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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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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寧容暄 -【師妹養成記錄】《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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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4 19:18:00 |只看該作者
第60章 闖禁地

    “這是教主的說法,我不清楚,”蔓姬指了指前面的一道暗門,“那道門後面就是重鑄魔刀的地方,進去的機關只有教主知道,就連我也只被帶著進去過一次。”

    “你在裡面看見了什麼?”阿九追問。

    蔓姬似是想起了什麼,表情微微恍惚,喃喃道:“一片濃稠的紅色,像極了血海,又像巖漿,還在翻滾著氣泡……”

    阿九聽得直冒雞皮疙瘩,“什麼鬼東西!”

    蔓姬搖了搖頭,“大概只有教主知道吧,每隔三日,這裡就會少掉幾個人,連骨頭都不見蹤影……誰知道呢。”

    阿九聽得臉色發白,倒不是說害怕,而是純粹厭惡這種手段,卻聽蔓姬又說:“每隔三日,這裡也要排出一些廢棄的渣滓,通過水管流到通往北郡的河裡,毒素污染了河流,自然就導致北郡人身患重症了,你們如果想救他們,就必須把那紅色液體帶點回去給那神醫破解,說不定能研制出解藥。”

    “你方才不是說那道暗門的機關只有凌茂群知道?”阿九狐疑的望她。

    蔓姬冷冷的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

    她這話言下之意就是她只負責帶他們來這兒,剩下的她就不管了。

    “我們出事了,你也別想解你身上的毒!”阿九同樣冷冰冰的回她。

    蔓姬險些咬碎了一口牙,“我幫你們找機關就是了!”說罷,她怒氣沖沖的在牆上翻找。

    阿九也要上前,楚陌景忽然拉住她的手,阿九回身望他。

    楚陌景低聲問:“你相信我嗎?”

    阿九雖奇怪,卻也認真回他:“我自然是相信師兄的。”

    “那好,等會若有事,我來斷後,你先帶著東西離開,記得放信號通知少陵他們。”

    楚陌景說完,不等阿九有所反應,倏地拔劍,錚鳴聲起,劍光劃過眼前,寒冰驟臨,“啪嗒——”地聲音響起,暗門開始碎裂,與此同時,整個石洞突然有鈴聲大作,楚陌景只說了一個字:“快!”

    阿九下意識的閃身進去,就見了滿目血海,她來不及細想,就掏出一個瓶子灌滿了塞好,立即跳了出去。

    “不好!”蔓姬驚怒交加,連忙對楚陌景道:“快!快打傷我!我能帶她走!”

    楚陌景隔空一甩袖子,蔓姬退了幾步,吐出一口血,“一定驚動教主了,你們必須有個人留下應付他,我才好趁亂帶另一個人走!”

    “我應付他……”

    他或許還想對阿九說什麼,但話音剛落,強盛的氣勢已翻滾而來……凌茂群來的太快了!

    阿九和蔓姬被掃到一邊,蔓姬眼神一變,抬高嗓音,厲聲道:“好啊,沒想到我一時大意卻讓你混了進來!你殺了我又怎麼樣,我們教主馬上就到……”

    凌茂群人未至,凌厲的掌風卻窒息而來,楚陌景揮掌迎上,外面套著的魔教弟子服已全然被周身勁氣撕裂了一地,露出勝雪的白衣,變故仿佛眨眼之間,他神色一直未變,雙眼靜若寒潭。

    阿九喘著氣,手緊緊攥成一團,指甲都摳破了掌心,對上蔓姬警告的目光,她眼睛已氣得通紅,卻低低嗤了一聲,“我沒那麼蠢!”

    阿九此時此刻真的很恨楚陌景,但她頭腦卻又那麼清醒,清楚的知道該做什麼,她甚至不敢去看楚陌景了,怕這一看,感情就會壓倒理智,令她沖上去。

    她相信楚陌景,也相信自己,唯獨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是你?”凌茂群一看到那醒目的白衣,注意力果然第一時間就被引過去了,他臉上的怒氣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種充滿血腥的興奮,“哦,原來是師弟啊!”

    楚陌景不跟他廢話,劍鋒險險掠過他頸邊,幾根發絲掉在了地上,凌茂群一瞇眼,表情稍稍驚異,卻也不敢小覷了。

    魔教教主的武功有多高?很多人都只知極高,心裡卻沒數,但楚陌景這時深陷其中,卻能清楚的感受到,除了谷主等寥寥數人,凌茂群恐怕是他見過的武功最高的人,至少能碾壓孟肅了。

    因為顧慮阿九,楚陌景便有意引凌茂群往裡交手,蔓姬見此,使了個眼色給阿九,阿九便低頭佯裝侍從扶起她,蔓姬喊道:“教主,蔓姬先去穩住長老們!”

    凌茂群沒出聲,便是默許了,他這時的心神都放在跟楚陌景的交手上,根本沒心思去管其他的了,蔓姬雖料到了這種情況,還是忍不住松了口氣,帶著阿九出了石洞。

    動力傳來刀劍錚鳴之聲,阿九心頭一跳,蔓姬低聲道:“他天資根骨都是世間罕見,乃是重鑄魔刀難得的容器,教主暫時不會傷害他,你先把瓶子送回北郡,再找人來救他也是一樣的!”

    “我知道。”阿九面無表情的應道。

    “經過方才一役,你該信我了吧?如今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在這裡,你們還得靠我!”她此話的言下之意就是提醒阿九別忘了她的解藥。

    阿九沉默半響,忽然問:“那個荒廢的園子裡有兩個管子,另一邊是通向哪兒的?”

    蔓姬一愣,就明白她指的是什麼了,皺眉道:“另一條路是也是通向這裡……只不過要繞很大的彎子,幾乎繞了魔教一圈才會到這裡,等等,你們難道還有同伙?”

    阿九冷著臉點點頭,蔓姬快瘋了。

    出了鐵門,就見很多魔教弟子舉著火把急速趕來,還有魔教的長老等高層,但這裡是禁地,沒有凌茂群的命令他們也不敢進去,平日裡只有段承澤和蔓姬能進去……因為段承澤和蔓姬一直在幫凌茂群偷偷的抓人。

    無論哪個地方,都很難做到上下一心,更何況是魔教這種地方,就算凌茂群武功高得能鎮壓所有人,但他也是需要屬下的,所以很多事情,他也只能私下做。

    借著夜色,阿九一直低眉順首的減少存在感,蔓姬故意又吐了口血,看著就是搖搖欲倒的模樣,她在這裡這麼多年,也有自己的人脈,那些原本還打算問她的長老都皺了皺眉,就有人連忙道:“蔓姬啊,怎麼傷得這麼重,快,先回去療傷吧。”

    也有人問了裡面的情況,蔓姬單手捂著胸口,自責道:“都是我沒注意讓人混了進去,不過教主武功高強,必能抓住那人……眾位還是先在這裡等候教主出來吧!”

    又是一番詢問,蔓姬和阿九才得以脫身,如此順利,大概是因為沒人能想到蔓姬會與闖禁地的人勾結,也是蔓姬平日做事對魔教可謂忠心耿耿,這才能蒙混過關。

    離了眾人視線,蔓姬便低聲道:“你的同伴若是繞過來,必然會經過一個地方……跟我來。”

    此時,已經是半夜了。

    “啾啾啾……”耳邊突然傳來類似小輕鳥的叫聲,阿九一偏頭,正好看到一塊衣擺消失在樹後,她垂了垂眸,跟了上去。

    “哎?你亂走什麼……”蔓姬跺了跺腳,氣急敗壞的去追她回來。

    拐進一個小林子,阿九抬頭望了望,樹下跳下兩個人來,果真就是祁少陵和宋若詞。

    “我看那身形像,果真是阿九妹妹!”宋若詞舒了口氣,“不知道怎麼回事,方才人忽然多了起來,一個個舉著火把巡查,害得我們只能往這裡躲了……”

    她說了好幾句都沒聽到阿九的回應,卻見阿九一身冰涼肅殺的氣息,吶吶的問:“怎麼了?”

    祁少陵倏地上前:“師兄呢?方才魔教弟子一片慌亂……是因為你們?”

    阿九甩手把瓶子扔給他,沉聲道:“我們找到禁地處,驚動了凌茂群,師兄正在擋住他……你們趕緊把這個帶回去交給紀叔叔……”

    看到祁少陵驟變的臉色,阿九頓了頓,表情依然鎮靜,聲音卻有些抖:“師兄不會有事的,我相信他!”

    其實阿九心知肚明,楚陌景留下還有另一個原因。只要魔刀源頭不斷,河流之水不竭,就算研制出解藥也只能暫緩一時,以後還有更多的人遭殃,要想徹底解決此事,就得毀掉那個地方!

    祁少陵手握長槍墜地,眉宇間戾氣橫生,他把瓶子交給宋若詞:“你們回去,我去幫師兄!”

    “你們誰都不能去!”蔓姬扶著樹,喘著氣,惡狠狠的看著他們:“你們想讓我也暴露嗎?我告訴你們,憑你們幾個,誰也不是教主的對手,去了也是白白送死,倒不如回去找你們師父過來,再作打算!”

    祁少陵瞇著眼睛瞧她,殺機完全鎖定了她。

    “我暫時不會是你們的敵人,只會是你們的幫手,別昏了頭!”蔓姬厲聲道:“看你們聰明我才奉勸一句,都先冷靜下來,你們師兄還沒死呢!”

    楚陌景能擋住凌茂群多久,蔓姬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凌茂群現在顧不上她,可他一旦空下來了,定然會來質問她,在此之前,她必須把先把這些人弄走,否則就該輪到她大難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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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4 19:18:11 |只看該作者
第61章 身陷

    氣氛仿佛被凍住了,沉肅之極。

    阿九一眼瞄過去:“你說什麼鬼話?你死了我師兄都不會死!”

    蔓姬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而且楚陌景那一掌下手也不輕,她這會兒氣得咳嗽都停不下來,只一個勁兒的指著他們。

    宋若詞被這消息震得腦袋發暈,回過神來就勸祁少陵:“我也覺得咱們先回去告訴紀神醫他們為上……”

    可她剛說了一句,祁少陵就一把推開她,力氣用得大了,宋若詞一個踉蹌,險些摔著,頓時也沉下臉了,“你這樣有意思嗎?有本事你就去幫忙,沒本事還在這裡磨磨嘰嘰的……你磨嘰的時間都能走好遠的路了!”

    祁少陵冷冷的看她,那種目光……宋若詞甚至懷疑他下一刻就會殺了她。

    “祁少陵,宋姐姐說的沒錯,你們快點走吧。”阿九淡淡道。

    “你不走?”祁少陵挑了下眉。

    阿九低低笑了起來,語氣帶著說不出來的意味:“這一生,他在哪我就在哪,無論禍福,他都別想撇下我!”

    祁少陵明顯愣了一下,恍然間明白了什麼,如果一個女人願意陪著一個男人福與共,生死相依,那麼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

    他忽然想到從小到大師兄跟阿九相處的場景,莫名就有一種理所當然的感覺——雖然這種感覺並不讓他舒服。

    “你戾氣太重,別傷人傷己!”阿九瞥了眼一旁怔怔的宋若詞,意有所指。

    真心經不起無休止的踐踏,正如當年的紀恆和沈初雲。

    祁少陵沒再說什麼,拉著宋若詞的胳膊,言簡意賅:“走!”

    宋若詞默不作聲的跟著他。

    蔓姬沒好氣的看阿九,一連串的問:“你不走留著做什麼?你躲哪兒去?還有……我的解藥怎麼辦?”

    “解藥自然在我這裡,紀叔叔給了我毒藥,怎麼可能不給我解藥?”

    “你耍我?”蔓姬反應過來大怒,抬手就要扇她。

    阿九輕哼,緩緩道:“時間不早,你要不想露餡還是讓我扶你回去吧,蔓,姬,小,姐!”

    蔓姬本就身受重傷,臉色煞白,現下被氣得直接發青了,嘲諷道:“你裝那副鎮定模樣給誰看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有多慌亂……”

    “那又如何?”阿九反問。

    蔓姬又無言了,是啊,那又如何呢?一味的哭泣慌亂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她們都是那種聰明女人,知道自己該要什麼,知道自己該做什麼……這一瞬間,蔓姬看阿九倒是沒那麼刺眼了。

    禁地石洞中,越靠近交手的地方,越是寒氣逼人。

    凌茂群的手已經青紫一片,但是楚陌景的嘴角也在不住的溢血。

    “小師弟,你的天賦真是令人嫉恨!”凌茂群冷笑著說。

    楚陌景一直沒出聲,抬手拭去了嘴角的血跡,但緊接著,又有血絲溢下來。

    凌茂群此時的震驚大概只有他自己清楚了,他一直知道楚陌景的天賦,可他萬萬沒想到,楚陌景的內力已經快趕上他了,只不過楚陌景平日動手都只用一般的內力,而另一半卻是在壓制體內的寒氣。

    凌茂群同樣也沒有想到,楚陌景體內的寒氣會重到這種程度……此刻楚陌景吐血,倒並非是與他交手所致,大部分卻是由於自身的寒氣反噬。

    這種寒氣絕非是後天練成的,應該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凌茂群忍不住想,楚陌景的母親究竟是什麼人?要承受住這麼重的寒氣生下孩子,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起碼得身懷一甲子功力吧。

    “小師弟,我勸你還是別再運功了,否則寒氣一直反噬,五髒受損可就不好了。”

    楚陌景靜默片刻,倏而問:“你當初背叛師父,投身魔教,今日又殘害人命,重鑄魔刀,是為了成為天下第一嗎?”

    “天下第一?”凌茂群一聽就嗤笑了,面目笑得都有些猙獰,“天下第一又如何?不,我只是想要證明給那老不死看,我才是對的!我沒錯!”

    “是這樣,”楚陌景淡淡點頭,“你要殺我嗎?”

    “我不殺你,我怎麼會殺你?”凌茂群古怪的笑道:“你這樣的天資根骨,簡直就是為魔刀量身定做的容器……”

    說話間,凌茂群快如閃電地點了他的穴道,隨即拿過他手上的雙闕劍,瞧了瞧,意味不明的說:“當初我做他徒弟時,他就把我扔在一邊,什麼都不管,可他後來收了你卻是愛護有加,不就是因為你天賦比我好嗎?哼,好,他越是在乎我就越是要毀掉,我要讓他親眼看著他的寶貝徒弟變成一個怪物!”

    楚陌景漠然的垂下眼睛,凌茂群湊近他耳邊輕聲道:“……一個迷失心智,只會殺人的怪物!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再清理門戶!”

    夜盡,天明。

    北郡醫館,紀恆幫一個人把完脈,飛快地在紙上寫了幾行字,石煥過去一看,全是藥名,看得他頭暈。

    本外傳來馬蹄聲,紀恆停下筆,抬頭看去,隨即臉上露出了笑容,出門拱手道:“可是神醫谷的人?”

    來人越有將近十個,為首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長得一表人才,只見他笑著點點頭,拱手回禮,表情雖不算怠慢,卻難掩幾分倨傲。

    石煥在一旁瞧著,覺得有趣,心說這才是正常的江湖後輩啊,可他見多了楚陌景阿九那種心智早熟的,這會還真有點不適應了。

    “在下乃是谷主關門弟子沈濤,這是師妹沈如伊。”

    沈濤旁邊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女,雖作男子打扮,但那一股子嬌俏卻能讓人一眼識破女兒身份,沈如伊也不見外,翻身下馬,笑嘻嘻的問:“紀……叔叔,你還記得我嗎?”

    她方才猶豫了一會兒,不知該如何稱呼紀恆,畢竟紀恆跟她姐姐之間有一段孽緣,可想到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沒必要再計較,便隨了阿九的稱呼。

    “沈姑娘,”紀恆向她點頭示意,擺了個手勢,“還請進屋說吧。”

    “好。”沈如伊沖沈濤使了個眼色,後者也下了馬,隨著一同進了屋。

    幾個人坐下,紀恆三言兩語的說了下情況,沈濤正欲開口,就被沈如伊搶先了:“我們都知道了,來之前我爹交代過,在這裡一切都聽您的,紀叔叔可隨意吩咐。”

    沈濤一聽就皺眉了,無奈的瞥了她一眼,暗道師妹這也太過直爽了,其實他家師父來之前也偷偷交代過他……看好師妹!

    他歎了口氣,又想開口,結果又被打斷了,門外有人像陣風卷進來,沈濤還沒反應過來,那人已到了旁邊。

    沈如伊納悶的一抬頭,然後就想罵人了,為什麼這世上男人長得比女人還漂亮?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紀恆一愣,連忙站了起來:“少陵?”

    祁少陵單手按在桌子上,額頭有汗淌下,他喘著氣,只說了一句話:“大師兄出事了!”

    然後沈如伊和沈濤就看到紀恆手上的筆“啪嗒”被折成了兩段。

    石煥“噗”地一口水噴在了地上,掏掏耳朵:“咳咳,你說什麼?”

    “我不是在開玩笑!”祁少陵按著桌子的手加大了力氣,其他幾人聽到了桌子腿斷裂的聲音。

    沈如伊性子直,當即氣道:“你干什麼呢?”

    沈濤看出了氣氛不太對,拍拍沈如伊,而後試探著說:“兄台有話好好說……”

    紀恆懵了,沖過去抓住祁少陵的衣領,急道:“你剛剛說誰出事了?怎麼了?”

    “我大師兄,楚陌景!”祁少陵把阿九給的瓶子遞給他,“我們沿著那條河順流而上,盡頭果真是魔教總壇……進去後我們兵分兩路探查,具體的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不過這是小師妹給我的,他們闖了禁地,找到了這個,而大師兄……可能已經落在了凌茂群手裡。”

    紀恆握著那個瓶子,腦袋還有點發暈。

    石煥慌忙接過瓶子,怕他一時心急給捏壞了,“那阿九呢?”

    這時,宋若詞也氣喘吁吁的跑到了門邊,她倚著門閉了閉眼睛,一路上祁少陵直接用輕功,那速度簡直了,她追得快斷氣了,“阿九……阿九妹妹,不肯回來……還,還在魔教總壇,可能,可能在……在想辦法救人,我們先……回來的!”

    沈如伊看她那模樣,咽了咽口水,倒了杯水給她,宋若詞拿過一飲而盡,被嗆了下,連聲道謝。

    “魔教!又是凌茂群!真是怕什麼來什麼!”紀恆松開手,揉著眉心,沉思片刻,立即道:“現在傳書給谷主也來不及了,我們兵分兩路,沈姑娘,這瓶子裡的東西交給你們神醫谷的人破解!石老哥,你跟我去魔教救人!”

    “救人沒問題,只是凌茂群武功極高,咱們加起來恐怕也不是他對手啊!”石煥歎氣。

    “不能硬來,”紀恆道:“我們得想個周全的方法智取……”

    石煥聞言點點頭,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的說道:“關心則亂,紀老弟,你們先別慌,,阿景這孩子不是一般人,別看他冷冷淡淡的,我瞧他聰明著呢,那天賦誰能看透……凌茂群未必真能抓得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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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4 19:18:23 |只看該作者
第62章 危機

    黎明初曉,天邊微露晨光。

    蔓姬療傷過後,一睜眼就看到坐在桌旁,換了身侍女衣服的阿九,她眉毛一掀,忍不住就嘲諷:“你把這裡當你家了?”

    “你好了?”阿九沒理她,只問。

    “好什麼好?你師兄下手毫不留情,短時間內我哪好的了!”蔓姬說起來就來氣。

    阿九瞥她一眼,冷哼道:“我師兄做事向來有分寸,你若不傷得重些,怎麼去見凌茂群?”

    “你……”蔓姬指著她氣道:“你這是跟合作伙伴說話的語氣嗎?你別忘了,你想救你師兄還得靠我幫忙!”

    “你也注意你的語氣,別忘了,你想當上魔教教主還得靠我們幫忙!”阿九涼涼的回應她。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收聲。

    蔓姬下了床,倒了杯水,“等會我會先去見教主,你安分點呆在這裡,別亂跑,否則出了什麼差錯我可不會管你。”

    “帶我一起去。”阿九平靜道。

    蔓姬氣急敗壞的瞪她:“你說什麼?你是想害死我嗎?”

    “你不是有心腹侍女?把她換成我不就行了?”

    蔓姬一掌拍在桌上,“你是不是急瘋了?就算有,我也不能帶你去,我還嫌你躲得不夠遠,你就想自己湊到教主面前去?”

    “不,我是認真的,”阿九起身,緩緩開口:“你信不信,只要你一出門,立刻就會有人來搜查你的院子,並且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我留在這裡反而不安全。”

    “……你是說,教主不相信我?”

    “不一定是凌茂群,也有可能是其他人,”阿九微嘲地牽起嘴角,“你自己也說了,魔教之內亦不同心,昨晚之事你以為瞞得很好,未必逃得過所有人的眼睛,我若是你的敵人,這種時候一定會來查探一番。”

    “……話雖如此,難道你湊到教主面前就安全了?”蔓姬被她說得直蹙眉。

    阿九搖搖頭,語氣很輕,“凌茂群是魔教教主,不會花心思放在你的侍女身上,可你的敵人卻一定會注意……況且,越是靠近眼前的人或事,越容易被忽略。”

    蔓姬聽了就意味不明的看向她,“你心裡縝密可見一斑……那你為何不想想,你暫時離開魔教避過幾日風頭才是上策?”

    “你現在說這個也沒用了,敢不敢爽快點跟我賭一場?”阿九不答反問。

    錯過了離開的最佳時機,確實是想走也走不掉了,蔓姬苦笑,沉默了一會才說:“教主積威日久,說實話我心裡很怕他……”她敢與人聯手對付段承澤,卻是不敢對付凌茂群的。

    “到時你進門去,留我在門外佯作侍女等候,不出意外,我跟凌茂群是碰不到面的……蔓姬,你若不敢賭不敢拼,怎麼得到你想要的?”

    許是被這話說動了心,蔓姬咬了咬牙,道:“好,依你,不過若是被教主發現了,你也別怪我心狠!”人不為已天誅地滅,說到底蔓姬還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才冒險,真到了陷境她也會為了保全自己,毫不猶豫的把阿九推出去!

    不過阿九對此並不反感,反正就是各取所需,這世上除了真正在乎你的人,沒有人會心甘情願的被你利用。

    “好。”阿九眼都沒抬一下,平淡的應了。

    魔教的議事堂內永遠陰暗得過分,常年在兩旁點著幽亮的火,無論白天黑夜。

    凌茂群坐在上首,不同於以往懶散的模樣,今日,他似乎格外的有精神,眼睛也比平常凌厲明亮許多。

    “教主,昨夜禁地發生了什麼事?”有個枯瘦的老者首先開口。

    “沒什麼,”凌茂群輕描淡寫的說:“闖入了個小賊,已經被我殺了。”

    枯瘦老者一噎,隨即瞇了瞇眼睛,拱手道:“教主,恕屬下冒犯,屬下想請問教主,禁地裡究竟是什麼?”

    凌茂群瞥他一眼,“不是你們該管的事就別管,這個道理還需要我教嗎?”

    “教主,這事……”

    “啟稟教主,蔓姬小姐求見!”

    枯瘦老者皺了皺眉,暫且閉了嘴,凌茂群目光變得深沉了些,抬了抬手:“讓她進來吧。”

    門口,蔓姬不著痕跡的看了看阿九,阿九氣場全收地退到一旁,俯首低眉,跟一些侍從侍女站在一起。

    蔓姬深吸一口氣,臉上掛著如常妖嬈的笑容,緩緩走了進去,俯身拜下:“蔓姬拜見教主!”

    “傷勢怎麼樣了?”凌茂群問她。

    蔓姬倏地跪下,沉聲道:“蔓姬有罪,都是蔓姬一時失察才讓人闖入禁地,求教主恕罪!”

    凌茂群意味不明的望著她,蔓姬低著頭,手心溢出了冷汗,忽然一陣掌風襲來,她跌在地上,傷上加傷,又吐了口血,整個人的氣息都萎靡了下來,只聽凌茂群道:“這次就算了,再犯決不輕饒!”

    蔓姬被打了一掌反而松了口氣,因為依凌茂群的手段,這樣確實是小懲大誡了,她連忙道:“是,多謝教主!”

    事實上,如果是別人闖入,凌茂群絕對不會這麼容易就繞過蔓姬,但是楚陌景……那是凌茂群最想抓又抓不到的人,這回可謂得來全不費功夫,他心情一好,自然就不會多怪罪蔓姬了。

    “好了,你起來吧。”

    蔓姬依言起身,猶豫了下,試探著說:“教主,那人竟敢闖入我魔教禁地,定當嚴懲以儆效尤!”

    凌茂群只是“嗯”了一聲,沒說什麼。

    蔓姬知趣的退到一旁,而後又有其他人上前說事。

    門外,阿九安安靜靜的站在,眼角的余光卻在打量著周圍一切,她在想,如果凌茂群抓了楚陌景,最有可能關在哪兒?

    據蔓姬所言,凌茂群看中的是楚陌景的天資根骨,打算讓他成為魔刀的容器,那麼……應該還是在禁地。如果是其他地方,想來凌茂群也不安心吧。

    阿九微微蹙眉,正沉思間,眼角余光倏而瞥到一人急步趕來,一身風塵僕僕,卻掩不住那溫文出眾的模樣,那人,正是聞訊回來的段承澤。

    阿九暗道一聲糟糕,盡量收斂氣息,垂著頭躲在眾人中間,表現得一副極不起眼的樣子。

    段承澤惦記著其他事,來不及注意周圍人,轉眼就進了議事堂。

    不過片刻,魔教眾高層就紛紛出來了,臉上表情各異,而蔓姬和段承澤卻還在裡面。

    “師父,我聽說有人闖入禁地,您沒事吧?”段承澤見禮後,立即滿臉關切的問。

    凌茂群搖搖頭,從上首走了下來,“你回來的正好,我正有事要交代你們……你們兩個,暫時先不要再抓人回來了。”

    段承澤挑了挑眉:“師父,莫非魔刀快成了?”

    “並非如此,而是因為……”凌茂群笑了笑,陰測測的道:“已經有了最好的,其他的廢物也就不需要了!”

    “還請師父為徒兒解惑!”段承澤恭聲詢問。

    凌茂群沉吟半響,方緩緩道:“昨晚闖入禁地的不是別人,正是我那練了至寒真氣的師弟楚陌景。”

    聽到這話,饒是段承澤都忍不住有些錯愕,許是當年楚陌景給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他的第一反應便是……這會不會是個陰謀?在他潛意識裡,也不相信凌茂群能那麼容易抓住楚陌景的。

    “我已派人去查了,若我猜得沒錯,他必定是為北郡一事而來的,”看出了段承澤的詫異,凌茂群大笑道:“當初我重鑄魔刀之時,想到的最好人選便是他,可惜有那老不死的護著,我也沒辦法抓人,只好退而其次用其他人來湊數,如今他自投羅網,才真叫人暢快!”

    “恭喜師父,願師父早日鑄成魔刀,得償所願!”段承澤抬手恭賀,神情似是十分解氣,“可惜昨晚徒兒不在,否則便能一雪當年之恥……對了,不知師父將他關在何處?能否讓徒兒前去看看?”

    凌茂群收斂笑容,頗為嚴厲的看向他:“你心裡怨氣難消我知道,等到我魔刀鑄成,你想怎麼折磨他都行,可你現在絕不能動他!”

    “師父多慮了,”段承澤壓下一瞬間湧起的諸多想法,順著凌茂群的話說:“我自然不敢擾亂您的計劃,只是能看到他落得魔教階下囚的地步,心裡也舒坦許多。”

    凌茂群冷哼一聲,罵道:“看你這德行,鼠目寸光!也罷,蔓姬,你陪他一道去,就讓他好好看看。”

    蔓姬在一旁聽得奇怪,昨日凌茂群還像是有意抬舉段承澤為繼承人的樣子,可這回又像是更信任她了……雖說奇怪,她也沒表現出來,笑盈盈的應道:“是。”

    段承澤一點生氣的模樣都沒有,反而誠懇道:“師父自然比徒兒看得遠,日後還需師父多加管教。”

    凌茂群聽著,眼中也漸漸露了笑意,點了點頭。

    段承澤低著頭,心裡卻在冷笑,做凌茂群的徒弟難,想要成為他中意的繼承人更難!因為這人身居高位久了,就容不得旁人威脅到他的地位,繼承人必須是優秀的,但也不能鋒芒畢露,必須時常犯個無傷大雅的小錯,再來幾個性格上的缺點……這樣才能保證高位者的優越感和掌控感,凌茂群是這樣,段承澤的那個皇帝爹也是如此。

    多方間夾縫游走,在什麼人面前該是什麼樣的,段承澤早已應變自如……他這種人,永遠不會輕易讓人察覺到他最真實的想法。

    “好了,我累了,你們出去吧!”凌茂群揮了揮手,示意兩人退下,他跟楚陌景那一番交手,也不是毫發無傷的,不過在旁人面前還得硬撐著罷了。

    段承澤和蔓姬對視一眼,恭敬地出了門。

    阿九一看,默不作聲的跟在蔓姬身後。

    段承澤沒注意,他此時也沒說什麼,一臉若有所思,蔓姬沒去看阿九,倒是悄悄松了口氣。

    直到拐了個彎,他的貼身侍女映瓊迎面而來,像是有事稟告,卻欲言又止:“公子……”

    段承澤朝蔓姬拱了拱手,溫溫一笑,似有歉意,蔓姬聳了聳肩,抬頭望天。段承澤見此便跟映瓊走到旁邊,這才沉聲問:“什麼事?”

    “公子,昨夜那事跟蔓姬小姐有關,”映瓊簡單的說了下大概過程,而後低聲解釋:“奴婢覺得事有蹊蹺,依蔓姬小姐的精明,怎麼會輕易的讓人混入禁地?而且,昨夜之前一段時間,曾有人闖過禁地,只是觸動了機關才逃走了,奴婢派人問過當時守夜巡查的弟子,他們都恍惚看到一男一女的身影,追到蔓姬小姐的院子卻不見了蹤影,緊接著,蔓姬小姐就在下半夜去了禁地……雖說蔓姬小姐行事一向古怪,可昨夜之事的確非常可疑!”

    聞言,段承澤瞇了瞇眼睛,映瓊能跟在他身邊成為他的心腹,自然是有些本事的,“你有沒有查到什麼?”

    映瓊搖搖頭:“蔓姬小姐離開後,奴婢曾派人悄悄前去搜查,但……什麼也沒查到,那邊的侍女,奴婢基本上都是見過的,沒有可疑之人。”

    “好,我知道了。”段承澤點點頭,“你繼續去查。”

    映瓊正要告辭,余光忽然瞥到蔓姬身後的阿九,稍稍一愣,“公子,那個侍女……”

    “怎麼?”

    “跟在蔓姬小姐身後的那個侍女,她低著頭,奴婢也看不清模樣,但那身影仿佛有些陌生啊!”

    這話一出,段承澤驀地笑了,“映瓊,你先別走了,蔓姬正要陪我去禁地,你也跟著我。”

    映瓊清楚他的言下之意,便是讓她借機觀察那侍女,便笑道:“是,公子。”

    見他們說完話回來了,蔓姬不耐煩的掃了一眼,“快走吧。”

    映瓊退到段承澤身後,跟阿九一道行走。

    路上,段承澤像是無意,瞥了阿九一眼,笑道:“蔓姬,你身邊一個侍女身姿都如此曼妙,看著可比映瓊好多了。”

    蔓姬心中一跳,登時警鈴大作,冷嘲熱諷的說道:“怎麼,你身邊那麼多美人,還想打我侍女的主意?我還以為你不是好色之徒,原來也跟別人一樣嗎?”

    段承澤眼神深了些,蔓姬這反應……有些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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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4 19:18:34 |只看該作者
第63章 再入禁地

    “看你緊張的,不過一個侍女罷了,難不成還是什麼絕色佳人?”段承澤頓住腳步,目光落到阿九身上,用一種調侃的語氣笑道:“就算是絕色佳人,能比得過蔓姬你嗎?”

    蔓姬暗罵畜生,隨即勾起唇角,眉眼輕佻,已是萬分妖嬈,“哦?原來你喜歡我,怎麼不早說?這每天晚上獨守空閨,可真是寂寞呢……”

    說著,蔓姬手臂勾上段承澤的脖子,曖昧的的吐著輕氣:“你要不要來陪我?”

    被這麼個妖嬈絕代的美人纏著,段承澤倒是鎮定依舊,伸手抬起蔓姬的下巴,在她耳邊輕笑:“你這樣的我可消受不起,我還是對你那小侍女更感興趣。”

    蔓姬長長的指甲劃過他的脖子,段承澤倏而推開她,轉向阿九:“你抬起頭來!”

    阿九沒動,段承澤溫和的笑了笑,柔聲道:“怎麼,怕我嗎?”

    “長得丑,嚇人。”阿九啞著嗓子開口,冷冰冰的說。

    蔓姬這會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卻聽段承澤又笑:“嚇不到我,你盡管抬頭,嚇到了,我也不會怪你。”

    阿九緩緩抬起頭來,段承澤笑容一僵,蔓姬努力繃住表情不變,指甲撓啊撓,撓得手心都快出血了。

    段承澤僵著臉,看著面前這個面容漆黑,上面盡是斑斑點點的……女人?半響,他頗為無語的說:“蔓姬,你是沒侍女了嗎?”看這女子身姿如此動人,誰知……

    蔓姬當即嗤笑,勾起落在身前的一縷發絲,漫不經心的道:“你覺得我會帶著一個非常漂亮的侍女?哼,這世上比我美的女人我都想毀掉,帶著這樣的侍女才能對比出我有多美,你說是嗎?”

    段承澤都忍不住嘴角一抽,“我怎麼從來沒見過她?”

    “怎麼沒有見過?她不就是柳兒麼,”蔓姬輕飄飄的說:“只不過前段時間她打碎了我最喜歡的花瓶,我就罰她幫我試藥,誰知道她就變成這樣了?”

    段承澤心知蔓姬這女人手段也狠,對這話倒沒什麼懷疑,聞言就看向映瓊,映瓊皺了皺眉,有些糾結道:“聽蔓姬小姐一說,好像……”她是見過蔓姬身邊的侍女,但也沒有清清楚楚的記下,畢竟魔教那麼多人,更何況女子的身形大多相似,蔓姬這樣隨意的一說,她也不能確定了。

    “我倒是奇怪,你今兒個怎麼對我侍女好奇起來了?”蔓姬連聲質問段承澤:“你在懷疑什麼?我自小在魔教長大,論忠心,我絕對比你這個後來者要可靠,段承澤,你以為教主為什麼要讓我跟著你?”

    映瓊沖段承澤微微搖頭,臉色有些歉疚。

    “不過開個玩笑,你的人我怎麼敢動?”段承澤半真半假的說了一句,而後有些嚴肅道:“我們快走吧,再耽擱天色就晚了。”

    蔓姬哼了一聲,沒再多說什麼,她悄悄展開手心,一手的冷汗。

    阿九一直很淡定,其實早在段承澤出現,她就偷偷的服下了化顏丹,紀恆當初給了她很多藥物,這也是其中一種,用來偽裝或隱藏身份再好不過。也好在蔓姬後面反應及時,這一關算是混過去了,

    方才蔓姬那麼緊張,她心裡卻平靜的不可思議,或許是因為她所有的情緒……此刻都在楚陌景那裡,才分開一日不到,她就已經如此想念他了。

    到了鐵門處,段承澤對映瓊擺擺手,“你先回去吧。”

    蔓姬也對阿九使了個眼色,“柳兒你也回去吧,記得幫我幫我把外面的花盆拿到窗台上去。”

    各自交代好,蔓姬和段承澤就進去了,阿九抬起頭,目光穿過他們的背影,仿佛要看進盡頭的石洞裡,她捏著手心,注意到身旁打量的視線,不動聲色地轉身離開。

    明明是春日,禁地裡卻花樹凋零,寸草不生。

    段承澤率先走進石洞,入眼就見到那道被楚陌景毀壞的暗門,還沒來得及重新弄好,周邊破壞的痕跡完全能想象兩人交手時的場景……他心下微凜,蔓姬適時的說了一句:“很厲害,不是嗎?”

    暗門後是一片飄紅的血池,氣泡翻滾,正中央的位置是凹下去的平台,一眼看不清放得是什麼,血池旁邊多出來一個鐵籠子,楚陌景安坐其內,白衣仍是那麼整潔干淨,黑發橫陳,襯得臉上少了些許血色,但他神色淡然沉靜,宛如天邊停駐此處的白雲,縱然身陷囹圄,依舊高不可攀。

    他如今氣勢收斂,就愈發顯出那美好到極致的容顏,眉目清絕如畫,仿佛鍾盡天地之靈秀,僅是望著,就那麼的令人動容與揪心。

    蔓姬情不自禁的上前幾步,隨即頓覺失態,頓住了腳步。

    “師叔,風渡鎮一別,沒想到再見時你已成為籠中之鳥,階下之囚,這風水果真是輪流轉,你說是不是?”段承澤看著鐵籠中的楚陌景,忽然就覺得心情有些復雜,年少時被人挫敗,視其為此生大敵,未曾想,十年後竟是這般情形,他覺得有點不真實。

    楚陌景抬眼,無聲的瞥來一眼,似飄雪在心上化開,透心的涼。

    “都到了這種地步,你還擺那副姿態,真讓人有種想要毀掉的沖動!”段承澤走到鐵籠旁邊,甩手一扔,破空聲響起,一片葉子劃過楚陌景的脖頸,帶出一道極輕極細的血痕。

    蔓姬當即斥道:“段承澤,你忘了教主的話了?”

    “這麼著急?怎麼,你看上他了?”段承澤笑了笑,點頭說:“也對,他這副模樣誰看了都得著迷……只可惜,這樣一個驚才絕艷的人物馬上就要變成魔刀之下的又一個犧牲品了,蔓姬,你不會不知道變成魔刀容器後的下場吧?面目全非,心智大變……”

    “你夠了,”蔓姬冷笑,“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你想煽動我做什麼?段承澤,你以為我蔓姬會差男人?”

    頓了頓,她又道:“我只是依照教主的命令行事,教主令我跟著,就是要我看著你不准傷他,你若不服,只管去找教主好了!”

    段承澤不置可否,攤了攤手,“我何時傷他了?我不過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失去行動能力罷了……”

    說著,段承澤繞到楚陌景安坐的那一角,伸手按在楚陌景的肩胛骨上,蔓姬都懷疑段承澤會把他的骨頭捏碎,可段承澤只是輕輕笑著,低聲道:“聽說還有一個女子跟師叔一道來的,如果她被抓住,想必你也沒法這麼平靜了吧。”

    “拿開手,”楚陌景淡淡道:“太髒了。”

    段承澤斂去笑容,手下用力,楚陌景神色變都沒變,然而眨眼之間,寒冰就覆蓋了段承澤的手,並且還在往手臂上漫延。

    “你!”段承澤連忙松手退開,當即運功壓制寒氣。

    蔓姬張大嘴,聳了聳肩,幸災樂禍的笑,看到段承澤吃虧,她心裡別提多爽快了。

    “這樣還敢運功!”段承澤看到他嘴角邊也有血絲溢下,心知他恐怕內傷不輕,也是強弩之末,“你就不怕武功全廢嗎?”

    “應付你足以,”楚陌景道:“你想試試嗎?”

    兩敗俱傷算什麼,同歸於盡才夠膽識,楚陌景敢,段承澤卻不敢。

    “好好好,你果真當得起我一句師叔,”段承澤氣極反笑,“楚陌景,你最好不要先死了!”

    當年一敗,段承澤到如今都不能釋懷,這麼多年來,他武功進展堪稱神速,更是一口氣難出,總想再跟楚陌景比試一次,否則那種挫敗的陰影就永遠沒法在他心中消失。

    凌茂群想要用楚陌景來重鑄魔刀,段承澤卻不想讓他這麼容易就死了。

    臨走前,蔓姬若有若無的看了看楚陌景,悄悄做了個九的手勢,搖了搖頭,而後便跟段承澤一起出去了。

    楚陌景此時才微微皺眉,阿九……

    一天很快過去,又是夜幕降臨。

    阿九躲開巡邏弟子,躲在牆角處,等著防守最薄弱的時候。

    將近半夜時分,看守鐵門的人不停地打著哈欠,阿九扯開藥包,順風灑了過去,沒半會兒,那幾個人就垂著頭睡著了。

    昨夜和今日,蔓姬轉動機關的時候也沒刻意回避她,所以阿九大概弄清了機關的位置,找出了一個死角,她借著雪蠶冰魄的韌勁,住分辨好方位,勾住鐵門後的枯樹,身影一晃就過去了,回身落下,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一路往裡走,一進石洞她就立即躲起來,一一打暈了那些守在這裡的聾瞎弟子。

    直到躍過暗門,她一眼看到了關在鐵籠裡的人,才倏地停住腳步,怔在那兒,才過了一天一夜罷了,她卻感覺過了許久久,久到她才看到他,眼睛就有些濕潤了。

    楚陌景似有所感的望過來,微微一愣,半響帶著輕歎的聲音才響起:“阿九,你又不聽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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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4 19:18:47 |只看該作者
第64章 刺激

    阿九眨了眨眼睛,把那股濕意掩下,怒氣沖沖地跑過去,拉著那個鐵籠子,使勁踹過去。

    楚陌景忽然站起身,走到她那邊,阿九一呆:“蔓姬說你……”

    “我從來沒說過我不能動了,”楚陌景看著她,輕聲問道:“你怎麼不聽我的話離開?”

    阿九一聽就沉下臉,冷聲道:“你在這兒,我去哪兒?”

    短短一句話,包含了無數層的意思,楚陌景也不知有沒有聽懂,他伸手穿透鐵籠的縫隙,懸在半空中。阿九低了低頭,抬手觸上,手心相對,她驀地就發作了:“你是故意的,當時你分明有能力和我一起走,可是你沒有!師兄,我有時候真是恨透你了,你總是在我心上插刀,總有一天,總有一天……”

    她惡狠狠的瞪著他,可對上他那樣柔和下來的目光,驀地就說不下去了。

    楚陌景握住她的手,他不怎麼會安慰人,卻能明白阿九的擔憂與惶然,便道:“我有分寸的,你放心……”

    阿九氣極反笑,甩開他的手,指著寬大的鐵籠子問:“這就是你的有分寸?師兄你真當我還是四歲的娃娃那麼好騙嗎?”

    “我不騙你,阿九,”楚陌景語氣平緩,陳述事實:“這個鐵籠關不住我。”

    “好,那你出來跟我走!”阿九憤憤的盯著他。

    楚陌景搖搖頭,“我暫時不能離開,你看到血池中央的凹處了嗎?”

    阿九轉頭看了看:“那是什麼?”

    “凌茂群說,那是他尋到的……魔刀的碎片。”

    “胡說八道,魔羅都死了一百多年了,不是說魔刀隨著魔羅的死亡一起被毀了嗎?”

    楚陌景道:“所以我要弄清楚,否則北郡之災只是開始。”

    阿九聞言就沉默了一會兒,“師兄,你想怎麼做?”

    “血池太大,妄動則生變,”楚陌景淡淡道:“我在等凌茂群的動作,他忍不了多久。”

    “你就不怕嗎?魔刀是至邪之物,萬一你被他控制了怎麼辦?這世上旁門左道太多,你真的有把握嗎?”阿九氣道:“師兄,你怎能如此冒險?”

    “並非是冒險,而是此事非做不可……”

    “是,此事是要做,可我不希望那個人是你!”阿九抬高聲音,空曠的地方靜了靜,她緊緊扣著鐵籠的欄桿,啞聲道:“師兄,只要你能好好的,犧牲誰我都不在乎,哪怕那個人是我自己……我只要你好好的。”

    楚陌景的感情向來無聲無息,阿九的感情卻永遠這麼濃烈而直刺人心。

    “阿九,”楚陌景雙眼微閉,忍不住說:“別讓我心疼。”

    阿九聞言,卻是緩緩笑了,一字一句的,幾乎是恨恨的語氣:“師兄,我心中什麼感受……你終於明白了嗎?可你淡漠如斯,怎如我痛得深切?”

    她說這話,比旁人傷他百倍,楚陌景心中頓慟,偏過頭低低咳了起來,他受體內寒氣反噬,好不容易緩了過來,如今卻又壓制不住了,血絲流入掌心滴在地上,他的臉色更加蒼白如雪,幾近透明。

    “師兄!師兄你怎麼了?”阿九睜大眼睛,拽著鐵桿,“你讓我看看……楚陌景!”

    物極必反,有些東西埋在心底,被壓抑得很了,稍稍被牽引,就如同這一瞬間噴薄而出的寒意,鋪天蓋地。

    但這時,橫在牆上的雙闕劍驀地震動起來,楚陌景心下一凜,他背對著阿九,“你快些走,凌茂群來了!”此地其實有機關連著凌茂群的房間,這邊一有動靜,凌茂群便會立即察覺。

    理智告訴阿九必須要先離開這裡,可她的腳卻像釘了釘子,一步都動不了。

    楚陌景方才心緒大亂,也沒了平日的冷靜,他甚至動了氣,“你現在不走,我此生再不認你!”

    這話說得他自己又是一口血吐出來,阿九瞬間淚如雨下,懊悔剛才不該故意拿話刺激他,她哽咽著說:“師兄你別氣,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只是太擔心你才胡言亂語,你千萬保重自己……”

    阿九心如刀絞,也不比楚陌景好受多少,她出了鐵門,躲在林子裡,倚著樹蹲下身子,悔得腸子都青了,她分明不想那樣的,可見他拿自己冒險就冷靜不了,總想著她難受,就要拉他一起難受才好……

    有時候在乎過頭了,也是傷人傷己。

    阿九捂著眼睛,眼淚沾濕手心,她忍不住想,說到底還是她太沒用了,如果能像前生那樣成為姜國公主,手握權勢……是不是就不會這麼麻煩了?

    原來她避之不及的東西,到如今卻是她自己渴求的,一個人再強大,也強不過千軍萬馬,難怪,難怪段承澤游走江湖,仍志在天下了。

    她想掃除障礙,唯有借助權勢,不同的是,前世是被人操控,今生卻是自己掌控了。

    此時阿九還沒心思想得太遠,她只是希望凌茂群暫且別有所動作,希望楚陌景平安無事。

    凌茂群察覺到動靜的時候臉色一變,頓時趕到了禁地,他暫時將楚陌景囚在此處的目的就是讓其有時間調養傷勢,能看到一個最完美的容器,可他沒想到,楚陌景的內傷反而加重了。

    難道是段承澤?凌茂群起先懷疑,但轉而一想蔓姬還在呢,蔓姬沒來稟告,就代表段承澤沒動手,那便是楚陌景自己的問題了?

    整個石洞裡的溫度仿佛寒冬先降,血池上蒸騰的熱氣都被凝成了冰霜,楚陌景的樣子更恐怖,他坐在鐵籠裡,整個人的表面都好像結了一層冰,活像個冰封的死人。

    凌茂群急步過去打開鐵籠,伸手探向楚陌景的經脈,自言自語道:“怎麼回事?這小子內力時強時弱,果真詭異至極……算了,死馬當活馬醫吧,這麼好的容器可不能就這麼廢了!”

    說罷,凌茂群把楚陌景放在了血池中央的凹處,細細密密的管子剎那間纏上了楚陌景的周身,嵌入他的血脈,血液慢慢被抽離,又有新的液體注入體內,來往交錯,循環不休……楚陌景身上的寒冰化開,臉色陣紅陣白。

    凌茂群臉頰抽搐,看上去有些肉疼,暗罵一聲,“臭小子,這可是我配制孕養了十多年的血藥精華,可增百年功力,也算便宜你了……這次魔刀不成,我就將你生吞活剝了!”

    練武之人,天資根骨尤其重要,凌茂群之所以選中楚陌景而放棄了其他人,就是因為楚陌景這一點遠勝他人,魔刀容器與飼料完全能一人承擔,天資穎悟才能重燃魔刀邪性,根骨絕佳才能完全吸收血藥精華……但是,風險也極高,走火入魔或者爆體而亡都有可能。

    這也是凌茂群自己不敢嘗試的原因,失敗了還能重來,但是性命丟了可就不妙了,所以他才想到容器之法,如果楚陌景成功,他便能以嫁接之法移花接木,成為魔刀真正的主人,萬一失敗,死的也是楚陌景,傷不到他。

    想著,凌茂群突然古怪的笑了起來,“老不死的,你不是瞧不起我嗎,你不是疼他嗎,我就讓你看看,你的眼睛究竟有多瞎!”

    笑聲越來越大,響徹石洞。

    凌茂群沒有注意到,原本該是昏迷中的楚陌景,眉梢微不可察的動了動。

    天剛蒙蒙亮,北郡醫館的小院裡,石桌上堆了好幾個酒壇,祁少陵冷冷的坐在那兒,衣角都凝了霜寒。

    紀恆他們都是一夜沒睡,輾轉反思的想辦法,沈如伊陪宋若詞站在門口說了會話,卻見宋若詞一直心神不寧的看向祁少陵,她小聲嘀咕:“這人酒量真好啊,可他坐了快一夜了,不累嗎?”

    “他恐怕是在自責。”宋若詞苦笑。

    “可這也不是他的錯,唉,搞不懂你們這些人,要是我,直接殺到魔教去搶人不就行了?”

    “若是這麼容易,紀前輩他們也不會愁得白頭發都快出來了……”宋若詞眼角瞥到祁少陵又開了一壇酒,忍不住就沖了過去,一把搶過酒壇。

    祁少陵抬頭,滿是殺氣的看了她一眼,宋若詞氣道:“你與其這麼往死裡喝酒,不如好好睡一覺,否則哪有力氣去救人?”

    祁少陵一揮掌,砸了所有的酒壇,“滾!不用你管我的事!”

    宋若詞也把手上的酒壇給砸了,指著他罵道:“我還不是為了你好,你這個混蛋!你師兄是為了北郡百姓,為了大義困於魔教,而你呢,就知道坐在這裡窮喝酒,干著急,瞎自責……你就不能做點有用的事嗎?你還是不是男人啊?”

    祁少陵嗤笑一聲,“我還以為你會說什麼,你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是在窮喝酒,干著急,瞎自責?宋若詞,你知道我為什麼看不上你嗎,就是因為你太自以為是了!”

    “我……”

    宋若詞還要說什麼,祁少陵已經起身進了屋,邊走邊喊道:“紀叔叔,我想到幾個辦法,你快來聽聽。”

    宋若詞目瞪口呆,沈如伊走過來悄悄說:“宋姐姐,這人滿身戾氣,還心思難測,喜怒無常,我看你還是別喜歡他了,否則只怕要吃苦頭了。”

    “哼,他越是這樣,我就越是跟他槓上了,”宋若詞咬牙切齒,“阿九妹妹都能搞定她師兄,我就不信我搞不定祁少陵!”

    沈如伊:“……”她自小看著她姐姐苦情久矣,以為大家都是這樣,結果……這哪跟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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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4 19:19:00 |只看該作者
第65章 引他入魔

    天亮又天黑,楚陌景的世界裡,完全沒有了時間的概念。

    冰雪消融的一剎那,仿佛已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心神亂到極致,血液被無盡抽離,腦海中像是一片空白,說不清因為什麼而痛,但這種痛卻是楚陌景有生以來最痛苦的一次。

    不知為何,他腦中忽然急速掠過阿九的身影,從一個粉嘟嘟的娃娃轉眼間長成秀麗少女,總愛仰臉對他笑,總愛胡鬧撒嬌,總是……用那樣深切而專注的眼神望著他。

    血液混入了其他被重新注入體內,滾燙翻轉,連帶著整個人都像在火中燒烤,血脈沸騰,隨之湧上來的是他從未有過的邪念,貪嗔癡恨愛惡欲,無窮無盡的將他包圍。

    凌茂群在這裡坐了一天,見他雪白的面容暈紅一片,倏地就古怪的笑了,“這就是魔血的滋味……快被引誘吧,師弟,從神墮落入魔,也不過一線之間,你會發現這遠比你以前有趣的多。”所謂魔刀,自然是更青睞充滿邪性的人。

    笑著笑著,凌茂群卻見楚陌景神色又平靜了下來,他氣得一掌拍碎了身前的石頭,“你小子難道都沒有邪念嗎?你這個……”

    凌茂群倏地頓住,虛幻的邪念引誘不了,那麼……他瞇了瞇眼睛,出去吩咐了一個人:“去叫蔓姬過來禁地。”

    蔓姬正在屋內急得上火,阿九自昨晚離開到今晚都沒回來,她就怕阿九被凌茂群和段承澤發現,到時候她也脫不了干系。

    誰知突然有人來告知凌茂群找她去禁地,蔓姬頓時心下一驚,最壞的想法就是凌茂群對她起疑心了。

    可轉念一想,依凌茂群的性子,若是知曉她與人勾結背叛,不可能再多次一舉讓她去禁地,而是會來直接掐死她。

    蔓姬臉上笑容不變,簡單收拾了一下,匆匆趕到了禁地,看到裡面這情形,她心下駭然……凌茂群竟然這麼快就動手了?

    “不知教主召蔓姬來有何事?”蔓姬小心翼翼的發問。

    凌茂群坐在血池旁打坐,面色沉沉分不清喜怒,他掃了蔓姬一眼,指了指血池中的楚陌景:“你來的正好,去,用盡手段去勾引他,讓他動情!”

    蔓姬:“……”她萬萬想不到竟然會是這麼奇葩的要求!

    “教主,這,這……”勾引人這種事,蔓姬做得多了,但她頭一次這麼手足無措!

    “這小子心無雜念,與至邪的魔刀相互排斥,我命你勾起他的七情六欲,引他入魔!”凌茂群的臉色真的是嚴肅的不能再嚴肅了,他這會一心撲在重鑄魔刀上,蔓姬這麼個妖嬈嫵媚的女人在他眼裡跟工具沒兩樣。

    蔓姬暗暗苦笑,轉頭看向血池中的楚陌景,少年如玉如雪,孤徹高潔,乃是世間難有的好模樣,他此刻臉色暈紅,眉目染了緋色,當真清絕與妖異共生,攝人心魄,蔓姬這樣逢場作戲慣了的女人,看一眼都覺得口干舌燥,不能自已了。

    她不是不動心的,可她知道,她若真碰了楚陌景一根汗毛,寧九卿估計得將她千刀萬剮,更別提什麼合作了,但另一方面,她若不做,教主定然對她起疑……真真是兩難之境。

    “蔓姬!”凌茂群見她遲遲不動,已經有些狐疑了。

    蔓姬表情一變,當即笑盈盈的道:“是,教主,蔓姬知道了。”她瞬間就做出決定了,眼下先保命要緊!

    她下了血池,一步步的靠近楚陌景,蔓姬有過不少入幕之賓,但這一回,她緊張的冷汗都要出來了,她甚至不敢去看楚陌景。

    多年前的風渡鎮上,蔓姬就曾想,世間竟有如此風華少年,清寂干淨得宛如雲顛飄落的雪花,同時又天賦奇才,這是她見過的最難以忘懷的人,以後大概也不會遇到了……時至今日,她沒料到會有這樣一場緣分,那隱晦的情思終究重新破土而出。

    楚陌景雙目緊閉,無知無覺,神情沉靜如水。

    蔓姬咬了咬唇,抬手去摸他的臉龐,可就在她手指快落下的那一刻,楚陌景周身無形的勁氣散開,氣勢如虹,震得蔓姬一下子摔回了血池外,跌在地上吐出血來,難堪至極的望著他,呢喃道:“昏迷中還如此敏銳,如果是寧九卿你會推開她嗎……”

    凌茂群沒聽到蔓姬說什麼,他一下子站起身來,氣得臉色鐵青,“這小子……”

    還沒等他說什麼,外面忽然傳來震天的嘈雜聲,凌茂群立即就分辨出來外面人在喊的是“著火了”!

    蔓姬咳嗽著,扶著牆壁站起來,卻見凌茂群身形一閃就沒了蹤影,只留下一句:“看好他!”

    凌茂群一出禁地,就撞上迎面而來的段承澤,段承澤連忙道:“師父,我正要去找您……”

    “說重點!”

    “著火了,火勢極大,看樣子像是從您的住處燒出來的,”段承澤肅容道:“徒兒懷疑魔教有內鬼!”

    凌茂群火冒三丈,他的住處乃是魔教最重要的地方之一,藏秘眾多,平日也不准旁人進入,可這一回……

    “師父,徒兒猜測有人裡應外合,妄圖救走楚陌景!”

    凌茂群不置可否,這也只是可能性之一,魔教內多少人覬覦他的教主之位,加上此次禁地出事,不乏有人借機生事,想到此處,凌茂群就擔心他書房了,他將重要東西都放在了書房內的暗室,萬一被人盜取,後果可就麻煩了。

    “你去禁地,跟蔓姬一起守著,有人進去就直接殺了!”凌茂群語氣狠厲,殺機立現,“楚陌景那邊出了差錯,我唯你們是問!”

    段承澤心知他動怒了,連忙應下,進了石洞還在沉思,他回來後就立即命人守著魔教各個入口,可完全沒有收到任何風聲,如果真是裡應外合,那麼,裡面的人跟外面的人是怎麼互同音訊的?又或者,真的是魔教內的人做的?

    段承澤一時還想不明白。

    事實上,這把火的確是阿九與外面的紀恆等人商量好之後放的,而他們是怎麼通了消息的,那就得歸功於小輕鳥了。

    輕鳥體型小,又罕見,外表與其他鳥兒相似,一般的人都認不出。還是祁少陵想起輕鳥極通人性一說,便與紀恆等人商議後試了試,結果小輕鳥還真的躲過魔教眾人找到了阿九。

    兩方一通信就事情就容易多了,至於為什麼段承澤凌茂群都沒能收到半點風聲,那是因為紀恆的特制的無色無味的迷藥,風一吹守在那裡的人就都倒了,再有阿九給小輕鳥帶出的路線圖,躲開巡查弟子妥妥的。

    所以現在,拼得就是時間了。

    魔教之內最讓紀恆他們忌憚的就是凌茂群,放火燒凌茂群的住處也只是為了引走,其他人倒是不足為慮,所以他們必須要在凌茂群反應過來之前帶走楚陌景!

    阿九與他們會合,來的人不多不少,紀恆石煥祁少陵宋若詞,還有幾個石煥帶來的鏢師,神醫谷兩個被沈如伊吩咐來的,都是武功一流的好手!

    “阿九……”紀恆一看到她,先松了口氣。

    “紀叔叔。”阿九欲言又止,其實她此次也是自作主張,楚陌景故意留下想弄清魔刀一事,可她卻實在擔憂,楚陌景受了傷,凌茂群呆在禁地一天未出,她實在忍不住了!

    祁少陵說:“快些帶路!”

    一行數人往禁地而去,魔教弟子此時卻忙於救火,是以一路來都沒什麼阻礙,就算有,也被他們悄無聲息的解決了。

    石洞內,蔓姬打坐療傷,她這幾天接連受傷,若不是底蘊頗厚,真會半死不活了。

    楚陌景一直沒動靜,段承澤若有所思的打量著,心道,原來這就是凌茂群的打算,容器之法,移花接木。

    段承澤背對著門口,摸著下巴,突然他神情一變,往旁邊一閃。

    蔓姬蹙眉:“你發什麼瘋?”

    她話音剛落,地面上的石頭無聲炸開,正是段承澤方才所站的位置,這樣的手段,蔓姬驀地噤聲,她好像知道是誰了。

    段承澤靠著敏銳直覺連連翻身,抽刀往門口劈去,長槍飛轉而來,祁少陵以極快的速度沖到他身前,抬腿橫掃,一把握住長槍直刺過去!

    蔓姬剛要動,有人按住了她的後心,宋若詞低低道:“別動!”

    “師兄!”阿九跑到血池邊,毫不猶豫的跳了下去,旋身落在凹處的台子上,她蹲下身子望著楚陌景,捏緊了拳頭,卻又不敢輕舉妄動,只好一遍又一遍的啞聲叫他:“師兄,師兄,師兄……”

    “這是……”紀恆睜大眼睛,臉色猙獰,語氣都在顫抖:“人為容器,以血養刀,多少年不見的至邪之法……凌茂群這個畜生,我,我要宰了他!”

    “紀叔叔,救師兄要緊,你快告訴我,該怎麼做才不會傷到師兄……”阿九此刻出奇的冷靜,她都想不到自己能這麼冷靜。

    紀恆氣急敗壞的抓頭發,“這麼邪門的東西我只是聽說過!可我知道,他身上的血液在不斷抽離與注入,一旦拔掉那些管子,恐怕,恐怕立時就會失血而死啊……”

    阿九深吸一口氣,伸手過去,正在這時,楚陌景忽然睜開了眼睛,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

    “師兄……”阿九一時驚駭,因為她能看到,楚陌景從前那雙墨黑清透的眼眸,如今已變成了血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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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開竅了

    雙目相對,楚陌景定定的看著阿九,一語不發。

    “師兄,你,你跟我說句話……”阿九覺得他此時有些不對勁,以前再怎麼樣他也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她,陌生的,森冷的,充滿血色的殺意。

    阿九心中大慟,眼中隱隱有淚光閃爍,“師兄,我們先離開這裡好不好?”

    楚陌景抬手撫上她的臉頰,忽然一滴眼淚落在了他手上,他倏地怔住,像是從茫然中清醒過來,眼中血色褪去不少,“阿九,別哭,我沒事。”

    阿九聞言喜極,嗚咽著說不出話來,只能點點頭。

    “我知道血池之源了,現在我要毀掉它,你別怕。”

    楚陌景低低的話音剛落,阿九就聽到了有什麼東西斷裂的聲音,仿佛從凹台下傳來,緊接著,楚陌景身上連接的東西無聲的碎成飛灰,他們正處血池中央,周遭血水翻騰噴湧而來。

    凹台不斷的晃動,阿九想站起來,一個踉蹌摔倒,被楚陌景攬入懷中,以前楚陌景的懷抱都是冷清的,而這一次,阿九仿佛能聽到他血液沸騰的聲音,炙熱得像是燃燒著的火焰。

    “阿景,九卿!”紀恆被升騰的血水擋住視線,急得大吼。

    剎那間,血水通過什麼急速流逝,轉眼間池內就全干了,楚陌景抱著阿九落在了地面,身後一切皆是坍塌,天翻地覆不過如此。

    段承澤和蔓姬同時臉色劇變,宋若詞一掌劈暈了蔓姬,趁著段承澤應付祁少陵時,袖中一揚,一條細細的鎖鏈自段承澤腳腕環上,等他反應過來,已經被綁得動彈不了。

    段承澤運起內力想要震碎鎖鏈,誰知他越是運功,這鎖鏈就越是緊。

    阿九見此立即喊道:“快殺了他!”

    段承澤狠厲的目光轉過來,“你們敢……”

    祁少陵冷哼一聲,毫不猶豫地轉動長槍,直刺其咽喉,然而變故突生,一道渾厚的掌風沖著祁少陵背後而來,逼得祁少陵不得不停下,回身應對。

    “糟了!”

    紀恆一轉頭就看到石煥幾人圍攻凌茂群進來了,凌茂群顯然怒極,被圍攻中還能拍出一掌阻止祁少陵,紀恆當即說:“阿景,你們先走!”

    誰知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凌茂群內力爆發,一下子震得石煥幾人重傷跌落,並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掠到祁少陵和宋若詞面前,兩人來不及出手就已被其勁力所傷,段承澤身上的鎖鏈松開,自動回了宋若詞的衣袖。

    段承澤一掙脫鎖鏈就拿刀劈向祁少陵,宋若詞跌在地上直吐血,這些人中本就她武功最弱,稱心鎖也需要內力才能動用,她傷得不輕,所以稱心鎖才松開了。

    紀恆連忙去應對凌茂群,阿九推推楚陌景,“師兄,你放我下來,我去幫忙!”

    楚陌景眼中黑紅交錯,像是無盡的漩渦,掙扎不休,他一時沒動。

    “師兄……”雖然楚陌景方才清醒了,但阿九覺得恐怕還是有問題的,楚陌景這模樣,一看就是不對勁。

    阿九深吸一口氣,雙手捧住他臉龐,直直的看進他的眼底:“師兄你看著我,你想讓我們都死在這裡嗎?”

    雙闕劍在牆上顫動不休,倏地飛了過來,楚陌景放開阿九,握住了劍柄,阿九眼睛一眨他就不見了,她嚇了一跳,再看時就發現他瞬移到了凌茂群跟前……這速度更勝從前。

    紀恆也是一愣,卻見楚陌景劍鋒橫掃處,連凌茂群都得避其鋒芒,“轟隆隆”山石碎裂而下,霜寒雪冷,三尺冰封。

    在場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連阿九都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她原以為楚陌景應該處於傷上加傷的狀態,誰知……這分明是武功又大進了,凌茂群究竟是做了什麼啊?

    阿九帶著宋若詞退到石煥他們身邊,而後便去幫忙對付段承澤。祁少陵方才被凌茂群內勁所傷,這會是在硬撐,阿九上去就推開他,“我來!”

    祁少陵見此也退開,紀恆急急的拿出小瓷瓶,一人倒了一顆藥丸,幫他們先控制住傷勢。

    “我一直想不明白,你對我這麼深的恨意是從哪兒來的?”段承澤一邊擋住她的招式,一邊冷冷的說:“當年風渡鎮初初見面,你就已……”

    “少說廢話!”阿九手腕變動,段承澤連連躲避,這種無形無色的東西從心理上就能帶來壓力,段承澤表情愈加凝重。

    凌茂群被楚陌景逼到牆角,但比起這個,他心中可要憋屈多了,精心配制了十多年的血藥精華卻便宜了楚陌景,連魔刀也被毀了……他本想移花接木,卻不曾想為他人做了嫁衣!

    “臭小子,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凌茂群恨恨的吼道:“你為什麼還清醒?你為什麼沒有入魔?我不信,我不信這世上真有毫無邪念的人,我不信這世上沒有什麼能引誘你……你究竟是不是人?”

    楚陌景像是沒有聽到凌茂群的話,一劍穿透他的肩膀,石洞上的石塊嘩啦滾落,他閃到阿九身旁,一掌把段承澤也拍了過去,石塊紛紛落下來,凌茂群和段承澤的身影被完全掩埋。

    紀恆道:“我們快走!”

    一出禁地就有眾多魔教弟子圍攻過來,阿九還納悶怎麼會有這麼多人注意到這邊,結果看到段承澤身邊的侍女映瓊時就了然了。

    眾人邊走邊退,阿九帶著他們推到一觸山崖邊,宋若詞咽了咽口水:“阿九妹妹……”

    阿九沒多言,言簡意賅:“跳!”

    她在魔教內幾日,一方面從蔓姬口中得知路線,一方面自己也探查過,知曉這山崖下面乃是一條水路。

    眾人聞言,都未猶豫,直接跳了下去,映瓊領著一眾魔教弟子卻望而卻步了,映瓊皺眉吩咐:“快,拿著火把繞到下面去搜查,他們跑不了多遠!”

    暗夜無光,等紀恆石煥等人從水裡冒出頭時,他們已跟魔教隔了好遠了,對面的山頭上,有火光閃爍,紀恆看了一圈,“阿景他們呢?”

    石煥這才發覺楚陌景四人都不見了,反而是幾個鏢師還有神醫谷的人緊緊跟著他們,他想了想,“可能在水裡分散了,大家都有傷在身,咱們先上岸,找個地方歇一歇,慢慢會合吧。”

    紀恆點頭歎氣:“也只能如此了。”離開了魔教,他就暫且安心了。

    至於阿九四人,確實發生了點意外。

    宋若詞的傷勢最重,在水中的時候突然一口氣喘不過來直直的往下沉,祁少陵雖說性情惡劣,總是對她口出惡言,但也並非真是喪心病狂的人,見她有危險,毫不猶豫的就去撈她了。

    阿九擔憂楚陌景的狀態,一直緊緊握住他的手,可楚陌景周身水流忽然紊亂起來,忽而沸騰忽而結冰,像是忽然間又沒了意識,阿九心下焦急,來不及追趕紀恆等人,拉著他浮出了水面。

    阿九咳了幾聲,只覺楚陌景的手忽冷忽熱,接著微弱月光,她看到他眼中的血紅色越發濃郁,仿佛下一刻就會流出血淚來,偏偏他面無表情,極為詭異。

    阿九心下驚駭,試探著叫他:“師兄……”

    她才叫了一聲就開不了口了,因為楚陌景驀地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阿九先是大驚,隨即便發覺他手下沒用多大力氣,她連忙問:“師兄,你還能不能控制自己?”

    到這時候,她已經能確定那魔刀血池對楚陌景影響不小了,否則楚陌景不可能短短時日內武功又突飛猛進……她想到凌茂群的話,入魔,入魔嗎?

    楚陌景幽靜的目光望著她,他的眉目生得極好,阿九總覺得像是水墨暈染的畫卷,又似遠山堆雪,清曠致雅,秀逸絕倫,但此刻,十丈軟紅在他眼中鋪開,匯成紅塵無盡的誘惑,竟是那麼的妖異而攝人心魂。

    心髒連著脈搏瘋狂跳動,阿九忍不住喘氣,楚陌景的手自她的脖頸慢慢往上,捏著她的下巴,撫過她的嘴唇,而後直接吻了上去。

    阿九怔住,呆呆的任他親吻,換做平日他這般主動,阿九也許會很高興,但此刻,她卻開心不起來,因為她明白……這恐怕不是楚陌景的本意,而是他心智迷失的後果。

    盡管知曉,可這樣唇齒相依的感覺還是令她沉醉,遠處山頭火光映照,阿九頓時回過神,一把推開他:“師兄!你清醒些!”

    楚陌景的頭很疼,疼得仿佛要裂開,阿九的身影在他眼前,看著她,他就難以控制自己,想要抱她,親吻她……

    “師兄,我們先離開這裡好不好?離開這裡你要怎樣都可以……”

    楚陌景抬手摸著她的臉頰,神色有些恍惚,阿九聽到他低聲道:“阿九,原來我的邪念……是你。”

    “師兄,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阿九吶吶的說。

    “兵器有靈,乃是受人所控,無欲無念,自然百邪不侵,”楚陌景情不自禁的喃喃道:“一念引七情六欲,阿九,原來是我心中……早已對你動了情念。”

    阿九此時此刻的心情,正像是盛世的煙火綻開,雲破月來,清輝萬丈,無限明亮卻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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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親暱

    簡陋的山洞,火堆發出茲茲的響聲,阿九把撿來的樹枝扔進裡面燒,偏頭看向身旁運功靜坐的楚陌景。

    半隱半露的月亮掛在夜空,恰如永不熄滅的明燈。

    阿九輕輕歎了口氣,雙手托著下巴,心裡復雜至極,楚陌景說完那句話後,又莫名其妙的沉寂了,不可否認的是她心裡真的歡喜,可……她又明白楚陌景有大部分是受了魔血的影響。

    “師兄,你真是會折磨人!”阿九悄悄的湊到他面前,憤憤的嘀咕,握著拳頭揮了揮,又歎氣,盯著他的臉發呆:“可誰讓我就是這麼喜歡你呢……”

    說著,阿九眼睛酸酸的都想哭了,她慢慢的自言自語:“其實你不清醒也好啊,至少你以前都把我當孩子哄,從來不會說喜歡我,更不會這樣主動親我……不過也沒關系,等你清醒了,我就讓你負責,你這麼呆,一定會被我騙到的,你說是不是?”

    她忍不住伸手去觸碰他的眉眼,而這時,楚陌景睜開了眼睛,眼底像是燃燒著一把火焰,血色如雲,他定定的看著她,不多時,額頭上竟冒出了細密的冷汗。

    楚陌景向來是喜怒不形於色的,說他淡然也好,冷漠也好,他自小就是如此,無論有多痛苦,他也能不露聲色。

    阿九方才沒哭,這會兒眼淚真流了下來:“師兄,很疼嗎?”

    就仿佛時光倒轉,當年四歲的她躺在床上,楚陌景也是這麼問她,很疼嗎?

    楚陌景現在的確很疼,他本身的至寒真氣與凌茂群給他注入的魔血是一冷一熱的,兩股力量在他體內難以相容,原本該是他練了二十多年的至寒真氣占上風的,可是魔血的力量太大,幾乎等同於百年功力輸入他的體內,他沒爆體而亡已經算幸運了。

    兩股力量在打架,當他本身的至寒真氣壓下魔血,他暫時就是清醒的,可當魔血占上風,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阿九看到他的手,楚陌景的手修長,白淨如玉瓷,但此刻忍得青筋都出來了,他這樣的人都難承受,可見痛到什麼地步了。

    阿九也疼,心疼的發抖,“告訴我,師兄,怎樣才能幫你?”

    楚陌景移開視線,語氣不穩:“你先離開這裡,我怕會傷到你……”頓了頓,他還是像從前一樣加上一句:“聽話。”

    他自小寵著阿九長大,就算多了男女之情那也不過是其中一種,在他心裡,阿九是孩子,是親人,是知己,也是他所愛的人,所以他對她說話永遠多一份溫柔和寵愛。

    阿九以為楚陌景不愛她,而事實卻是,楚陌景的愛早已超越了男女之情,就如同阿九對他的愛成了執念,楚陌景對她的愛也成了融入骨髓的習慣。

    “我不怕,因為我知道,師兄永遠不會傷害我,你捨不得的……”阿九捧著他的臉龐,湊過去,親著他的唇角,呢喃著說:“沒有關系,我都愛了你一生一世了,我是因為你才活過來的,所以怎麼樣都沒關系……”

    楚陌景恍惚聽到了血液沸騰的聲音,是魔血,還是他自己的心在動?

    “阿九……”

    嘴唇相碰,只是憑本能的嚙咬舔舐,阿九摟住他的脖頸,任由他或溫柔,或蠻橫的糾纏,“沒有關系,在我面前不需要克制,你越是失控,我越是喜歡……”

    楚陌景親吻著她,從額頭到眉心,臉頰,嘴唇,再到脖頸,阿九只感到天旋地轉,就被他重重的壓在了身下,疼得她淚花彌漫。

    唇舌交纏,失控的分明是楚陌景,阿九卻好像更加激動,不知是誰咬了誰,血腥味道溢開,戰栗之感傳遍全身。

    瘋了,瘋了,究竟是誰瘋了?

    阿九喘息著,面容紅如三月桃花,她的手指在他臉上流連:“如果,如果是因為你入魔……那我希望你永遠不要清醒過來……”

    楚陌景咬著她的脖子,她的肌膚太嬌嫩,一咬就出了血,可他卻像是上癮一般停不下來。

    “輕,輕點啊,”阿九低低叫了聲,話中帶了點哭腔:“師兄你這是在報我咬你的仇嗎……”

    楚陌景眼眸微微顫動,他也分不清究竟是魔血影響了他,還是他自己情不自禁……可有一個念頭卻是從未有過的明晰,十多年前他帶阿九回了卻憂谷,願意護她長大成人,而今,他卻想要護她一生一世了。

    “疼?”

    “不,不及你萬分之一的疼痛。”阿九眨著眼睛,淚珠劃過眼角,但她卻是笑著的,“你開心,我要陪著,你痛苦,我也要陪著,這是不是就叫同甘共苦?師兄,人的一生中得有多幸運才能有一個同甘共苦的人……”

    “嗯,”楚陌景輕輕說:“是我的幸運。”

    “不,你是我心中的明月……因為有你,我才從來沒有迷失過。”阿九喃喃道:“遇見你,才是我的幸運。”

    皓月長存,能照亮無數黑夜,她始終相信,無論是怎樣的陰霾,都遮不住皎皎清輝,光華萬丈。

    遠方雞鳴聲響,晨光微露。

    楚陌景眼中的血色褪去了許多,他看著被他壓在身下的阿九,無邊的愧疚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阿九彎了彎眉,睜著淚水汪汪的眼睛對他笑:“師兄,你要是覺得愧疚,回去後讓我親回來咬回來就是了。”

    楚陌景拉著她坐起身,兩人此時都分外狼狽,他用還算干淨的一角衣袖幫她擦了擦臉,聞言,眼中終於有了淡淡的笑意,他認真的點頭應道:“嗯。”

    “噗,哈哈哈……”阿九笑得又倒進他懷裡,“師兄!你怎麼這麼呆!”

    阿九要笑瘋了,以前她這樣說的時候,楚陌景就把她當成要糖的小娃娃哄,現在他開竅了,反應竟然比以前還要逗,他這是把情趣當戒條嗎?

    楚陌景:“……”

    他盯著她,一語不發。

    阿九莫名有點心虛,這麼調侃白紙一張的師兄好像有點不道德,她輕咳一聲,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他的眼睛轉移話題:“師兄,你眼睛昨晚血紅血紅的,現在倒是淡了下去。”

    “是魔血,現在平靜下來了。”楚陌景解釋道。

    “魔血究竟是什麼?”阿九不解道:“師兄你現在的狀態很奇怪,一會兒正常,一會兒不正常,可你內力好像又精進了。”

    楚陌景搖搖頭,“我也不清楚,應該就是凌茂群混入我血液中的東西,與我內力相沖,而且會令我……失控。”

    阿九蹙了蹙眉,她自然知曉體內有兩股相沖的力量有多危險,冰火不能共存,若不能將其中一方完全壓制消融,楚陌景就隨時都有性命之危,更別提那魔血還不知有沒有其他的作用……

    雖然心中憂慮,但阿九並未表現的多沉郁,相反,她笑吟吟的問他:“師兄,你失控的時候在想我嗎?”

    楚陌景並不逃避,親都親了,他也很淡定,生性如此改不了,想了想,他就雲淡風輕的回她:“心有殺意,就會控制不住殺人,心有情念,自然便是忍不住親近你。”

    阿九冒出一個詭異的想法:現成的催情散啊,這下想撲倒都不用她親自下藥了,直接引他動情就行了啊!

    楚陌景發現她的眼神又古怪起來了,“怎麼了?”

    阿九立即說:“我害羞。”

    楚陌景:“……”

    阿九干笑著站起來,一臉嚴肅道:“師兄,趁你現在沒事,我們還是去跟紀叔叔他們會合吧,紀叔叔醫術高明,說不定會有辦法。”

    楚陌景起身,伸手幫她拂開亂發,又幫她理了理衣服,他的動作那麼輕柔,阿九一向沒羞沒躁,這會倒是臉紅了。

    山洞外忽然傳來小輕鳥的啾啾叫聲,又聽到石煥的說話聲:“會在這兒嗎?”

    “輕鳥跟著阿九久了,熟悉她的氣息,應該是這兒。”這是紀恆的聲音。

    阿九驚訝的轉身:“是紀叔叔他們!竟然找來了!小輕鳥也太有靈性了。”

    說著,阿九就往外跑,楚陌景都來不及拉住她,就聽到阿九叫道:“紀叔叔,石伯伯,我們在這兒!”

    紀恆松了口氣,連忙跑過來,剛要說話卻愣住了,因為他看到阿九脖子上有血跡,那青青紫紫的明顯是被人咬破的,他臉色頓時就變了,“怎麼回事?是不是阿景……”

    他正緊張著,楚陌景就走了出來,手持雙闕劍,除了一雙眼睛泛著淡淡紅色,跟其他時候沒什麼區別。

    阿九有些尷尬,就一句帶過的說:“紀叔叔你別擔心,師兄那時有些失控才沒跟上你們,現在暫時沒事了。”

    紀恆拉著他就要把脈,楚陌景搖搖頭:“先回去再細說吧。”

    石煥表情忽然就微妙了起來,按理說,練武之人入魔,又是魔刀邪性入體,該是心智迷失,六親不認才對,像楚陌景狀況這麼奇怪的,他還是頭一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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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4 19:22:54 |只看該作者
第68章 想法子

    此時正是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太陽才在地平線初露頭角。

    阿九被石煥狐疑打量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就問:“祁師兄和宋姐姐呢?”

    “他們不跟你們在一起嗎?”這下輪到紀恆驚訝了。

    阿九見這反應就知道大家都失散了,小輕鳥在她頭上轉了一圈,啾啾啾叫個不停,阿九伸出手,輕鳥就落在她手上,輕輕啄了啄,而後向著一個方向飛去。

    “跟著它吧。”阿九噗嗤一笑,正要往前,忽然“嘶”了一聲,彎下了身子,低頭一看,竟是腳腕處不知什麼時候被劃傷的,正在冒血,之前情緒太激動,她都沒發覺,現在平靜下來,卻是感到疼了。

    “受傷了?”紀恆皺眉,“金瘡藥沒了,你……”

    “沒事,皮外傷。”阿九不在意的笑了笑,忽然身子一輕就被人背了起來,她愣了下,隨即毫不客氣地勾住楚陌景的脖子,笑嘻嘻的說:“師兄果然最疼我了。”

    楚陌景無奈,只叮囑她:“別亂動,回去上藥。”

    說罷,背著她慢慢往前走,阿九趴在他背上,唇邊綻開燦爛的笑容,微微合上眼眸。

    紀恆和石煥面面相覷,石煥悄悄問:“你覺不覺得他們倆……”

    “我還沒見過阿景如此……”紀恆想不出詞來形容,楚陌景生性冷淡,不管與誰相處都帶著疏離,雖然他從前對阿九也好,但現下卻仿佛更多了一份親暱。

    “要我說,他們倆若能湊成一對,那真是一件美事,青梅竹馬,天作之合啊。”石煥摸著下巴,意味深長的笑道:“阿景那性子,我原以為他會孤老終身的,能融冰化雪,阿九小姑娘也夠不容易的……”

    紀恆聞言,歎了口氣,“回去再說吧。”

    其實阿九對楚陌景的感情大家都能看得出來,但都沒想到男女之情上面去,畢竟那時阿九年紀還小,他們都以為是雛鳥情結……話又說回來,如果陪在楚陌景身邊的是阿九,紀恆也是樂見其成的,可想到兩人俱是成謎的身世,他就忍不住擔憂。而且楚陌景淡漠寡情,紀恆也怕他是受了魔血影響才如此,一旦完全清醒,兩人又該怎麼辦?

    石煥自然不知紀恆心裡諸多憂慮,但他看紀恆那滿面愁緒的模樣,便笑道:“你就是會胡亂操心,沒聽過一句話麼,兒孫自有兒孫福。”

    紀恆搖頭失笑,“走吧。”

    小輕鳥一路飛過,清脆悅耳的叫聲喚醒朝陽高升,纖柔的羽毛被暈染成金黃之色,時不時的在空中打個轉,活潑而惹人憐愛。

    阿九遠遠的就看到了祁少陵和宋若詞的身影,宋若詞靠著樹干在休息,祁少陵隨意的躺在樹上,地上一桿長槍豎在熄滅的火堆旁。

    “師兄?”祁少陵翻身跳下大樹,喜道:“你們沒事真是太好了。”

    楚陌景看了看他,點點頭,阿九指了指宋若詞:“宋姐姐怎麼了?”

    “她沒事,內傷重了些,”祁少陵看到她趴在楚陌景肩上,就問:“你也受傷了?”

    “腳腕不知被什麼東西被劃到了,沒大礙……”阿九解釋了一句,就見宋若詞揉著眼睛醒過來了。

    宋若詞臉色有點蒼白,扶著樹站了起來,朝他們笑了笑,紀恆等人也走了過來,見此就先松了口氣。

    “咱們先回北郡嗎?”阿九想了想,問道:“凌茂群會不會派人去北郡抓我們?”

    紀恆笑道:“魔教如今一團糟,凌茂群自己也受了傷,定然是自顧不暇了,一般的小嘍囉派過來就是送死,他不會干這麼蠢的事,咱們走吧,也不知神醫谷研制出解藥沒……”

    祁少陵拔出長槍,背起宋若詞跟上,阿九微微挑了挑眉,不動聲色的接上紀恆的話:“紀叔叔,血池已經被師兄毀掉了,北郡之事解決也只是時間問題。”

    “說的對,”紀恆既是欣慰又是不滿,“不過阿景此次太過冒險了!我原以為最沖動的會是少陵,還讓你看著他們,誰知你自己卻……你讓我怎麼向谷主交代啊!”

    楚陌景神色不變,只是道:“我身為師兄,理應如此。”何況換了其他人,凌茂群不一定會迫不及待的開啟血池,說到底,楚陌景就是選了一條最快最有效的路。

    祁少陵聞言,就盯著他的眼睛看,眉頭皺得死緊,宋若詞忽然出聲:“雙眼血紅,乃是入魔最深之兆,至今為止,似乎只有魔羅的眼睛是這樣的,而魔羅那時,已經是神智不清,成了一個完完全全的殺人狂魔了!”

    她話音一落,眾人都靜了靜。

    祁少陵氣道:“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你急什麼,我還沒說完呢,”宋若詞又道:“所謂入魔,大多數情況是武功出了叉子,導致經脈錯亂,而楚公子這種,看來是不一樣的。”

    “宋姑娘似乎知道許多。”石煥奇道。

    宋若詞抿唇一笑,緩緩道:“家中藏書甚廣,家母也是博古通今,我自幼受了些熏陶,凡事都知曉一二,像楚公子這樣的,該是被迫入魔,也就是受藥物和詭道之法所引,要想恢復,只有將他體內的外來之力化為己身之力……換言之,要將凌茂群注入他體內的魔血轉化為他本身的內力。”

    “那該怎麼做?”阿九追問道。

    “我只知曉大概,具體的就不清楚了,”宋若詞歎道:“我娘或許知道,可惜……”

    祁少陵一聽,正要開口,紀恆卻說:“如果是這樣,我倒是有了些頭緒了……神醫谷幾代傳承,天下奇藥莫不記載在列,看來還得找沈姑娘幫忙了。”

    “沈姑娘?”阿九眨著眼睛,想起一個人來。

    “是沈如伊,她如今就在北郡醫館裡。”

    旭日東升,光耀大地。

    紀恆不在,神醫谷的人就接替他在忙活,一一接待著外面來來往往的病人,內堂中卻只有沈如伊和沈濤,桌上放滿了藥包,沈如伊嘀嘀咕咕的算著什麼,時不時的就在桌上亂翻一氣。

    沈濤打了個哈欠,仰頭倒在椅子上,“真困啊!”

    沈如伊拍著桌子,催促道:“你別偷懶,那麼多人等著救命呢!作為我爹的親傳弟子,你就這點本事?”

    “師妹,我都一天一夜沒合過眼了!”沈濤無奈,沒看到他眼睛眼睛腫得像核桃了嗎?

    沈如伊翻了個白眼,指指自己,剛想說“我不也是麼”,可話還沒出口,紀恆等人就回來了,她跳了起來,“怎麼樣?人帶回來了嗎?魔教的人有沒有追過來?”

    說完,她眼睛就盯在了阿九和楚陌景身上,仔細打量了下,頓時眉開眼笑,張了張口,又有些緊張,別扭的說:“喂,你們還記得我嗎?”

    “沈如伊,你怎麼總愛穿男裝?”阿九被楚陌景放在椅子上,似笑非笑:“這回……你不是來報那一臂之仇的吧?”

    “原來你真的還記得,”沈如伊嘴角止不住的翹起,“本來我是要報仇的,可看在你還記得本小姐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咦,你受傷了嗎?”

    阿九努努嘴,“拿點金瘡藥給我。”

    沈如伊順手就要拿給她,沈濤忽然拉住她退後幾步,望著楚陌景,眼中盡是警惕,沈如伊一愣,這才注意到楚陌景血紅的眼眸……其實北郡中患病的人症狀都是雙眼發紅,但那種紅卻是眼白溢出血絲,看著很恐怖,而不是像楚陌景這樣直接眼瞳變成血紅色。

    阿九見此頓時蹙眉,祁少陵冷哼道:“神醫谷的高徒就是這種膽色?還是趁早回去別在這丟人現眼了!”

    “你懂什麼!眼瞳血紅……這是魔……”

    沈濤一句話沒說完,就被身後的沈如伊狠狠敲了下後腦勺:“魔你個頭啊!瞎嚷嚷什麼!”

    “他就愛大驚小怪,你們別理他,”沈如伊干笑,推開沈濤,“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嗎?”

    紀恆松開眉頭,沖她點頭致意,“多謝沈姑娘諒解,等會我再與你們細說。”

    在水裡游了一遭,又在外面跑了一夜,幾人現在模樣真挺狼狽的,沈如伊理解的點點頭。

    等他們各自回屋了,沈如伊才瞪了沈濤一眼,“你不知道人家是誰就亂說話,是想找打嗎?眼睛泛紅又怎麼了,別少見多怪好不好?”

    “我!我哪是少見多怪,我就是知道的太清楚了才這麼緊張!”沈濤氣得不行,“他周身氣勁環繞,內力沉浮不穩,像是隨時會爆裂開來,加之瞳仁血紅,的的確確是入魔之兆……”

    “那又怎麼了?”沈如伊反問,而後說道:“他剛才分明很正常,你別輕易下定論好不好?卻憂谷驚才絕艷的少谷主楚陌景,我當年就覺得他不是一般人,連爹爹都對其贊不絕口的,此次也多虧他出入魔教,才能解北郡之危……我看方才紀叔叔那樣,分明是有隱情,你就別胡亂揣測了!”

    “師妹!我是擔憂你的安危!”沈濤苦笑,欲言又止,心說師妹怎麼一點防人之心都沒有啊!

    沈如伊擺擺手,不想跟他多說了。

    正午時候,有人端來飯菜,沈如伊吃得開開心心的,沈濤卻一口沒動。等他們用完午飯,紀恆等人才過來談起正事。

    沈如伊掃了一圈,雙眼發亮,在阿九耳邊小聲說:“你們卻憂谷什麼風水啊,一個個都長得這麼天怒人怨,羨慕死我了!”

    阿九頗為無語,斜眼瞧她,“你看上誰了?”不會又來個看上祁少陵的吧?

    “我就是純粹欣賞一下,才不會跟你們搶人呢,”沈如伊揚眉,悄悄說:“聽說江湖後起秀排第一的那個謝修明很神秘,我爹對他的評價不比你師兄差的,我這次出來就想看看他究竟有多厲害。”

    謝修明這個名字,阿九已經不止一次聽到了,她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她們兩個在底下竊竊私語了一小會就閉嘴了,紀恆將凌茂群妄圖重鑄魔刀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而後歎了口氣,“阿景受其所害,我想了一個辦法,但還需要神醫谷鼎力相助。”

    沈如伊一聽就笑道:“紀叔叔不用客氣,有什麼能幫的我們一定幫,按您這般所說,莫非是需要什麼罕見的藥物嗎?”

    “的確是這樣,”紀恆斟酌片刻,還是道:“敢問沈姑娘,神醫谷中可有雙重蓮和千葉果?”

    沈如伊呆了,沈濤已經拍案而起,怒道:“你當我們神醫谷是冤大頭嗎?”

    紀恆唯有苦笑了,其實要幫楚陌景化解魔血,藥物只是其中一個條件,雖也是天下奇珍,卻遠比另一個條件簡單多了,“並非索要,只要神醫谷願意拿出這兩樣東西,我們願意付出與之相等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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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4 19:23:06 |只看該作者
第69章 事有轉機

    每個勢力都有幾樣撐場子的東西,名劍山莊有寶劍,神醫谷也有天下罕見的奇珍藥材,雖然談不上活死人肉白骨,但只要人還有一口氣在,就絕對死不了,當然,這種奇珍藥材就算在神醫谷也很稀罕。

    雙重蓮,全名應該說是冰火雙重蓮,一半白色一半紅色,只有在寒熱交替之地才能培育出來,而千葉果則是千葉樹結的果實,千葉樹需要栽種在活壤之地,當千片葉子掉落才能結出一枚千葉果……這兩樣東西的珍貴程度可想而知,隨便一樣都稱得上是神醫谷鎮谷之寶,所以沈如伊呆了,沈濤怒了。

    “相等的代價?紀前輩,我尊你一聲前輩,你知道你說的是什麼嗎?”沈濤深吸一口氣,拿起茶杯灌了一杯水下去,“先不說你們換不換得起,鎮谷之寶哪能隨便給人的?別說是我,就算我師父在這裡,恐怕也會毫不猶豫的走人了!”

    “你怎麼說話呢!”沈如伊扯扯他,示意他注意一點。

    沈濤聽了更來氣,重重地放下杯子,發出“啪——”地一聲,“久聞卻憂谷少谷主天賦奇才,我也深感敬佩,可這樣的人一旦入魔遠比常人可怕的多,你們竟然還放任自由……難道不怕江湖上再出一個魔羅嗎?”

    阿九一掌拍在桌上,內力穿透,直接震碎了他面前的茶杯,她臉上帶笑,眼中卻一點笑意都沒有:“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樣虛偽的人,口口聲聲為了江湖安寧,你有沒有腦子,怎麼不想想若非我師兄毀掉魔刀血池,等那凌茂群鑄成魔刀,江湖上又會是什麼樣的情形?如今我師兄還沒怎麼樣呢,就被你說得好像多可怕的殺人狂魔一樣,你是豬嗎……呵,我現在都懷疑當年那魔羅也是被一幫豬腦子的人給逼入邪道的!”

    “說得好!”祁少陵拍手稱贊,頭一回不跟她唱反調了,“這樣豬腦子的不如趁早宰了,免得引來另一幫‘除魔衛道’的豬腦子!”

    眾人:“……”

    沈濤差點把桌子給掀了,他不顧沈如伊的阻攔,脫口道:“你們都是為你們的自私找借口,如果入魔的是無關緊要的旁人,你們還會這樣嗎?”

    “難得你說了句人話了,那我就問你一句,”阿九哼了一聲,“如果今天出事的是你自己,你會為了江湖上的安寧去自盡謝罪嗎?”

    沈濤啞口無言了,說穿了還是一句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自私偏心乃是人之常情。

    石煥看得有趣,悄悄對紀恆說:“總算阿景這個大師兄沒白疼他們。”

    紀恆不以為意,慢悠悠的喝茶,也沒去阻止阿九和祁少陵,卻憂谷出來的人,有一點算是得了谷主真傳,那就是……非常護短!

    沈如伊清了清嗓子,想說點什麼緩和氣氛,宋若詞忽然開口:“沈公子激動什麼,不管這兩樣東西給與不給,都輪不到你來做主吧,沈谷主不在,紀前輩是給你們面子才來跟你們商量,你又何必呢!”

    “我師父絕對不會……”

    沈濤話說一半就被沈如伊打斷了,“宋姐姐說的對,這件事我們都做不了主,不如這樣,等北郡之事了結,我帶你們去一趟神醫谷,求求我爹。”

    “師妹!”沈濤臉色鐵青,到口的話全被沈如伊瞪回去了,他氣得直接甩袖子出了門。

    沈如伊歎了口氣,無奈的說:“沈濤這人沒壞心的,就是覺得我偏幫外人,他對我爹很孝順,事事以神醫谷的利益為先,你們的要求實在是……連我都驚呆了!”

    祁少陵一聽就笑了,不以為然道:“雙重蓮和千葉果恰好是我們所需要的,但未必是最珍貴的,如果我們能拿出比之更稀罕的,他未必就是這態度了。”

    “對,如果你們能有更稀罕的來交換,我爹那邊也好說話了。”沈如伊攤攤手,這世上的的事就是這樣,說穿了都是利益往來。

    紀恆揉揉眉心,比雙重蓮和千葉果更稀罕的東西不是沒有,問題是沒時間再去慢慢找啊。

    阿九蹙了蹙眉,實在不行她就去找裴子緒幫忙,這天下現成的珍稀之物,收藏最多的當屬皇宮了。

    楚陌景一直沒出聲,中途閉上了眼睛像是在調息,阿九他們說著話,都沒打擾他,這時候他忽然就出聲道:“我明日啟程去神醫谷。”既然是他的事情,那麼就該由他自己來解決。

    “不行,”紀恆一口否決,“這事交給我,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楚陌景睜開眼睛,眼中血色仿佛比之前深了些,“更重要的事?”

    “要化解你體內的魔血,僅有雙重蓮和千葉果還不夠,”紀恆緩緩道:“還需要有天下間最為純正柔和,能包容寒熱兩種屬性的內力引導相助,這才是最難的,世間練武之人的內勁,男偏剛猛,女偏陰柔,據我所知,只有一個人是特殊的……”

    宋若詞手一抖,失聲道:“了迦聖僧?”

    紀恆詫異的望了宋若詞一眼,“你竟然會知道?”

    宋若詞自覺失言,見祁少陵也看過來,便頓了頓,低聲說:“我,我聽我娘提起過。”

    “他是什麼人?怎麼我都沒聽過?”石煥納悶的問,他比紀恆還年長,沒道理紀恆知道的人他不知道啊?

    阿九看了看楚陌景,卻見他也搖了搖頭。

    “這人……我也是小時候偶然聽枯骨前輩提起過,枯骨前輩曾說,這人是谷主那一輩的人了,他來歷不明,總是作和尚打扮,自稱了迦,且一生行善,從未殺生,游走天下普渡眾生,世人便稱其了迦聖僧,最重要的是,只有他才擁有世間最純正柔和的內力。”

    紀恆解釋說:“六十年一甲子,江湖一輪回,他這幾十年來都銷聲匿跡了,只聽說他最後出現的地方是千層塔。”

    “哦,”阿九了然,“紀叔叔是想讓師兄千萬千層塔尋找了迦聖僧的蹤跡。”

    “對,咱們兵分兩路,最後在千層塔會合,”紀恆沉吟著,“我唯一擔心的就是在此期間,阿景控制不住魔血……”

    楚陌景道:“我可以先去神醫谷,再去千層塔。”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倔,”紀恆拍桌子氣道:“你是不是想讓我傳書告訴谷主?”

    楚陌景眉梢微沉,祁少陵見此就說:“師兄,神醫谷那邊你別擔心,我有辦法。”

    “你若回去求那個人,就別再叫我師兄!”楚陌景一眼就看出了祁少陵打的什麼主意,語氣轉冷。

    “……”祁少陵確實是想去求那皇帝爹,被他一拆穿就無所謂的道:“反正他是我爹又不是旁人!”

    楚陌景淡淡的盯著他,祁少陵敗下陣來,哭笑不得的說:“師兄,雖然我是不喜歡那個地方,但人也得學著變通啊,該屬於我的東西,不要白不要,更何況,我哪裡需要求他,也就是開開口的事!”

    祁少陵這話沒錯,帝王雖無情,但也會有那麼一個投入感情的,祁少陵死去的娘就是晉國皇帝心中的白月光,晉國皇帝正愁不知如何補償這個兒子,巴不得他獅子大開口呢!

    已知內情的阿九不得不感慨,真是各人有各人的命,段承澤爭了一輩子的東西,對祁少陵來說卻是唾手可得甚至不屑一顧的。

    紀恆一巴掌拍上祁少陵的頭,“臭小子,你是不是看不起你紀叔叔?”

    “不是,真不是,我就是覺得,既然有個現成的寶庫,何必再讓您出血呢?”在祁少陵心裡,紀恆也比他那皇帝爹親啊。

    紀恆聽了心裡也欣慰,卻還是道:“這事你別煩了,你還是陪著你師兄一起去千層塔吧,我擔心阿景失控,九卿一個人攔不住他,二來千層塔即將開啟,這樣的試煉之地你可不能錯過!”

    祁少陵摸摸鼻子,不再與他爭辯,心裡卻另有一番想法。

    晚些時候,夕陽漸漸沉沒。

    一只信鴿被人放飛,躍過城牆,祁少陵拍了拍手,輕輕一笑。

    “沒想到你也會偷偷做這種事,”宋若詞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我算是知道了,你對我這麼惡劣,是因為我還沒有得到你的認可,而得到你認可的人,你對他們掏心掏肺也毫不在乎。”

    祁少陵挑了挑眉,“你怎麼陰魂不散?”

    “你放心,我不會告訴旁人的。”宋若詞笑了笑,她本就是難得的美人,此刻在夕陽光輝的映襯下,更是容色照人。

    祁少陵怔了怔,緩和了語氣,第一次用認真的口氣對她說:“宋若詞,我現在承認以前對你有誤解,你長得漂亮,人又不錯,可我對你真的沒有那種感覺。”

    “我以前對你也有誤解,”宋若詞想到了河底下,他毫不猶豫的去就她,忍不住就抿唇而笑,“你其實也不是那麼狼心狗肺的人,沒感覺就沒感覺吧,我算是懂了,你這人不適合當情人,反而更適合當朋友。”

    祁少陵不知可否,安靜的跟她站在一起,抬頭看著遠處夕陽。

    宋若詞用眼角的余光悄悄的打量他,祁少陵生得太漂亮,但旁人看他的第一眼注意到的絕不是他漂亮的相貌,而是他眉宇間濃重的戾氣,宋若詞不知道他此時正在想什麼,只覺得連那戾氣都化開了,說不出的溫暖祥和。

    醫館後面,有一個小竹林,黃昏時候,清風習習,竹影幽幽,靜雅而別致。

    楚陌景閉目靜坐,白衣臨風,長發披散滿身,阿九坐在他身旁,身前放著一把古琴,她神情凝肅,指尖勾動,一曲流瀉而出,其聲高遠,其意曠達,當真有安神靜心之用。

    一曲畢,楚陌景微微頷首,“彈得極好。”

    “師兄好些了嗎?魔血有沒有再躁動?”阿九偏頭一笑,“我一個人在卻憂谷,沒事的時候琴棋書畫都瞎琢磨了一些,以後慢慢給你看看。”

    楚陌景睜開雙眼,輕聲道:“你聰慧過人,學什麼都好。”

    阿九撇了撇唇,雙手按在琴弦之上,俯身湊過去:“師兄什麼時候懂得哄我開心了?”

    “坐好,當心摔著,”楚陌景看一眼,伸手過去扶她,“我不哄你,事實罷了。”

    阿九拉住他的手,順勢又湊近了些,抬手去摸他的眼睛,“疼不疼啊?”

    柔軟的手心覆上眼眸,楚陌景頓住,覺得氣血翻騰,又開始不平靜了,他有點無奈了,微歎道:“你坐好,別亂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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