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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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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丁墨]莫負寒夏《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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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3 16:07:28 |只看該作者
第60章

  接到木寒夏的電話時,孫志正在洗手間。他還處於即將翻身的狂喜中,聲音都是高亢地:「木經理,嗯!我是跟林總在一塊呢。他喝得有點多,大概沒聽到。」

  電話那頭,木寒夏正撐著傘走在雨中,一聽心中又有些牽掛:「他喝多了?」

  孫志「哎」了一聲說:「沒事!今天的酒喝得值啊,木經理跟我說,錢籌到了!一位投資公司的老總肯入股幫忙了!還是林總的關係廣啊。3個億,明天就能到位。哈哈,木經理,沒事了!等錢到位了,我們再給張亦放那個老狐狸鬥!媽的,來日方長,你說這是不是好事?林總今晚肯定也要給你說的,我搶先說了,哈哈。」

  木寒夏一愣,旋即笑了出聲:「真的?錢籌到了?」

  「千真萬確。他們還在飯桌上呢。」

  木寒夏只覺得渾身一輕,雖說伯特今天最終也沒給她一個答覆,令她有些遺憾。但沒關係了,不重要了。他,脫身了。

  木寒夏的嘴角一直翹著,說:「你們在哪裡吃飯?我現在過來?」

  孫志想了想答:「也好,我看也快結束了。而且林總是有點喝醉了。你正好接他回去。」他說了地址。

  孫志是在林莫臣進軍房地產後,才進入風臣的。所以壓根不知道林莫臣跟薛檸曾經走近過。否則他絕不會讓木寒夏今晚過來接人。

  ——

  夜幕深沉。

  林莫臣倚在酒店僻靜的走廊上,慢慢地抽著一支煙。

  煙是剛剛,在樓下買的。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包間裡,飯局還在繼續。他需要出來,讓頭腦清醒一下。

  站了一會兒,身後響起輕盈的腳步聲。

  薛檸站到了他的身旁,跟他一起看著夜雨。她今天喝的比他還多,喝得灑脫,喝得立場分明。以至於現在臉頰和脖子都是紅透的。

  「沒想到你也抽煙。」她說。

  「嗯。」林莫臣緩緩地吐了口煙圈出來,笑了,「怎麼,意外了?」

  「還好。」她笑了,「你抽煙並不讓​​人討厭,反而讓人覺得更像個男人。」

  林莫臣笑了笑,沒說話。

  薛檸側頭,看著他。看著他的眉目輪廓。過了一會兒,問:「Jason,你在想什麼?」

  林莫臣靜了靜,眼睛依舊看著前方,答:「在想一個人。」

  薛檸看著他,沒動。然後輕輕伸手,握住了他的胳膊。

  林莫臣側頭看著她。

  「Jason,給我和你,一個機會。」她說。

  林莫臣沒動,也沒說話。兩人站得本來就近,她纖細的身軀輕輕靠在他高挑的身體上,柔白似玉的手指,輕輕扣在他的衣袖上。

  然後她轉身面對著他,約莫是不勝酒力,踉蹌了一下。林莫臣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她笑了笑,伸手輕輕地,抓住了他胸口的襯衣。

  「Jason,我愛你。不是喜歡,是愛。」她緩緩地說,那雙流光溢彩的眼睛,此刻竟有些溫柔的水光,「我在美國求學時,就聽說過你,沒有任何一個華人像你一樣,那麼年輕,就讓整個商圈震動。還有一次華人圈子聚會,我們倆都在。我那時才知道,你是這麼有個性的一個男人。但是你根本沒有註意到我。Jason,我是一個很驕傲的人,跟你一樣驕傲。我從來沒有追求過男人,我也不會追求男人。可是聽說你回國,而且也來了霖市,我就想接近你。」

  林莫臣看著她,不說話。

  「你也對我有感覺的對不對?否則一開始那段時間,你不會跟我來往的。」她輕聲說,「只是後來,你選擇離開。為什麼,為什麼你不肯再試一試?我們兩個人,這麼合適。我們倆明明才是一類人,你知道的,你什麼都知道。可是你假裝看不到。」

  林莫臣握住她的手,從自己胸口拿開,低聲說:「Serena,你喝醉了。我送你進去。」

  薛檸搖了搖頭,反而握住他的手,仰起臉看著他:「不,莫臣,莫臣,是你一直在逃避。人生的路,你真的想清楚了?她真的比我更適合你?你內心渴望的,明明是另一條路。跟我這樣的人,一起走的路。你知不知道,連我父親都很欣賞你,他只有我一個女兒,如果我們在一起,今後整個薛氏,都可以是你的後盾啊。我也會是你最堅強的後盾。那時候,張亦放這種人,算個什麼東西。你這麼有才華,有理想,缺的只是資源和機會,等那時候,你抬抬手指,就能置張​​亦放於死地。怎麼會像現在這樣,你這樣的人,怎麼會被這種人,逼得走投無路?」

  她的眼淚掉了下來,掉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林莫臣一直看著她,眼眸靜深如海,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有他額頭的青筋,輕輕地跳動著。

  薛檸此時又心疼又難過,酒意陣陣往腦子裡冒,她的身體軟在他懷裡,軟成了一團水。她的眼睛裡,只有深深愛慕的情意。

  「莫臣,我能給你,一切你想要的。」她輕聲說,「我也能給你愛情,最好的最真的愛情。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愛我。哪怕先嘗試著,來愛我,好不好?」

  林莫臣一動不動。

  薛檸踮起腳,抬起頭,緩緩地靠近他的唇。

  ——

  木寒夏在飯店大堂等了一會兒,就問侍者:「洗手間怎麼走?」

  「在二樓。」

  二樓正是包間所在,不過木寒夏不打算去打擾他們的飯局。上完洗手間,她慢慢地踱出來。外面是一條幽靜的走廊,沒有什麼人。

  想到林莫臣即將翻身,她忍不住又笑了。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拐角處,隱約有人影。她還沒走過去,就聽到一個有點耳熟的聲音:「……哪怕先嘗試著,來愛我,好不好?」

  木寒夏停住腳步。

  她靜靜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從牆後走出來。

  燈光柔和寂靜。他站在窗台邊,一隻手撐在窗台上,另一隻手摟著她的腰。她幾乎整個人都依偎在他的胸膛裡。他們近乎熱烈地親吻著,他英俊的側臉沒有任何表情。而她仰著臉,眼中有依稀的淚,任他肆意親吻。走廊裡只有她輕微的喘息聲。

  木寒夏站在原地,沒有動。

  忽然之間,她的腦子裡一片空白。明明看著那兩個人,卻好像在看一齣靜止的戲。這感覺似曾相識,是高考前夕那一晚,她接到母親病危通知書時的感覺。

  那一刻,她想死。

  她的耳朵裡,忽然什麼也聽不到了,只聽到自己乾涸的呼吸聲。她怔怔地望著他們,身體難以移動。

  像是若有所覺,林莫臣緩緩地,抬起了頭,看見了她。

  他目光一震。

  而他懷裡的薛檸,絲毫未覺,只是低啜著靠在他身上。

  兩個人,靜靜對視了一瞬間。

  木寒夏低下頭,轉身快步離去。

  起初,她走得還很穩。漸漸地,她越走越快,走下樓梯,走出大堂,打著傘衝進了雨裡。她一直走一直走,天是黑的,馬路上車是多的。這繁華城市裡,到處都是高樓,到處都是路人。她看著雨水一條一條,沿著路面流淌著。流到她的腳下,流進不知何處的陰溝裡。

  忽然間,她淚流滿面。她已看不清這雨,看不清這陌生而熟悉的城市。她不知要往哪裡去,她就像突然失去未來的迷途者,她再也不知道往哪裡去。

  她沿著這條幽黑的路,一直一直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雨停了,路燈朦朧。她站在鬧市的正中,卻不知身在何處。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起初,她不接。可它一直不依不饒地響著。最後她拿出來打算關機,卻看到一個陌生的號碼。

  靜默良久,她接起:「喂?」

  她的聲音,很乾,很苦。

  但電話那頭的人,並未察覺。伯特略帶傲慢和戲謔的聲音傳來:「Summer,明天下午兩點,創業咖啡館,老位置見。」

  「……幹什麼?」木寒夏緩緩地問。

  伯特有點不滿意她的冷漠,但還是輕哼一聲說:「誰知道呢?或許只是無聊,或許是有人回心轉意了,想要給你一個拯救愛情的機會呢。」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裡還是有了笑意。

  「……好。」木寒夏答。

  電話掛斷,她抬起頭,看著深濛濛的天。忽的笑了,哭著笑出了聲。

  ……

  很久以後,有人問她:你遇到過真正的愛情嗎?

  她說:遇到過。

  然後呢?

  然後,它離我而去。

  在我毫無防備的時候。

  他離我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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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3 16:07:45 |只看該作者
第61章

  這一晚,林莫臣睡得很久、很沉。

  醒來時,頭陣陣宿醉後的鈍痛。窗外,依舊在下雨,陰沉沉宛如夜幕。

  他靠坐在床頭,腦海中也逐漸浮現,昨晚發生的事。

  木寒夏轉身離去後,他推開了薛檸。薛檸當時目光怔然,十分柔弱的姿態。

  他卻說:「抱歉,我有些不舒服。」

  薛檸不出聲。

  他繞過她,直接下樓。

  樓梯上,居然還站著一個人——程薇薇。不知她是何時到的。但是林莫臣沒理她,直接走了過去。

  然而樓下,大雨瓢潑,道路四通八達,早已沒有她的身影。

  ……

  林莫臣揉了揉眉心,從旁邊拿起手機,翻到她的名字,在黯淡的光線中註視著。

  忽然唇角微勾。

  打過去,說什麼?

  說昨天他是醉了?還是說太多的情緒令他衝動?抑或是說,男人諱莫如深的那一點自私的心?

  焦躁如同房間裡的濕意,在他心中發酵。他面無表情地坐著,抓起手機就狠狠砸在地上。

  靜默。

  一個男人最深的靜默。

  生意、資金、敵手、母親、薛檸……很多人和事在他腦中掠過,最後,卻又定格在她的笑靨上。

  她初來北京時,站在綴滿落霞的窗前,對他微笑的樣子;她在荒原般的草地上,哭著對他說,他從不推開門看見她;她在漫天煙火和雪花中,抬起頭,紅著臉微笑……

  林莫臣忽然覺得胸腹中微微發疼,起身下床,把手機又撿了回來。

  他站在窗前,看著雨。腦海中最中浮現的,是她昨晚站在那裡,望著他的表情。

  那雙悲傷的、安靜的眼睛。

  她會離他而去。這個念頭,忽然無比清晰的出現在林莫臣的腦海裡。他拿起手機,他的臉色陰沉至極,他只發了一條短信出去:

  「寒夏,回來!」

  回我的身邊來。

  ——

  木寒夏拿起手機,看著那條短信,然後慢慢放下了。

  她低頭喝著咖啡,任那微​​苦的味道,在胸腔慢慢蔓延開。過了一會兒,她看著手錶:2點50了。伯特還沒來。

  她露出些許苦澀的笑。果然,還是不會來的啊。

  是又改變了主意,還是真的就像他昨天所說,只是無聊的戲弄她而已?

  不過,不重要了。

  他已經,不需要了。

  想到這裡,微酸的濕意,浸進眼眶裡。但是她的心就像墜入泥潭的石,已經沉下去了。那裡一片麻木,連她自己都觸碰不到了。

  她起身打算離開,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推門走了進來。

  木寒夏微怔,看著程薇薇徑直走到自己面前坐下。

  木寒夏沒說話。

  程薇薇依舊容顏嬌麗,衣冠楚楚,但是臉色似乎也有一絲蒼白。她抬手叫了杯咖啡,然後說:「我昨晚也在那家酒店裡,看到了他們在一起。」

  木寒夏依舊沉默。

  程薇薇笑了笑,說:「沒想到,他最後既不屬於你,也不屬於我。他是太有野心的男人,原來我們,都留不住。」

  木寒夏猜想她是尾隨自己到了這裡,卻不知道程薇薇這些話,到底是覺得跟她同病相憐,還是故意來奚落挖苦。但木寒夏確實感覺到,那刻意壓抑的鈍痛,再次如一股霧氣,瀰漫心頭。

  木寒夏非常冷漠地回答道:「程薇薇,我和他怎麼樣,不關你的事。」

  程薇薇愣了一下。

  她今天的確是尾隨木寒夏過來的,就像昨晚尾隨林莫臣去酒店一樣。她承認自己有些情緒失控,但她縱容自己做這些發洩混亂的情緒。

  只是,木寒夏此刻的態度,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記憶中,最初的在江城的木寒夏,即使性格依舊坦率明快,卻也是溫和而卑微的。程薇薇甚至還記得重逢那一天,她微微佝僂著背,提著兩大袋飲料離開的樣子。可現在,她的身上哪裡還有半點謹小慎微的氣息,她抬著頭,儘管眼眶微微發紅,但眼神鋒利、語氣淡漠,竟自有一番沉穩冷傲氣度,看得程薇薇心頭微驚。

  是林莫臣,讓她變成了現在這樣的人麼?

  這個認知令程薇薇的感覺非常差。於是她的心也冷下來,不冷不熱地笑道:「是,是不關我的事。不過,他是我的師哥,我總是要關心他的。其實你也不用現在這個樣子,不必傷心。他是喜歡你的,說不定還是希望你跟著他。薛檸是豪門名媛,我看她也不一定會在意有小小的一個你存在。你還是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我不同。再怎麼說,程家雖然遠不如薛家,但我也不可能跟著他做小。我樣樣都爭不過薛檸,只能放棄了。」

  滿以為這番話會令木寒夏更加傷心難過,誰知木寒夏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過了一會兒,忽然慢慢地笑了:「程薇薇,你才是最可憐的人。」

  「你!」程薇薇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木寒夏卻不打算再與她糾纏,看了看錶,已經3點10分。她等不來了。

  她起身離開,沒有回頭。

  程薇薇坐在原地,打算喝完這杯咖啡就走。

  過了一會兒,卻有個年輕的西裝革履的外國人,走到她面前:「MissSummer?」

  程薇薇一愣。

  外國男人非常溫和地笑了,用英語說:「抱歉,來晚了,是不是等了很長時間?是伯特先生命令我來的。我是他的首席助理傑克,帶來了給風臣的8000萬美金投資。但是……」他的眼眶有些濕潤:「伯特先生,你大概見不到了。」

  程薇薇靜默不語。

  ……Summer?

  她有印象,似乎是木寒夏的英文名。

  8000萬……美金?

  她抬起頭,緩緩地問:「怎麼回事?」

  ——

  木寒夏走出咖啡館不久,就接到了好友何靜的電話。

  「SummerSummer!」何靜現在也故意打趣,叫林莫臣給她起的這個英文名,「你在做什麼啊?」

  木寒夏很平靜地答:「在走路。」

  何靜並未立刻察覺她的情緒不對,而是絮絮叨叨跟她說自己的近況:她覺得幹營業員沒前途,也把工作辭了。現在拿了積蓄出來,又跟家裡借了部分錢,打算租個門面開店。

  木寒夏走在清冷的雨中,忽然心裡就聽得暖暖的,說:「嗯,好。我支持你,如果需要幫忙,記得跟我說,盡我所能,給你拿一部分的錢。」

  何靜還是察覺了她情緒的不對勁,靜了下來,輕聲問:「阿夏,你怎麼了啊?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木寒夏欲言又止。

  風臣的一夜將傾,商場的血腥殘酷,她的痛和恨,要怎麼跟這個最好的、還快樂單純著的朋友說?

  最後,她只是溫和地說:「阿靜,我要出國了。最近。」

  何靜「啊」了一聲,說:「你拿到錄取通知了?」

  「不,還沒有。」她答,「但是我想一定會拿到。」

  她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平靜自信,​​可何靜聽得心裡卻莫名有些發慌,她連忙問:「阿夏……你,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木寒夏靜了好一會兒,說:「沒有,沒什麼。我只是,選擇了人生的另一條路了。」

  何靜忽然伸手摀住自己的嘴,她突然為她覺得難過。

  「那……林莫臣呢?他怎麼辦?」

  過了好半天,才聽到木寒夏的聲音:「我本來也以為,會捨不得他。」

  ——

  「伯特先生的病情,其實一直在惡化。」傑克徐徐向程薇薇解釋原委,「你與他相處的這些天,相信你也有註意到他的異常。畢竟這些天,他也沒有跟別的人有過接觸。他說過,這是你們中國人所說的緣分。」

  程薇薇慢慢喝著咖啡,沉默不語。

  「昨天夜裡,伯特先生的病情突然加重,陷入深度昏迷,緊急入院治療。他的夫人已經不允許他到處瞎逛了。」傑克露出無奈的笑容,「他們會在今天下午飛赴美國,接受最好的治療。但是按照醫生所說,病情很不樂觀。不知道,還會不會醒。」

  程薇薇說:「我表示遺憾難過。」

  傑克笑了笑說:「謝謝你Summer小姐,伯特先生也讓我對你說:不要再難過了,一切風雨都會過去,奇蹟已經降臨了。伯特先生昏迷前,已經簽署總裁令,8000萬美元的投資,會在2天內註入風臣公司。我的同事,現在應該已經打電話通知風臣公司和林莫臣先生,簽訂合作協議了。而我是受伯特先生囑託,專程趕來通知你這個消息。因為他說這是你們兩個人的約定。下面,讓我們一起去風臣公司,好嗎?」

  然而出乎傑克的意料,面前的女人沉默了很久。

  然後她才淡淡一笑,說:「好,我跟你去。不過傑克先生,我不喜歡不太親近的人,叫我Summer。以後你還是叫我的中文名字吧,程薇薇。」

  傑克一怔,心想伯特先生之前說過,Summer是個非常漂亮又可愛的中國女孩,會在靠窗的第三個卡座等著他。但眼前的女人,雖然漂亮,卻令人覺得冷傲不太可愛。不過,他想,伯特先生的品味一向奇葩,於是也就不覺得奇怪了。

  「好的,程薇薇小姐。」

  -------

  作者有話要說:說兩句。這篇文是我兩年前就構思好脈絡的。故是最初的靈感,就是最近幾章的內容。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寫作衝動?我想大概源於自己親身職場經歷。

  回想我畢業後工作過的兩家企業,因該算優秀。招聘人員時,第一輪小組面試就是在10個北大清華畢業生裡挑一個,有的甚至整個小組全軍覆沒。然而就是在這樣的企業裡,我們還會見到望塵莫及的男人。他年輕、驚才絕艷,出眾的商業才能、城府和野心,是我們普通職員無法想像的。然而這樣的男人,真的讓你覺得看不透,你看不到他的真心,你只看到他在利益間遊走,你也聽說過他諱莫如深的辜負。

  你們說這本書是我的書裡最現實的。其實現實的是生活,書裡的才是童話。

  現實裡那樣的男人,縱然擁有我們無法企及的財富地位,但他真的過得幸福嗎?

  至少在書裡,他和她還可以團聚。還可以看清人生真正重要的東西。我們每個人都是生命中迷路的人,也希望你們陪迷路的林莫臣和木寒夏,一起走到最後。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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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3 16:07:57 |只看該作者
第62章

  木寒夏沒想到,電梯門開,迎面就望見了林莫臣。

  酒店長長的走廊,她在這頭,他在那一頭。

  兩人都有片刻的沉默。然後她邁出電梯,而他也直視著她,大步走過來。

  木寒夏移開目光,面色平靜地朝前走。錯身的一剎那,胳膊被他抓住。

  「這一夜去哪裡了?」他問。

  「沒去哪裡。」她答,「林莫臣,我很累,想回房間休息。」

  他盯了她幾秒鐘,聲音輕柔:「我剛接到電話,有另一家投資公司願意入股風臣,5億多的資金。我現在先去簽約處理,你在房間裡好好休息,等我回來。」

  木寒夏一愣,唇角勾起,情緒難辨。

  「去吧。」她說。

  林莫臣握著她的手沒動,這時他的手機卻響起。他一直盯著她,掏出手機接起:「喂,孫志。好,我馬上下來。」

  掛掉電話,他終於還是鬆開了她的手。

  木寒夏目視前方,徑直往房間走去。

  林莫臣走進電梯,在電梯門關上的一剎那,突然又伸手擋住,卻只看見前方的她,頭也不回地走進房間,關上了門。

  ——

  三個小時後。

  林莫臣和風臣的幾位經理,以及以傑克為首的幾位投資方代表,從風臣公司的會議室中走出來。雙方言笑晏晏,握手暫別。

  至此,風臣與MK投資公司的合作協議正式簽訂。8000萬美元的資金,將於2天內註入風臣,一解燃眉之急。同時,MK公司會在公司股權、分紅、其他投資拓展上,享有極優厚的權利。此外,有關部門也特意致電了解此事。因為引進外資投資,一直是地方政府大力推崇的,亦是經濟建設的任務之一。所以此後,風臣在霖市的發展,將享有各種政策優惠和綠燈,這是後話。

  送走了傑克等人,林莫臣轉身,就見程薇薇還坐在他的辦公室裡,等著他。

  他走進去,微微一笑:「謝謝你Vivian。我剛才聽傑克提了,這次投資,是你從中牽線搭橋、一力促成。我的確很意外,你會為我這樣做。你這次的情分,我一生都會銘記於心。今後你的永正,我也會傾我所能,相助相報。」

  從他嘴裡說出「一生銘記於心」這樣的話,是非常難得的。而「對永正相助相報」的承諾,更是令程薇薇心頭一喜。但是她又有些茫然。因為經歷了這樣大的起落,今日簡直是鹹魚翻身,可眼前的林莫臣,看起來並沒有太多喜悅之色。他是在微笑,但是笑得異常平靜。那份靜,是從眼底深處透出來的。是他骨子裡透出來的。

  那個女人在改變。他,也在改變。

  這種宿命般成雙成對的感覺,而她程薇薇終究不過是個被隔離在外的旁觀者。這感覺令她非常不舒服。

  她緩緩地笑了,說:「Jason,你說哪裡的話。我是心甘情願的幫你,不求任何回報。」

  林莫臣靜靜地看了她幾秒鐘,然後伸出手,與她相握:「我們會是永遠的朋友。多謝。」

  程薇薇依舊笑著。

  林莫臣轉身離開。

  這樣冷清素雅的辦公室,再次安靜下來。屬於他的辦公室,桌上的黑色瓷杯,整齊的鋼筆,書架上乾淨分類的書。處處都有他的風格痕跡。程薇薇抬起頭,安靜地望著窗外終於放晴的藍天,她知道,這份愛情,她已徹底失敗了、放棄了。

  其實她也並沒有愛得非他不過。不過,她想,呵呵,木寒夏,這樣多好。他不會是她的,不會是你的,也不會是我的。

  他不會是任何一個人的了。

  程薇薇在這一天,搭乘夜班機,飛回江城。

  ——

  風臣與薛氏投資的口頭約定失效。孫志代表風臣,來與薛氏投資的人員進行協商溝通。而林莫臣和薛檸,坐在裡間的另一間會客室裡。

  「Jason,坐。」薛檸淺淺的笑,親自為他倒了杯茶,「這是我能在中國搜羅到的最好的龍井,嚐嚐。」

  林莫臣輕抿一口:「多謝。」

  室內燈光柔亮,會客廳裡裝飾得清雅奢華。兩人面對面坐在紅色細絨沙發上,靜靜地品著茶。誰都沒有半點那晚的脆弱、失態或者是動情。

  林莫臣的來意,之前薛檸已經得悉了。所以相比他,她更加沉靜不語。

  「Serena。」林莫臣的手輕搭在膝蓋上,開口,「謝謝你,在我落難時,伸手相助。我內心非常的感激。昨晚的事,要跟你說聲對不起。抱歉。」

  薛檸笑了笑:「你不用道歉,是我自己主動的。」

  兩人都靜了一會兒,林莫臣說:「你在我最需要時出現,帶來的是我渴望的一切。金錢、背景、復仇的機會、顏面……你和你的家世。我的確覺得,抗拒不了。然而你要的,不過是愛情,和像我一個這樣的男人。你給我陷阱,呵……我也給了你。」

  薛檸笑笑,慢慢地喝著茶。

  「我差不多該走了。」他站起來,微微一笑,「祝薛小姐今後依然一帆風順,得遇良人。」

  「等一下。」薛檸輕聲說,抬頭看著他,「如果,我說是如果,沒有MK公司的這筆投資,你會選她,還是選我?」

  林莫臣靜了片刻。

  然而薛檸沒想到,他說了一句令她徹底失望的話。

  「人生中如何『如果』的假設,都沒有意義。但是當我看到她的眼睛,我知道我不能失去她。」

  ——

  木寒夏沿著樓梯,徐徐往上走。天黑了,廊燈卻還沒亮。周圍昏暗一片。

  她走到房間門口,摸出門卡。這是一家便宜的快捷式酒店,今天下午在原來的酒店碰見林莫臣後,她轉頭就搬了出來。沒有告訴任何人。

  「滴」一聲,她無聲地刷開門。剛想進去,忽然緩緩地轉頭。

  身旁牆邊,站著個人。高高的個子,朦朧可見西裝輪廓。他的指間,竟然還燃著一點紅星。然後他把煙頭丟在地上,踩熄了。

  不知他在這裡站了多久。但是木寒夏頓時明白,今天下午他離開酒店後,必然派人盯著她的動向了。他的心機從來不會少。

  木寒夏轉過臉去,閃身就往房間裡走。他一伸手就抵住了門,人也跟了進來。木寒夏還未來得及有任何反應,他已反手關上門,從背後抱住了她。

  木寒夏只覺得身上一陣熱,又一陣冷。黑黢黢的房間裡,她被鎖在他的臂彎中,全身竟頃刻如同灌了鉛,想動,可是不能動。艱難。

  他只輕輕開口,說的是跟短信裡相同的話。

  「寒夏,回我的身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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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他說:「寒夏,回我的身邊來。」

  木寒夏的眼裡,慢慢滲出淚。黑暗中軀體相貼,她的聲音卻很平靜:「林莫臣,你知不知道,那天我有多難受?」

  他沉默著。

  然後他把她的身體扳過來,壓在了牆上。他低頭看著她,兩個人的臉隔得很近很近。

  這樣的逼近,令木寒夏無所適從。她側頭避開,輕聲說:「可是我難受,後來一想,還不能怨你。風臣要倒了,我們誰也無力回天。破產、坐牢……這些你一個人承擔,從不對我說。那筆錢,你媽媽也是連帶責任人,她搞不好也要坐牢。這兩天,我也問過自己,如果換成我,要怎麼抉擇?難道等著自己和媽媽去坐牢……」說到這裡,她忽然悲從中來,說不下去了。

  林莫臣一直盯著她。昏暗中,她看到他眼裡的微光。卻不知是他眼裡的一點淺淚,抑或只是他的眸色。

  「對不起。」他說。

  木寒夏的眼中瞬間盈滿淚。

  他的臉覆下來。

  非常溫柔淺淡的吻。唇挨在一起,一點點的吮吸,一點點的舔弄。他的手也輕輕摩挲著她的長髮。這一剎那,木寒夏幾乎迷失。黑暗而清冷的房間,他的懷抱和手如此溫暖,令她不再孤獨無助。就像從前一樣,就像他從未離開過。

  一個念頭進入木寒夏的腦海裡:如果這個男人願意,他真的可以比這世上任何男人都要溫柔。

  溫柔噬骨。

  想到這一點,木寒夏的心中既哀且痛,幾乎是立刻從這溫柔泥沼中驚醒過來。她用盡全力,猛地推開了他。他退了兩步,站定。

  「林莫臣,我們算了吧。」

  他沉默著。

  這樣不動聲色的沉默,令木寒夏微微不安。但她還是說道:「你的事業,已經一帆風順,我祝你今後大展宏圖。我也會有別的去處。我們就當……從沒開始過。」說完這話,她的喉嚨就好像被什麼堵住了。

  「什麼算了?」他開口,「怎麼算了?」

  木寒夏胸中一痛,只覺得這房間一秒都待不下去,轉身就走。誰知他伸手就把她拽住,拉進懷裡重新抱住。她怎麼掙都掙不脫,最後不動了。

  他說:「我不會讓你離開我。」

  木寒夏的眼淚一下子掉下來,扯著他胸口的襯衣,低吼道:「林莫臣,你是什麼人呢?你想要就要,不要就不要?想回頭就回頭?你不想讓我離開,我就不能離開了?你是我什麼人啊?男朋友?還是前男友?可是我寧願從來沒跟你好過!你讓我看到那樣,你讓我看到那樣!我這輩子沒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我們還怎麼在一起?林莫臣我想我們是有緣無份,你走吧,別回頭了,走吧!」

  這些話也猶如寒霜般,刺進林莫臣的心。可他卻將她抱得更緊,幾乎要將她按進身體裡去。他這麼強勢,這麼決絕。木寒夏沒轍了,最後在他懷裡哭著說:「林莫臣,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

  他紋絲不動,木寒夏完全猜不出他心中所想。可等她的情緒慢慢平復下來後,他卻一把捉住她的手,說:「恨我也好,愛我也好。慢慢的原諒我。以後一切我都會做給你看,但是你不能離開。」

  木寒夏心頭一震。他說,以後一切會做給她看?

  她抬起頭,在昏暗光線中想要尋找他的眼睛。可就是這一瞬間的意志動搖,他卻彷彿準確察覺了,臉已貼近,與她緊緊貼在一起。

  「我愛你。」他輕聲說。

  木寒夏淚流滿面。

  他低下頭,重重地吻上來。

  從未有過,這樣疼痛的、熾烈的、糾葛的吻。他的手是最牢的枷鎖,將她困在懷中。木寒夏真的沒有氣力再推開他了,她抗拒著,卻又沉淪著。這個男人,他的氣息,他的一切,都像甜美的毒藥,令她如痛如醉,令她渾渾噩噩。

  也許是太過壓抑而強烈的情緒,令兩個人的氣息都漸漸混亂。木寒夏還迷迷惘惘的,林莫臣的慾念,卻無比清楚。他今生從未像此刻,這樣渴望得到一個女人。渴望用最親密、最原始的方式,深入她、佔有她、掌控她,令她無法再逃離。

  木寒夏被他放在了床上。

  「不……不要!」她嘶啞著嗓子說。可轉眼間,嘴就被他封住。她太無力,在他的懷裡,她真的太無力。他扣著她的雙手,沿著臉一路往下吻,先解開了她的上衣,肆意擷取。他的唇點燃每一處暗藏的火,瘋狂而無聲地煎熬著她。

  她整個腦子裡都是迷亂的。可身體深處,卻彷彿有另一種強烈的、肆意的衝動。她也想要他,想要拋開一切與他糾纏至死。想要狠狠地發洩,為這無法抗拒卻又令她無法臣服的人生。

  她伸開雙手,抱緊了他。林莫臣身子一頓,眼眸暗沉難辨。他伸手脫掉她的褲子,而他的西裝外套也已脫掉,只剩凌亂的襯衣。他沿著她的腰,開始往下放肆親吻。木寒夏渾身微微戰慄著,既想要,又想逃,雙手已攥成了拳。

  直至,他的頭完全俯在那一處,從未有過的激烈快感瞬間擊中木寒夏。這一幕的刺激實在太大,她從來沒想過會被他這樣極盡羞恥又極盡親密地對待。她一個激靈,突然清醒過來。

  她在幹什麼?

  既然已經決定要走,為什麼還要陪他一起編織這張情慾沉淪的網?

  木寒夏,你可真傻啊。

  你還是……捨不得他嗎?

  一股悲涼慢慢從她心裡冒出來,她的身體彷彿也冷下來。看著兩人交纏的身體,卻好像看到了他們注定分離的將來。

  「林莫臣,停下。」她說,「到此為止,我不要了,不要了。」

  林莫臣動作一頓。他終於也火了,扣住她的胳膊,冷冷地把她的話還給她:「你說停就停?你想放手,就要我也放手?」

  木寒夏胸中一堵。

  林莫臣靜默片刻,低下頭,輕輕吻她的臉。那吻無比溫柔,令木寒夏竟不能動。而林莫臣此刻,的確也受情慾煎熬著,他是個男人,在這種時候,他根本不想,也不可能停下來。他耐著性子,伸手又去觸碰她那處。修長的手指緩緩揉捏著探路插入。想要再次令她沉淪進來。

  木寒夏渾身一抖,低吼道:「不要!」

  她伸手想要掀開他,哪知這時林莫臣正好停下抬頭,她的手扇過去,「啪」一個響亮的耳光扇在他臉上。

  林莫臣沒動。

  她也怔住了。

  下意識想解釋自己並不是要扇他耳光,可嘴唇動了動,卻終究沒有開口。

  他慢慢直起身子,原本撐在床上的雙手也離開。

  「是我勉強了。」他說。

  木寒夏一動不動。竟覺得今晚兩人所有的交談,都不及他此刻這句平靜的話語,令她心如鈍刀慢慢劃過。

  他下床,拿起西裝,轉身離去,掩上了門。木寒夏抬手擋住自己的臉,然後拉過被子,將自己緊緊包裹住。

  昏暗的寂靜中,她伸手打開窗頭的一盞燈,然後淚水,慢慢地浸入了枕頭了。

  林莫臣。她在心裡說,林莫臣,我愛你。

  我真的,特別愛你。

  ……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十分鐘,也許只有兩分鐘。

  她聽到門口的響動,緩緩回頭。怔怔看著被推開的門,看著重新回到房間裡的那個男人。

  他在柔和的光線裡,凝望著她。眼眸深冷難辨。

  然後他丟掉手裡的西裝,一步步再次走近她。木寒夏看著英俊而沉默的他,心中突然如同醍醐灌頂般痛悟。

  這一生,她再也不會像這樣愛一個男人了。

  他的才華,他的野心。他的張狂,他的城府。他的無與倫比,他的無法觸碰。

  再也不會有別人了。

  今生今世,那麼短又那麼長的一生一世,他將佔據她所有的愛情,容不下任何其他人。她完了。

  她這一生,在被他放棄過以後,再也不會有兩情相悅的幸福了。

  她的淚水無聲流下。而不知她是否看錯,他的眼中竟似乎也有水光一閃而逝。他上了床,再次抱住了她。木寒夏也緊緊抱住他。此後她不再抗拒,任他慢慢地貼近、一步步佔有。他再次褪去她的衣衫,抱著她在燈下一寸寸親吻她柔嫩的肩、她的渾圓她的細腰。那些從未被男人觸碰過的美好之處。他一處處親吻下去,親遍她的全身,令她心甘情願在他懷裡軟成一汪水。窗外又下起了雨,淅淅瀝瀝落在離他們很近的玻璃上,夜晚的流光時常掠過。他就在這樣寂寥的雨夜裡,緩緩撫摸她最嬌嫩的地方,然後終於一寸一寸地進入她的身體。

  他在雨聲中,聽到她喘息的聲音。她雙目微閉,臉頰酡紅,似迷似醒。他卻始終深深凝望著她。最後他的聲音中也有了輕輕喘息,他的雙手不斷捏著她的嬌軀,幾乎令她生疼。兩個人的汗水都滾落在一起,他是那樣強勢而溫柔,一下又一下,令她終於徹底失控。而他直至最後一刻,直至她丟盔棄甲之後,才抽離她的身體。然後他把臉埋在她的長髮中,兩個人的低喘聲,交纏在一起。

  木寒夏伸出手,一寸寸撫摸他的臉和眉目。他抬眸看著她,任她摸了一會兒。然後他笑了,眉目是那樣的舒展。他反扣住她的手,然後一點點的,又開始親她纖細的脖子、她漂亮的鎖骨。他的吻太輕盈,也太挑逗,令木寒夏渾身再次微微顫抖。想要推開他停下,他卻連她的手指都咬,令她無所遁形。他是那樣的性感、慵懶又放肆,令她整晚都陷在他的掌控中。

  ——

  木寒夏醒來時,人還趴在他的身上。他似乎睡得很沉,手卻依然摟著她的腰。木寒夏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想起昨晚的放肆糾纏,只覺得如火炙烤,百味雜陳。她伸手拿過手機看時間,卻看到一通未接來電。美國打來的。

  她呆了一會兒,想要起身。誰知驚醒了林莫臣,他睜開眼看著她,然後又把她扣進懷裡:「幹什麼去?」

  「……我上洗手間。」

  他卻不放手,看著她,慢慢笑了。是那種真正愉悅的笑,淺淺的笑意,從深邃的眼眸深處透出來。看得木寒夏心裡發疼。

  「還疼不疼?」他問。

  「……嗯。」

  他低頭在她臉上親了一下,低聲說:「以後就不疼了。愉快,會更多。」

  這樣的私密的話語,令木寒夏的心都微微顫抖。可是……以後?

  他說以後。

  這時他鬆開了她,木寒夏木然地穿衣起身,去洗手間衝了個澡。等她輕輕推門出來時,卻見一室燈如豆,林莫臣這些天大約也是疲憊至極,再次睡著了。

  她披上衣服,到了走廊裡,再次翻看那個電話。恰好這時,他們又打了過來。

  「你好,木寒夏。」對方說,「恭喜你,通過了紐約大學的入學考試,並且獲得一筆獎學金。電子版的錄取通知,已經發到你的郵箱。紙面文件也會在今天寄出。我想,如果你願意,可以盡快辦理簽證了。」

  木寒夏:「謝謝你。」

  對方又問:「那麼,可以告訴我你大概幾月份會過來嗎?」

  木寒夏靜默不語。

  「Hello,木小姐?你還在聽嗎?Hello?」

  ……

  木寒夏抬起頭,窗外夜色烏沉,瓢潑大雨掩蓋了這世上所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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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3 16:20:18 |只看該作者
第64章

  餐廳裡,林莫臣和木寒夏相對而坐。

  當他抬起頭,就看到她夾菜時有些走神。

  「在想什麼?」他問。

  「沒什麼。」

  兩人都靜了一會兒,他伸筷夾了菜放在她碗裡,說:「這家餐廳的菜,你不是最喜歡嗎?怎麼不多吃點?」

  「嗯。」

  慢慢吃完他夾來的菜,她開口:「我想休息一段時間,不想去上班了。」

  林莫臣盯著她,答:「好。」

  莫名的,木寒夏鬆了口氣。結果他又說道:「不過,我也有個要求。」

  她抬眸看著他。

  「搬回酒店住。」他說,「我不可能讓你一直住在這家便捷酒店裡。除非你希望我也搬過來。」

  木寒夏靜默片刻,答:「好。」

  林莫臣笑了笑,目光沉靜而柔和。

  吃完飯,他就陪她回房間收拾行李。然後一路,單手拖著行李箱,另一隻手始終牽著她,下樓、過馬路、打車……木寒夏任由他牽著,也沒有鬆開他的手。

  回到原來的酒店後,他卻給她開了個套間,比她原來的大床房寬敞豪華不少。

  她問:「為什麼要給我住套間?」

  林莫臣淡笑道:「你不是想休息一段時間嗎?那就住舒服點。」

  木寒夏就沒再說什麼。

  林莫臣伸手摟住她的腰,低頭吻了她一會兒,說:「晚上下班我再來看你。」

  「嗯。」

  這是MK向風臣注資的第二天,傑克已飛回美國,後續合作由專人負責與風臣推進。所以這一天,林莫臣也格外忙碌。只是與以往不同的是,他總是時不時地想起木寒夏。

  想起昨晚的一夜癡纏,他會微微失笑。

  可直覺又告訴他,木寒夏有哪裡不對。即使她今天應允搬回他的身邊,卻不像從前,令他有十拿九穩的篤定感。

  ——

  MK向風臣注資的事,老方昨天就得知了。他也只微微一笑,沒有多過問。只是今天,秘書向他詳細匯報這項經濟建設方面的進展時,笑著提到:「說來也是挺戲劇化。我聽風臣那邊的匯報人員說,是林莫臣的一位紅顏知己,拉來的投資呢。」

  老方全當不知道,笑著問:「怎麼說?」

  秘書答:「江城的永正集團,您可能也聽說過。永正的千金程薇薇,也是哥倫比亞大學畢業的高材生,聽說是她跑到創業咖啡館,找到了伯特先生的投資。」

  秘書向來是老方心腹,也知道老方跟木寒夏的忘年交情。老方看一眼他,忽然變了臉色:「從哪裡冒出個程薇薇?伯特是我介紹給風臣小木的,跟別人有什麼關係?」

  秘書輕聲問:「那需要我給林莫臣打個電話提一提嗎?」

  老方想了想​​,說:「我會處理。」

  下午,老方和木寒夏約在一家茶館見面。

  木寒夏微笑如常:「突然召見,有什麼事啊?」

  老方打量了她兩眼,目光溫和:「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否則以你的機靈,不可能全無動靜啊。」

  木寒夏一愣。她這幾天的確完全沉浸在與林莫臣的那些事中。現在老方這麼一說,她也隱隱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重要的事。

  「老方,你指的是什麼?」她直接問。

  「我給你提過之後,你去咖啡館找伯特了嗎?」

  「找了,當然找了。」她苦笑答,「我還纏了他好幾天。後來他口風也有鬆動,約我昨天在咖啡館見面。但是我等了一個小時,他也沒來。我想他也許是改變主意了吧。」

  老方靜靜地喝了幾口茶,又問:「那個叫程薇薇的女孩,昨天也在咖啡館?」

  木寒夏心頭一動,答:「是。她跟著我去了。」

  從來喜怒不形於色的老方,居然瞪了她一眼,說:「你怎麼這麼糊塗?給風臣注資的MK,就是伯特的公司!」

  木寒夏徹底愣住了。

  ……

  一壺茶兩人已慢慢喝完,窗外的陽光也越發寂靜。

  木寒夏關切地問:「伯特現在怎麼樣?他……還能醒嗎?」

  老方嘆了口氣說:「他的病本來就不樂觀,這次怕是兇多吉少。不過,我們的這個朋友,在投資界縱橫一世,他也看得很開了。要不還能跑來中國度假?你不必為他擔心,如果病情有進展,我會通知你。」

  木寒夏:「嗯。我沒想到是這樣,他真的把投資給風臣了。我好感激他。」

  老方笑笑:「他這人一輩子讓很多人傾家蕩產,就當是他也做了件善事。我想他做這個決定,心情也是愉快的。你還是先關心關心自己的事,這麼大的功勞,在你男朋友面前,讓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鼠輩領了。回去還不跟他扯扯皮?」

  木寒夏靜了許久。老方就看到她那白皙纖細的手指,握了茶杯又放開,然後又握住。他也不問,安靜喝茶。

  「老方,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她說。

  「什麼事?」

  「這件事,如果林莫臣不問,就不要跟他提了。」

  老方微怔,放下茶杯:「為什麼?」

  木寒夏低下頭,看著杯中微微蕩漾的水面,水中映著許多模糊的東西。她說:「如果他知道了這件事,就更加不會讓我走了。」

  老方靜默。

  木寒夏端起茶,一口喝乾。終於還是有點掩飾不住自己的情緒。

  老方開口:「決定要去讀書了?」

  「我不知道……」她的聲音微微有些嘶啞,「老方我真的不知道,現在我的人生,應該往哪個方向走。有些人,我以為很容易就能捨棄,可事到臨頭,他捅我一刀,我還在憐惜他……」

  老方輕輕嘆了口氣,隔著桌子,拍了拍她的肩:「孩子,不要這樣,這樣就不像我認識的你了。人生,的確會有很多艱難的選擇。愛情、仇恨、利益、前途、同情……這些都會遮掩我們的眼睛。但為什麼有的人的人生,總是一往無前、酣快暢意,令人羨慕?有的人卻總覺得人生蹉跎,躊躇不得志?」

  木寒夏抬頭看著他。

  他說:「因為前者,總是善於自省。他能放下那些功利、情緒,撥開雲霧,看到自己內心深處真正渴望的那條路,並且堅定地為之奮鬥。其實人生的路、人生的選擇,哪有什麼對錯?從來就沒有。木寒夏,冷靜下來,看清你心裡的那條路。它其實早就在那裡了,睜開你心裡的那雙眼睛,看見它。」

  ——

  這晚,夜深人靜時,木寒夏倚在床邊發呆,忽然聽到門被門卡刷開的聲音。

  她抬頭望去,就見林莫臣拉著行李箱,走了進來。

  木寒夏:「你幹什麼?」

  他把行李箱放在牆邊,脫掉外套丟在沙發上,只穿著襯衫西褲就進了洗手間:「我們沒必要開兩間房。我已經把另一間退了。」

  木寒夏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洗手間已經響起他洗澡的水聲。

  等林莫臣出來時,木寒夏已關了燈,只留一盞檯燈,人背對他躺著。林莫臣也躺上床,從背後抱緊了她。見她沒有任何反應,他低下頭,開始細吻她的脖子。

  「還疼不疼?」他輕聲問。

  木寒夏沒出聲。

  他的手,開始在被子下一寸寸遊走挑逗。動作很輕,他的指尖柔軟冰涼,就像螞蟻輕輕咬過。木寒夏微微蜷起身體,可哪裡脫得出他的掌控,呼吸也慢慢隨他的動作急促起來。

  她忽然開口:「林莫臣,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說。」他低頭咬住她柔嫩的肩。

  「你這輩子,再也不要見程薇薇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緩緩在她耳邊低喃:「好。」這樣的許諾令木寒夏心頭一軟,某些難平之意,竟也隨之平息了。他卻將她扳轉過來,說:「以後合作上的事,我不會再出面,讓別人去處理。」

  「嗯。」

  他慢慢笑了。那笑又看得木寒夏微微心疼。

  「我答應了你的要求,打算怎麼回報?」他說。

  「我……」

  她還沒說完,林莫臣已低頭吻住她,抱緊她的身體,伸手關掉了燈。

  夜色中,兩具軀體再次糾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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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3 16:20:33 |只看該作者
第65章

  兩週後。

  寒夏一直沒來公司,自然就有人好奇八卦。這天中午公司聚餐時,有員工仗著跟林莫臣比較熟,笑著問:「林總,木經理怎麼一直請假?不會是被你金屋藏嬌了吧?」

  之前林莫臣和木寒夏的事,公司只有幾個心腹確切知道。所以這個問題,當真比較大膽了。飯桌上的眾人,也都偷偷注意著年輕老闆的反應。

  林莫臣端起茶喝了一口,嘴角露出笑意:「不是我要藏,她自己想休息。」

  大夥兒全都一愣,他這麼說等於就是承認了。然後全都是恭喜聲,女同事們羨艷又興奮。有人說:「林總,那你和木經理下回得請大家吃飯啊,我們大家可都是你們的見證人。」

  林莫臣答:「好,等她休息好了,我帶她來見大家。」

  大家都歡呼說好。原本一頓工作餐,氣氛也變得歡樂熱鬧起來。

  孫志就在熱鬧聲中,點了根煙,站在門邊,笑著看向自家老闆。看他坐在眾人中,眉眼間有很淡的笑。

  孫志是公司裡跟林莫臣最親近的人,他覺得林莫臣跟出事之前相比,有些變化了。以前老闆性格雖然也冷傲,但相處久了,給人的感覺還是溫暖的。他也會跟員工開玩笑,其實沒什麼架子。那冷傲,更多是一種是恃才放曠、意氣風發吧。

  但現在,出了之前的事後,孫志只覺得他渾身上下都透著種真正的冷意。很靜,比以前更靜。他變得內斂了,令人更加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可是,一旦涉及跟木寒夏有關的事,這個年輕老闆似乎又變得更有人情味了。談及起她,他就會笑。有時候工作空隙,孫志就會看到他掏出手機,給她打電話。甚至只要是能推的應酬,他都不去了,下班直接回酒店。說真心話,孫志現在才覺得,老闆終於像個稱職的男友了。

  那晚的事後,兩人不但沒有分手,反而同居在一起。若不是真的愛,怎麼辦得到?

  這晚,林莫臣和孫志還有個重要的應酬。下班時,林莫臣有些事要處理,孫志先去樓下等。抽了根煙後,他瞥見不遠處的一家珠寶店,心念​​一動,走了進去。

  他在櫃檯前挑了一會兒,就見林莫臣也走了進來。

  林莫臣:「在幹什麼?」

  孫志笑答:「想起過幾天是結婚十週年紀念,想給老婆送份禮物。林總,要給女朋友也挑份禮物嗎?」

  林莫臣沒答。

  他低頭掃一眼櫃檯裡的貨品,很快,目光停在一枚戒指上。很細的質樸的鉑金,小小的一顆鑽。最簡約的款式,莫名卻令他想起她。

  「拿出來我看看。」他說。

  營業員將戒指取出遞給他,他把它放在掌心裡,無聲端詳。

  孫志見狀湊過來:「戒指啊,林總你不會是打算求婚了吧?」

  「求婚還早。」林莫臣答,眼中透出一點笑,「不過戒指合適,可以先買了。」

  孫志忽然覺得還挺感動的。

  最後,孫志買了條項鍊,林莫臣買下這枚戒指,只用個簡單的黑絲絨盒裝著,放進大衣口袋裡。

  ——

  暮色低垂,木寒夏沿著酒店樓下的小河堤,漫無目的地走著。天是灰的,景色是熟悉的。她的心中,卻總有空曠的感覺。

  不知不覺,竟走到了風臣樓下。她抬起頭,看著熟悉的建築。林莫臣大概還在忙碌,她有點發怔。

  這些天,她的簽證一直在辦理。

  他們住在一起。

  內心湧起某種柔軟而微痛的情緒,她靜靜地壓抑下去。

  「寒夏?」有人叫她。她轉身,看到相熟的一個同事。她笑了笑:「下班了?」同事頗為好奇地打量著她:「林總說你要休息一段時間,大家都以為你要當全職闊太太了呢。怎麼,來等林總下班?太恩愛了啦!」

  木寒夏愣了一下,她並不知道林莫臣已經將他們的關係公之於眾。

  她並不希望他這樣。

  「哦……呵,我只是走一走。」她答。

  同事說:「啊,對哦,林總現在也不在公司。他去參加市裡的一個商會晚宴了,很重要的一個宴會,政府機關、榕悅啊、鼎盛啊、薛氏集團這​​些大西南區排名靠前的都會去。老闆娘,你還是回去等吧。估計老闆今天得應酬到很晚。」

  木寒夏微笑「嗯」了一聲,又跟同事閒聊了幾句,然後告別。

  天黑了。

  木寒夏坐在廣場邊的台階上。今晚這裡沒什麼人,那些滑板青年她也沒再遇見過。冷冷清清,一片寂靜。

  她的腦海中突然就冒出個念頭:

  今晚的宴會,風臣和薛氏都會去。

  林莫臣會見到薛檸嗎?

  他們會交談嗎?

  他們兩人之間相處,會是怎樣的氣氛?

  ……

  木寒夏忽然心煩意亂。看似平靜了許多天的心湖,原來一直隱藏著激流暗湧,風一吹過,就會顯露。

  她沉默了坐了很久,突然起身,快步跑到馬路邊,打了輛車。

  「師傅,去XX大酒店。」她報了今天從同事那裡聽到的宴會地址。

  「好吶!」出租司機一腳油門,開始帶著她,穿行在城市五光十色的夜景中。

  沒過多久,就要到了。遠遠的,已看見那頂級豪華酒店的屋尖。

  後座的她,忽然開口:「師傅,掉頭回去吧。」

  「啊?不去了啊?」

  車裡安靜了好幾秒鐘,才聽到她說:「不去了。」

  木寒夏在住的酒店樓下下車,沒有馬上上樓,而是在清冷的夜風中站了一會兒,給老方打電話。

  「喂,老方。在忙嗎?嗯,沒什麼別的事,就是跟你告個別。我過幾天就走……好,回頭一起再吃個飯,我請你……不,一定要我請你。」她抬起頭,看著頭頂深深的無窮夜空,「嗯,我想清楚了。我已經看清楚了,心裡的那條路。不會後悔,也不會再回頭。」

  「伯特病情有好轉,可能會醒?太好了。好的,我到美國之後,會去探望他。」

  不知電話那頭,老方又說了什麼。她靜了一會兒,輕聲答:「我會快刀斬亂麻。」

  掛了電話,她站在原地,發了很久的呆。

  美國、紐約大學、伯特……這些都好像很遙遠的事。

  她想起那些纏綿的夜晚,他清晨出門上班時印在她額頭的吻,他每一次從背後無聲的擁抱……都刻在她心裡,都是她貪婪得到的。她站在分岔路口,明知走也好,留也好,只有滯留原地才是錯。可她就是不肯邁步。

  然而人生的許多領悟,都是在一剎那降臨。就如同她剛才徹底失去理性,坐在開往他和薛檸在的酒店的出租車上,突然就明白過來。他是否還會跟薛檸靠近,是否還會跟她說話,今後是否還會跟別的女人逢場作戲,抑或是會有意亂情迷的時分,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嫉恨與失望的種子,已經埋在她心裡。

  ……

  她問過自己不止一次,還這樣短,卻這樣顛沛的人生,到底應該去向何方?

  現在她知道了。

  多年前的高考,她是命運的棄子。她最優秀,卻跌到最低的人生路上。

  在江城時,她是孟剛的棄子。

  後來,在愛情裡,有一天,她成了林莫臣的棄子。

  ……

  她不能停下。

  她必須要走。

  去向生命中更開闊也更孤獨的遠方。

  因為這一生,她再也不想當別人的棄子了。

  ——

  這晚林莫臣回來時,已是深夜。

  他在一室幽暗中望去,就見床上的人一動不動。他在玄關聲響很輕地換了鞋,又開了盞很暗的壁燈。然後脫掉大衣,目光掠過口袋,掛衣服的動作就變得很細緻。

  他去洗了澡,上床。被窩裡的女人安詳的平躺著,手腳還伸得很開。林莫臣笑了。這些天,她的睡眠習慣他已很清楚。若是熟睡,她必然不由自主變成平躺姿勢。

  若是裝睡,總是側臥著,拿後背對著夜歸的他。

  是抗拒,還是自我保護?

  林莫臣側臥著,手臂越過她的腰,握住她另一側的手。下巴輕貼著她的長髮,閉上眼。

  木寒夏在某個瞬間,忽然就醒了。像是被什麼驚醒的,可周圍安靜一片。她的夢裡也未曾出現任何東西。

  房間裡依然很暗,他清晰的呼吸聲,就纏繞在耳邊。還有他溫暖的身體。木寒夏緩緩側過頭,看著他。

  看不清眉目,只有模糊的臉頰輪廓。

  木寒夏的心底忽然一股孤冷之氣上湧,她拿開他放在腰上的手,起床,幾乎是只有一點窸窣的聲響,換好衣服。然後開始收拾行李。

  也許是夜色太深,人的心彷彿也是混沌不清的。她腦子裡有些茫然,可似乎又無比清醒。她的行李箱本來幾乎就是整理好的,只需要把一些日常用品放進去就可以了。她站在離床比較遠的玄關,在微弱的燈光下,把自己的毛巾和睡衣往裡塞。她想,就不該留下任何她生活過的痕跡……

  手突然被背後伸過來的一隻手,牢牢抓住。她全身冷汗都出來了,看著那隻修長有力的男人的手。他的身軀,就在她背後。然後燈被打開。

  滿屋所有的燈,開關「啪啪啪」的響,一室通亮。木寒夏有點適應不了這突然的光亮,伸手擋住眼睛。結果另一隻手也被他用力抓住。然後他把她扳轉過來,兩個人面對面站著。

  木寒夏抬頭的一剎那,眼中就有了淚,靜默地望著他。

  他也凝望著她。眼眸很深,很靜。

  片刻的寧靜後,他忽的笑了,開口:「半夜三更,幹什麼?找東西明天再說,回床上。」

  木寒夏不吭聲,也不動。

  他神色如常,抬手攬住她的肩。木寒夏想掙脫,誰知他像是有所預料,手臂猛的收緊,竟依然將她牢牢抱在懷裡。

  木寒夏的眼淚一下子掉落,緩緩地說:「林莫臣,我不是在找東西。我有話要對你說。」

  他的側臉沒有任何表情。

  木寒夏慢慢地吐了口氣,感覺鈍痛就在喉中,就在胸口。

  「現在是半夜三點。」他的眼睛看著窗外,「有什麼事,明天再說。我明天休假,本來打算帶你去市郊走走。我們到那裡再說。」

  木寒夏忽然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她聽到自己微啞的聲音說:「好,就這樣。」

  他抬手關掉所有的燈,室內突然漆黑一片。他只緊握住她的手,走回床邊。木寒夏全身都是冷的,指節僵硬。她躺回了床上,他也躺下。兩個人都沒動。

  過了一會兒,她轉過身去,背對著他。他卻幾乎同時伸手,有點發狠似的將她拽進懷裡。一隻手臂強行從她脖子下方穿過,另一隻手緊扣腰身。木寒夏一動也不能動,只能任由他以這樣完全禁錮的姿態,沉默地抱住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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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發表於 2016-2-3 16:20:46 |只看該作者
第66章

  今天是個陰天,酒店樓下的幾棵樹,也顯得格外的靜。木寒夏跟林莫臣走到停車場,遠遠就看到輛熟悉的黑色卡宴。連車牌號都沒變。

  她微怔。

  「不認識了?」他說。

  「沒有。」她答,「找回來就好。」

  林莫臣沒說話。兩人像昔日那樣,坐進車裡。

  一路,他沉默地開著車。木寒夏的目光,偶爾不留痕跡地停在他臉上。許是一夜沒睡,他的眼眶看起來有些凹,臉色似乎也發青。

  「其實……我們也不必專門出去,在酒店房間裡談也可以。」她緩緩地說。可說完又沉默了。那裡真的可以?他們日日廝磨繾綣的房間裡?

  「那裡不行。」林莫臣看著前方。

  木寒夏抬起頭,看著天空中緩緩流動的一層一層的雲。

  已是春天了,但天氣還有些寒冷。樹和草已經綠了,但在這樣的陰天,郊外還是一片荒涼蕭瑟之景。林莫臣開了兩個小時的車,帶她到了大片大片的綠野中。一條黃而窄的土路,一直通向綠野深處。木寒夏看兩邊綠草植物都有一人多高,土地中有片片水泊,有的地方還有小河蜿蜒而過。路邊立了塊牌子,寫著個名字:「沉江濕地」。

  「我們要去哪裡?」她問。

  「聽說這邊新開了家酒店,就在濕地正中。風景很好。」他說。

  木寒夏於是再次安靜下來。

  很快,就看到了那家酒店。是一片雅緻幽靜的小屋,坐落在深深的蘆葦和和湖泊中。竟有世外桃源的感覺,很美。

  林莫臣去前台辦理入住,木寒夏站在大堂裡等。她看了一會兒外面的景色,卻又轉頭看著他的背影,想:今晚還會是他們兩個住在這裡嗎?不,只會有他一個人了。想到這裡,她的鼻子忽然有點發酸,立刻壓抑了下去。

  前台服務生笑著說:「先生,餐廳已經開始供應午餐了,都是本地非常有特色的菜,魚也是從湖裡撈的野生的。在外面吃不到的。你們可以嘗試下。」

  林莫臣看一眼不遠處的木寒夏,答:「好。」

  已經中午了,兩人從昨晚到現在,就沒吃過任何東西。林莫臣走回她的身邊:「先去吃飯。」說完徑直走向旁邊的餐廳。木寒夏只得跟了上去。

  還沒到旅遊旺季,又是工作日,偌大的餐廳裡,只有兩三桌客人。林莫臣坐下後,拿起菜單,一路點下來。

  木寒夏說:「夠了,吃不完的。」旁邊的服務生也笑著說:「先生,你們兩個人,這麼多菜吃不完的。」

  林莫臣把菜單一合,遞給服務生,說:「點就點了,上菜吧。」

  服務生只好退了下去。木寒夏看向窗外,沒出聲。

  過了一會兒,滿滿的一桌菜上了。他拿起筷子,面色非常平靜地逐個品嚐。木寒夏也心不在焉地吃著,腦海中卻突然想起,去年她剛到北京的時候,他第一次帶她去高級餐廳吃飯。也是這樣,點了滿滿一桌子的菜。當時她也勸他,說吃不完。他卻淡笑著說:「我也不喜歡浪費,吃不完你打包。」

  那個時候,他是看到初到大城市的她,又窮又膽小,所以才動了惻隱之心,點了那麼多菜給她吃,還讓她打包嗎?

  .........
  
  木寒夏加了筷子這裡最有名的魚肉放進嘴裡,可突然卻吃不出任何味道,只覺得是跟喉嚨裡某種酸澀的味道,一起咽了下去。

  一口一口的數著咽。

  林莫臣也吃得很少,幾乎每個菜只嚐了一口,就放下筷子。米飯也沒有動。等她也放下筷子,他卻露出很淡的笑,說:「出去走走。」

  木寒夏只覺得看不透他現在心中所想,輕輕「嗯」了一聲。

  酒店外面,有一條長長的廊道,直通水面,一直延伸到很遠的地方。廊道約莫兩米寬,木板鋪就,兩側都是叢生的蘆葦和荷葉。今天廊道上除了他倆,沒看到有別人。午後的天空,只是稍微明亮了些,天和水之間,依然是灰濛蒙的一片。

  走了一會兒,他一直沉默著。木寒夏找了個話題開口:「這裡,為什麼叫沉江濕地?」

  林莫臣答:「據說是陸地下沉,江也下沉,最後成了濕地。」

  木寒夏聽得心頭惘然,抬起頭,望著遠處那大片大片水泊中的綠林,望不見邊際,原來竟已是滄海桑田。

  「為什麼要走?」他問。

  木寒夏一時沒吭聲。

  灰白色的天色中,他看著她,忽的笑了:「還是那次的事,過不去,對不對?過不去你這些天為什麼還要跟我在一起?木寒夏,這算什麼?」

  木寒夏的眼淚冒了出來,她百口莫辯。

  她要怎麼說?
 
  說我只是想要跟你在一起,再多一些時間。

  說我也渴望著,差點屈從於我們可能的天荒地老。

  抑或是說,我是真的自私了。我無法釋懷,可又無法抗拒你?

  「對不起。」她輕聲說。

  他卻又是一笑:「想不到,我也有被女人玩弄的一天。所以我對不起你一次,你也負我一次,我們就算扯平了?」

  他的語氣陰晴不定,木寒夏一時竟不敢答話。

  腳畔的荷葉裡,有青蛙「呱呱」叫著。還有風吹動蘆葦的聲音。兩人就在這寂靜而窸窣的聲響裡,靜靜站在廊橋一角。

  過了一會兒,他開口:「打算去哪裡?呵……即使分了,也是朋友。需要什麼幫助?」

  木寒夏:「不,不需要了。」

  「你有什麼事瞞著我?」他問。

  木寒夏心頭一驚。靜了一會兒,才答:「老方介紹……我申請了紐約大學。通知書,已經下來了。」

  林莫臣的側臉看不出任何表情。

  「簽證呢?」他又笑了笑。

  木寒夏緩緩地答:「在辦了。」

  他點了點頭:「好。」

  木寒夏盯著平靜的暗綠色的水面,卻聽到他冰冷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所以至少三個月前,你就開始準備出國了?」

  木寒夏立刻說:「不,不是你想的那樣。一開始我根本沒把握,所以沒跟你說。後來……風臣就出了事,我怎麼說?」

  「那這些天呢?我們每天晚上躺在一起,你有多難開口?半點口風不露?」他說。

  木寒夏咬著下唇。

  他說得好輕巧,她要怎麼開口?說自己在走還是留之間,輾轉地痛?

  說了,她還怎麼走?

  「這是我自己的將來,我想自己做決定。」她最終緩緩說道。

  林莫臣的臉色終於變得無比冷淡:「行。你想清楚就好。」

  一時,兩人間似乎再無話要說。

  林莫臣平靜地朝前邁步,木寒夏緩緩地跟著。又走過一段靜謐無人的景,他開口:「什麼時候走?」

  木寒夏靜了一瞬,答:「我打算後天離開霖市。」

  「那就不送了。」他淡道。

  「嗯。」木寒夏的眼淚又滲了出來,慢慢壓了回去。

  林莫臣就在這時,轉頭看著她。蒼茫的水天一色,在他身後成為背景。他的眼眸無比深邃靜漠。

  「木寒夏,有沒有人說過,你其實是個非常心狠手辣的女人。」

  木寒夏含著淚,輕笑道:「沒有,你是第一個這麼說的。」

  他也笑了笑,一指自己的胸口:「是,也只有我這裡,你想插一刀,就能插一刀。」

  木寒夏的眼淚一下子掉落,他那麼平靜的話語,卻令她瞬間有情緒即將失控的感覺。她非常安靜地伸手一按自己的臉,將眼淚拭去,然後說:「我看我們也談得差不多了,也沒什麼要說的了。走了,林莫臣,再見。」最後的尾音,幾乎已經變調。她轉身快步就走。誰知剛走出幾步,他的腳步聲已經逼近,一把就抓住了她。

  木寒夏很清楚,這麼糾纏下去,只會更痛苦。她也絕不能讓自己心軟,就此留下。於是她一狠心,用力將他一推。林莫臣看著她狠絕執拗的臉色,只覺得前所未有的心頭巨慟。他的手指幾乎要勒進她的血肉裡。

  可是木寒夏一抬頭,卻看到他的臉色。灰白天光,浮動的雲,漫無邊際的水和草裡,只有他的臉,無比英俊無比接近。那雙眼,那雙她仰慕過千萬次的深沉雙眼,眼中有很淡很暗的一層水光。

  她的情緒瞬間無聲崩潰,全身如同木雕,呆立原地。可他眼中閃過的,卻是比她更狠絕的眼色。他抱著她,突然就跳進了旁邊的水裡。

  木寒夏整個人都懵了,大口大口腥澀的水,從口腔鼻腔灌進來。天空看不清了,她埋在水中,只見搖晃的水光,滿眼都是叢生的植物根莖。她被纏繞其中,根本就無法逃脫。從未有過的溺水痛苦,瞬間將她淹沒。

  驚心動魄的掙紮住,他的手臂不知從哪裡伸過來,一把將她的腰抱住。木寒夏又恨又怕,被他抱得很緊,她本能想推開他,可又不得不抱緊他。他根本不管她的掙扎和痛苦,在水中狠狠地吻她。木寒夏難受極了,湖水,水草,還有他的力量,彷彿都通通往她胸腔裡灌。她在水中無聲大哭起來,一直嗆水、嗆水。直至他終於捨不得,一把將她的頭扶出水面。她拼命推開他,雙手抓住廊橋的邊沿,用盡全力往上爬。林莫臣伸手就托住她的身體,把她送了上去。

  木寒夏全身濕透,跌坐在廊道上。他低著頭,看不清臉色,手撐著廊橋也爬上來。身上的衣服已不成樣子。木寒夏沒辦法多看他一眼,她爬起來就往來時的路走去。

  「林莫臣,我們再也不要見面了。我永遠也不要再見到你,我們完了,徹底完了!我們再也沒有以後了,沒有了!你別再找我,永遠不要找我!」

  她丟下這些話,就像被鬼追著似的,拼命往遠處跑。春天的風原來還這麼冷,吹得她全身如同在冰窖裡,每一根骨頭都在痛。她淚流滿面,可又彷佛終於解脫,也終於失去了心中那諱莫如深的希望。

  她一直跑一直跑,身後終於沒有腳步再跟上來。

  他沒有再跟上來。

  她一直跑到了酒店的門口,這時恰好有輛空出租,有客人下了車。她拉開門就坐進去,出租車司機驚訝地看著她蒼白至極的臉色和渾身的水。可她的聲音卻無比冷靜:「師傅……走吧。」

  ——

  林莫臣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

  然後他從這水草叢中,跑了出來。跑到停車場,發動車子,就往來時的路上衝。然而一路黃土延伸,綠野無邊無際,他在這片沉江濕地裡開了很久很久,可哪裡還有木寒夏的身影。

  最後,他忽然急打方向盤,卡宴終於一頭開進了沼澤地裡,卡住不動了。

  他沒有下車,也沒有發動車子。周圍荒無一人,寂靜一片。

  過了很久,直至暮色如同紗帳般,籠罩著這片原野。

  一枚戒指,被從車窗丟出來,沉進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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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發表於 2016-2-3 16:20:58 |只看該作者
第67章

  窗簾緊拉著,房間裡昏暗一片,分不清是白晝還是黑夜。

  林莫臣醒來時,額頭依然是滾燙的,腦子裡昏昏沉沉,人彷彿飄在雲端裡。他起身打開燈。

  房間裡顯得特別空曠。她的行李箱和所有物品已經不在了。昨天他回來時,就不在了。

  林莫臣走到冰箱前,他知道自己需要吃點東西。一拉開冰箱門,首先看到的是半盒鮮牛奶。還是前兩天他買給她的。

  她沒什麼見識,牛奶都喝國產速溶的奶粉。自從某一次她告訴他不喜歡喝紅酒後,他就時不時地在高級超市給她買這種鮮牛奶。她很愛喝,每次都捧著杯子說好喝好香。只是他工作忙,隔三差五才想起給她買一次。最近這段時間,才每天記得去買。

  林莫臣把牛奶拿出來,丟進垃圾桶。還有她買的水果、糖果、酸奶……一樣樣拿出來扔掉。

  冰箱空了,他關上門,走到書桌前,打開抽屜,手頓住。

  裡面是她給這個小窩買的常備藥。退燒藥、感冒藥、消炎藥、跌打藥……一應俱全。那還是兩人沒有離心的時候,她得意地向他炫耀說:「我總是一個人住,這些常備藥簡直信手拈來,請叫我居家小能手。」

  林莫臣拿出一片退燒藥和消炎藥,丟進嘴裡。臉色靜默地慢慢嚼了吃掉。

  孫志在這時打了電話過來。

  「林總,你今天什麼時候來公司?會議差不多要開始了。」

  林莫臣喝了杯熱水,重新躺回床上:「今天不來,你們自己先處理。」

  「哦。」孫志有些意外,因為林莫臣幾乎從來沒因任何事耽誤過工作,「沒事吧?」

  「沒事。」

  掛了電話,林莫臣伸手揉了揉疼痛的額頭,然後拿起房間電話,叫了份餐過來。

  餐點很快送到了,林莫臣簡單洗漱,坐下慢慢地吃。吃了一小碗米飯後,突然伸手拿起垃圾桶,又全吐了出來。他慢慢吐了口氣,拿水漱了一下口,倒下繼續睡。

  再次醒來時,已是隔日清晨。他是在某個時分,突然特別清醒地睜開了眼睛。腦海中第一個念頭,就是今天是木寒夏離開的日子。

  他拿起床邊的手錶看了眼,6點10分。今天是周一,工作日。他摸了一下頭,還有點熱,但是不那麼燙了。他臉色淡漠地起床,換好襯衫西裝,系上領帶,準備去上班。

  清晨的路,格外空曠,還有薄薄的霧氣未散。他開了一會兒車,旁邊只偶爾有車經過,明明兩旁高樓林立,卻有開在無人郊區的錯覺。

  在一個紅綠燈路口,他停下,手指慢慢地在方向盤上敲著,然後抬起頭,望著城南機場所在的方向。霧已經散了,那裡的天空一片明朗乾淨。高空中還有一架很小的飛機,正在離去。

  綠燈了。

  他靜了幾秒鐘,掉頭開往機場。

  7點多的時候,手機響起了,又是孫志打來的電話。孫志其實也挺為難的,MK的資金剛注入沒多久,乙地塊的問題還在想辦法花重金通過技術手段解決,跟榕悅合作的A地塊表面上還是要維持良好關係,謹慎推進……百事待興的緊要關頭,林莫臣若是不在,公司就是群龍無首。

  可他偏偏丟下這一切,連續兩天沒露面了。孫志心裡很不放心。

  「林總,你今天來公司嗎?」孫志硬著頭皮問。

  「我去趟機場。」

  「哦……」孫志其實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公司業務上的事,如果需要林莫臣去機場,他會知道。那就是私人的事。聯想林莫臣這幾天的反常,他盡量用寬慰的語氣說道:「林總,我講句不該講的話。其實女人都是心軟的,木寒夏性格是比普通女孩執拗些,你呀,要是鬧矛盾了,多​​哄哄她,對她低頭。走到一起不容易,大家都盼望著你們倆好呢。」

  然而他沒想到,電話那頭的林莫臣笑了一聲。

  「該走的總會走,沒必要強留。我去送送她,也算是好聚好散。」

  他掛了電話。

  那頭的孫志,愣愣地看著手機,最後只是嘆了口氣。

  霖市的機場,並不算規模特別大的,但是規整舒適。安檢口是黑色的一長排。木寒夏的簽證還沒辦下來,她只是在今天離開霖市。但無論她坐哪趟飛機離開,都要通過安檢口。

  林莫臣就在二樓咖啡廳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從這裡俯瞰,整塊安檢區一覽無遺。至於若是真的看到她出現,是否還要下去告別?或者只是目送她離開罷了。

  他今早出門前又吃了藥,盯著坐了一會兒,就感覺睏意陣陣襲上腦海。他叫來服務生,點了最濃的黑咖啡,一杯一杯,慢慢地喝下去。

  人潮洶湧,聚了又散。每個人都行色匆匆,有人在笑,有人在惜別。但是人群中,卻一直沒看到她的身影出現。不知不覺,就從早晨,等到了下午。

  胃裡陣陣翻滾,他不太想吃東西,只點了碗熱湯,慢慢喝完。服務生看他坐了一整天,臉色冷凜,也不敢多打擾。咖啡館裡的客人本就不多,只他一人坐在寂靜的角落。喝完了湯,他感覺舒服了些,把頭往後靠在椅子上,繼續盯著窗外。

  後來不知什麼時候,就毫無防備地睡著了。睡得很沉,全無知覺。

  直至夜裡十一點多,服務生輕輕推醒了他:「先生,我們打烊了。」

  林莫臣緩緩坐直,又看了眼窗外。午夜的機場,人已經很少了,寂靜又冷清。他拿起外套下樓。

  走出機場大門時,他又回頭,看了一眼,然後轉身離去。

  車下了機場高速,開進市區。縱然霖市是個夜生活豐富的都市,此刻遠遠望去,大片大片的樓宇,都是漆黑安靜的。林莫臣開了一會兒,拿出手機,打給方澄州。

  「方市長,抱歉,這麼晚打擾了。我是林莫臣。」他說,「我想問,你是否知道木寒夏今天的航班號?」

  老方是被他的電話吵醒的,他披衣坐起,並沒有因此生氣,而是微微有些訝異,然後平靜答到:「她昨天就走了。」

  林莫臣單手拿著電話,眼睛一直盯著前方。

  「好,多謝,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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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3 16:21:12 |只看該作者
第68章

  「等等。」老方說,「林莫臣,你們的事,外人並不應該多說。但我也算是她僅有的一個長輩,說幾句,大概也不為過。那的確是對她更好更開闊的一條路。你見過外面更好的景色,不妨把最好的景色,也留給她一份。人生的路還很長,聚散總是無常的。不必再問她去了哪裡,將來如果有緣有心,在更好的時間,再去審視年輕時的這段感情,也許更合適更好。她留給你的東西,你要珍重,你應該心存感激。切記不要困頓於過去,朝前走。她也會朝前走。這樣或許將來,回憶起她對你的恩和情,你才不會覺得枉費愧對。」

  ……

  掛了電話,林莫臣忽然又覺得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他隱隱有些不安,但深沉的夜色和極度透支的體力,已令他不想深想太多。他繼續往酒店的方向開,他想老方有句話說得對,朝前走,生活必須繼續。這件事、這個人,到此為止,不必再提。

  然後,就像是無法抗拒的宿命注定般,就像所有事情發生前都有不可逆轉的徵兆。昏黑的夜色裡,黯淡的路燈下,他的手機再次響起了。

  是美國的一個號碼。

  林莫臣把車靠邊停下,抬起漆黑沉靜的眼眸,接起。

  是個略帶嘶啞,但又精力十足的聲音,講的是地道的美式英語:「Hello,你就是JasonLin?」

  林莫臣:「是的。」

  伯特在那頭輕輕哼了一聲,可聲音裡還是帶著笑意:「你的女朋友Summer呢?為什麼我打她的電話,是這個號碼不存在了?」

  林莫臣緩緩地答:「我不清楚。」

  伯特有點不高興了:「喂,小子,你就這麼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我是MK的董事長伯特!」

  「你找她有什麼事?」他問。

  伯特的語氣這才軟下來,也帶上了幾分認真:「我找她,是要對她表示感謝。難道她沒有對你說過嗎?正是這位天使般的姑娘對我說,人生的許多東西,不是用利益回報。我做美好的事,就會得到美好的回報。而我幫了你們之後,奇蹟出現了。本來我已經病入膏肓,醫生也不抱樂觀態度。可是這一次,我居然又醒了,甚至病情還好轉了。我想告訴她,這真是我見過的,人生最美好的回報。」

  林莫臣一直沒說話。

  伯特那邊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他輕輕嘟噥了一句,然後說:「好吧,我要掛電話了。但是請你記住,小伙子,好好對她。她纏了我很多天,才為你爭取到這筆投資。她的勇敢和毅力是你無法想像的。男人年輕的時候,能遇到這樣一個姑娘,真是畢生的幸運。她說……」伯特又笑了:「她說希望自己的心上人永遠光芒萬丈地活著,還說要拯救你們的愛情。現在,她應該很快樂了吧。如果將來你有幸跟她結婚,記得請我去觀禮。」

  林莫臣答:「好。」

  電話掛斷,周圍彷彿突然恢復寂靜。林莫臣把手機放在副駕,靜坐了一會兒,發動車子,繼續往前開。可是這路燈朦朧的路,突然好像變得無比空曠。他開在這條路上,卻像開在一個深深的不見邊際的夢境裡。他一直往前開往前開,突然好像變得沒有太多知覺,聽不清周圍的那些聲音,看著前方的建築和燈光,眼睛裡卻好像一片空白。

  直至手機不依不饒地響著,把他從夢境中叫醒。他近乎木然地接起:「喂?」

  是誰的電話已經不重要,反正不會是她的電話了。

  傳來的,卻是妹妹林淺的聲音,帶著幾分得意,幾分撒嬌:「哥,就知道你還沒睡。你這個週末怎麼沒給我打電話?昨天打電話還關機?」

  林莫臣沒說話。

  「我剛溫書結束。這次模擬考,我考了年級第三,不錯吧?」

  「嗯。」

  林淺也聽出他語氣不對了,小心翼翼地問:「哥,是公司的事還沒解決嗎?我其實……聽媽說了,她說你已經化險為夷了。哥,你放心,現在你辛苦點,等我大學畢業了,就來幫你打江山。」

  他答:「好。」

  林淺:「哥,你怎麼了?別嚇我。」

  林莫臣深吸一口氣,答:「沒事。」

  「哥,你遇到了什麼事嗎?你……在難過嗎?」

  林莫臣說不下去了,啞著嗓子說:「林淺,早點睡,我還有事。以後再給你電話。」說完不等林淺回答,就掛了電話,關機,丟掉手機。

  夜色中,他繼續把車往前開。卻已不知開到了何處。熟悉的城市,陌生的街道。空無一人的路上,只有他一個人的車在行駛。

  最後,他把車停在了無名路口。抬起頭,只有一盞路燈,無聲地照下來。旁邊不知是酒吧還是音像店,這麼晚這麼冷清,還開著門。門口的音響,正放著時下最流行的樂隊,風靡大街小巷的歌。那個純淨卻又透著嘶啞的男聲,在撕心裂肺地唱著: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最怕朋友突然的關心

  最怕回憶突然翻滾絞痛著不平息

  最怕突然聽到你的消息

  我們那麼甜那麼美那麼相信

  那麼瘋那麼熱烈的曾經

  為何我們還是要奔向各自的幸福和遺憾中老去

  突然好想你

  你會在哪裡過得快樂或委屈

  突然好想你

  突然鋒利的回憶突然模糊的眼睛

  ……

  林莫臣靠在車椅裡,抬手覆蓋住自己的臉,淚水滾滾而下。

  ……

  很久以後的後來,妹妹林淺,也愛上了商場上腹黑精明的男人,他對妹妹說:「越是機關算盡的男人,在愛情裡,你越要令他抽筋剝骨,才能看到他的真心。」

  林淺問:「哥哥,你也被女人抽筋剝骨過嗎?」

  林莫臣沉默了。

  ……

  那個女人,她豈止抽去他的筋,拔去他的骨。她帶走的,是他今生全部的歡顏與愛情。從那之後,一個林莫臣,沿著人生的路,繼續往前走。另一個林莫臣,卻永遠困在機場回來的那個夜晚那條路上,他抬頭只見漆黑的天空,低頭只見孤獨的微光。

  ----------------

  作者的話:在60章被虐到的妹紙們,今天肯原諒他了嗎?

  話說,我看了昨天的評論,感覺有些妹紙誤解了林哥哥,一個人的人設其實是會貫穿始終的,不會為了劇情變來變去。

  林莫臣從小說開始,雖然毒舌,卻不是個心胸狹窄的男人。這一點你們應該能感受到。

  昨天他說的話,譬如「你負我一次」「我們扯平了」「不送了」,並不是在跟木寒夏斤斤計較,他哪有那麼小男人氣。我想在描寫他的一言一行中,表達的很清楚的一點就是,從知道木要走的那個晚上,他整個人已經開始反常。但是呢,他又是個很聰明明白的人,他知道木既然要走,就留不住,所以才不會低聲下氣去求她留下。所以他才一直笑,他已經在低頭了。

  包括今天的章節,他扔掉女主的牛奶,你不能看到這個就說他薄情啊,他看到牛奶會心痛好不好。他不是不在乎女主,真的不是。我其實覺得他的愛並不比女主少,只是性格使然。其實他一直是個繃著的狀態,到今天最後終於繃不住了。

  我說這些不是要洗白他的錯,不喜歡他的妹紙可以繼續不喜歡,這是你們身為讀者的權利,老墨只會旁觀絕不干涉哈。但我不能讓你們曲解我要表達的意思。看文要更仔細些呢,不是非得大段大段心裡獨白才能表達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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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3 16:21:34 |只看該作者
第69章

  街上陽光明媚,天空很高很藍。每個人都穿著涼爽的夏裝,顯得行色匆匆。在這匯集了世上所有繁華的城市裡,木寒夏沉靜地走著。

  街邊有小樹林立,地面很乾淨。兩旁的民居都有了年頭,透著西式的年代質感,令人覺得整齊舒適。

  木寒夏在街角一幢深咖啡色的建築前停下,看了看門牌號。是這裡了。

  她按下門鈴。

  等了足足有幾分鐘,門才打開。

  她微微一怔,門裡是個坐輪椅的年輕男人。亞洲人面孔,也就二十五六年紀,很清瘦,膝蓋上還搭著塊毯子。現在明明是盛夏。

  「請問,這裡是有個小房間出租嗎?」她問。

  男人微笑點點頭。

  「是的。你好,請問你是中國人、日本人,還是韓國人?」他問。

  木寒夏一笑:「中國人。」

  男人眉目舒展地笑了,換成了中文跟她說話:「我也是中國人,請進來看看吧。」

  男人名叫張梓,本來木寒夏對於租一個單身男人的房子,還有疑慮。但是在相處了一會兒後,就覺得不必擔心了。

  他的房子是個小套間,樓上還有個小閣樓。木寒夏要租的,正是閣樓。兩人上樓時,木寒夏看他有些吃力地從輪椅裡起身,忙問:「需不需要我扶你?」

  張梓卻笑著說:「不用。習慣了。」

  他幾乎是貼在樓梯扶手上,慢慢地一點點挪了上去。

  木寒夏安靜地在後面跟著。

  閣樓面積很小,除了一張單人床,只有一個小衣櫃和一張桌子。但是有一扇低矮而通透的窗,可以望見街邊的一切。而且租金還很便宜。木寒夏已經覺得很滿意了。

  兩人又下了樓,短短一截樓梯,又走了好幾分鐘。一樓有個客廳,還有個小房間,張梓自己住。客廳非常地亂,但是不髒。居然同時放著四台電腦,還有很多零配件、金屬線路,成堆成堆的文件資料。看得出來,這個張梓是搞技術的。

  在書桌上的醒目位置,還放著幾個相框。

  兩人在一樓坐下,張梓給她泡了杯從國內帶來的綠茶,清香撲鼻,然後對她說:「我對舍友的要求很簡單,但是也很苛刻。希望你是個比較安靜的人,不會太吵到我。愛乾淨,不亂帶朋友回來過夜。可以嗎?」

  木寒夏笑著點頭:「這些要求我都能做到。」

  張梓也笑,又說:「還有一點,我的身體不太好,偶爾在我需要叫醫生的時候,可能需要你的幫助。」

  木寒夏答:「沒問題。」

  合租的事就此敲定。木寒夏起身告別時,注意到不遠處的書桌上,非常醒目的位置,還放著幾個相框。相框裡全是同一個女孩,相貌清秀。有的是張梓與她擁抱的合影,有的是女孩的單人照。看照片兩人都笑得非常燦爛。但是張梓並沒有提到這個女孩,而且顯然他現在是一個人住。

  於是木寒夏走出他家時,腦海中忽然冒出個念頭:或許這位殘疾而溫和的青年,把房間出租,只是因為一個人的生活太寂寞?

  木寒夏搬了進來。大半個月的時間,很快過去了。兩人雖同住一個屋簷下,但幾乎沒有什麼交流。木寒夏每天都去學校,而張梓從早到晚都是在搞他的研究。偶爾木寒夏也會聽到他跟人打電話,全程英文,討論一些她聽不懂的技術問題。

  木寒夏有時候也會在一樓客廳看電視,看美國當地頻道,覺得還挺新奇的。但張梓完全不看電視,只看一些大部頭的英文書。週末,木寒夏偶爾也會做飯。這個時候,張梓總是很賞臉,甚至說是興致勃勃的,跟她一起搭伙,還要給她買菜的錢。木寒夏笑著拒絕了,於是他單方面決定從下個月房租裡扣。

  有一次吃飯時,張梓忽然笑著說:「我未婚妻做中餐也很好吃,那味道簡直棒極了。」

  木寒夏問:「她現在在哪裡?」

  張梓頓了一下,答:「她在兩年前的一場車禍裡喪生了。」

  木寒夏靜默,然後說:「抱歉。」

  張梓笑笑說:「沒關係。」指了指自己胸口:「她並沒有離開,永遠在我這裡。」

  木寒夏忽然覺得碗裡的飯菜,有點苦澀了。

  張梓問:「你有男朋友嗎?」

  木寒夏看著碗裡,搖了搖頭。

  張梓說:「寒夏,祝你遇到最好的愛情。」

  木寒夏沒出聲,過了一會兒,笑了:「也祝你遇到新的幸福。」

  張梓卻微笑搖了搖頭:「不,我不需要了。」

  這晚木寒夏躺在閣樓裡,望著窗外明透的月光,也許是因張梓的話,她突然才察覺,這城市是如此的陌生,而她又是如此寂寞。原來她來到這裡,過去的一切:朋友、家鄉、同事、愛情……所有的一切,都真正離她而去。除了還不明朗的未來,她其實什麼也沒有。

  靜靜地躺了好一會兒,她拿出手機,明知不該,還是跟中了邪似的,在照片夾裡一直往前翻、翻,翻到林莫臣的照片。

  那是初遇那一晚,他受傷躺在地上,英俊無比的側臉。

  還有幾張,他們在大熊貓基地拍的照片。他倚在欄杆邊微笑,他抬頭凝望她的樣子。

  ……

  木寒夏丟掉手機,抬手按住自己的額頭,緊緊閉上眼睛。

  ——

  相處的時間越久,木寒夏越來越確定,張梓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書呆子,一天到晚只知道搞研究。他倒騰的東西,木寒夏也不是很懂。像是耳機,但是又配備了非常精細密集的芯片。不過偶爾一次看到被他掉在桌角下的普林斯頓博士畢業證書,木寒夏就知道,這個人肯定不一般,他研究的東西必然也很厲害。

  她在學校的生活也很忙碌。因為她其實還有很多硬性條件,是達不到校方要求的,是在老方的幫助下,破格錄取的。所以她還需要補齊很多東西,通過更多的測試,才能算是正式入學,才有可能在將來拿到畢業證書。

  她每天認真上課,認真溫習。但儘管出國前惡補過英語,但很多時候,還是會聽不懂,往往這個時候,她就會挑燈到深夜補習。有時候,她也會覺得西餐實在太難吃了,簡直難以下嚥。後來吃著吃著,也能挺住了。好在同學們對她都挺好的,也有一兩個男孩,對她表現得格外熱情。但是她幾乎是不用任何思考,就退守到絕對安全的距離。

  她突然病倒,是在到美國一個月後。奇怪的是,曾經跟林莫臣分手那天,渾身濕透冰冷成那個樣子,她也沒有生病,連感冒都沒有。可在來到美國後,一切都慢慢上了正軌後,她卻毫無徵兆地突然病倒了。

  那天晚上她睡到半夜,突然就覺得難受,發燒,燒得很厲害,肚子也疼,幾乎神智不清。她迷迷糊糊想要爬起來,找常備藥,卻想起到美國後她人生地不熟,也忘了去買藥。

  她又倒下了,在床上低低地呻吟著,然後不知何時又陷入了昏黑混亂的世界裡。

  等她醒來時,發現天亮了,陽光特別大。她發現自己還躺在霖市酒店的房間裡,林莫臣冷著臉,坐在床邊,微蹙眉頭,伸手過來摸她的額頭。

  「怎麼突然發燒了?」他問。

  木寒夏答:「我怎麼知道啊。我跟你住在一起,還不是你沒照顧好我?」

  他笑了,拿起塊濕毛巾,敷在她的額頭,木寒夏頓覺舒服多了,笑盈盈地說:「謝謝。」

  「照顧好自己,否則我會擔心。」他柔聲說。

  「嗯。」她說,「你今天怎麼這麼溫柔體貼,不像你了。」

  他淡淡地道:「我一直這麼溫柔,是你太遲鈍了。」

  木寒夏又笑,輕輕依偎在他的手臂上說:「我要吃樓下的王記,你去買。」

  「好,Summer。」

  ……

  「寒夏?寒夏?」有個耳熟的聲音,在耳邊喚道。

  木寒夏淚流滿面地睜開眼,看到張梓的臉。

  原來。

  原來只是在夢裡,她滿心歡喜,忘了所有隔閡和別離。

  兩人都頓了一會兒,張梓把退燒藥片和一杯熱水遞給她:「你發燒了,先吃吧。人燒糊塗就不好了。我已經給醫生打電話了,他很快就到。」

  「嗯。」木寒夏接過藥片服下,「謝謝你。真是……給你添麻煩了。」

  張梓只是溫和地笑著。

  窗外月光寂靜,城市繁榮廣闊而美麗。張梓說:「寒夏,紐約不應該有眼淚。不要再傷心了。如果愛他,就一直把他放在心裡好了。每一天,都默默地在心裡祝他幸福,無論他在哪裡。這樣,就好像你們倆依然在一起。」

  「……嗯。」

  見她吃了藥又閉上眼睛,張梓起身,慢慢地艱難地朝門口走去。關上門時,他回頭,看到在這寂靜的一方小閣樓裡,這個孤獨的女孩背對著他,似乎在痴痴地望著窗外的月光。

  張梓輕輕把門為她帶上了。

  ——

  而更遙遠的事,在大洋彼岸發生,並不被木寒夏知曉。

  在她離開之後,孫志等了整整三天,才等到林莫臣終於走出酒店大門。

  孫志趕緊迎上去,可看清林莫臣的一剎那,他就是一怔。

  林莫臣看起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削瘦。削尖的下巴,深陷的修長眼睛。他長相本就清俊,只是鼻高、顴骨硬朗,所以看起來溫雅又不失男人味。可現在,因為臉瘦了一圈,眉目就顯得更硬,更鋒利,也更冷。

  孫志擔心地問:「林總……你沒事吧?」

  「沒事。走吧。」他平靜地答。

  孫志跟著他,上了車,往風臣開去。

  至此,就一直朝前,一直朝前走去。

  2008年,他們結識。

  2009年,木寒夏赴美求學。風臣公司年營業收入破十億。

  2010年,風臣成立集團,年營業收入突破五十億。

  2011年,風臣集團上市。

  2012年,木寒夏從紐約大學畢業,獲學士學位,進入某知名國際企業工作。風臣已成為國內排名前十的頂級商業集團。

  2013年,林莫臣突然辭去在風臣集團的所有職務,只擔任董事長,所有日常事務交由孫志和其他職業經理人打理,隻身赴美,擔任位於紐約的MK投資公司副總裁。

  ……

  2015年。

  ……

  你問我會等到什麼時候?

  其實並沒有期限。

  等她完成夢想,等她終於滿身光彩回來的那一天。

  我怎麼捨得再放她離開?

  ——第三卷《彼岸無寒夏》完——

  ——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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