幌子罷了。可我思來想去,也想不出她特地跑到侯府來是為什麼。”

許徵深以為然,想了想說道:“你明天多加小心。沒弄清安寧公主的來意前,說話要格外的謹慎。若是聽著安寧公主話音不對,或者她提出了什麼過分的要求,你可別理會。公主我們確實招惹不起,總能躲得起。”

和鄒氏的叮囑截然相反。

許瑾瑜心里暖暖的,笑著點頭應下了:“大哥你就放心好了,我會諸事小心的。”

許徵哪里放心得下,暗自想著,明日厚著這張臉也要待在許瑾瑜身邊。

第二天巳時正,安寧公主蒞臨威寧侯府。

威寧侯府開了正門,小鄒氏領著眾人在正門口相迎。

安寧公主並未擺出公主出行的儀仗,乘了宮中的馬車前來,身邊伺候的宮女也比平日少了大半。只帶了八個宮女外加四個嬤嬤而已。

安寧公主今日顯然格外裝扮過了,一襲粉紅色的宮裝,映襯的她格外白皙,臉上還上了一層薄薄的妝容,遮住了幾分青澀,長長的秀發挽起,只余下兩縷發絲垂至胸前,顯出了少女的姣美動人。

“妾身見過公主殿下。”小鄒氏恭敬的行禮。

許瑾瑜等人也隨著小鄒氏一起行禮。

“諸位不必多禮。”安寧公主的聲音清甜悅耳:“我今日前來是做客的,你們不用太過拘泥。不然,我可現在就上馬車回宮去了。”

平易隨和俏皮可愛,讓人瞬間就生出好感來。

小鄒氏笑道:“好,一切都聽公主殿下的。若是有什麼冒昧失禮之處,還請公主殿下見諒才是。”

簡單寒暄兩句,眾人眾星捧月一般迎著安寧公主進了府。

安寧公主妙目流盼,目光迅速地掠過許瑾瑜身邊的許徵。只短短一瞬,很快又移開了目光。白嫩的臉頰飛起淡淡的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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