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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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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鳳棲梧桐]一品農家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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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1 21:27:37 |只看該作者
160 清河來信,驚馬

  買了鋪子,換了紅白契,接著是一系列的設計裝修,沒有王叔的建築施工隊,後請的人做出來的東西讓傅雲杉姐妹總覺得哪裡不對,顧淮揚笑,“姑娘們若不著急,不如往清河送個信兒,讓王老板帶著隊伍過來。”

  傅剪秋當時就搖頭,“為了這麼一個店鋪讓王叔來回折騰,太麻煩他了,還是算了吧。”

  傅雲杉沒有提出意見。

  她曾有心讓王叔來京發展,王叔笑著拒絕了她,“京城雖繁華是非也多,走在路上碰到的人說不定就是皇親國戚高官後人,膽戰心驚的活的太憋屈,我還是比較喜歡偏安一隅,有洛邊這麼大的地方夠我發揮的了!”

  其言語的灑脫豪邁一點也不似一個會窩在一個地方一輩子的人!

  耳邊又聽顧淮揚道,“洛邊的王掌櫃前段時間來信說,王老板的生意已經做到了臨邊的府城,隊伍也壯大了兩倍不止,聽說如今知府大人見了也要陪笑,尊一聲王老板!”說罷,別有深意的看了傅雲杉一眼。

  “真的?太好了。”傅剪秋很是高興,傅雲杉也露出笑容,可不知為何心底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回到別院,看著傅剪秋帶著白薇和檀香回屋,傅雲杉看了眼顧淮揚,轉身往書房走去。

  顧淮揚隨後,冬青也跟了過去。

  “三姑娘?”顧淮揚一進屋,就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過去,“這是王掌櫃飛鴿送來的信,一封是王掌櫃的親筆,一封署名讓老爺親收的,昨晚到的。”

  傅雲杉接了給傅明禮的信看,顧淮揚沉默著,冬青倒了茶水過來,放在兩人面前,傅雲杉已飛快的將信看完了,滿目驚容,“有人暗訪外祖父家?!”

  顧淮揚聞言也是一肅,“王掌櫃信裡說的含糊,莫非是……”

  傅雲杉將信遞給他看,自己又拆了王掌櫃的信看,不多會兒,兩人同時放下信,傅雲杉已是憂心忡忡!

  “三姑娘,會不會是傅明孝想以楚家人的性命威脅咱們?”冬青探頭看了幾句,道。

  傅雲杉垂著頭,盯著信中那句,“不知你們在京中如何,權貴宦臣能避則避,諸事千萬小心!”

  “不……不對!”

  傅明孝知曉外祖父家的事,若要威脅,早就拿出來了,不會拖到現在!

  傅雲杉一開始覺得外祖父可能認為他們在京城得罪了權貴,所以有人追到清河去查他們的老底,才來信提醒自家爹小心行事!可隨即她就想起來京前二舅的吞吞吐吐,大舅的欲蓋彌彰!

  她還記得那次二舅送銀子進京回去後,與外祖父和大舅三人關在書房說了許久的話,她當時就很奇怪,後來找二舅打聽卻一句話也沒套出來!

  外祖父他們有事瞞著她!

  而這些事定是與自家爹的身世無關的。說不定,與這件事有關!

  書房門被丫頭叩響,丫頭端著幾樣點心進來,行禮笑道,“三姑娘,萃玉宮的如華午後來拜訪,遞了宮貼讓三姑娘兩日後進宮。這是她帶來的糕點,夫人吩咐給您送些過來。”

  “二姐邀我去陪她?”傅雲杉唇角露出笑意,“一晃已是一月未見,我也怪想她的。”

  丫頭退出房間,傅雲杉無意識的捏了塊一口酥放進嘴裡,脆酥香甜,唇齒生香,二姐真是有心!

  二姐!

  傅雲杉眼睛猛的一睜,瞪圓了去看顧淮揚和冬青。

  “姑、姑娘……你怎麼了?”冬青莫名,與顧淮揚面面相覷。

  傅雲杉沒有回答冬青的話,而是反問道,“冬青,你可知玉妃娘娘未進宮之前的事?”

  “未進宮之前……”冬青想了想,歉意的搖頭,“奴婢跟著六殿下時,玉妃娘娘已經進宮,殿下教給奴婢的東西裡並不包括這些……”

  傅雲杉二話不說,提筆寫了信,伸手擊掌兩下,門應聲而開,一個身材玲瓏的黑衣女子走了進來,“這封信請轉交給六殿下,請他今日務必去一品居一趟。”

  黑衣女子盯著那封信,抬眸看了傅雲杉一眼,伸手接了,轉身而去。

  傅雲杉瞧著女子的眼睛有些熟悉,再想仔細去瞧時,黑衣女子已消失無蹤。

  傅雲杉起身,“我們走,去一品居。”

  玉妃娘娘曾說小時和樓重的娘親一起住在外祖父家中,而她所知,外祖父一家一直居住在清河石佛堂,並未踏足過京城,玉妃不可能也沒必要說謊,那就是外祖父有意隱瞞了某些事!

  他們想隱瞞什麼?這些人去暗訪外祖父一家又是為何?!

  不知為何,傅雲杉幾乎篤定了清河去人暗訪一事與外祖父他們瞞著自己的事有莫大的關系!

  想要弄清楚什麼人去了清河,她覺得自己首先必須搞清楚玉妃娘娘跟自家娘的關系,或者說……外祖父未離京前是什麼人?處在什麼位置?!

  “冬青,你去找青閣,讓她跑一趟帝師府問問十九,帝師府最近可有往清河的動作。”她雖然認為這件事不一定與傅明孝有關,但想到傅耿的精明,覺得還是去查一查比較好。

  冬青應聲,“是,姑娘。”

  幾人路過走廊,看到從司命院子裡出來的傅小八,拔高的身材,俊俏的容貌,微嘟著嘴,一臉的不高興,瞧見傅雲杉疾步走過來,沒力氣的叫了聲,“三姐。”

  傅雲杉笑,“這是怎麼了?跟蔫兒了的茄子似的。”

  “師傅一連幾天都沒回來了,白術也找不見人,跟憑空消失了一樣!”小八垂著頭,很沒精神。

  傅雲杉蹙眉,“到現在還沒回來?”司命平時也這樣,去尋藥一走十天半月是很正常的事,白術是怎麼回事?

  “嗯。”小八點頭。

  傅雲杉想了想,對他道,“你去找大姐夫,讓他派人去問下,看是怎麼回事!”

  小八嗯了聲,沒有動彈,繼續道,“三姐和顧叔要出去嗎?能不能帶我一起去?”

  “不行!”傅雲杉想也沒想就拒絕,“姐姐是去辦正事,下次再帶你出去玩,乖!”說著,拍了拍弟弟的頭,笑了笑。

  傅小八擰眉,不滿意的拍著胸脯道,“三姐,我十一歲了!是大人了,我跟去能保護你!”

  “等你能打敗我的時候再說這話吧。”傅雲杉瞧著他將胸脯拍的梆梆響不由好笑的搖頭,想到前幾日用紅綾挑了弟弟的劍將他捆成肉粽子的情景,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是誰說太虛劍法獨步天下的?連我剛練沒多久的赤練紅綾都打不過……”

  小八臊紅了臉,強詞道,“我……我那是……故意讓姐姐的!”

  “哦?”傅雲杉笑,清澈的眸子一閃一閃的,看著弟弟,眉眼彎彎,“真的?”

  “當然是真的!”小八咳了咳,“我去找大哥練武,三姐早去早回。”

  說完,麻溜的跑了。

  傅雲杉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顧淮揚也忍不住笑出聲。

  ……

  去一品居的路上,顧淮揚駕著馬車,傅雲杉和冬青坐在車內,眼看再有不過數百米就到一品居了,突然從斜地裡跳出幾只雞,倉惶飛竄,眨眼睛就飛逃到了顧淮揚跟前,發出喔喔的叫聲。

  顧淮揚一怔,一句糟糕還未出口,就瞧見一只雞飛到了馬屁股上,蹬著馬屁股站到了馬背上,馬蹄驀然掀起,一聲尖銳的嘶叫聲隨之響起,馬開始如發了狂一般扭動著,要將背上的馬車甩掉,開始拼命往前跑!

  “三姑娘,馬受驚了!”顧淮揚朝車內喊了一聲,雙手緊緊勒住馬繩,對前面的行人喊道,“快讓開!馬受驚了!”

  “啊!”

  “快跑啊,要踩死人了……”

  頃刻間,剛還人潮擁擠的街道瞬間清空,都躲進了街邊的商鋪中,看著馬發癲一般嘶吼奔跑。

  顧淮揚狠足了勁兒還是不能止住馬,反而讓它愈發癲狂,冬青瞧見勢頭不對,對傅雲杉道,“姑娘,這樣下去我們更危險,我們跳車!”

  “姑娘,這馬瘋了,你們快跳車!”顧淮揚高聲附和道。

  一條路,眼看就到了終點,要麼拐彎要麼撞牆,再不下車他們三人都有危險,傅雲杉點頭,當機立斷,“跳!”

  就在三人准備跳車的時候,拐角處忽然駛出來一輛馬車,三人的動作同時一頓,那車夫瞧見瘋狂的馬車,忙拉住了韁繩,對車內的人道,“少爺,前面有匹馬瘋了!”

  躲在店鋪裡的人瞧著橫沖直闖的馬,議論紛紛,“天啊,那三個人要出事了!”

  “撞牆了!要撞牆了!”

  “跳!冬青!”

  “彭!”馬兒一頭撞到牆上,瞬間腦漿迸出,鮮血潤濕了地上的路石。

  顧淮揚在外面,雖離馬頭近,卻因跳的早只刮破了衣服,並未受傷。冬青被傅雲杉先推了出來,雖跌的難看,卻在落地時使了巧勁兒,也沒有受傷。反而是傅雲杉,因為時間倉促,跳出來時胳膊撞到車框,疼的眼淚都飆了出來,落地時便沒了力氣,摔的很是狼狽,不僅滿身全是泥土,手肘處的傷口也出了血將衣服都染紅了。

  “三姑娘!”冬青心底的震撼自責無以復加,她武功高強是主子特意派來保護姑娘的人,卻反被姑娘保護累的她受傷!她從進府就知道跟的姑娘護短對自己人極好!卻沒想到生死攸關面前,姑娘把她的命看的比自己的還要重要!

  “姑娘,你瘋了!我會武……死了也不打緊,你有個萬一可怎麼辦……”她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

  傅雲杉咧嘴,強扯了抹笑,“胡說八道,生命面前人人平等!再說,我那是下意識動作……我這不是沒事嗎?!你瞧……”說著,左手捏著右手晃了晃,下一瞬,額頭疼的冒汗,臉色發白,呵呵笑了兩聲,“那個,右手好像脫臼了!”

  拐角處的馬車簾子被人掀起,露出一張溫潤如玉的臉龐,看到一臉泥土蒼白著臉色卻還笑著安慰調侃侍女的傅雲杉,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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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1 21:27:50 |只看該作者
161 京城笑柄,作死

  “三姑娘!”冬青的臉色瞬間慘白,比自己受了傷還要難看,幾步走到傅雲杉身邊,查看了她的胳膊情況,握住垂晃的手臂,抬眸看傅雲杉,聲音有著微不可察的顫抖,“會有點疼,姑娘忍一忍!”

  傅雲杉點頭,笑道,“這點疼,我還受得住。”

  冬青咬著壓,手下一用力,“卡嚓!”清脆的接骨聲響起。

  “啊……”傅雲杉忍不住輕吟出聲,牙齒用力將唇咬成了梨白色,真……特麼疼!

  冬青頭上冒出虛汗,退後兩步,“姑娘試試。”

  傅雲杉緩緩抬起,左右前後微微晃了晃,眼睛一亮,“不疼了,謝謝你冬青。”

  “都是我的錯,姑娘……”不用謝!冬青自責的垂下頭。

  傅雲杉笑,“我這一身髒污可是沒法見人的,你去將咱們准備在車裡的備用衣服找出來……”

  “是。”冬青走去散落的車廂裡翻找,傅雲杉揉著剛接上的右手去查看剛死去的馬。

  顧淮揚蹲下身,在馬背上摸了一下,抬起手,看到馬背上的雞糞後,沉了臉,“三姑娘,咱們的馬先被雞驚了,又聞到雞的糞便,才發了狂。”

  傅雲杉看顧淮揚,顧淮揚慎重的點了頭,壓低聲音道,“那幾只雞是突然冒出來的!是有人蓄意為之!”

  傅雲杉雙眸微冷,“一會兒到一品居,你找劉掌櫃的去打探一下,那幾只雞的來路。”

  那邊,男子已下了馬車,五官清晰,稜角分明,紅唇微抿,泛著淡淡的笑意,一襲錦白大氅,將他的溫潤氣質展露無遺,這男人確實適合白色。

  “傅三姑娘!”

  傅雲杉迎上男子擔憂的目光,又瞧了眼他那輛退在安全位置的馬車,眉眼疏淡,福身,恭敬道,“段小侯爺。”

  段少府一怔,張口解釋,“方才我……”並不知道馬車裡坐的是你!

  話未說出,便覺不妥!

  因為不知道你在車裡所以沒出手相救嗎?這話真說了還不如不說!

  他無奈的笑著歎了一口氣,從袖中掏出一個青色小釉瓶,遞過去,“這是外傷藥,三姑娘……”

  “謝段小侯爺,我們車裡有備藥,不敢勞煩。”傅雲杉不鹹不淡的拒絕,瞧見冬青已將車廂內的東西整理出來,朝段少府福了福,“告辭。”

  她可沒忘記這人早知道傅明孝搶了自家爹的身份還故意隱瞞的事,今天又見死不救,再加上在清河鎮他的馬險些踩死自己的那次,數罪並罰!她哪裡還有好臉色給他看!

  段少府瞠目,看著傅雲杉的背影直到她進了一品居,才好笑的搖了搖頭,順手將青色小釉瓶裝進袖口袋中,抬腳朝一品居走過去,留給府中的車夫一句話,“將馬車趕去一品居後院。”

  車夫應聲。

  “三姑娘……您這是……”

  劉掌櫃從櫃台前迎過來,“今日怎麼有空過來?樓公子今日也來了,三姑娘可要見上一面?”

  聞言,三人同時一怔,顧淮揚道,“劉掌櫃,六……樓公子沒有收到我家姑娘的信嗎?”

  “信?”劉掌櫃疑惑的搖頭,“樓公子今日是約了段家公子來喝酒,並未聽他提及傅三姑娘。”

  “姑娘?”冬青臉色不虞,小聲道,“咱們院子外守著的人除去索羅門和傅大公子的人,剩下的皆是樓公子派來的人,那個黑衣人肯定是樓公子這邊的人,她沒有把你寫的信轉交……”

  傅雲杉看了冬青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說了,抬頭看著劉掌櫃笑道,“勞煩劉掌櫃,幫我們准備一個雅間,等樓公子與段公子談完事情,再告訴他我有事找他,讓他到雅間一續。”

  “這是自然,三姑娘請。”

  劉掌櫃親自帶著幾人上了樓,送進房間,送了炭火茶點茶水,又喚了伙計端了兩盆水給傅雲杉和冬青梳洗,才告辭退了出去。顧叔跟著去後院找地方換衣服。

  “姑娘,你給六殿下的信那人肯定沒轉交給他,你剛才為什麼不讓我說?”冬青擰著帕子幫傅雲杉擦拭臉頰。

  “我想起那個人是誰了。”傅雲杉輕聲道。

  冬青蹙眉,“姑娘認識那個人?”

  “確切的說,那是個女人,我若沒猜錯的話,她名叫洛雪!”

  “洛雪!不可能!”冬青立即搖頭,“絕不可能是她!”

  傅雲杉看她,她干笑兩聲,手腳麻利的幫傅雲杉換好了衣服,去折騰自己的衣服,目光閃爍就是不敢看傅雲杉,傅雲杉好笑,“你有事瞞著我?為什麼不可能是她?”

  “那個……她那次在皇宮害欣兒小姐經脈受損,爺一氣之下把她給攆走了!”冬青偷偷瞧了傅雲杉兩眼,“她……她因為自小就跟在爺身邊,脾氣有些孤傲,誰都看不上……就瞧上了……爺!爺哪裡還能留下她!”冬青留了句沒說,爺如今有了喜歡的人,哪能容忍這樣一個心懷不軌的女人呆在身邊!

  額……

  這丫頭故意強調最後一句話,還一副怕她生氣的模樣是做什麼?

  不聽主子命令的人留著何用!就該攆走!

  “不過也有一種可能……”冬青言語一頓,神情變了變。

  傅雲杉搖了搖頭,無視她小心翼翼的表情,道,“那跟我有什麼……”關系?

  話未問完,她突然反應過來,神情一滯,僵著腦袋轉向冬青,冬青瞧出她的異狀,眼睛亮了,唇角含笑,毫不遲疑的連連點頭,“就是姑娘想的那樣!”

  她想的那樣?

  她想的哪樣?

  她剛剛在想,洛雪認為樓重喜歡她!所以潛入別院要監視她?!

  真是……

  她才十四歲好不好!

  傅雲杉又好氣又好笑,瞪了冬青一眼,“換好衣服讓顧叔進來。”

  “哦。”冬青有些洩氣,看自家姑娘的表情怎麼不像是喜歡爺的模樣?不成,她得找機會把消息透露給常寺知道。

  幾人收拾停當在屋內坐定,冬青倒了茶送到二人面前,“姑娘,顧叔,喝茶。”

  樓下,突然傳來馬蹄聲,一道熟悉的女聲響起,“一品居?怎麼跟傅雲杉開的那家名字這麼像!下車,本小姐今天要在這裡吃!”

  冬青探頭看了一眼,蹙眉撇嘴,回到桌旁哼聲道,“是周氏方氏婆媳和傅迎春夫婦!逛個街車後跟了那麼多人,還真以為自己是名門望族,千金大小姐了!真不知羞!”

  傅雲杉轉了轉眼珠,招冬青過來附到她耳邊低聲說了兩句,冬青點頭,摩拳擦掌,“姑娘等著看好戲吧。”話落,起身出了門。

  一盞茶的功夫,冬青回來,眉眼間笑意濃濃,“姑娘辦妥了。”

  顧淮揚不解的看著她,冬青湊過去,悄悄說了幾句,顧淮揚一怔,隨即唇邊露出笑,“以傅迎春和方之行的脾氣……”

  他的話還未說完,樓下就傳來桌子被踹翻的聲音和女人尖銳的尖叫聲,“方之行,你就是個殘廢,我哪裡說錯了?!你敢動我一個手指頭我讓我爹……”

  “賤人!你敢說我是殘廢?”方之行暴怒的聲音響起,“你好到哪裡去?勾引親堂妹的未婚夫,死皮賴臉的嫁進我們方家!嫁進來後不守婦道,青天白日與人成奸!你有什麼臉說我?要不是你,我的手又怎麼會殘?!你才是罪魁禍首!你這個賤人!”

  “殘廢殘廢!你就是個殘廢!我偏說!”傅迎春的聲音拔高,抑揚頓挫,“明明是你引誘我害我婚前失身與你,這時候卻反咬一口,你還是不是個男人?!”說著,輕蔑一笑,“你都不舉了,還真不是男人……啊!”

  傅迎春高八度的慘叫聲和桌子踹翻聲同時響起,緊接著是一個婦人的尖叫,“春兒!”

  是周氏!

  周氏沖過去,將女兒摟入懷中,抬頭怒瞪方氏和方之行,“來人,把他們給我拿下!”

  周圍的食客指指點點,不少人趁亂跑出店,不多會兒更多的人圍觀過來。

  傅迎春被踹到小肚子,後腰撞上桌沿,胸中血氣翻湧,張口吐出一口血,不敢置信的瞪方之行,染血的唇張張合合,吐出一句話,“方之行,你……敢打……我?”

  “賤人,我打死你!”居然說他不舉!他那明明是對她沒興趣!

  方氏死死抱住兒子,看到傅迎春吐出血,嚇的臉色灰白,“行兒!冷靜點……她死了,咱們一家都要跟著陪葬的,冷靜點……”

  “放開我!我要打死她……”方之行雙眸噴火,一張臉完全處於盛怒之中。

  帝師府的家僕上去分開二人,抓住方之行,將他摁倒在地。

  方之從夫婦和方之路夫婦退的遠遠的,瞧見周氏惱火的目光,連連擺手,“少奶奶,這可跟我們無關啊,是三弟一個人的錯……您可不能抓我們啊……”方氏狠狠瞪了兩個兒子兒媳幾眼,才止住他們的話!

  傅迎春張口又吐出一口血,臉色慘白至極,泛白的手緊緊抓著周氏,“娘,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春兒!天啊……你怎麼樣?”周氏抱著女兒,看到地上暈染出的血,眼淚都落了下來,“來人,來人啊,回府,快回府!”

  一群人浩浩蕩蕩來,淒淒慘慘離去。

  “嘖嘖……流了好多血,不知道會不會死掉?”冬青站在樓梯口往下看,地面和桌沿都染了紅,一張桌子幾乎被踹零散了,可想當時方之行的怒火有多大!

  這麼死掉怎麼行?後面的故事才更精彩,缺了她……可不行!

  傅雲杉雙眸微瞇,一抹冷光閃過,臉上露出笑容,燦若罌粟。

  “小丫頭,你的傑作?”

  身後,傳來男人低沉的笑聲,略帶了幾分鼻腔音,聽上去不似平日的吊兒郎當,多了幾分不常見的沉穩。

  傅雲杉回頭,黑亮的雙眸,傾城的絕顏,薔色含笑的薄唇,不是樓重還有誰!

  傅雲杉眉眼彎彎,笑,“怎麼樣?夠精彩嗎?”

  樓重點頭,伸手扯了扯她的發辮,“傅三姑娘出手,絕對精彩!”

  傅雲杉挑眉,瞟了眼他身後的段少府,問道,“你們談完了?”

  樓重回眸看了眼段少府,點頭,“談完了。你有事?”

  “嗯,有事想要問你。”

  “咱們去雅間聊。”

  說罷,抓了傅雲杉的手朝雅間走去,傅雲杉淡定從容的跟著去了。

  留下……

  驚駭的抽了幾口冷氣,臉色大變的冬青。

  神色詭異,眉間趣味叢生,唇邊掛著意味深長笑容的段少府。

  驚愕呆怔,張口不知道說什麼的顧淮揚。

  進了房間,樓重松了她的手,關上門,又將她拉到炭盆邊坐下,倒了熱茶送到她手中,看她抱在手中,才抬手給自己倒了一杯,撩袍坐下,低頭去啜茶的空隙問道,“說吧,什麼事?”

  “我想知道我娘和玉妃娘娘的事,還有我外祖父的事!”傅雲杉也不廢話,開門見山道。

  樓重喝茶的動作一頓,抬起頭,“怎麼會想起問這些?”

  “昨日收到清河來信,有人暗查外祖父一家的事,這些事顯然跟帝師府無關,我覺得可能與外祖父的身份有關,所以……”她沒有將外祖父和大舅二舅在可以隱瞞自己某些事的情況告訴樓重,並不是不信任樓重,而是她自己也不清楚該怎麼說。

  樓重點頭,“這些事我也正想找個機會告訴你……”他低頭飲了一口茶,身子往前探了探,白皙的手指在通紅的炭盆上拂過熱氣,開口道,“天啟五年,江南玉家先被人舉報通敵叛國,後玉家一夜間被滅門,屍體莊園均被大火燒毀,無一生還!後有刺史上諫,說楚老侯爺……”他抬頭看傅雲杉,“就是你外祖父的父親,說楚老侯爺與玉家結親有通敵之嫌,請父皇徹查楚侯府……”

  傅雲杉心一緊,“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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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鳳凰于飛

001 侯府往事,封家

  “然後……”樓重垂首,細長的鳳眸落在銀絲炭上,神情專注帶著細微的感傷,喉間長長歎息,“從楚老侯爺書房的暗格中找到了一封來自玉家掌門人的親筆書信,信上詳細寫了玉家與北涼合作一事,末尾是就此事與楚老侯爺展開的討論和征求意見。信被搜出來時,震驚了整個朝野!楚老侯爺年少時是先帝的伴讀,文武雙全,曾隨先帝南征北戰,功勞赫赫,是個自尊心極強的人!大理寺奉命徹查此案,問話時,他只說了一句話……”

  樓重停住,看傅雲杉。

  傅雲杉仰眸,迎上他的視線,似乎已經猜到了楚老侯爺要說的話,“什、什麼?”

  “他說,老臣無愧先皇無愧聖上!”

  傅雲杉瞪大眼睛,果然如此!

  曾外祖父是被冤枉的!

  樓重為傅雲杉續了杯茶,接著道,“父皇深信不疑,然朝堂不滿,諫臣紛紛上表,責不除楚侯可致群臣惶恐,天下不安!眾口鑠金,父皇迫於壓力,只得收了楚侯府,革除楚老侯爺一切官職,將其及家人親眷發配鎮南城!”說完,俊美的容顏漾開一抹哀傷,“可惜……在押送途中,遭土匪襲擊,楚侯爺不慎被殺,當場死亡。”

  “怎、怎麼會?”傅雲杉皺眉,直覺告訴她,楚侯爺死的蹊蹺,“自古土匪不與官斗,他們明知是押送犯官的隊伍,是沒有什麼財物可打劫的!為什麼會……”

  樓重也點頭,“娘和外公也曾這麼懷疑過,暗地裡派了多少人去查,那幫土匪卻似從沒存在過一般,根本無從查起。而楚侯府一家……也沒有到鎮南城,不知去了何處!”

  傅雲杉卻想到,外祖母通身的端莊氣質,舉手投足間不同與普通農村老太太的天生貴氣,還有她教養出來的娘和二姨,那一身的大家范兒就是府衙上的夫人也比不上!

  再想到外祖父那般好的文采卻只留在村裡教一些貧寒人家的孩子讀書認字,大舅那般出眾的文學造詣卻一次科考都沒參加過,只在鎮上當個再普通不過的賬房!還有二舅,看得出武功很是厲害,卻只在鎮上的鏢局當了個小小的鏢師,餐風露宿千裡行鏢,只為掙那麼幾兩銀子,養家糊口!

  這一切的源頭是……

  傅雲杉抓住問題,問樓重,“那封信可核對過筆跡,真是玉家掌門人所寫?楚侯爺可回過此封信?”

  “小丫頭,這麼一會兒功夫就想到這了?”樓重眼睛一亮,臉上浮出贊歎的神色,兩指捏著查蓋輕輕拂去茶葉,飲了一口,才道,“玉家家破人亡,付之一炬,哪有什麼筆跡可留下供其核對!後來還是戶部從玉家和尚衣局的往來貨單上找到了玉家掌門人玉長熙的署名,兩相對比確認無誤。至於楚侯爺有沒有回這封信……”他搖頭,“我就不得而知了。”

  “肯定是沒有回信的!”傅雲杉斷定,如果有回信,絕不可能只判流放,更不可能在流放途中人犯消失後不加以追捕,而采取放任!這明顯不是洪德帝的做事風格!

  再則說,如果曾外祖父真有回信,洪德帝不可能深信不疑!

  樓重挑眉,仔細想了想,笑著點頭,“九成!”九成是楚侯爺沒回信,剩下那一成估計是楚侯爺壓根就是不屑回吧。

  傅雲杉沒有再說話,抱著茶杯盯著炭盆中通紅透亮的銀絲炭,樓重說的不多,傅雲杉卻聽出了兩大家族的滄桑!

  玉家,滿門皆亡!

  楚侯府,家破人散!

  最傷心的莫過於外祖母了,一個是生養自己的娘家,一個是後半生的生存依靠,卻同時塌陷!

  樓重瞧出傅雲杉眼底的難過,也沒有再說話,只靜靜的坐在她身邊,陪著。

  不知過了多久,門被人叩響,冬青探頭進來,“三姑娘,天色晚了,再不動身回去,天就要黑……”話未說完,就瞧見樓重斜睨過來的眼神,側臉雖完美無可挑剔,目光卻如清涼如外面的天氣,冬青吞了吞口水,將兩片唇瓣盡力的往上下拉扯,露出幾顆牙齒,不怕死的繼續說道,“回去晚了,夫人會擔心的。”

  爺啊,你再不給我面子也要給你未來的丈母娘一個面子吧!

  冬青呵呵笑著,心裡默念了幾遍阿彌陀佛。

  樓重果然收回了視線,朝她擺了擺手,“再等一刻鍾,我們還有幾句話沒說。”

  關在房裡快一個時辰了,哪有那麼多話要說,怕是想跟姑娘多呆一會兒吧?

  冬青兀自瞎想了一番,手下卻不敢有誤的快速關上了門,門外,常寺賊頭賊腦的湊過來,伸手扣住冬青的手,噓道,“留道縫,咱們瞧瞧爺跟傅三姑娘談些什麼情?”

  “你敢……”冬青嚇了一跳,常寺嘿嘿笑了兩聲,湊近冬青耳邊道,“你道爺今天找段小侯爺出府是做什麼來了?”

  “做什麼?”

  常寺笑的更賊,晶亮的眸子如天上璀璨的星光,晃了冬青的眼一下,“我聽到他偷偷問段小侯爺,女孩子一般都喜歡什麼類型的男子?”

  “啊?!”冬青呆住,怔怔的望著使勁兒將眼睛湊到門縫裡的常寺,抓住他的胳膊問,“爺瘋了,居然問段小侯爺這樣的問題!”

  常寺頭也不回,“可不是,我當時聽到差點將茶壺摔到爺臉上去!”

  冬青無語。

  門內,傳來樓重的冷笑,“不用差點,再有下次,爺直接賜你的臉一壺霧山毛尖,滾水的!”

  “爺……”常寺哭了。

  “把門關上,再偷聽,下次割了你耳朵!”

  門應聲關上,常寺沮喪的擠出一個苦瓜臉,“當奴才真是命苦。”

  “你可以回去繼續當你的五少爺!”門內響起淡淡的回應。

  常寺立刻站直了腰背,“為爺服務,在所不辭!”

  冬青吃笑,抿唇忍的很是辛苦,常寺瞪了她一眼,垮下臉不再說話。

  屋內,傅雲杉毫不客氣的笑出聲,清麗的眉眼,彎成了月牙一般。

  俏顏如玉,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樓重盯著美人顏,心口沒忍住噗通噗通狠跳了幾下,手不自覺的撫上傅雲杉的發頂,輕輕揉了揉,笑問,“這麼開心?”聲音低沉,帶著一股壓抑的情動。

  傅雲杉的身子一抖,隨即僵住,甚至不敢抬頭去看他,這男人飽含情欲的暗啞嗓音實在太有誘惑力了。想到剛才在外面與冬青的對話,她腦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樓重……該不會是真的喜歡她吧?

  “你……”她一開口立刻頓住,怎麼自己的聲音也變成這樣了。

  樓重垂眸,似發現了她的窘境,大手摸著順滑的長發,在傅雲杉看不到的角度笑了,風華絕代,傾城禍國!

  好一會兒,樓重收回手,“這件事我會派人暗中去查,有消息立刻告訴你。聽說你新盤了兩個鋪子,准備做什麼生意?”

  “一個容和砂鍋菜、火鍋、冷面等的吃食店,另一個賣些女性佩戴的精致手工品。”似乎習慣了樓重時不時的出口相助,傅雲杉一點也沒想起駁回自己去查,直接跳過樓重的前一句話,只回答後一句,算作認同。

  “聽說楚記和豐華樓因為賣這個在清河獨樹一幟,生意很是火爆!”樓重笑。

  傅雲杉點頭,眉間神采飛揚,“做吃食只有不斷進步創新,永遠走在吃貨的前端,才能讓店鋪立於不敗之地!”

  她不敢保證生意繼續火爆,卻肯定能保證他們家賣的都是獨一無二的!

  樓重眸底的光芒越發深邃,盯著女子,輕笑出聲。

  常寺在外面嘀咕,“還沒追到手就笑的這麼賊,遭人嫉妒……啊!”後面顯然是被人捂了口。

  傅雲杉莫名的紅了臉。

  從始自終,傅雲杉都沒有提一句黑衣女子洛雪的事,冬青卻在臨走時突然記起什麼似的跑到常寺身邊嘀咕了兩句,常寺頓時沉了臉。

  回到別院時,天已擦黑,院子裡的燈籠也點了起來,瞧見傅雲杉進到二門,丫頭忙迎了上來,笑著碎碎念,“三姑娘,您可回來了,老爺和夫人已經問過好幾遍了。二公子和四姑娘餓的肚子一直在叫卻不肯吃東西,說要等三姑娘一起回來……大姑娘因為要喂小少爺和小小姐,剛吃過飯,姑爺和大公子還在書房,說三姑娘回來時通知他們一聲……”

  “好了,你去通知姐夫和哥哥來吃飯吧。”傅雲杉無奈的看了丫頭一眼,打斷她的話。

  丫頭吐了吐舌頭,燈籠塞給冬青,“冬青姐姐拿著燈,天黑別讓三姑娘滑了腳。”說罷,也不等冬青說話,拎起裙角一溜煙的就著昏暗的燈光朝傅思宗的院子跑去。

  “這丫頭……”冬青無語,“都被姑娘慣懷了……”然後是一連串的碎碎念,輪到傅雲杉無語了,幾次想開口打斷冬青,想了想還是任她一路碎碎念到飯廳,大踏步走了進去。

  “姑娘……”冬青發愁,她碎碎念了那麼多,姑娘有沒有聽進去啊?以後不能縱容下人這樣了,下人就是下人,怎麼能跟主子說話用那樣的語氣……

  還未想完,便發現自己跟姑娘說話的口氣跟剛才那個丫頭沒個兩樣,她甚至還在教姑娘怎麼做?!

  天!

  以前那個奉行尊卑有別,主人令下絕不多言的冷傲自己哪去了?!

  都是姑娘慣的!

  冬青洩氣的抬頭看傅雲杉,卻發現白術正站在廳內,垂著頭,小八和妹妹在說著悄悄話,那小丫頭已經將姑爺和大公子請了過來,正忙著幫傅雲杉布置碗筷,言行隨意似在自己家一般,卻伺候的面面俱到,一屋子的歡聲笑語。

  “冬青,過來一起吃點,你跟著我跑了一下午,肯定也餓壞了。”傅雲杉抬頭看見她有些呆怔的模樣,忍不住笑著看一旁的小丫頭,“香葉,去拉你冬青姐姐過來吃飯。”

  小丫頭歡快的應了,真的走過來拉她,冬青哭笑不得,走過去福身,“我去廚房找點吃的……”

  話被打斷,人被摁在傅雲杉身邊的空位上,“等你找到吃的,我都吃完了,一會兒回房誰伺候我洗漱更衣?快吃!”

  小丫頭笑瞇瞇的將筷子塞到她手裡,“冬青姐姐快吃。”說完,又跑到另一邊幫傅紫菀盛湯,傅紫菀瞇著眼喝了兩口,指著不遠處的紅燒肉,“香葉姐姐,我想吃紅燒肉。”

  “四姑娘剛才已經吃過兩塊兒了,夫人說每天最多只能吃兩塊的哦,咱們留著明天吃好不好?”小丫頭哄勸著夾了一筷子蘑菇肉片,“四姑娘瞧,這可是咱們大棚裡種出來的蘑菇,又香又能長個子,四姑娘嘗嘗?”

  傅紫菀雖然捨不得紅燒肉卻沒再糾纏,張口吃掉了小丫頭夾的蘑菇。

  冬青垂頭,不知為何眸子有些濕潤,她自幼就是孤兒,為了活下去無所不用其極,後被爺撿到,雖不愁溫飽,卻從未體會過這種家一般的感覺。

  很溫馨,很……溫暖,讓她也覺得自己是這個家的一員,呆的如此自在,如此放肆……

  “嘗嘗這個,我娘做的紅燒肉香而不膩,保准你吃了一塊想吃第二塊兒!”傅雲杉伸來筷子往她碗裡放了塊紅燒肉,晶亮透明的顏色,方正好看,聞上去有股淡淡的肉香。

  冬青抬頭,才發現面前不知何時多了一碗米飯,一碗蔬菜玉米湯,她揚眉一笑,“我可不敢吃第二塊,萬一胖了輕功飛不起來怎麼辦?”

  傅雲杉輕咳了一聲,瞪她。“我那是故意的……”她不過是那天吃太多了,撐到了,施展輕功時用不了全力,然後……可憐的從樹上掉了下來……

  冬青嘿嘿笑了兩聲,低頭扒著米飯吃了起來。

  吃過飯,主僕二人去了趟書房,顧淮揚已經回了外院,傅雲杉進屋,點了蠟燭,對冬青道,“去喚白術過來,再找人打聽下司命回來沒有。”

  “是。”冬青應聲,卻沒立刻出門,而是先將炭盆挪到傅雲杉身邊,又拿了手爐收拾好遞給傅雲杉,才轉身出門,不想在門口碰到了舉手欲敲門的白術,傅雲杉朝她擺了擺手,冬青讓開,白術進去,她抬腳出了門去外院尋司命。

  “三姑娘。”白術的眉目已長開,鼻梁高挺,唇形弧度優美,看長相實是一個容顏如玉的翩翩少年郎。

  傅雲杉嗯了一聲,“可知我為何喚你過來?”

  “我消失了三日。”白術直言,留在傅雲杉記憶中的清澈雙眸中染了幾分憂愁,薄唇微微抿著,放在身側的手也不自覺的握緊了。

  傅雲杉看著他細小的動作,笑了笑,“你若不想說我也不勉強,不過,我要你的保證。”

  白術驚訝抬頭,“三姑娘……”

  傅雲杉抬手止住他,“第一,不能與傅家為敵;第二,不能讓自己身陷險境;第三,不能丟傅家人的臉!可能辦到?”

  “……”白術良久無語,“三姑娘不想知道我這三日去了哪裡嗎?”

  “你有自己的苦衷不是嗎?”傅雲杉並不介意,她從買下他的那日起就知道這個孩子身上有故事,“我不希望勉強你。”

  “不、不勉強!”白術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一抹苦笑,烏黑清亮的眸子掠過類似仇恨的光芒,“前段時間來的那個姓封的,是我三叔!大前天,我出門幫司命師傅采買東西,不想被他的人半道截住,將我帶回了他家……”

  傅雲杉蹙眉,難怪那天那個封老板盯著白術看個不停,原來是親戚。

  “姑娘應該聽說過,封家,居於禹州一帶,說是靠近耶羅,實際上,封家的祠堂在耶羅,大莊園也在耶羅!我的祖父精通商貿,曾花大量錢財打通耶羅皇室和天啟皇室,令其向天子進言,才有了天啟十年洪德帝與耶羅皇帝的開市協議!祖父兢兢業業將封家的旗號在兩國推廣開來,讓封家盛極一時。後祖父病重,本該長子繼承家主之位,但大伯才智平庸,祖父說其不堪大用,要將家主之位傳給我爹!誰知……”

  白術的話到這裡頓住,握成拳的雙手青筋暴露,泛著慘白,咬緊了唇,一張臉也近無血色,傅雲杉倒了杯水遞給他,他搖了搖頭,繼續道,“幾日後,傳來臨鎮小城暴亂,我爹慘死在暴民之手!……我娘傷心欲絕,一下子就病倒了,幾次要自殺追隨我爹死去。大夫說心病難醫……我嚇的日夜守在娘的身邊,在第十一日,終於熬不住睡了過去,醒來時人在衣櫃裡。我聽到外面有爭執的聲音,就趴在衣櫃縫往外看……”

  他淒然一笑,“是我大伯和大伯娘!我爹本該在當日就回來,卻被他們找了借口留在臨鎮,所謂的暴民也不過是他們花錢雇的流氓地痞!我娘知道真相要跟他們拼命,大伯娘故意引了我娘去撞尖銳的桌楞,我娘當場……我當時只有七歲,後來在娘身邊一個嬤嬤的幫助下從封家逃了出來。輾轉逃過很多地方,卻都能看見封家的鋪子,我很害怕,就一直往南跑,後來,錢包被偷,我又發了燒,昏倒在路邊……”

  接下來就是被路過的朱牙子撿了回去。

  傅雲杉點頭,“你的打算是?”

  “我不回去。”白術堅定道,“那個家現在是大伯掌權,我回去只有死路一條!”

  “你三叔……”傅雲杉剛開口,白術就恨聲打斷,“他不配做我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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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1 21:28:35 |只看該作者
002 護著家人,嫉妒

  白術抬頭,往日如水一般的眸子此刻如燃了熊熊烈火,通紅而熾烈。

  “他寧願相信我爹是被暴民打死的,我娘是因為掛念我爹自殺身亡的,也不相信我說的話!他說他不信自小照顧他和二哥的大哥會人心下毒手殺害自己的親兄弟和弟媳!我沒有這樣是非不分的三叔!”

  放在身側的雙手攥的很緊,骨節處隱隱泛著白色,還在微微顫抖著。

  傅雲杉歎了一聲,看著他,“你的事你三叔都知道了?”

  “嗯。”白術垂首。

  “你覺得他會不會將你說的話告訴你大伯?”

  白術驀然抬頭,“不……”傅雲杉搖頭,接著道,“你大伯既然能為了家主之位害了你爹娘,你覺得當他從你三叔口中得知你還活著並見證了所有真相的時候,你和你三叔的下場會是什麼?”

  白術的臉色瞬間變得雪白,神情驚駭,張著口卻說不出話。

  傅雲杉看著他的模樣就知道他心思簡單,怕是沒想到這一層,不由歎了口氣,“這件事除了你三叔,封家可還有什麼人知道?”

  “……有!”白術聲音微顫,卻咬著牙將話說完,“先前伺候娘的一個貼身丫頭和一個嬤嬤,我離開封家時,是那嬤嬤幫的忙,後來……我、我再沒回去過。”

  也就是說,他不知道那兩個人有沒有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他大伯,封家家主!

  傅雲杉垂眸想了想,拿了筆墨紙張放到他面前,“你寫一封信,我找人送去封家給你三叔。”抬頭看他一眼,“知道內容該怎麼寫嗎?”

  “知道!”白術點頭,提起筆在紙上唰唰寫起來,前後一盞茶的功夫,他寫好收筆,將信遞給傅雲杉,“三姑娘幫小的看看,內容可行?”

  傅雲杉接過,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點了點頭,“可以,再添一筆,讓你三叔在暗查這些事的時候格外小心,若知道實情的那兩人還活著,就要更加小心。”

  知道真相還能活著,無非兩個原因,一,他大伯並不知道這兩人知道真相,她們幸免於難。二,她們投靠了大伯,且還有讓大伯留著她們一條命的利用價值!

  “是,多謝三姑娘提醒。”白術頃刻間就想通了這裡面的門道,接了信,重新添了幾句,完後,封信,放在桌上。

  傅雲杉頷首,伸手拍了幾下,“二十一!”

  門外應聲出現一道黑影,推門而入,抱拳道,“三姑娘。”

  “將這封信連夜送去封家,確保只有封……”傅雲杉側眸看白術,白術忙道,“榆,我三叔名封榆。”

  傅雲杉點頭,“去吧。”

  二十一應聲離開。

  看著二十一離開,傅雲杉回頭,對白術道,“你也回去吧,這件事除了你我別再跟任何人提起。”想到擔心了幾日的小八,又加了句,“若是二公子問起,你就說司命需要的藥太難尋,你去別的鎮買,所以耽擱了時間。”

  白術點頭,“是,小的會注意的。”說完,頓了一會兒,復抬頭道,“三姑娘,我能贖身嗎?”

  傅雲杉倒茶水的手一頓,抬頭看他,“你想離開?”

  “我……我……萬一大伯知道我在這,他肯定不會放過我的,到時候會連累……”白術聲音發悶,心裡很是不捨,從有爹娘疼的孩子到失去父母成為孤兒,他一人在偌大的天啟流浪晃蕩,幾乎以為自己要一輩子過著那樣漂流失所的生活,卻不想被傅雲杉選中,進了傅家。

  傅家待他很好,確切的說傅家待每個進家門的人都很好,他們為傅家做事,從不勉強,而是發自內心的想多做點什麼,才覺得能對得起主家那麼豐厚的待遇,那般好的生活條件。

  他名義上是下人,卻和二公子一樣,同吃同住,武功文學跟二公子學的一般多,二公子待他如友,探討武學文學,從未當他是下人!兩人忙起來時,衣食起居都會有人照顧,老爺夫人對他更是家人一般的關懷照拂。

  他真是捨不得!

  傅雲杉笑了笑,“不行!有傅家在,即使你大伯知道你在傅家也會多少顧忌一些,不會那麼明目張膽的害你,離了傅家……”她收笑,看他,“你覺得在你大伯知道真相後,你能活幾天?”

  “大不了魚死……”

  傅雲杉抬手止住他的話,“小八找了你好幾天,要跟你切磋武功,快回去吧。”

  “可是,三姑娘……”白術還想說什麼。

  傅雲杉打斷,“真到我護不住你的時候,我不會多說一句話!”

  白術一滯,看著表情認真的傅雲杉,好一會兒,僵硬的身子緩緩放松,英挺的俊顏浮現笑容,一雙染了血絲的雙眸一點一點盈滿笑意,頎長身子當立,他長指撩袍,跪倒在地,“我的命是三姑娘給的,從今往後,我就是白術,只是白術!”

  傅雲杉又好笑又無奈,“我沒有想讓你報答的意思,你不必如此。”

  “我知道,是我心甘情願的!”白術仰頭,眸間明亮。

  “起來吧,我會讓人留意封家動靜的,你也小心行事。”傅雲杉歎了口氣,笑道。

  白術點頭,退出房間,疾步朝傅小八的院子而去。

  傅雲杉到底沒有問白術原來的名字,他既如此,她也不好勉強。他在傅家多年,多少也能猜的出傅家如今的境況,在今日之前從未有過脫離傅家獨善其身的想法,她有怎會放任他身陷險境而置之不理!

  她早說過,只要進了傅家,就是家人,她拼盡全力,也定會護著!

  封家既然知道皇室對她的重視,派了封榆來求她的反季節蔬菜配方,即便知道真相短時間內也不敢動她!

  她只要趕在封家家主前面讓封三叔查出真相,到時候所有的問題都能迎刃而解了!

  想到此,傅雲杉拍了拍手,“三十!”

  “三姑娘,三十今天休息,屬下三十四聽憑差遣!”一黑衣人進屋,抱拳恭聲道。

  傅迎春應,低聲吩咐道,“去追上二十一,從今日起,你們二人留在封家,保護好封榆的安全!”

  “這……門主的吩咐讓屬下……”黑衣人為難。

  傅雲杉看了他一眼,淡道,“我這裡還有其他人,不差你們兩個!”

  “是!”黑衣人立刻肅顏,想到門主對眼前女子的重視,再不敢多說,應命離去。

  屋頂,幾個黑衣人面面相覷,其中一人道,“你們在這守著,我去向主子請罪。”

  幾人連連點頭,另外一人眸色暗沉,攔了那人的道,“這件事因洛雪而起,還是我去吧。”

  “洛楠……”

  洛楠默,露出一抹苦笑,轉身飛身而去。

  皇宮,重華殿。

  六皇子元煦長指拂畫,一向紈褲的眉宇間沒有一絲表情,唇瓣微抿,似沒有聽見他的回報,常寺在一旁氣的跳腳,“洛楠,你怎麼有這麼一個食古不化頑固的跟塊臭石頭一樣的妹妹?!”

  “屬下教妹不當,請主子恕罪!”洛楠垂頭,跪在地上。

  樓重抬眸,睨了他一眼,“她今日能攔下一封想見我的信,明日就能擋住救命的書函!洛楠,這罪你請的起?”

  “不!她只是嫉妒……”洛楠抬頭,有些說不下去。

  妹妹的執拗性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想監視傅雲杉的一舉一動,但凡涉及主子,她都會吃醋嫉妒。如今只是一封書信,她都能發狂的撕毀詛咒,若真是傅三姑娘的救命書信……

  他不敢往下去想……

  樓重將畫卷起,收於畫桶中,淡聲道,“帶著你妹妹走吧!”

  話落,轉身離開。

  洛楠突然睜大雙眸,“主子……”

  常寺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頭,歎息一聲,“早勸你講她送走,你偏要留著,如今這事我也幫不了你。帶著她走吧,遠遠的,幫她嫁個人家,說不定她成了親對爺沒了那份念想,你還能再回來。”

  “爺已經認定了傅三姑娘,她再這麼折騰下去怕只會遭人利用,到時候就不是讓你帶她走這麼簡單了!”常寺壓低聲音,湊到他耳邊低語,說完,視線越過他,意有所指的看向宮中幾個方向。

  洛楠驚,卻明白常寺話中的意思,面上浮出堅毅的神情,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了,我今晚就帶她離開應天!”

  常寺搖搖頭,也出了房間。

  ……

  同時,帝師府

  太醫號了脈,搖了搖頭,歎息一聲,周氏緊張的問道,“姜太醫,我女兒她……”

  “孫小姐並無大礙,不過……”他低頭看了眼傅迎春,起身示意周氏外間說話,方氏一臉緊張跟了出去,只聽太醫道,“孫小姐撞到了後腰,距離子宮處很近,這段時間少奶奶一定要注意,切勿再讓孫小姐動怒,腰身腹部也不可再受撞擊,否則……”

  “否則什麼?”周氏急切追問。

  姜太醫答,“否則,孫小姐有可能再也無法受孕!”

  “什麼?!”周氏一聲驚呼,帶著不敢置信,“怎麼、怎麼會?”

  姜太醫慎重的點頭,“所以,這段時間一定要注意!我去開些藥,少奶奶著人去跟老夫一起去抓藥吧。”

  “是,來人,帶姜太醫去開藥方,抓藥!”周氏忍住不安,喚人。

  姜太醫點頭告辭。

  周氏轉身冷對方氏,“姓方的,我女兒若真因為此事不能生育,你方家別想有後!”

  “你……”方夫人大驚,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被門外闖進來的方之行打斷,“娘!”

  周氏看了方之行一眼,怒火叢生,“來人,將方之行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你敢!”方之行嗤聲,一臉輕蔑的站在周氏面前,“你敢動我一根汗毛,我就讓你們夫婦幾年的心血付諸東流,功虧一簣!”

  周氏大怒,“你敢威脅我!”

  方之行恥笑,態度蠻橫,“你看我敢不敢!”

  “行兒!你少說兩句。”方夫人心焦,兒子這是想干什麼啊!他們手上已經沒了李婆子這個把柄,若真跟傅明孝夫婦鬧翻,查將起來,他們方家可就真的再無出頭之日了!

  好在方之行還懂點人情,知道事情適可而止,聽了方夫人的話沒再鬧騰,拂袖而去!

  周氏氣的胸口疼痛,眉間緊蹙,瞪著方氏,“方氏,帶著你家人,給我滾出帝師府!”

  “少奶奶請聽我說兩句!”方夫人不接話,道,“你不覺得這事太過蹊蹺了嗎?為什麼那群人會在我們之後進去,又為什麼會剛好的在我們旁邊說出那些話?那些事本就辛密,他們是怎麼知道的?還有……”她抬頭對上周氏的視線,一字一句道,“一品居與洛邊的一品閣一字之差,這兩者之間又是什麼關系?”

  周氏發怔,“什、什麼關系?”

  方氏蹙眉,“少奶奶該不會不知道洛邊的一品閣是你侄女傅雲杉的吧?”

  周氏點頭,這個她知道,去年回清河,他們一路追傅雲杉到洛邊,聽丈夫身邊的僕人說過,一品閣的幕後東家是傅雲杉。可名字相似的酒樓多了去了,怎麼能憑一個相似的名字就認定……

  “少奶奶猜的不錯!”方氏看出她眼底的神情,認定道,“如果我沒猜錯,這一品居的幕後定也是傅雲杉!”

  方氏也有幾分懷疑,可眼下的情況,即便一品居不是傅雲杉的,她也要咬定是傅雲杉的!只有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傅雲杉的身上,他們一家才能從中摘出來!

  “如果這一切都是傅雲杉設計的!迎春身邊曾經有個丫頭來歷不明消失的也莫名其妙,我曾私下懷疑過傅雲杉,如今想來,她定是早已知道內情,這次是故意在大庭廣眾之下找人羞辱我兒,挑起我兒與迎春之間的矛盾,伺機報復我們兩家的!”

  周氏一愣,果然信了大半,眉間的怒火下去不少,“即便如此,方之行將我女兒踹傷的事也是事實!你想這麼兩句就脫了方之行的罪,休想!”

  “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方氏歎氣,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可是……少奶奶,您想一想,這世上哪一個男人聽到自己的女人如此作踐自己會不生氣?更何況……迎春她還當著那麼多人說他……不、不舉!這是哪個男人能容忍的?”

  方氏說完,朝周氏身邊的張媽點頭,張媽立刻配合的歎息一聲,上去扶著周氏坐下,“少奶奶生氣歸生氣可千萬不要氣壞了身子,孫小姐知道了定會心疼的。”

  周氏順著張媽的動作坐下,好半天沒有出聲,良久,才擺了擺手,“你走吧,我女兒沒好起來之前,別來找我!”

  方氏張了張嘴還要說什麼,想了想,還是沒說,朝周氏福了禮,轉身離開房間。

  暢觀園

  兩人對弈。

  “聽說,你家人和你的的親家都找上門了?”

  “是。”

  “你准備如何安置他們?”

  “我爹娘……我想將他們奉養在府裡,老四一家等過段時間再送回清河!方家手裡握有我的把柄,他們只是想借帝師府的勢,我……”

  “婦人之仁!”

  傅耿手捏黑子落下,將對方堵在一處動彈不得。

  對方瞬間陣腳大亂,既想保住被他堵住的棋子,又想朝外進攻,幾子落下卻成了自取滅亡,被傅耿的棋前後夾擊,幾乎全軍覆沒!

  傅耿丟了棋,拿了手帕淨手,端杯品茶,眸子似無意的掃了眼神情專注的落在棋盤上的傅明孝,道,“想知道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請二叔賜教。”傅明孝態度恭敬。

  傅耿看了他一眼,將手中的茶水飲進,取了傅明孝落下的幾子,重新落下一顆白子,傅明孝瞪大雙眼,“這……”

  棋盤上,被黑子圍堵的白子盡數滅亡,成了廢棋,而傅耿下的這顆白子卻將整盤棋重新盤活了!

  傅耿一笑,意味深長道,“下棋如做事,容不得半分優柔寡斷,當斷則斷,當棄則棄,否則,後患無窮!你可明白了?”

  “二叔的意思是……”傅明孝心中如翻起驚天滔浪,他是要自己將這些人全都殺了嗎?

  方家人死不足惜,可爹娘老二老四他們……

  傅耿起身,走到門口,回他四個字,“夜長夢多!”

  傅明孝怔在椅子上,許久不能回神。

  接下來幾日,不知從什麼地方開始,將傅迎春在清河勾搭外男給丈夫戴綠帽子,殘忍害死了丈夫極其喜愛的一個丫頭,推丈夫的正妻落湖流了一個孩子仍不死心,又接連幾次欲害正妻腹中的第二個孩子等等這些事傳的沸沸揚揚!

  就連在余家,傅迎春的婆母為巴結帝師府,要將兒媳腹中骨肉打掉的事都被人扒了出來,傳遍了整個京城!

  等傅迎春從婆子口裡得了信兒,氣的當場將一個丫頭踹到地上,丫頭沒注意,撞破了頭,血流不止!當然這件事沒出一天就又被京城炒的沸騰!

  人人都知道了帝師府有個囂張跋扈不明事理草菅人命的重孫小姐!

  傅迎春又氣又惱,卻挽不回已被京城權貴圈小姐貴婦們排除圈外的事實。

  三月份上,柳氏和小如外出采買,回來碰到傅迎春,兩人沒說幾句話,柳氏就被推倒在地,下身血流不止……

  傅迎春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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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1 21:32:01 |只看該作者
003 一屍兩命,公主

  方氏驚怒,踉蹌著跑去柳氏生產的房間,卻被穩婆告知,“產婦身子虛弱,又出血太多,兩個只能保一個,你們是要保大還是保小?”

  “保大人保大人!穩婆,求求你,一定要救我家小姐!”小如在一旁拼命磕頭,眼淚流不停卻一直咬著牙不哭出聲。

  方氏哪裡願意,傅迎春如果不能生,柳氏肚子裡的孩子很可能是他們方家的唯一血脈,她張口毫不猶豫道,“保小!”

  穩婆憐憫的看了小如一眼,歎了聲,看向方氏時眉間掠過不屑,方氏毫不在意。

  小如眼淚肆流,撲過去抱住穩婆的腿,對方氏道,“夫人,求求你,保我家小姐一定要保我家小姐!”

  穩婆無法動彈,看向方氏,方氏斬釘截鐵,“保小!”

  “夫人,你不能這樣!”小如聲音尖銳,雙眸掠過恨意,“將心比心,若是你的女兒在婆家遭遇……”

  “我沒有女兒!”不等她說完,方氏就高聲喊人將她拖出院子,兩個粗使婆子可憐她,將她拉出院子勸道,“小如啊,胳膊擰不過大腿,你就認了吧!柳少奶奶是方家的媳婦,為方家生孩子是她該做的!方夫人保小雖有些殘忍,卻……唉……”

  “不!不,怎麼可以!我家小姐已經夠命苦了,怎麼可以這樣?不行!絕對不可以……”小如涕淚交加,拼命掙扎,兩個婆子摁緊了她,“你這丫頭,怎麼說不通?你以為你這麼拼命嚎叫有用嗎?就算我們倆放了你,進去還會有別人攔著你,沒人幫你,你一個人怎麼救你家小姐!”

  “一個人?”小如一怔,又扭起來,“你們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去找人來救小姐!放開我……”這個家裡沒有一個人為小姐著想的,柳家更是想也別想,如今能救小姐的只有一個人了!只有她了!

  婆子哪裡敢松手,一邊將她拖遠一些,一邊道,“小姑奶奶,這府裡都是傅少奶奶的人,你能去找誰幫忙?還是安分點呆著,等孩子生下來好好幫你家小姐照顧孩子才是正理兒!再說,放了你,方夫人可怎麼會饒了我們……”

  “不!媽媽!我一定要救我家小姐!”小如不再掙扎,而是拼命磕頭,“求求你們,我裝暈,你們把我扔到柴房裡,我自己去找人,絕對不連累你們!”

  “這……”

  小如從袖子裡掏出錢袋,鼓囊囊的全塞給了兩個婆子,兩個婆子眼睛一亮,相視點頭,不一會兒,方氏就聽到院外傳來婆子的怒罵,接著是一聲尖叫。

  兩個婆子進來復命,“老奴看那丫頭鬧的很,就將她打暈,關進柴房了!”

  方夫人擺擺手,兩個婆子垂頭退了出去,回到房間去分銀子。

  小如一路跌跌撞撞,從院子的狗洞裡爬出來,直奔一品居而去。

  小姐剛在一品居見過傅家三姑娘,她只求三姑娘還在一品居,現在能救小姐的只有三姑娘了!

  她趕的巧,樓重剛送傅雲杉出一品居,還未上馬車,小如撲過去,嚎啕大哭。

  “三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吧!你不救她,她就要死了……”小如哭個不停,該說的話卻一個字都沒漏,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說了仔細,傅雲杉聽罷,神情一片清冷,伸手將小如扶起來,“你先回去,我會想辦法保住你家小姐的……”

  “姑娘!”冬青湊到她耳邊,低語了幾句,傅雲杉搖頭,“不行,柳姐姐危在旦夕,我不能拿她的生命開玩笑!”

  “姑娘,機會難得,柳少奶奶不是也一直盼著這樣的機會嗎?”冬青著急,繼續勸傅雲杉。

  傅雲杉睨她,“這話不要再提!”

  冬青又急又委屈,咬著唇退到一旁。

  小如想到自家小姐與傅三姑娘商量好的事,跪下磕了個頭,“三姑娘盡管去做!只要能救我家小姐,能為小意姐姐報仇,就算要搭上小如的命,小如也願意!”

  “姑娘?”冬青緊張的看著傅雲杉。

  傅雲杉的眉頭擰的很緊,看著跪在地的小如,歎了一口氣,“你放心,我說要保你家小姐就一定不會讓她出事的!”

  “姑娘,我這就回去找司命。”冬青眼睛一亮,迫不及待道。

  傅雲杉點了點頭,冬青身子一晃,身影如電往城外掠去。

  “天色已晚,你還是快回皇宮吧。”傅雲杉回頭瞧見樓重還站在身後,勸道。

  樓重搖頭,“我陪你去。”

  “不用,我們要進產房,你一個男人不合適。”傅雲杉想也不想,立刻拒絕。

  樓重皺眉,有些不滿,“司命不是男的?”

  “他懂醫術,能救人。”傅雲杉抬眸,看到他臉上的委屈不滿,有些愕然,解釋了一句。

  樓重擰眉,“我會武功,能保護你!”

  傅雲杉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兒,示意小如上車,自己也提裙上車,“等我救人回來再說,走。”

  馬車得得兒駛去。

  常寺瞧著樓重寫著我不開心的俊臉,眼珠骨碌碌轉了幾圈,湊過去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樓重側眸看了他一眼,細長的鳳眸微微瞇起,“幾日沒見傅老師,確是該去拜訪一番。”

  帝師府

  產房,婆子一盆一盆的往外端血水,幾個新買進來的小丫頭哪裡見過這陣仗,一個個臉色發白,眼睛不會轉的盯著產房門上的棉簾。

  “啊!”柳月眉滿頭是汗,忍不住痛的大叫,穩婆摸著她的肚子一邊按摩,一邊道,“柳少奶奶,宮口未開,這會兒要忍著,不能叫出聲!”

  “穩婆……救……保孩……”柳月眉張口想說話,身下卻又傳來驚天的疼痛,她死咬唇瓣,身子痙攣似的顫抖,最終還是沒抵住疼,淒厲的喊出聲,“啊!”

  “小姐!小姐,小如來了……”外面,突然傳來喧嘩聲,接著響起方氏的怒喝,“來人,把她拉出去。”

  穩婆聽到動靜,眉頭一蹙,張口想說什麼,身子突然一僵,瞬間失去知覺昏倒在地。

  司命,傅雲杉和一個老婆子不知從何處突然冒出,柳月眉一臉蒼白,初瞧見司命驚的張口欲大叫,目光一掠看到司命身旁的傅雲杉,口中立刻變成了痛苦的吼叫。

  傅雲杉抬腳欲上前,被司命一把抓住手腕,“女人生產,晦氣。”

  “我也是女人!”傅雲杉蹙眉,手腕靈巧一轉,脫了禁制,司命一怔,想解釋,卻見傅雲杉對一旁的婆子點頭,“李奶奶,麻煩你。”

  李婆子連連點頭,伸手要掀蓋在柳月眉身上的被子,司命臉上露出詭異的表情,在被子掀開的剎那,身子一轉,背對三人。

  傅雲杉好笑的瞥了他一眼,走到床頭握住柳月眉的手,“柳姐姐莫怪,聽說你早產,我怕出意外,就帶了司命過來,你若是覺得……”

  “謝……傅、姑娘。”柳月眉搖頭,這個時候能平安生下孩子才是最主要的!讓那些繁文縟節去死吧!

  傅雲杉看她認可便笑了笑,低頭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柳月眉呼吸一窒,攥著她的手用足了力氣,指頭泛著白色,忍著一波疼痛過去,才道,“傅姑娘……後面的計劃……怎麼、辦?”

  “放心,不會有影響的。”傅雲杉安撫她,為她擦去額頭的汗,取了參片,“柳姐姐睡一覺,醒了什麼事都沒有了。”

  柳月眉咬著唇點頭,“謝謝!”將參片咬在舌尖下。

  一旁,李婆子伸手去探柳月眉的宮口,神色有幾分驚慌,傅雲杉撇了她一眼,柳月眉眨了眨眼,身子還是疼,腦袋的意識卻漸漸遠離。

  瞧她昏睡過去,傅雲杉朝李婆子點了點頭,李婆子深吸一口氣,脫了衣服將手探進柳月眉的宮口……

  門嘎吱一聲被人推開,冬青背著一個大包袱走了進來,“姑娘!”

  李婆子將剛生下的孩子拎起,朝屁股拍了兩下,一口污穢的東西從孩子口裡吐出,哇的哭出聲來。

  冬青一臉驚喜,“柳少奶奶生了?是男孩還是女孩兒?”

  “是個千金。”李婆子笑著替孩子淨了身,包上冬青遞來的襁褓。

  傅雲杉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快將柳姐姐收拾干淨,咱們立刻離開這裡。”

  冬青一怔,“姑娘……”

  傅雲杉抬手,冬青閉上嘴,和後到的青閣一起幫柳月眉擦拭干淨,又換了衣服,抱著迅速離開。

  司命聽到身後的動靜,轉過身來,瞧見傅雲杉正盯著床上一個長條的包袱發怔,開口道,“怎麼了?”

  “不敢看。”傅雲杉伸著手,幾次要揭開都沒成功,只得歎氣的走開,“我去外面等你,你把包袱揭開,記得不要留下包袱皮落人把柄!”

  話落,抬腳離開。

  司命不明所以,將包袱皮揭了,順手掏了個黑不溜秋的瓶子在裹成團的包袱皮上滴了一滴,包袱皮瞬間化為污水,他滿意的點頭,又拉過被子蓋在女人身上,瞧了眼恢復原狀的房間,黑影一閃,解了屋內人的穴,飛身出去,撈起傅雲杉的腰,在定成木頭的方夫人等眾人身上點了幾下,縱身一躍,離開院落,朝帝師府牆外掠去。

  屋內,穩婆扶著床站起身,不明白為什麼會跌倒在地,搖了搖頭,瞧見床上高聳的肚子,下意識的就摸上去,“柳少奶奶,忍住……”

  話沒說完,就覺得哪裡不對勁兒,頭一探,看到床上人死灰的臉,雙眼猛的一睜,手就探了過去,人在下一刻就癱坐在床沿,“死……死了!怎麼會……”

  她沒把握兩個都保住,卻一定能保住孩子的,怎麼會眨眼間就……

  有婆子端水進來,瞧見靜悄悄的屋子,再看到床上人的臉色和穩婆的神情,尖叫一聲,“柳少奶奶死了!”再看見隆起的腹部,又是一聲尖叫,“孩子沒生下來……”

  屋外,方氏聽到婆子的叫聲,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當天,帝師府長孫少爺的唯一千金傅迎春因嫉妒正妻有孕,推倒正妻致使正妻一屍兩命的事便在京都傳的沸沸揚揚!傅迎春所到之處無不人人唾罵,就連帝師府也蒙上了天大的羞辱!

  傅老侯爺氣的臥病在床,傅明孝夫婦請罪連園門都不讓進!

  傅明孝在幾個同僚面前丟盡顏面,周氏被傅大少夫人叫去狠狠批了一頓,責其半年不得出府門一步,好好教導她囂張跋扈的女兒!

  方氏氣的發狂,她三個兒子,前兩個媳婦一直未孕,好不容易老三媳婦有了身孕,第一次被傅迎春推落湖中落胎,第二次居然一屍兩命,這讓她怎麼不惱不怒!要不是還要留在帝師府借帝師府的勢,她定要將那女人活剝了為她兩個未出世的可憐孫子報仇!

  方之行在屋內咆哮,“那個賤人!她是故意的!她是在報我打了她的仇!賤人!賤人!她怎麼不去死!”

  傅迎春聞聽柳月眉一屍兩命的事,先是一怔,後露出狂笑,“哈哈……活該!看你這小賤人還如何跟我搶男人!死的好!哈哈……”

  幾個伺候的丫頭雖見慣了大宅內的勾心斗角,但看見傅迎春這模樣,還是忍不住心寒,稚子何其無辜?!

  小如不知真相,抱著柳月眉的屍體哭的昏天暗地,誰都不給碰!最後還是方氏喊了幾個孔武有力的婆子將她打暈了拖走,才給柳月眉換了喪衣,買了棺材。因是帝師府的院子,不便多停,第二天就被抬著埋入了京郊一處地方。

  小如醒來,驚聞柳月眉已經下葬還是葬在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連方家祖墳都沒法入,跑到墳上哭的死去活來。

  後回到帝師府找傅迎春討說法,被傅迎春打了回去,一狀告到方氏那裡,方氏厭煩,將她趕了出去……

  幾日後,別院迎來了貴客。

  “爹、娘,女兒拜見。”櫻草色翠紋織錦羽緞斗篷,緋紅色鏤金百蝶穿花雲錦襖,同色百花曳地裙,膚若凝脂,眉目如畫,柳腰拂動,女子雙眸含淚,臉上卻綻放著喜悅的笑容,盈盈下拜。

  傅紫菀上去就抱住了來人的腿,俏臉上一片驚喜,“二姐,二姐!”

  來人正是白昕玥。

  楚氏和傅明禮臉上都難掩激動,楚氏上前將她扶起,左右上下的打量,知道她在宮中過的艱難,心疼的歎息,“瘦了!”

  “公主,您怎麼能拜他們……”白昕玥身邊的小丫頭不依,白昕玥冷眸過去,小丫頭頓時噤聲。

  “如華,你們先出去。”看著家丁將禮物搬進來放下,白昕玥淡聲道。

  傅剪秋也在一旁吩咐,“小茴,帶兩位姑娘去偏房歇息。”

  “是,大姑娘。”小茴應了,笑著在前面引路。

  “是,公主。”如華朝傅明禮夫婦見了禮,朝傅雲杉點了點頭,走了出去,小丫頭一步三回頭,口中嘀咕,“姑姑,公主怎麼能喊他們爹娘呢?公主的爹是當今的皇上啊,娘是咱們的玉妃……”

  “閉嘴。”如華冷聲,那丫頭撅嘴,卻不再說話,跟著小茴出了門去。

  楚氏伸手幫白昕玥解了斗篷,遞給一旁的白薇,拉著她的手走到炭盆邊,又著人弄了個手爐放到她懷裡,“路上冷不冷?怎麼這時候過來了?”

  “娘,你讓二姐喘口氣兒!”傅雲杉笑,吩咐人泡了熱茶遞給她,“二姐,喝口熱茶暖暖身子。”

  白昕玥笑著點頭,接了茶杯喝了兩口,傅剪秋又吩咐香葉去廚房告訴玉嬸一聲,快些做午飯,一定要做二姑娘喜歡吃的紅燒肉和糖醋排骨,還有黃芪枸杞烏雞湯。

  香葉笑呵呵領命去了,不一會兒來稟,“玉嬸說許久沒見二姑娘了,她等一會兒做完飯想過來請個安。”

  白昕玥點頭,“我也許久沒見玉嬸了,怪想念的。”

  “我這就去告訴玉嬸,她指定高興。”不等眾人回神,她就笑著又跑了出去。

  楚氏搖頭,笑,“這丫頭……”

  幾人在廳內閒話家常,白昕玥雖然一直在笑,傅雲杉還是敏感的察覺到她身上那股莫名的不安。不由問道,“二姐,你有心事?”

  “真是瞞不過你。”白昕玥笑了笑,神情略帶幾分哀怨,“杉兒,父皇前兩日來說要幫我指婚,這幾天每天都有畫像送到萃玉宮,我……”她抬頭,“我並不想嫁!”

  傅雲杉臉上的笑一僵,雙眸下意識的去看傅思宗。

  果然……

  傅思宗一臉蒼白,眼睛裡是掩飾不住的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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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1 21:32:20 |只看該作者
004 六郎心思,人證

  傅明禮和楚氏面面相視,無奈又心疼的歎息。

  若是普通人家,他們還能依著收養過白昕玥的身份去說兩句,可,白昕玥的身份不同,要給她賜婚的是當年皇上,天啟皇朝的最高權威者,又哪裡有他們說話的份!

  傅雲杉瞧著傅思宗的神色在心裡歎了口氣,哥哥果然是喜歡公主的,可依傅家現在的商賈身份,就算哥哥有個舉人身份撐著,比起京城那些權貴世家的公子少爺,也不過是初入京城的土包子!

  試問,洪德帝又怎會將辛苦尋回的康樂公主下嫁給他?!

  白昕玥並未察覺傅思宗的異狀,屋內其他人也沒有人看到,傅思宗的嘴張了幾張,終是頹然一笑,緩緩退出包圍白昕玥的人群,一個人往練武場而去。

  香葉從廚房跑來,恰看見傅思宗離開的背影,不由好奇的問了句,“大公子怎麼走了?”

  屋內一靜,白昕玥看過去,問傅雲杉,“大哥怎麼了?”

  傅雲杉眼珠一轉,輕輕笑道,“再過幾月就是科舉大考,大哥可能是心有擔憂吧。該勸的我們都勸了,大哥他……”說著,面上也染了三分憂色。

  白昕玥跟著傅雲杉,臉上的憂色更甚,她在傅家三年,更明白一家人對傅思宗的期望,想了想,起身道,“我去勸勸大哥。”

  傅雲杉心中一喜,面上卻露出一抹苦笑,點頭,“二姐去瞧瞧也好,你只管跟大哥說讓他放寬心,考不上狀元沒有關系,只要他沒有娶權貴家小姐的念頭,做個小官更樂的逍遙。”

  傅剪秋詫異的看了妹妹一眼,張口想說什麼,被丈夫拉住,傅剪秋回眸,許長清朝妻子笑了一笑,湊到她耳邊低語兩句,傅剪秋紅唇微張,雙眸露出驚色,不敢置信的去看丈夫,許長清點了點頭,傅剪秋吸了口氣,沒再開口。

  傅雲杉余光掃到大姐夫婦說悄悄話,眉頭一挑,看來,家裡並不是所有人都遲鈍的,至少,大姐夫就猜到了。

  白昕玥有香葉陪著到了練武場。

  傅思宗身著寬松練武服,正在練劍,衣服是由傅雲杉設計的,類似現代的太極裝,素白色,手腳綁了束縛,腰間系著淡黃色腰帶,一頭烏發束起,整個人爽利干練。

  三尺稍短的長劍迎著寒風唰唰作響,在他手中幻化出百十朵劍花,帶著尖銳的肅殺之氣呼嘯飛向長空,劍芒閃動,寒光凜凜,白昕玥一時看的有些發怔。

  她從未見過這般模樣的傅思宗。

  俊臉冷凝,薄唇微抿,身形頎長,清絕的氣質一如他手中出鞘的長劍,銳氣十足,寒芒不可擋!

  身旁的香葉笑著開口,“大公子,公主來看你了。”

  話落,身形一轉,退出練武場。

  背對白昕玥的傅思宗身子一頓,緩緩收了劍,回過身來,朝白昕玥一笑,“你怎麼過來了?”

  “聽杉兒說你心情不好,所以過來看一看。”白昕玥蓮步輕移,瞧見他額頭的汗,掏了袖中的帕子想要幫他擦汗,“天這般冷,小心生病。”

  初入傅家時,她身高到傅思宗的肩頭,如今卻只到他胸口。

  白昕玥輕笑,微踮著腳拿著帕子在他額頭輕輕擦拭。

  淡淡的女兒香隨著寒風撲進他的鼻翼間,傅思宗瞬間僵在當場,雙眸一瞬不瞬的盯著眼前嬌俏的可人兒,喉間忍不住輕輕蠕動。聲音略帶了壓抑的躁動,低沉道,“無妨,習武總會出汗的,我已經習慣了。”

  “習慣了也要注意,眼看要科舉大考了,你若因此生了什麼病,豈不是耽誤了……”白昕玥踮著腳仔細擦著,絲毫沒注意到他們二人太過親近,傅思宗輕輕一笑,看著白昕玥的眸光有些深邃。

  只聽白昕玥繼續道,“你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咱們家只求快樂安康,你又沒有娶權貴世家小姐的念頭,中不中狀元也無礙,到時候走個過場,外放做個小官也是很好的……”

  她繼續說著什麼,傅思宗卻將思想定在了她那句‘又沒有娶權貴世家小姐的念頭’上,眼睛霍然一亮!

  是了,如果他考中狀元,以傅家現在的條件娶她勝算更大!

  想通這些,傅思宗臉上的笑驀然放大,眸底掩飾不住的喜悅,反手將手中的劍回擲向劍鞘,只聽“噌”一聲,長劍入鞘!

  “好厲害!”白昕玥面露驚訝,笑贊。

  下一秒,笑容僵在臉上。

  她捏帕的手被一雙修長長滿粗繭的手緊緊握住,頭頂傳來男子深沉執著的聲音,“昕玥,等我半年,等我中了狀元,娶你,可好?”

  白昕玥的雙眸猛然瞪大,抬頭迎上男子充滿笑意卻堅定的目光,顫聲道,“你……你說什麼?”

  “等我半年,等我中了狀元,娶你,可好?”傅思宗面上含笑,心中卻如千萬個棒槌在敲打一般,砰砰砰砰不止,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瞧著白昕玥的俏臉,生怕從她臉上看到拒絕的神色。

  “娶……我?”白昕玥心中翻起滔天的大浪,艱難的眨了眨眼,她怎麼也沒想到傅思宗居然對她報了這樣的念頭!

  “可……可是……我……”她想說她現在還不想嫁人,可看著那雙深情繾綣的深邃眸子,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我……讓我想一想。”說罷,抽了手,連帕子也不要了,拎著裙角瘋了一般朝外跑去,香葉驚訝喚了她好幾聲,她卻不管不顧跑到院外,跳上馬車,就讓回宮!

  傅思宗喜歡她!他喜歡她!

  他喜歡她!

  這個念頭如瘋了一般在她心中生根發芽,讓她今夕不知何夕,昏昏然回了萃玉宮,攆了眾人關在房中,茶飯不思!

  傅雲杉愕然的聽著香葉的回話,瞧著自家哥哥尷尬又可憐兮兮的表情,忍不住撲哧笑出聲,傅剪秋和許長清也輕笑出聲。傅明禮和楚氏莫名,來回打量幾個兒女。

  “這丫頭到底笑什麼?”楚氏無語。

  傅雲杉伸手挽住楚氏的胳膊,挑眉去看傅思宗,“娘,你和爹就等著一家團圓吧。”

  傅思宗的臉騰地紅了,轉身朝外走去,“我去溫書。”

  “大哥,我來陪你,這狀元咱們一定要手到擒來!”許長清輕咳兩聲,追上去。

  傅剪秋和傅雲杉互視一眼,哈哈大笑。

  傅明禮與楚氏相視,無奈搖頭。

  傅紫菀和小八圍著傅雲杉追問他們在笑什麼。

  傅思宗的步伐更快了。

  屋內的笑聲更大了……

  ……

  帝師府

  沒了柳月眉那個賤人,傅迎春只覺得空氣都香了,花兒都怒放了,每日裡心情都十分愉快。

  “傅少奶奶,為方家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問診的大夫來給您回話了。”

  傅迎春抬手,“讓他進來。”

  簾子撩開,一襲灰袍拎五十多年的老者走進來,抱拳道,“見過傅少奶奶。”

  “嗯,結果如何?”

  老者垂首,“方家大少奶奶似流過產,身子虛弱,若細心調理三五年後還是能生養的。至於二少奶奶……”他頓了頓,可憐道,“二少奶奶有宮寒之症,十分嚴重,懷上孩子的幾率……很小,且很容易流產!”

  傅迎春眼裡露出喜悅之色,“嗯,你下去吧。”

  老者告退。

  傅迎春抬手招了身旁的丫頭,壓低了聲音吩咐了幾句,那丫頭面露驚色,卻很快掩飾了,等傅迎春說完,她笑著點頭,“少奶奶放心,奴婢一定將這事辦的妥妥當當的,不會讓任何人發現!”

  “去吧,事成了,本少奶奶不會虧待你的。”傅迎春唇邊勾起一抹笑,詭異異常。

  “謝少奶奶。”丫頭躬身出去。

  傅迎春端茶輕啜。

  方之行,你不是不稀罕我嗎?不是不稀罕我的孩子嗎?

  就讓我看看你們方家怎麼絕後!

  方氏開始頻頻出府,去往京城世家送拜訪帖,被拒絕後,退而求其次去三品以上官宦家拜訪,再次被拒,不得不再退求見更次一些的官宦家夫人,依然被拒之門外,且態度惡劣。

  “什麼方家?從來沒聽說過!你們若真是帝師府傅頤少爺的親家為何從未聽他提起過?”小廝嗤笑,“不知道從哪個鄉下旮旯裡冒出來的土包子,真是想見貴人想瘋了!走走走,趕緊走!想做生意去找那些商賈去,我家夫人忙的很,沒空見你!”

  方氏陪著笑,送了銀子上前,“這位小哥,勞煩您通稟一聲,我與你家夫人上次在余家宴會上有過一面之緣,她定會賞我個薄面。”

  小廝掂了掂手中的銀子,瞥了她一眼,嘲笑的搖搖頭,將銀子揣入懷裡,“行,看在銀子的份上,老子就幫你跑一趟,在這等著。”

  說罷,將門彭一聲關上。

  方氏臉色鐵青。

  不多會兒,小廝開門出來,張口就怒罵,“滾!趕緊給老子滾!什麼破玩意兒,害老子被夫人身邊的姐姐罵個半死!”說著,抬手就推搡起來,方氏不妨,被他推到在地,頭發散亂,狼狽異常。

  “你早說你是那惡毒的婆婆,老子連門都不會開一下!快滾!再不滾,老子就找人將你打走!”

  張媽媽上前扶起方氏,瞪向小廝,“你……”

  方氏一把抓住張媽媽的手,輕搖頭,“咱們走。”

  上了車,張媽媽取藥膏給方氏塗抹,“夫人為什麼不讓老奴罵他一通?”

  “京城各家的關系錯綜復雜,一家牽扯著許多家,咱們今日若圖一時口舌之快,他日不定遭多少人惦記!”方氏目光銳利,唇間溢出一聲輕歎,“都怪我,當時在余家表現的太過了。”

  說完,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如果她當時沒有走神,沒有出手去扇柳氏,或者沒有被那些商賈和屋內的官家夫人看見,再或者沒有後來傅迎春的容不下柳氏母子而害的她一屍兩命,今日,她也不會遭這樣的羞辱吧!

  可是,有些事做過了就無法回頭,她再後悔也無法挽回當日所做的事!

  車緩緩朝帝師府行去,路過帝師府前面一個胡同路口,張媽媽掀簾朝外看,忽然臉色大變,唰一下扔了簾子。

  “夫人……”她回頭,面露驚駭,“李……李婆子!”

  方氏瞬間睜開雙眼,掀開簾子往外看去,走在那條小路上,往胡同深處而去的婦人,不是當年在清河莫名消失的李婆子又是誰?!

  “怎、怎麼會?”方夫人不敢置信,“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停車!”

  馬車戛然而止,車外胡同內。

  李婆子雖一頭銀發,步子卻走的穩實,不遠處的門嘎吱一聲被打開,走出一個嬌小的婦人,瞧見李婆子,笑著迎上前,“娘,您回來了,正等著您一起用飯呢。”

  “好。”李婆子枯皺的臉笑的開心,被媳婦扶著往院子裡走去。

  方夫人臉色驚疑不定,放下簾子,“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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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1 21:32:36 |只看該作者
005 引蛇出洞,酒席

  “夫人,要不……”張媽露出殺色,伸手在脖子上比了個殺的動作。

  方氏蹙眉,半響沒出聲,腦子飛快轉著,將李婆子和她一家莫名消失的過程想了一遍卻沒發現半點有用的線索,不由滿臉惱怒,瞪張媽,“你當時是怎麼辦事的?人莫名丟了找那麼久竟讓他們來了京城……”

  等等!

  他們是怎麼來的京城?

  還有誰知道李婆子的重要性?

  傅明孝?周氏?傅迎春?亦或是帝師府的二公子傅耿?

  她隨即搖頭,若是傅明孝一家,李婆子一家怕是沒有半點活路!那個二公子傅耿倒有幾分可能!

  “張媽,你有空去拜訪一下二少夫人身邊的媽媽……”

  話未說完,就看見張媽湊近她低聲說了一句,她的臉色更加難看,她怎麼把那個善於算計的丫頭給忘記了!

  “這事先不要聲張,你回頭找個他們眼生的丫頭過來打探一二!”方氏眉峰輕隆,吩咐道,“有她們在手上,咱們在傅明孝夫妻面前才更有底氣!”

  張媽應聲,“夫人放心,這一次絕不會再讓他們莫名消失!”

  方氏合眼,靠著身後的車廂假寐。

  胡同內,小婦人又重新打開院門,眺望著駛去的馬車,對身後人道,“冬青姑娘,她們走了。”

  身披冰藍色二葉蝴蝶蘭暗紋浮動的窈窕女子從小婦人身後走出,目光幽深,唇角含笑,“好。”

  小婦人聞言一笑,帶著諂媚,“冬青姑娘,她要是派人來殺俺們可咋辦啊?俺男人和娃兒都被她們逮過一次了!”

  冬青斜睨了她一眼,沒有作聲,倒是二人身後的李婆子呵斥道,“作死啊你!有你這麼詛咒自家男人和孩子的嗎?趕緊給我滾屋裡去。”

  小婦人吭哧吭哧,走一步回望三步,看到冬青掏出一張銀票遞給李婆子,眼睛立刻放了光,耳邊隱約聽到冬青說,“放心,院子……有人……不會……意外的。”

  回到別院,冬青將白日的事說給傅雲杉聽,“三姑娘,咱們這樣會不會打草驚蛇?”

  傅雲杉不語,端了茶飲,顧淮揚在旁邊笑,“姑娘這招叫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冬青不明,“姑娘前幾日不是說還缺點火候嗎?”

  她前幾日並沒算到洪德帝要為公主賜婚的事,眼下,卻不得不為傅思宗和白昕玥的婚事打算,將這件事肅清,到科舉還有小半年的時間,她要留作它用!

  傅雲杉抬眸一笑,“時機剛剛好。”

  冬青結舌,顧淮揚搖頭。

  傅雲杉招了索羅門的人去帝師府遞話,“告訴十九,按計劃行事。”

  來人應聲而去。

  樓重依靠在貴妃榻上,對黑衣衛的回稟挑眉,唇間一抹笑,“這丫頭還真愛記仇!”

  常寺在一旁哼唧,“還不都是爺慣出來的。”

  樓重輕飄飄一個眼神殺過去,常寺立刻做狗腿狀,“聽說傅大公子今年要下場,爺不如賣三姑娘一個人情,找了國子監的……”

  話未完,便住了口,人家有個身為帝師的親爺爺,還要國子監的那些二流貨色做什麼!

  想罷,洩氣道,“爺,奴才我愛莫難住。”

  “去,找人將皇家欠的蔬菜銀子結算出來。”樓重睨了垂頭喪氣的常寺一眼,聲音慵懶。

  常寺眼睛一亮,腰桿瞬間直了起來,“好主意!”

  ……

  帝師府

  方氏從後門進了院子,方家兩兄弟圍了上來,“娘,怎麼樣?”

  “二位少爺,夫人累了一下午,先讓夫人歇息片刻。”張媽笑著扶了方氏往房間走,兩兄弟臉上閃過不悅,方氏冷眼瞪過去,“早干什麼去了?要你們去余家真是去吃飯了?那麼多公子哥兒一個都不知道結識!要你們何用?!”

  兩人訕訕的退後,看著方氏進了屋。

  方老爺在屋內,正放下手中的書,看到妻子疲憊的臉色,歎了口氣,擺了手讓張媽退下,親手倒了杯茶遞給方氏,“不行就算了,過幾日,咱們還回清河去。”

  “老爺說的輕松,回清河?怎麼回去?”方氏看到丈夫親自倒茶,臉稍霽,卻在聽到他說出的話後將茶杯重重放在桌上,“不說咱們為救老大老二賣了家當,單名聲……”她臉色一暗,眸中染上怒氣,“即使回去還有誰敢買咱們的東西?”

  方老爺也生氣,“名聲?你還敢說名聲?!我早說那樣不恪守婦道的女子不能娶,你偏不信!還妄想背靠大樹好乘涼!這大樹是這麼好乘的?現如今如何,兒媳婦和她兩個孩子都被作踐死了!你的生意呢?帝師府可有出言幫過你一星半點?”

  “我這都是為了誰?我還不是為了你們方家!”方氏大怒,“你整天往書院跑,又哪裡知道持家做生意的辛苦!你以為只靠你每個月十兩不到的束脩能養活這一大家人?還不是我拿陪嫁做生意賺的錢!我又為什麼扒著帝師府不放,還不是想為你和行兒鋪一條路,讓你們能走的更遠一些!”她帶著委屈,聲音已有些哽咽,“我辛辛苦苦為這個家謀劃,老爺不領情也就罷了,何必說這樣的話傷人!”

  方氏很聰明,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該做什麼表情。

  方老爺瞧見一向要強的妻子竟露出這樣的低姿態,一時又羞又愧,好一會兒才長長的歎了口氣,“這麼多天你也瞧見了,寄人籬下的日子並不好過,回清河固然有人說閒話,但那裡畢竟是咱們熟悉的地方,咱們拿手裡的銀子置辦些田產,雖不能如以前富庶,溫飽卻不會有問題。”他緩和了神色,安撫的朝妻子笑了笑,握住她的手,“行兒的手那樣想出仕已不可能,我也沒有那麼大的想念,只盼一家人開開心心的比什麼都好。”

  方氏有些動容,與丈夫成親這麼多年,他從未跟自己說過這樣的話,他文才好,她嫁給他之前就知道,也一心盼望他能高中,所以才在嫁入方家後利用手中嫁妝賺錢養家讓丈夫無後顧之憂的讀書,多次慫恿他參加科考,丈夫也不負所望,幾次落第後中了舉人!

  卻原來,他的願望是這麼簡單。

  一瞬間,她想順從丈夫的願望,收拾家當回清河去,再不理這污穢混雜的爛攤子。

  可那畢竟只是一瞬間,瞬間過去,她清醒了。

  “老爺不為自己想,也要為三個孩子想一想,他們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怎會甘心過苦日子讓平素比他們還差的人取笑?”方氏搖頭,不能!

  別說兒子忍受不了,她更忍受不了!

  方老爺看著妻子,良久,松開了手,目光中帶著疏遠和冷漠,“隨你吧。”

  話落,撩簾出門去。竟是多一句都不願說了。

  方氏怔怔的,垂眸盯著自己的手,張媽進來,瞧見她蒼白的臉色,擔憂道,“夫人,可是老爺說了什麼?”

  方氏半響無語。

  “夫人……”

  方氏霍然抬頭,“張媽,跟我去見周氏!”

  反正已經撕破了臉,如今又知道了李婆子的下落,她就不信周氏不忌諱,傅明孝不害怕!

  她方藍怡想做的事,不折手段也要做成,誰也別想攔住!

  張媽心底莫名的不安,瞧著一臉怒色的方氏幾次想開口勸阻,都被方氏冷冷的目光瞪回。

  頤園。

  瞧見方氏怒氣沖沖殺來,傅迎春嗤笑的別開頭去,周氏看也不看一眼,跟女兒聊著京中一些趣事。

  “那孫妙詩看模樣還算俊俏,可堂堂一個嫡女嫁給一個不上進的小痞子,真是活該!”傅迎春就是喜歡這樣的事,她自己沒嫁到好男人,別人也休想嫁的如意。

  周氏身邊的嬤嬤笑著開口,“誰說不是,西北侯那家的小公子賊眉鼠眼的,雖跟的人位高權重,可都是放蕩不羈的,花樓歌坊沒少出入,孫家小姐嫁過去不知道怎麼受罪。”

  “唉,娘真後悔把你嫁早了。”周氏心覺對女兒有愧,“早知道能認祖歸宗,娘就該多留你兩年。”

  傅迎春臉色難看,眼中怨憤,“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女兒這一輩子是毀了,一點念想都沒了!”如果她能有個孩子多好,不管男孩兒女孩兒,她都會把她沒得到的東西都傾覆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可是……方之行那混蛋再也不願碰她,她一個人怎麼懷孩子?!

  想到此,不覺更怨恨方家,若不是方氏以什麼狗屁證據威脅爹娘,她早和離,就算是在京城隨便找家人當繼室,也比在方家活受罪的強!

  “你來做什麼?”對這個婆婆,她早沒了耐心,出言更無忌諱。

  方氏臉色不好看,眸中的怒火還沒消退,撇了眼傅迎春,看向周氏,直言道,“我要在京城開家胭脂鋪,煩請少奶奶做東介紹一些京城官夫人和世家夫人。”

  “真是好笑,你做生意管我娘什麼事兒?”不等周氏開口,傅迎春已嗤笑出聲。

  方氏也笑,雙眼卻一點笑意都無,“有些話還是不要說的太明白的好,咱們心知肚明!”她意有所指的看周氏。

  周氏的臉唰一下白了下來,朝身邊的伺候嬤嬤丫頭擺手,幾人魚貫而出,周氏才道,“方夫人這是在威脅我?”

  “不敢!我也只是討口飯吃,畢竟我還要多養幾口人,萬一手裡缺了銀子,那些人餓不住一狀告到應天府……”方氏盯著周氏,意味深長。

  “你……”周氏一口氣梗在喉間,好半響,才吐口,“我知道了,這事容我想一想。”

  方氏笑,“希望少奶奶不要想太久,我們……所剩不多。”

  說罷,轉身就走。

  傅迎春氣的伸手抓了桌上的茶壺扔到地上,“彭”一聲摔的粉碎。

  方氏頭也沒回。

  屋外的人聽到動靜,進屋來收拾,被她罵了出去。

  “娘,你瞧瞧,我平日但凡做點什麼,她都會拿這個威脅我,要不是為了你和爹哥哥,我早就雇人殺了她,將她那所謂的證據燒的渣渣都不剩!”

  周氏聞言一怔,抬頭看女兒,雖覺得女兒的想法有些殘忍,卻認為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晚上,她將白日的事說給傅明孝聽,“聽那口氣,李婆子一家被他們帶來了京城,只是不知道藏在什麼地方,要是知道具體地址,派人將他們……沒了這個威脅,方家人想再作惡也不成了。”

  傅明孝聯想到的卻是那天下棋傅耿的提點,他如今的處境就如那盤被封死的棋,想往外走,可動一步就離自取滅亡更近一步,他只能無奈原地打轉!

  這明顯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被傅耿盤活後的那盤棋,橫殺四方,所向披靡。

  想盤活就不能心軟,就要硬下心腸……一勞永逸!

  他從床上坐起,驚的周氏也跟著坐起,“老爺?”

  “我去趟議事園。”傅明孝下床喚了丫頭進來服侍穿衣,周氏莫名,“這麼晚了,有什麼事等明天……”

  傅明孝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找個時間去將兒子接回來吧。”

  周氏狂喜,生怕他反悔,連連點頭,“妾身明日就去。”

  傅明孝也不多說,掀開簾子出了內室。周氏喜的再無半點困意,恨不得天此刻就亮。

  “大爺,這樣成嗎?萬一被人發現對您的仕途影響可不小!是不是再作斟酌?”謀士在一旁建議。

  另一個出言,卻持反對意見,“再畏縮下去,保不准方家真做出蠢事來,到時候大爺更難為人!我看這主意可行。”

  另外兩個則做壁上觀,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傅明孝有些氣惱,這些人都是傅耿給他找的,對這裡面的事一清二楚,如今卻作這番態度,不知道是不是得自傅耿的授意。

  伺候茶水的小廝突然開口,“大爺,小的前幾日跟方家趕車的伙計聊過幾句,他說方家來京城前已經遣散了所有下人,除了來時那幾輛車,並無其他……這方家口中所謂的人證會不會是……假冒的?”

  傅明孝一怔,他顯然是沒有想到這一點。

  贊同傅明孝殺伐的謀士立刻點頭,“他說的對,為保真實,咱們需先跟蹤方家人,找到那些人藏身地點,再有大爺出面確認,如果確認是為其人,就……”他攤平手掌,狠狠劃下,“大爺,方家既已威脅到少奶奶面前,此事就不容再拖!馬上就到了考評之日,斷不可因此壞了大爺在官場的仕途。”

  這一點,其他三人倒同時點了頭。

  傅明孝拍桌,“此事就此定下,找到地方,我會親自跟去確認,最好是能一網打盡!”

  幾人點頭,魚貫而出。

  小廝走在最後,臨出門前,嘀咕了一句,“可惜清河傅家那些人,殺了方家人,傅家人洩密了可怎麼辦?”

  傅明孝剛有幾分笑意的臉瞬間僵住。

  幾日後,謀士來報,已找到人證隱藏的小院,就在帝師府不遠的一個胡同內,傅明孝易了容,跟著小廝敲開了那家人的門討水喝,那小婦人起初不願讓他們進,是小廝機靈掏了塊銀錠子,那小婦人才喜笑顏開的松了口,熱情的將他們迎進去,“俺這就去給你們燒,馬上就好!”

  李婆子聽到動靜,從裡屋走出來,瞧見兩個生人,面露不悅,小婦人尷尬的笑,“娘,他們就喝兩口水,俺這一會兒就成了。”

  說完,鑽進灶屋去燒水了。

  傅明孝一眼就認出那婆子是清河十裡八村有名的接生婆,姓李!他當年正是她親手接生的!

  方家居然將她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難怪他在清河遍尋不著!

  想到方家這幾年猖狂的做派和威脅自己時毫不掩飾的輕蔑之氣,就忍不住怒火上湧,小廝察覺到他的異狀,忙上前擋住他的視線,對李婆子笑道,“老人家好,我們討口水喝,一會兒就走,絕不會妨礙到您。”

  李婆子看了看他,沒說話,轉身回了內室。

  小廝壓低聲音,“大爺,小不忍則亂大謀!”

  傅明孝忍了又忍,嗯了一聲,等那小婦人燒好水,就著粗糙的海碗喝了一碗,告辭出門。

  當日,他召集了幾個謀士在議事園商量了對策,回到頤園,與周氏窩在屋內說了許久的話,出了門喚婆子在偏廳置辦一桌酒席,在內室置辦一桌酒席,偏廳酒席招待他的養父和養父家所有男丁,內室酒席招待養母和其他女眷,就連嫁了傅耿二兒子當小妾的傅半夏也被請了過來陪酒。

  傅迎春想參加,被周氏劈頭蓋臉罵了回去。

  傅迎春莫名其妙,悻悻的回了自己房。

  酒過三巡,傅明孝似無意的看了眼一旁伺候酒水的小廝,小廝垂眸瞧了眼酒壺,笑道,“沒酒了,小的再去拿一壺去。”

  傅老爺子語重心長的拍著兒子的肩膀,一張臉猙獰不堪,“老大,別怪爹嘮叨,你能靠的只有你這幾個兄弟了,雖然他們不怎麼成才,卻是你嫡親的與你流著同樣血液的親兄弟!”

  “爹,我知道,您放心好了,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們的。”傅明孝笑的很是真誠,一雙眸子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反而帶著說不清的莫名寒意。

  小廝很快過來,一手拎了一壺,笑著給坐在外面的傅桔梗姐妹倒了杯酒,“二位姑娘快喝,這可是少奶奶難得拿出來招待人的進貢酒,據說是皇上賞賜的。”

  兩姐妹眼睛瞪的大大的,看著杯中琥珀色的瓊液,傅琥珀冷哼一聲,小廝忙笑著給她也倒了一杯,又挨個伺候著一人倒了杯,輪到何氏,他眉眼輕抬,換了另外一個手裡的酒壺,“真是抱歉,那壺裡沒有酒了。”

  何氏的臉漲的通紅,結巴了兩聲,擺了擺手,小廝退到男客這邊就近給傅明忠倒了杯,剛想說什麼,就看到傅明孝瞪過來的眼神,忙彎著腰湊過去,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傅明孝心中大定,看著他將沒個人的酒杯都斟滿,才端了手中酒杯起身,道,“這杯酒算我的賠罪,以往是我太過自以為是,以後我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絕不會忘記大家!”

  傅老爺子欣慰的點頭,楊氏更是激動的滿臉紅光,眼中全是閃耀的金山銀山,傅琥珀更是得意的撇著傅桔梗兩兄妹,揚起脖子一飲而盡。

  周氏瞪圓了眼,嘴張的大大的,卻不敢吭一個字。

  傅明孝看著眾人,詭異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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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2 01:39:24 |只看該作者
006 誰生誰死,人性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傅明悌,他一面不動聲色的將酒杯挪到唇邊卻連酒杯都不沾,一邊在桌下扯了扯兒子。那邊蔣氏看到周氏的表情,心中一凜,腳輕輕踢了坐在身邊的麥冬一下,麥冬扭頭,“娘?”

  蔣氏笑著奪了女兒手中的酒杯,倒了杯茶水遞給女兒,“酒上頭,你喝這個。”

  麥冬聽話的接過,露出憨笑,“謝謝娘。”

  半夏嗤笑一聲,不待蔣氏出聲,端著酒杯一飲而盡,蔣氏的臉瞬間刷白,失聲道,“半夏!”

  “半夏也是你叫的?!”半夏捏著手帕擦拭唇角,聲音發冷。

  蔣氏露出一絲苦笑,“傅姨娘,你剛小產身子尚未痊愈還是……”

  話未說完,就聽隔壁外間傳來辟啪聲,傅明信低吼,“三郎,你咋了?三郎……”

  “四叔,這、這酒裡……毒!”

  一石驚起千層浪!

  傅明悌瞬間扔了手中的酒杯,拽著兒子就往外走,頭也不回的大聲喊,“蔣氏!”

  蔣氏早在聽到三郎一聲酒裡有毒的話後,就抓了麥冬的手,只所以還沒走是心痛的看著半夏,聽到傅明悌的喊叫,忍了心頭的疼,帶著麥冬就往外走。

  夫妻倆在門口匯合,一人抓著一個孩子,默契的往自家住的地方奔去!

  屋內人被這變動驚的愣在當場,看著二房一家四口果斷又迅速的離開更是瞠目結舌,好半響都沒回過神。

  崔氏嗷嗷叫著往兒子身上撲,傅三郎已是七竅流血,瞳孔渙散,連看崔氏一眼都沒有就死了過去。

  崔氏似不敢相信一般拼命搖晃兒子,卻換來更多的黑血從傅三郎口鼻中湧出,崔氏長大了嘴,啊啊了半天,才嗷一聲哭出來,“啊啊啊……俺的親兒啊!你可讓娘咋活啊……”

  傅明孝驀然回神,喝叫一聲,“來人!”

  屋外瞬間湧進十幾個一身黑衣的蒙面人,“大爺!”

  傅明孝滿意的點頭,目光冷絕的掃了遍室內,“一個不留!”

  傅老爺子的眼瞬間睜大,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一手寵到大的大兒子,“老大,你、你說什麼?”

  傅明孝背著手,往門口走去,聽到傅老爺子的話,頭也沒回。

  “傅明孝,你個喪盡天狼的畜生,我為你生兒育女,你敢殺我?!”周氏起初可憐傅家人的心在聽到傅明孝狠絕的話後,立刻湮滅,撲過去就要抓傅明孝的臉。

  最近的一個黑衣人伸手抓住周氏的咽喉,手中利刃唰一聲劃過,將周氏扔在門檻上,周氏頭部朝向屋內,身子痙攣,喉間噴血,眼睛睜的很大,“傅明孝,你……不得……好死!”

  傅大郎魔怔一般看著傅明孝,突然放聲大笑!“哈哈哈……”

  屋內瞬間響起尖叫聲,不少人開始吐血,身子癱軟在地動彈不得,傅明信將傅老爺子護在身後,何氏驚恐的將兩個女兒護著奔過來與傅明信匯合,傅明信卻紅著眼朝娘三個咆哮,“帶著女兒跑啊!”

  何氏淚眼婆娑,身子抖的如篩糠一般,卻看著丈夫堅定搖頭。

  傅老爺子臉色灰白,張口噴出一口血,看著滿面肅殺的黑衣人,掃視一圈都中毒癱在地的人,知道今日在劫難逃,伸手一把推開傅明信,“老四,帶著你媳婦和孩子快走……”

  “不!爹,我不走!要死一起死!”傅明信搖頭,傅老爺子怒喝,“讓你走就走哪這麼多廢話!有命逃出去,就隱姓埋名!……爹、爹沒進傅家前姓唐,走,不走就是不孝!”

  傅老爺子表情悲嗆,雙目如血染一般赤紅,他想過兒子為了帝師府的長孫位子已不折手段,卻沒想到他居然想把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誅殺了!連他這個親爹都不放過!

  怒從心生,傅老爺子張口吐出一口鮮血,整張臉已曾死灰色,楊氏踉蹌著撲過來,嚎啕大哭,“老頭子,這是怎麼回事?老大他是失心瘋了嗎?我們是他的親爹娘啊!他怎麼敢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

  “爹啊,娘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傅琥珀驚恐的躲在桌子底下,朝傅老爺子和楊氏哭叫。

  傅明孝已走到門外,聽著屋內的嚎喪,眉間掠過一抹不忍,卻在目光觸及到院內精致的亭台樓閣後咬了唇,“殺!”

  “等一下!”傅老爺子高聲喊停,黑衣人的腳步頓也未頓,先朝他走去。

  “老大,虎毒不食子,你忘了你是為什麼當這個帝師府長孫少爺的了嗎?放過大郎,他是咱們傅家的長孫,你想要傅家絕後嗎!”傅老爺子記得出口為大孫子求情,卻忘了擋在自己身前的傅明信一家。

  傅明信的身子一僵,耳邊已響起楊氏尖銳的巴結聲,“老、老大啊,娘啥也不要了,你放娘一條生路,娘這就回清河去再也不來了……娘保證,一個字也不說……你殺了他們,放過娘吧……”說著還伸手抓住何氏的衣服,攥的緊緊的,似乎怕何氏逃跑的樣子,邀功似的看著門口的背影。

  傅明信不敢置信的看楊氏,傅桔梗劈手打向楊氏,楊氏吃痛松手,“你這個小娼婦,你敢打我,我是你親奶奶……”

  “呸!你算哪門子的親奶奶!”傅桔梗氣紅了眼,抬腳就踹,“爹,你還護著他們,瞧瞧他們都做的什麼事?!那狗屁的親情他們多的過剩也不會可憐施捨給咱們!”她為親爹不值,為親爹叫屈!

  傅明信緩緩收回護在傅老爺子和楊氏身前的身子,將妻子女兒扯到一邊,面色麻木,“爹錯了。”

  傅老爺子滿目悲涼,楊氏倉惶大叫,“我是你娘,你的命是我給的,你死了就是盡孝……”

  傅明信已是看也不看她一眼。

  “大哥,你饒了我,我也不說,打死都不說……”傅琥珀縮在桌子底下,看著逼近的黑衣人,大叫一聲,昏死過去,身下漸漸散發出異味。

  傅明孝出聲,“爹,您別怪我,這都是您教我的。”他的聲音透著歡快,“您還記得我小時候嗎?一篇文章,我總是學過好多遍才能記住,老五卻只聽一遍就能記住,聽老師講一遍就能舉一反三,我起初只是嫉妒他,從未有過要加害他的念頭。是您,告訴我不能讓他壓住我,還退了他的學,讓他去做苦力,掙銀子供我和老二上學,我那時候很心疼他,每次有空就會偷偷教他寫字讀書,他很好學也很聰明,我十幾天學會的東西,他兩天就能融會貫通反過來教我!我心裡又氣又恨,卻可憐他沒有辦法讀書還是教他,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年,被您發現了,是您,告訴我他不是咱們家的孩子,他若成才也不會向著咱們家,我這才硬了心腸再也不教他。”

  傅明孝的唇角溢出一抹笑意,沒有人看見他扭曲的表情,只聽見他越發開心的笑聲,“科舉時,他居然是第九,只讀了那麼一年書,剩下的時候不過是看我廢棄的舊書,他居然能考第九!而我考了第四十一名!我嫉妒的發狂……是您,教我大丈夫能忍則忍不能忍則無須再忍!我才毫無忌憚的找了各種茬去為難他,甚至在得知六郎考中童生後學著您去縱容大郎害六郎染上五石散,讓他們一家生不如死!”

  “爹,您別怪我,這都是您教我的!”他仰頭大笑,“老五孝順,他從不知道自己不是爹娘的孩子,他們一家把爹娘奉養的很好,娘卻惱他霸占了五弟的位置,硬生生摔死了老五的二兒子,哈哈……爹,娘,我身上流著你們的血,你們不要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他聲音一轉,帶著戾氣,帶著癲狂,“傅明禮為什麼是帝師府的長孫少爺?他不配得到這個身份,他只配在鄉下土坷垃裡翻滾,我才配,我才是……”

  “老大……”傅老爺子赤紅的雙眸落下淚水,他不相信,小時候那個善良孝順的兒子是被他和楊氏教唆成了如今模樣,他說什麼也不相信!

  不是他們的錯,是傅明禮!都是他的錯!

  如果沒有他,楊氏傷心幾天就過去了,自己不會因為嫉妒他的聰明教唆兒子不要跟他走的那麼近,楊氏也不會看出他的異狀聽到他的夢話知道傅明禮不是他們的親生兒子,就不會有後來發生的種種!

  自己的兒子不會被利益沖昏頭腦,不會貪圖帝師府的榮華富貴,老三不會成為犧牲品,老大不會泯滅人性對他們下手……

  這一切,都是傅明禮那畜生的錯!

  “爹,娘,你們安心上路。方家的人被我引去了李婆子的院子,今晚,所有知道我真實身份的人都會死去。再過不久,傅明禮一家也會去跟你們匯合……”他笑,“老二一家也逃不掉!”

  “……”傅老爺子癱軟在地,早沒了力氣。

  傅明信瞪大了眼睛,“這麼說,老五才是帝師府的長孫少爺?”

  何氏驚懼的抓緊丈夫,聽傅明孝笑出聲,“老四,你終於聰明了一回……”說著,歎了口氣,“下輩子可不要再這麼憨實了,容易吃虧……”

  “好了,該說的都說完了,送他們上路吧。”

  黑衣人動作緩慢,等的就是他這句話,聽他話落,身影一閃就抓住了傅明信,冷厲的寒芒在空中畫了一個冷冽的弧度往他脖子上劃去!

  說時遲那時快,依舊立在屋中的小廝袖子一番,一道銀光竄出朝黑衣人而去,下一刻,黑衣人慘叫一聲,吐血倒地,已是氣絕!

  黑衣人愕然,朝小廝沖去,小廝冷笑,袖子翻飛間,數道銀光飛竄而出,不過幾息間,黑衣人已全部臉色發紫氣絕倒地。

  七郎拼命尖叫,抱著崔氏不撒手,崔氏呆怔的抱著三郎的屍體不松,楊氏嚇的口吐白沫昏倒在地,傅明信和何氏臉色發青一人抱著一個女兒,將女兒的頭摁在自己懷中,傅老爺子更是面無人色,吭哧吭哧喘著粗氣。

  “把他也給我殺了!”傅明孝蹙眉,留下一個嗷嗷大叫的孩子做什麼。

  隔壁屋突然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片刻功夫已亮若白晝,一道峻冷的聲音響起,“傅明孝,你好大的狗膽!”

  門嘎吱一聲被人打開,一襲紫紅萬字福暗紋錦袍的白發老者率先走出,後面魚貫而出的依次是:傅禺夫婦,傅耿夫婦,傅明禮夫婦,傅剪秋夫婦,傅思宗,傅雲杉和應該被燒死在那個小院子的方家人和孫婆子一家!

  傅明孝臉上的血色隨著人群的走出一點一點抽盡,“怎、怎麼會?這不可能!”

  “冒充帝師府長孫少爺,三番兩次欲加害我的親孫子,傅明孝,你該當何罪?”傅老侯爺嚴詞犀利,眉峰冷峻。

  傅明孝慌了,目光在人群中穿梭,快速又准確的找到了傅耿,卻瞧見傅耿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他猶若看一個死人,他不由怔住了,怎麼會這樣?他所有的事都是按照傅耿的話去做的啊?他的人說什麼他就聽什麼,讓做什麼就做什麼,怎麼還會這樣?!

  不,他不能這樣坐以待斃,他要開脫,對!他要為自己開脫!

  他的目光越過傅耿落到傅明禮身上,對了,這個……

  他噗通跪在地,想也不想的指著傅明禮一家道,“祖父,這都是傅明禮一家要陷害我才設下的詭計,我被迷糊了……”

  話未完,就聽院子外傳來家丁的通傳聲,“侯爺,宮中來人請大少爺接旨。”

  傅明孝的目光一下亮了起來,從地上爬起來踉蹌著往院外沖,“傅頤在此。”

  傅老侯爺哼了一聲,抬腳跟上,其余人自然緊隨。

  傅雲杉朝屋內的小廝使了個眼色,小廝微點頭,湊到傅明信耳邊低語了幾句,傅明信抬頭看到傅雲杉朝他點頭,跟著小廝退出房間,一家人被護著從另外一條路離開了院子。

  院外,太監手持聖旨,高聲宣讀,“查,傅頤在任期間,貪污受賄,累積數額達一百八十萬兩;徇私舞弊,放一死刑犯逃出牢獄害宣統府知府一門三十三條人命枉死!其罪當誅,即刻收監,押往大理寺,擇日問斬!”

  “不!”傅明孝癱軟在地,看著明晃晃的聖旨,口中一再重復,“不!不……”

  那太監看了眼傅老侯爺並未表現出以往的謙卑,而是平淡的笑了笑,頗有責怪之意,“老侯爺勿怪,咱家也是聽命行事。”話落,收笑,對身旁人道,“來啊,押走!”

  “不!”傅明孝推開來人的手,回頭張望,瞧見人群中的傅禺夫婦,跪著爬了過去,揪住傅大少夫人的衣服,倉惶道,“娘,娘,您看在頤兒侍奉了您幾年的份上,救救孩兒!孩兒以後再也不敢了……”

  傅大少夫人冷冷看了他一眼,傅禺伸手打開他的手,將妻子扶起來,護到身後,“滾!”

  傅明孝心灰意冷,臉色異常的難看,眼中卻閃出癲狂之狀,“我死了,你們也別想活……”

  說著,手中已不知從哪裡摸了把刀出來,朝傅禺夫婦刺去,站在二人不遠處的傅思宗眼眸一冷,身形一閃,飛起一腳將傅明孝踹翻在地,只聽卡嚓一聲,手腕以詭異的姿勢扭曲著,露出森森白骨!

  “啊!”

  場面安靜,無一人出聲。

  太監不耐煩的擺手,“還不把他拖走!”說罷,轉身欲走。

  “姚公公,請留步。”傅禺上前攔住。

  姚公公忙笑道,“傅帝師有何事吩咐?”

  “這人並不是我兒子,他是假冒的!”傅禺笑著示意傅明禮,“這個才是我嫡親的兒子,煩請姚公公先告知皇上,詳細情形我明日進宮定會向皇上解釋清楚。”

  “哦?”姚公公露出一絲驚訝,看了傅明禮和他身後的傅雲杉一眼,笑著躬身,“一定轉告。”

  “不!我不走!我是帝師府的長孫少爺!我是傅頤,我是真的……”聲音漸行漸遠。

  “簡直混賬!”傅老侯爺因太監的話哽的一口氣終於發洩出來,狠瞪著消失的身影,回頭瞪著傅明禮一家,“誰知道你們是不是也是假冒的!我們傅家不要長孫了!”

  話落,負氣而去。

  傅耿唇角勾起一抹笑,佘氏眉眼輕蔑,掃了傅明禮等人一眼,臉上揚起笑容,上前拉了楚氏的手,“爹氣恨了,過兩日就好,這幾日你們先住下,等爹消了氣咱們再商量認親的事……真是沒想到這個傅明孝居然冒充頤兒的身份在帝師府混吃混喝,這年頭騙子真是……幸好你們家有反季節蔬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傅雲杉眉眼輕挑,看了佘氏一眼,她這話說的真是臉不紅心不跳,傅耿在傅明孝身後攛掇她會不知道?最後那句話又是什麼意思?她先是讓自己一家住下再說認親又說騙子的事,是諷刺他們也想步傅明孝的路來他們家騙嗎?

  真是可笑!

  傅禺與傅大少夫人已是黑了臉,傅大少夫人笑聲發冷,“二弟妹說的是,他們家專供皇家蔬菜不缺吃喝,定不會是那等混吃混喝的人!再則,傅明孝所言,咱們都親耳聽到,這親還需要怎麼認,二弟妹可要早日想個章程!”

  佘氏臉上的笑瞬間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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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2 01:40:00 |只看該作者
007 報應不爽,吃醋

  傅大少夫人牽了傅雲杉的手,轉身回院子,一行人跟上,留傅耿夫婦在院外。

  佘氏冷哼,“一副猖狂樣,白養了幾十年卻不知道兒子不是親生的,真虧她還有臉!”

  傅耿看了佘氏一眼,眉間一抹笑,風輕雲淡,“找人去探探喬姨娘,諭兒怎麼說也是大哥的妾生子,這樣不管不顧總是不好。”

  佘氏惡心,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應了聲,跟著傅耿進了院子。

  屋內,傅雲杉正吩咐小廝分發解藥,楊氏嗷嗷叫著往小廝身上撲,小廝身形一閃,躲了開。七郎拍打著崔氏,崔氏卻呆愣愣的抱著傅三郎,雙眼毫無焦距。

  小廝扔了兩顆藥過去,七郎搶著吞了一個,將另一個塞到崔氏嘴裡。

  傅琥珀還未醒,小廝嫌棄的掰開她的嘴,喂了顆。

  傅老爺子坐在地上,如灘爛泥。看到小廝扔過來的解藥,動也不動,只抬眼去看傅明禮一家。

  那雙眸中映出的刻骨恨意讓傅明禮一臉苦笑,傅思宗想也不想上前擋住他的視線,聲音發冷,“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傅老爺子身子一震,仰天大笑,被烙印揪在一起的臉部肌肉顯得越發猙獰,“早知今日……”他重復N遍,“我就不會因婦人之仁將你抱進我家!早知今日,我就不該留他性命!早知今日,我就不會給他娶親!早知今日……早知今日……”說著說著,眼窩處竟流出淚水,頃刻布滿整個臉龐,變成嚎啕,“我的兒子!我的孝兒!我的老三……”

  “老三……”崔氏的表情有了變化,順著聲音望了過來,失去焦距的雙眼慢慢鎖定傅老爺子,嚎叫著撲了上去,“天殺的……還俺男人!還俺的兒子……讓你家老大把俺男人還給俺,把俺兒子還給俺,俺不要享福了,俺回家種地去……還給俺啊……”

  傅老爺子被她撕扯的衣衫凌亂,頭發被揪掉幾縷,崔氏尤不解恨,動作越發粗暴,雙手摁著傅老爺子的脖子就用上了力氣,傅老爺子的臉漲的通紅,卻一個字都沒說,只拿眼睛惡狠狠的盯著傅明禮看。

  眼看傅老爺子要不行,傅明禮閉上眼喉間溢出一息輕歎,傅雲杉朝小廝看過去,小廝上前拎著崔氏的衣領將她扯到一邊,崔氏掐著傅老爺子一起被拖到一邊,小廝一怔,伸手點了崔氏的穴,才算解了傅老爺子。

  “傅明禮,你怎麼不去死?該死的是你!不是我兒子……”傅老爺子的雙眸閃著詭異的笑,臉色猙獰,唇角干涸的血似要將傅明禮生吞活剝了一般。

  “傅元!”傅大少夫人走上前,站到他跟前,聲音冷冽,半分感情都無,“你可還認得我是誰?”

  傅老爺子一句話哽在喉間,可怖的臉龐迎上傅大少夫人,只一眼,他渾身的戾氣瞬間化無,身子癱下,聲音卑微,哭腔甚濃,“大少夫人……”

  傅大少夫人冷笑,“你教唆攛掇傅明孝害我親兒,冒頂他的身份,欺瞞我到如此境地!如今還當著我的面這般詛咒他!傅元,這就是你說的將我的救命之恩永記於心,他日定結草銜環嗎?!”

  傅元搖頭,聲音悲嗆,“奴才……奴才的兩個兒子,一個孫子……”

  這次沒等傅大少夫人出聲,站在她身後的徐媽媽已氣的哆嗦,“沒有大少夫人開口救你,你這條命早救埋在幾十年前的大雪天了,哪裡來的兒子,哪裡來的孫子!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事到如今還不知悔改!”

  傅老爺子垂首不敢回話,身子微微顫抖,好半響才出聲,“他、他們一家完好無損……”

  傅雲杉氣笑了。

  徐媽媽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傅元,你還敢再無恥點嗎?”

  “徐媽媽,找人將他們趕出帝師府!”傅大少夫人聲音疲憊,回過身去看傅明禮,臉上滿是歉意,“孩子,是爹娘對不起你,這些年,苦了你了!以後不怕了,有爹娘在,誰也別想動你們一根頭發!”雙眸在屋內轉了一圈,銳利如出鞘的劍芒,寒光凜凜。

  傅明禮雙眸微紅,喉嚨滾動數下,卻一個字也沒能說出來,傅大少夫人安撫的拍了拍兒子的手,“好孩子。”

  徐媽媽出去喚人,不多會兒,十幾個家丁魚貫而入,將傅老爺子一家人如拖麻袋一般拖了出去,崔氏撲過去抱住兒子的屍身不放,楊氏嗷嗷著不走,傅半夏似不敢相信一夕間落到此種境地,抱著門怎麼也不撒手,家丁回頭看徐媽媽,徐媽媽蹙眉,“一起抬了扔出去。”

  得了話,家丁手腳利索很多,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將屋內的傅老爺子一家和死去的黑衣人拖了出去。

  傅耿笑著上前,“恭喜大哥,這回終於找到了親生兒子!”

  “我的親生兒子不也是二弟的親侄子嗎?同喜。”傅禺淺笑。

  佘氏在心裡罵了個天翻地覆,臉上卻也堆滿了笑,正想開口說恭賀的話,傅大少夫人已拉著楚氏的手轉身出了屋,“好媳婦,走,到娘院子裡去,娘攢了那麼多年的媳婦本兒是時候給你了。”

  走到門口,回頭看了佘氏一眼,“二弟妹放心,在沒得到爹的認可之前,他們不會住在府中。”

  佘氏恨的咬牙!

  傅雲杉扶了傅剪秋,一道出了房間,余光掃到傅耿的目光在她身上掃視了幾遍才收回,心中不由警鈴響起,沒了傅明孝當敢死軍,傅耿接下來會怎麼做?

  或者說,他想做什麼?

  傅耿笑著目送一群人走遠,臉上浮現興味,抬腳出了院子,往傅老侯爺的院子德昌院而去。

  佘氏瞧見他走的方向,撇了撇嘴,轉身回了暢觀園。

  傅老侯爺臉色難看的端坐在書桌後,提著筆在寫著什麼。管事瞧見傅耿過來,退到一旁,傅耿走上前,躬身,“爹。”

  傅老侯爺眼睛都沒抬,“都走了?”

  “爹指傅明禮一家嗎?”傅耿含笑,“被大哥和大嫂帶走了,聽話音……”他看著傅老侯爺,笑,“沒得到您的認可前不會住在帝師府中。”

  說完,沒等傅老侯爺開口,從懷中取了根銅管,抽了裡面的信條遞過去,“爹,清河有消息了。”

  傅老侯爺提筆的手一頓,將筆隨意扔到紙上,接了信條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快速掃完了信上的內容,眸光瞬間冷厲起來,“果然是他們!”

  “是誰?”傅耿湊過來,傅老侯爺已收了信條,去桌上拿了火折子引燃了信條,扔到炭盆中。聲音淡冷,並不回答傅耿的問話,吩咐道,“傅明孝和傅明悌這兩人不能留下活口,這件事你去辦。”

  傅耿目光微頓,笑著應了,視線在炭盆內轉了一圈,出門去。

  傅老侯爺看著他走遠,才重新回到書桌後,伸手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摁了一下,書桌下立刻彈出一個匣子,傅老侯爺從中抽了張粉白箋紙,拿了毛筆蘸墨快速的寫了幾行字,喚了門外的管事捉了信鴿,親自將信塞入銅管,開窗放飛了,才收回視線。

  管事倒了茶,“侯爺,這事要不要知會……”他往南方看了一眼,傅老侯爺搖了搖頭,“沒有必要。”

  管事欲言又止,終笑著退了下去。

  暢觀園,傅耿抓著信鴿,看完了信,眉間掠起一絲不解,想了好一會兒仍不得要領,只好將信重新裝好,放飛信鴿。

  佘氏上前,“爺,可是有什麼古怪?”

  傅耿看了她一眼,搖頭,“吩咐開飯吧。”

  佘氏蹙眉,面上含笑,福身,“是。”

  遠遠的,傳來傅迎春放肆的吼叫和纏打中發出的痛呼聲,不過半刻鍾,便恢復了寧靜。

  大門外,一群人哭天搶地,死活不肯離開,有家丁上前呵斥,“再不走,就把你們送去應天府,與傅明孝同罪!”

  楊氏母女大驚,拖著傅老爺子就跑走了。

  方氏一臉灰白,手裡緊緊攥著一個藍色包袱,那裡面有著全家僅剩的幾千兩銀子,本是她打算在京城開店的資本,可如今沒了帝師府做後盾,幾千兩……在京城生活都困難!

  傅半夏癡癡傻傻,糾纏著家丁,“我不是他們家人,我是帝師府孫二少爺的小妾傅姨娘,你們讓我進去……”

  “姨娘?嘖嘖……”家丁頻頻搖頭,“二少爺已經吩咐小的了,從今日起你就不是他的姨娘了,還不滾?!”

  “不!不可能!二少爺昨晚還去了我房裡……”

  家丁懶得跟她囉嗦,毫不客氣的將她推搡在地。傅半夏發型散亂,衣服上滿是泥土,十分狼狽。

  傅迎春狠狠抓著丫頭的胳膊,瞪著那些驅趕的家丁,“我是帝師府的大小姐,你們敢……”

  “呸!我們帝師府沒有這麼水性楊花蛇蠍心腸的大小姐,趕緊滾!”家丁對她更不客氣,伸手拽了她頭上值錢的東西,將她扔了出去。

  小丫頭被牽連的一同跌倒在地,痛呼不已。

  方家大少奶奶同二少奶奶相視一眼,上前將小丫頭拉過來,落井下石的嗤笑,“嘖嘖……什麼帝師府的大小姐,原來是假冒的劣質貨!連累我們陪了那麼久的笑,我呸!翠兒,你可是我們家的丫頭,以後也只能伺候我們,趕緊過來。”

  傅迎春仰頭,撥開遮擋視線的頭發瞪著方家一行人,目光觸到方氏緊緊抱在懷中的包袱,臉上露出詭笑,方氏意識到她的意圖,還沒反應過來,就瞧見她動作麻利的沖了過來,搶了包袱就跑走了。

  方氏有幾秒的呆怔,反應過來咆哮出聲,“傅迎春,你個賤人!把我的銀子還給我!”說完,拔腳追了上去,“她搶走了我們所有的家當,快追啊!”

  一家人才如夢方醒,拔腿追了上去。

  “傅迎春,你個賤坯子,看大爺我不打斷你的狗腿!”

  “打斷腿算便宜她了,我要把她賣進那骯髒地兒去,千人枕萬人騎!”

  “賤人,你給我站住……”

  一群人叫嚷著離開。

  方老爺臉色難看,看著幾人離去的方向,好半響,才抬腳跟過去。

  另一邊,傅明悌和楚氏帶著兒女倉惶往城外逃去,臨出城門,拿二十兩金子買了輛不起眼的馬車,連被褥干糧都來不及准備,拎著鞭子就抽了馬,跑出了城。

  “爹、娘,咱們要回清河嗎?”傅二郎在京城混了三年,雖沒混出大的名堂,卻在剛才的酒宴上看出了門道,傅明孝要將他們全都害死,他們不逃就只有死路一條!

  蔣氏搖頭,虧的她和丈夫早猜到會有這麼一天,日防夜防,包裹都是一早裝好的,裡面有每人一套衣服,變賣了換成國通的銀票和一些碎銀子,才能在第一時間活著離開帝師府!

  誰能想到,那傅明孝竟喪心病狂到如斯地步,連親爹娘都不放過!

  想到這,蔣氏都忍不住心底陣陣發寒!

  蔣氏抱著渾身顫抖的女兒,神情還帶著幾分驚懼,喘了好幾口氣才道,“不,傅明孝不會輕易放過咱們,他看著咱們逃走,肯定會在第一時間追去清河,咱們不能回清河!咱們去、咱們……”

  “咱們往北走,一直往北,我就不信他能想到咱們會背道而馳!”馬車外,傅明悌咬著牙。

  麥冬仰頭,問蔣氏,“娘,咱們是不是再也不能回家了?”

  “……”蔣氏語塞,將女兒抱的緊緊的,“不回去了,等安頓下來,娘給你找個好婆家,可好?”

  麥冬搖頭,“我要跟爹娘還有二哥在一起。”

  他們這一逃,如亡命天涯,命喪何處都不可知,哪裡還有幸福可言?

  麥冬再蠢笨,也在帝師府呆了三年,有些事情她看在眼裡,不說不代表不懂!

  蔣氏抱著女兒無聲落淚,傅二郎撇開頭。

  出了城,光漸漸暗淡下來,一家人饑腸轆轆卻不敢讓馬車停下來。

  寒風呼嘯,有棉簾擋著的蔣氏三人還好一些,趕車的傅明悌凍的牙齒打架,嘴唇發紫,手都僵了卻不敢有半點放松,一邊拿著鞭子抽打馬,一邊回頭,透過漆黑的夜幕去聽去猜測有沒有人追來!

  ……

  從帝師府回來,進了書房。

  冬青幫傅雲杉解了斗篷,將一應東西准備齊全,才笑著湊到傅雲杉耳邊低語了幾句,傅雲杉笑,“他一直很聰明,沒有他,以傅明孝的智商又怎能安穩呆在帝師府中這麼些年!”

  冬青撇嘴,“這樣的人死了活該。”說著,眼睛一亮,湊過去嘻嘻笑道,“姑娘,不如我去跑一趟,把他們給……”她比了個卡嚓的動作,傅雲杉搖頭,端了熱茶吹動飄浮的茶葉,眉眼彎起,“那豈不是太便宜了他們?派人跟著他們,讓他們盡情的逃亡,等到他們放松的時候就給點示警,別讓他們的逃亡路無事可做。當然,也別讓他們被人輕易殺了!”

  “啊……”冬青恍然,嘿嘿笑了兩聲,“還是姑娘聰明!”

  臥室,傅明禮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楚氏背對著丈夫,將他的動作聽的一清二楚,歎了口氣,轉過神在黑夜裡發問,“相公放心不下他們?”

  傅明禮搖頭,苦笑,“那些人……”就是他把命都送給他們,他們也不會滿意吧!

  欠下的該還的,他早以命還清了!

  有虧欠的是他們,不是他!

  傅明禮長歎一聲,徘徊在胸腔中那股怨氣不滿似在一瞬間煙消雲散了,他看著妻子擔心的面龐,擔憂的眼神,溫雅一笑,“是覺得造化弄人。”

  看到他的笑,楚氏松了口氣,回笑道,“過幾日要准備店鋪的事,早些歇息吧。”

  傅明禮點頭,伸手將妻子摟入懷中,喟歎一聲,聲音低沉,“睡吧。”

  翌日,傅明信一家來辭行。

  傅明禮和楚氏幾番挽留,都被傅明信謝絕了,傅雲杉想到帝師府的復雜和家裡現在的處境,並未多做強求,安排了車輛,派人一路護送他們回清河。

  從始至終,兩家人誰也沒有提到傅老爺子和楊氏等人。

  傅明信是覺得他們家愧對老五一家,傅明禮則是怕四哥鑽牛角尖。

  傅桔梗和傅鳶尾戀戀不捨,傅雲杉笑著邀他們明年來參加她的及笄禮,兩姐妹一口應下。

  何氏拉著楚氏的手雙眼一直噙著淚,楚氏心裡難受,兩個人倒是哭的稀裡嘩啦。

  臨走,傅雲杉送了傅桔梗和傅鳶尾兩姐妹一人一個小匣子,裡面裝了全套頭面首飾和一個繡工精美的荷包,傅雲杉囑咐她們,荷包要到家再打開,裡面有給她們的驚喜。

  楚氏和何氏親自張羅了一大桌飯菜,兩家人歡快的吃了頓團圓飯。

  一個月後,他們回到了清河,卻不知從什麼地方傳出傅家老四將親爹娘親妹妹扔在京城不管,一家人跑回來的事。

  傅剪秋轉給四房的飾品店已在傅明信不孝的輿論聲中被楊氏霸為己有!

  家裡的房產田地也統一被楊氏據為己有!

  傅明信默然冷笑,帶著兩個女兒和妻子在村頭蓋了間茅草屋住,被王叔王嬸接回了家。

  王家一家都站到他這邊,王奶奶更是在村中放話,“咱們村裡要是還能找出像傅明信這麼孝順聽話的人,我老王家就跟他的姓!”

  村中嘩然。

  傅明信以往的好才被人漸漸記起來,一些唏噓,一些看笑話,楊氏卻占定了傅明信家的財產,咬死不松口。

  老六傅明義不明白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事,爹娘一貫不看重四哥卻從來沒鬧到這個地步,他問,傅明信一句話也不說,何氏在一旁抹眼淚,傅明信看妻子哭的狠了,才對傅明義說了句,“你好好奉養爹娘,就當……就當我們一家都死了!”

  傅明義愣在當場。

  一家人不能老吃住在王家,傅明信進了王柱的施工隊,因在外名聲不好,王柱不在的時候那些人特別喜歡指使他,不過半月,他就因太過勞累在高架腳上犯迷糊而摔在地上,小腿骨折,需靜養三個月。王柱拿了銀子給他看病,他讓妻子把欠王家的都記下,以後存錢了還。

  傅桔梗突然想起傅雲杉送的頭面首飾,和姐姐偷偷拿去當了貼補家用,被傅明信知道又贖了回來,“杉兒給你們的,留著給你們做嫁妝。”

  兩姐妹嗚嗚的哭,不經意間將荷包翻出來,荷包內安靜的躺著一張五千兩的銀票。

  一家人怔住。

  傅鳶尾慌忙打開自己的荷包,裡面同樣是一張五千兩的銀票,還有一封傅雲杉的親筆信,告訴她們若在清河生活不下去就來京城,自己家開了飾品店,請她們過來當打絡師傅,管吃管住管嫁個好人家!

  何氏抱著兩姐妹哭,傅明信抱著頭,鐵打的漢子眼睛紅的嚇人。

  ……

  將傅明信送回清河的第三天,聖旨下,判了傅明孝冒頂管親、貪污受賄、知法犯法、徇私舞弊等數十條罪狀,押往刑場問斬!

  傅明禮一天沒出房間。

  傅雲杉也沒打算把她私下做的那些醃臢事兒告訴家人,只讓冬青去看了,回來稟她。

  冬青回來說道,“那傅老爺子拼了命的湊過去,說要和監斬官私下說兩句話,監斬官理也沒理他,到了時辰就開斬。那傅老爺子跟丟了魂一樣,幾千兩的銀子說扔就扔了,抱著傅明孝的頭說要給兒子留個全屍,以後好投胎重新做人!哼……這樣的人死了下輩子做畜生最好,哪還有那好命做什麼人?!”

  說著,就笑了起來,“姑娘,你沒瞧見他們家那老太太,看到傅老爺子將銀子扔了,嚎啕著就沖了上去。可圍著那麼多人,個個身強力壯的,三兩下就把她擠出了人群圈,她拍著腿坐地上哭,指揮她女兒去搶,結果……那傅琥珀還沒鑽進去,銀票就沒了,母女倆坐在地上哭的那叫一個淒慘,都趕得上唱年會了。”

  傅雲杉聽著,淡淡的笑。眸光看向透過窗欞吹進來的風,掀起窗紗微微擺動,傅老爺子的眼裡還真是除了傅明孝誰也放不下了!不知道傅明孝臨死前看到傅老爺子還在為他奔波,有沒有一點點的悔悟?

  傅雲杉長長歎氣,可憐四伯那顆孝順的心,竟真的托生在他家!

  冬青看到自家姑娘的眼神,止了這個話題,又說道,“姑娘,那單大人怎麼辦?咱們暗中做手腳的事都是他從中牽的線,若是他把消息透露出去……”

  傅雲杉回神,聽到冬青的顧忌,笑著搖了搖頭,“官場上的人都有幾分猾勁,他若不能守口如瓶,又豈會在官場混跡那麼多年。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他們都有桿秤,放心好了。”

  不過兩日,十九來報說傅老爺子和楊氏雇了鏢局護送傅明孝的屍體回清河,身邊只有傅琥珀。傅半夏和傅迎春不知所蹤,方家眾人落魄在郊外一家破廟渡生。

  不過幾日,那單大人托人遞了信過來,說要到北方任職,此生怕再無回京之日,讓傅雲杉放心。

  傅雲杉與冬青面面相覷。

  ……

  接著幾日,傅雲杉都呆在屋裡,拿著毛筆細細作畫,上千次想把那毛筆給扔了!

  “杉兒,你這畫的……”許長清拿過傅雲杉書桌上為飾品店設計的頭面首飾,左看右看,“這組是牡丹花,這組是海棠花,這組是山茶花,這幾組……怎麼看都像是吃的……”

  傅雲杉微微一笑,接過圖紙指給他看,“這組是葡萄籐蔓,這組是夏桃嫣紅,這組是石榴多子,這組是藍莓幽幽,是一些常見的水果……”

  “桃和石榴倒是常見,葡萄多是皇家貢品,藍莓……”他抬頭看傅雲杉,“可是聞所未聞的。”

  傅雲杉愕然,這個時空沒有藍莓嗎?

  她挑眉,做你孤陋寡聞狀,“我明明在我家後山上見過,後來查了書,才知道叫藍莓的,你居然不知道?!”

  許長清錯愕,低頭仔細看了一番,真有這種水果?他確實是從未聽說過啊!

  不過杉丫頭既然說她見過,那定是見過,不然她怎麼能畫的出來。

  傅雲杉輕咳,指了藍莓道,“這個盡量挑靠近的顏色……”又指了葡萄道,“葡萄的顏色可水紅色,暗紫色,淡綠色,暗紅色,也可以用玻璃做成透明色。”

  許長清連連點頭,看著畫上那串喜人的葡萄和埋在葉子間帶著露珠的藍莓,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構思,獨特巧妙,連他都忍不住喜歡了十分,更別說那些嗜美成性的貴婦們了。

  “我這就拿去給師傅做樣品出來。”他興沖沖地的跑了出去,連傅雲杉最後說的話都沒聽到。

  冬青噗嗤笑出聲,“姑娘,我怎麼覺得姑爺看著那畫時,眼睛裡全是金子?!”

  傅雲杉搖頭,從抽屜中取出一疊圖紙遞給冬青,“去把這些也一並交給大姑爺,讓首飾鋪的人趕在四月中打出來,咱們開店用。”

  “是,姑娘。”冬青笑著接了,去追許長清。

  傅雲杉長出一口氣。

  要照顧大棚,要顧著家人,還要廢了心思安排人去布局,這大半年可把她的腦細胞廢死不少!

  好在傅明孝已伏誅,傅家那些人遠在清河再翻騰不出什麼浪花!

  “三姑娘,樓公子來了。”門外,傳來香葉的聲音,門隨即被打開,一襲著火紅色祥雲暗紋長袍,淡綠色灰貂墜帽的男子走了進來,人到屋內,纖長十指已解了斗篷,動作再自然不過的遞到傅雲杉手裡,傅雲杉無語的看著手中的……淡綠色斗篷,淡綠色墜帽,唇角忍不住抽了一抽。

  常寺跟在後面,裹著寶石藍白色兔毛斗篷,一到屋裡就湊到炭盆邊喊冷。看到傅雲杉盯著自家爺的斗篷瞧個沒完,不由抬頭去看自家爺,頭還沒完全抬起來,就感覺到脖子後一股冷颼颼的寒風吹來,他眉梢猛一跳,眼睛瞪大了去看那淡……綠色的斗篷,腳自有意識的往後退去,眨眼睛就到了門口,“爺,您和三姑娘先聊,奴才去給傅老爺和傅夫人請個安。”

  話落,一溜煙的跑了!

  傅雲杉大笑,俏臉暈紅,櫻唇微啟,好不吝嗇的讓牙齒出來烘烤熱度,黑亮的雙眸如夜空的星星,燦爛而奪目!

  樓重因穿了淡綠色斗篷而懊惱的俊顏,因她的笑容漸漸收斂,唇邊不自覺也勾起一道笑的弧度,長指挑起傅雲杉的發辮揪了揪。傅雲杉笑聲一頓,從他手中奪過烏發,走過去將斗篷掛在衣架上。

  樓重笑,聲音低沉,帶著說不出的韻味,引得傅雲杉多看了他幾眼,樓重收了笑,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飲而盡,傅雲杉“哎……”未完,眼睜睜看著樓重將她的茶喝了!

  “小丫頭,帝師府的事都過去了這麼多天,我不找你,你連通知我一聲都不願意?”樓重喝了茶,遞到她眼前,示意她再倒一杯,傅雲杉沒脾氣的拎了壺斟滿一杯,看著他將她的毫尖暴殄天物一般又是一飲而盡,心都疼了。

  “你的人不是在全程跟蹤報道嗎?還用我來鸚鵡學舌一番?”傅雲杉沒好氣的放下茶壺,伸手在炭盆上拂了拂熱氣,將手放在唇邊吹了吹。

  樓重黑眸深邃,似對她的話頗感興趣,“全程跟蹤報道?什麼詞?”

  “你那麼聰明,肯定知道是什麼意思。”傅雲杉咧嘴,皮笑肉不笑的露出幾顆牙齒,隨即收回。

  樓重挑眉,喉間止不住溢出笑聲,盯著紅彤彤臉蛋的佳人,越看越喜歡。突然牛頭不對馬嘴的問了句,“丫頭,你是明年及笄?”

  她的生日在九月,明年九月及笄!

  傅雲杉看他,發現他眸底的深邃,心忽然漏跳了一拍,急聲垂頭作找東西狀掩飾道,“是啊,娘說要大辦,到時候給你發請柬。”

  “好,我等著。”似察覺了她的窘狀,樓重絕艷的臉龐笑的格外燦爛。

  傅雲杉忍了又忍,好一會兒才平復下,抬眸迎上他瑰麗的笑臉,就是不看他的眼睛,“來找我有事?”

  樓重不由挑眉,喲,小丫頭要趕人了!

  知道她臉皮薄,樓重不再調戲她,伸手從袖中掏出一張紙和一沓印著國通的銀票,傅雲杉疑惑的接過來,看到那張紙上的內容時,眼睛陡然一亮,再看到最後的金額和一疊厚厚的銀票時,眼睛瞪的又圓又大,晶亮的仿若夏日的陽光,燦爛的讓人無法直視。

  樓重眸光幽亮深邃,眉峰妖嬈,艷麗的笑容中竟流露出禍國惑人的風姿,傅雲杉的笑僵在臉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他,心中剛壓制下去的漏掉重新活躍起來,讓她幾乎忘記了呼吸!

  這男人怎麼能長的這麼好看?

  怎麼能笑的這樣好看?

  樓重眸中的笑意加深,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神,憋的通紅的臉頰,纖長的手指摸上她的額頭,輕輕彈了一下,傅雲杉驀然回神,正對上樓重充滿興味的雙眸,臉唰一下紅到了耳朵根兒,解釋道,“這、這天兒真熱!”

  “哦?”樓重側眸瞧了眼外面呼嘯吹起的冷風,意味深長的配合道,“嗯,這天兒真熱!”

  傅雲杉的臉掛不住了,幾步走到衣架旁,取了自己的斗篷就往身上披,頭也不回的出了屋,“我餓了去吃飯,六殿下請自便。”

  身後,傳來樓重的哈哈大笑聲。

  常寺探頭探腦的往這邊看,瞧見傅雲杉走了,自家主子站在門口傻傻的笑,蹭了蹭想過去,可一想到那淡綠色的斗篷,腳步就忍不住後退。今天到底誰拿的斗篷,什麼色兒不好拿,偏給拿了件淡綠色的,這不是老虎嘴裡拔牙——找死嗎?!

  他這是過去還是不過去捏?

  “再不出來,你今天就別跟著回去了!”樓重眉間的笑意還未完全褪去,看的常寺也呆了一呆,反應過來後立刻屁顛顛兒的湊了過去,“那什麼……爺,奴才真不知道今天誰給您拿的衣服,呵呵……要不……要不,您穿我的斗篷?”

  樓重看了眼他背上的寶石藍,嗤了一聲,“一天不披凍不死爺,走,爺也餓了,去混點飯吃。”

  常寺撇嘴,瞅了眼被孤零零扔在衣架上的斗篷,麻溜的跟上樓重的腳步往飯廳走去。

  兩人走後,一旁的房間內走出一襲黑袍的司命,一貫面癱的臉上浮現一抹厲色,雙眸陰冷。

  他身邊跟著出來一個身材嬌小的黑衣女子,聲音冷峻,“樓主,咱們的生活如踩在刀刃上求生存,您若真喜歡三姑娘,就不該讓她陷入那種生活中!我跟著三姑娘的日子雖然沒有你多,但我了解三姑娘,她竭力護著家人,所求的不過是安穩簡單的生活,這些……”她抬眸看著司命,一字一句頓道,“都是樓主你給不了的!”

  不是青閣又是誰!

  司命似未聽到她的話,站在原地許久沒有動彈,良久,天空突然下起雪,飄落在他肩頭,他開口,“如果我能強大到可以主宰……是不是,就能給她她想要的一世安康?”

  青閣一怔,安靜的臉上露出一抹極淡的笑,“或許。”

  “好,去通知他,他說的事我應了!不過他得給我半年的時間,我還有一些非常重要的事要做!”司命說完,身影一閃從原地消失。

  青閣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仰起頭去看天空紛擾落下的鵝毛大雪,唇邊那抹極淡的笑容緩緩化成一抹哀傷,不過轉瞬,就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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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2 01:40:16 |只看該作者
008 新店開張,吃撐

  四月間,主打砂鍋火鍋夏季冷涼主食的薈萃館裝修完畢,傅雲杉與許長清跑了幾個鋪子,去尋合適的砂鍋和火鍋。畢竟是京城,繁華之地,這些東西並不是特別難尋,交代了需要的規格和數量,兩人又一起去打首飾的鋪子去取定做的頭面發簪之類物件。

  打首飾的鋪子位置隱蔽,連個店鋪名字都沒有,若不是有人帶路,根本沒有人會想到深巷中竟有這麼一家鋪子!

  許長清介紹說這家鋪子有百年歷史,卻因主家不喜交際,平日也只接一些夠養家的活計,多了不接。但主家師傅的手藝卻是傳承百年,非常的好!

  傅雲杉打量著破敗的門落,心中暗躊,他們來京時間尚短,姐夫又一直在幫著顧叔忙大棚上的事,哪有時間來打探這些?這消息多半是許家大哥許長濼透過來的了。

  也算是有心了。

  傅雲杉側眸,“姐夫,新店開張的時候,請許大哥和許大嫂一起來吃個飯吧。”

  許長清一怔,臉上微一笑,點頭,“好。”

  別開頭,眼圈有點紅。

  拿到制作好的葡萄籐蔓頭面系列,傅雲杉忍不住心裡贊歎,青綠色的籐蔓青翠鮮艷,脈絡清晰可聞,透過樹葉照射過來的縷縷光線在葡萄上投下點點光暈,小巧的葡萄是用了紫色略帶黑的寶石雕琢出來的,一顆一顆串聯起來,極為精美絕倫。

  更難得的是師傅的巧手將那些光線處理的極好,看得出,是花了真功夫!

  不管是耳墜、發簪亦或是步搖、發釵,都將傅雲杉想要的那種清新自然表現的淋漓盡致!

  再觀其他不管是石榴多子還是藍莓幽幽做的都極為精巧,藍莓珠子上的水珠遠看如真的一般,觸手溫溫涼涼,幾片雕琢的葉子更添了俏皮可愛,許長清看的眼睛都亮了!

  “敢問,這位姑娘,這些東西真的是您著筆畫出來的?”做手工的師傅雙眼放光,拿著手中一串紫黑的葡萄籐蔓看著傅雲杉,那樣過半百的年紀張口就用了您這個敬語,驚的送茶的伙計差點把茶潑了出去。

  傅雲杉自是明白手藝工人對這種獨特設計的稀罕,同樣的,她對能這麼完整詮釋自己作品的師傅也更為欣賞,她揚眉對那師傅笑了笑,“再好的設計也要有像您這樣的師傅來雕琢才是,不然也只是一張白紙。”

  這無疑是對頭面師傅的最高認可!

  老師傅眉眼都笑彎了,老臉微微泛紅,看得出對這樣的誇獎很是受用。

  傅雲杉掃了眼那幾件雕琢精美的頭面,伸手端了桌上的茶,遞過去,老師傅笑瞇瞇的接了,她才道,“我們家新店開張,師傅若覺得好,以後我畫出的頭面首飾之類的物件兒都交給師傅來雕作,如何?每賣出一套頭面或一件飾品,師傅都可以從中抽取一部分,積累到一定數目送到您手上。當然,所有經過師傅的手雕琢出來的精品都可以在飾品上刻印上師傅的名諱或特殊標記……”

  “姑娘所設計的頭面首飾全交由我來雕作?”老師傅的眼睛晶亮晶亮的,對傅雲杉提出的後面兩個條件理也不理,張口就問到設計草樣上。

  傅雲杉點頭,“除了設計,我保證師傅是第一個見到完整設計圖樣的雕琢師傅!”

  “都是如這般巧妙構思,獨特造型的?”老師傅繼續問。

  傅雲杉繼續點頭。

  老師傅激動的老臉通紅,想也不想,當下拍板,“成,我這條老命就交給東家了!我姓古,東家叫我古老頭就成,敢問東家?”

  “老爺,您不等小姐回來商量商量?”伙計著急的撓頭。

  老師傅一眼瞪過去,“她回來又如何,還能跟我嗆聲不成!去去,閃一邊兒去。”

  說著,笑瞇瞇的請傅雲杉上坐,傅雲杉笑著搖了搖頭,“我姓傅,這是我大姐夫姓許,以後圖紙都會有他送過來……古師傅,有件事要提前跟您說一聲。圖樣由您做出第一份後會再找其他師傅按照您做出來的樣子做出仿品出售,您的那份會放到店內展覽,自然,價高則得!您若同意……”

  她示意許長清掏出一份十年的合約,“這是從簽字之日起就生效的雇傭雙方契約,也就是說古師傅這期間只能做我挽玉閣的飾品,其他……”

  “你要是每個月都能送來一批這樣的設計圖樣,我就應了!”古師傅張口打斷傅雲杉未完的話,提出條件。

  傅雲杉一頓,隨即笑出聲,肯定道,“自然,一個月最少兩套,只會多絕不會少!”

  “那就沒什麼問題了!”古師傅當機立斷,瞪著那活計去端了筆墨,看也不看那契約內容,大筆一揮,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古世優!”許長清眼睛瞪大,似不敢置信的瞧著那個名字,“您是百年前名動天啟的兩明造古家傳人!”

  說罷,拿起桌上的發釵去瞧,翠綠的籐蔓綠葉間那清晰可聞的脈絡映入眼瞼,正面反面,不管從哪一面都能瞧見那再清晰不過的脈絡,許長清指了給傅雲杉看,傅雲杉才發現門道,難怪她剛才去瞧時總覺得籐蔓和葉子的處理格外漂亮,原來是一種工藝技巧!

  老師傅聽到他說出兩明造的名頭也不詫異,只大笑了兩聲,“怎麼,都過了這麼多年,還有人記得我們古家的兩明造?”

  “古家的兩明造需要精巧的技術,除卻古家,天啟幾乎沒人能做好!古家歷經百年,兩明造依舊是天啟眾多玉器雕琢師傅們憾而不得的絕技!”許長清彎腰作揖,態度比之剛才更謙遜恭敬。

  古師傅卻突然收了笑,哼了一聲,“那些沽名釣譽之輩,不配得我古家兩明造真傳!我就算將這門絕技帶到棺材裡也不會讓他們得逞!”說完,眼中帶了幾分打量看傅雲杉二人,眉宇間對設計圖樣的熱衷已淡去大半!

  許長清一怔,與傅雲杉面面相視,傅雲杉笑,“古師傅放心,我們來之前只是聽說您手工好,並不知道您是古家兩明造的傳人,也不會起這樣的心思!”她想了想,指著剛簽好的合約道,“您若不放心,可以把這條加進去,沒有您的同意,在合作期間,傅家旗下所有人都不能學習兩明造!如何?”

  傅雲杉留了個心眼兒,沒有他的同意不能學,如果是他同意的,那自然就能學了,這不算違約!

  古師傅眼中的打量在聽到傅雲杉這句話後淡了,哈哈大笑,手卻提了筆真將傅雲杉說的那句加了進去。

  約好下個月這個時候送圖樣過來,傅雲杉與許長清告辭回去,一路上許長清一直仰著一張笑臉,回到別院跑到書房找了顧淮揚和南幕,將這好消息告訴了他們。

  兩人都很驚訝,許長清拿了做好的頭面給二人看,南幕端詳著頭面笑言,“一直以為古老去了江南,沒想到他居然隱在京城!”

  顧淮揚也感歎道,“當年多少達官貴人上門求他雕琢,都被他拒之門外!後來發生那樣的事,都以為他定不會留在京城,真是沒想到……”

  “當年?當年發生了什麼事?”冬青端了湯食推門而入,瞧見許長清也在,喜道,“大姑爺,我家姑娘也回來了嗎?”

  顧淮揚臉色一變,似想到了什麼,盯著那頭面看了半天。

  許長清點頭,“你家姑娘在後面。”

  冬青放下東西跑了出去。

  ……

  中旬,薈萃館所需的砂鍋火鍋以及調配所需要的蘸醬調味均准備齊全,傅雲杉另找的手藝師傅也如期將仿制的八套頭面制作完成,簽於她們想走高端貴婦人群,八套頭面每套只仿制了兩套,也就是說加上古師傅制作的那套,每套頭面只三套!

  四月二十,是算好的大吉之日,薈萃館與挽玉閣同時開張,許長清和顧淮揚去招呼薈萃館,傅禺做了第一個上門的一品大官,消息傳出,不少想親近的京城官員紛紛備了轎前去捧場。傅雲杉則和自家娘、姐姐在挽玉閣接待由余家和傅大少夫人出面請來的各府夫人和千金小姐。

  沒得到邀請通知的某紈褲男不開心了。

  “開張?”一襲錦紅竹紋褻衣,手執卷書,長發披散,妖媚的臉龐鳳眼微瞇,薄唇微抿,明明帶著笑卻讓人半分溫暖都感受不到。

  常寺嘿嘿笑了兩聲,“聽說是今日兩家店同時開張,傅帝師和傅大少夫人都去捧了場,驚動了不少官員和家眷,嘿嘿……興許是三姑娘近日太過繁忙才會忘記通知爺!”

  心裡卻忍不住腹誹,傅三姑娘這是在記仇,誰讓爺你每次見她都想調戲,上次還把三姑娘羞出了房間,人家會請你才怪!

  樓重淡淡瞥了他一眼,長指一翻,手中的卷書夾著呼嘯的熱風朝他襲去!

  常寺忙收了臉上的笑,手腕一轉,被卷書的沖擊力氣帶著倒退了兩步才穩住腳步,額頭瞬間溢出幾滴汗,可憐兮兮道,“爺,您再用三成力,奴才今天可要吐血了,是三姑娘沒通知您,您怎麼能撒氣撒到奴才身上?”最後幾句窩在口中變成了呢喃,卻明顯的還是被紅衣男聽到了。

  “聽說永寧侯府的孫小姐今年八月上就及笄了……”樓重的長指輕輕撫著寬大的袖口,眉眼都未抬一下,常寺卻聽的一頭冷汗,狗腿道,“爺,奴才錯了,真錯了,奴才這就找人給您換衣服,咱們現在即刻出宮,一定能趕上開張盛典!”

  等二人趕到時,薈萃館一樓大廳均已坐滿,負責場中座位安排的是傅雲杉後來跟楚二姨要的,名叫杜仲的,杜仲認識樓重,一瞧見他二人進來,笑著就迎了上去,“樓公子,快,樓上請,我家三姑娘特意囑咐小的給您留了間房,您想吃什麼招呼一聲,一會兒功夫就好!”

  樓重一路上陰著的臉突然轉晴,哈哈笑了兩聲,拍著杜仲的肩膀道,“原來是你小子,你也從清河來了?”

  “姑娘大恩,讓小的做了這薈萃館的二掌櫃。”杜仲樂呵呵的笑。

  樓重就那麼與他閒聊著,常寺在旁邊不明所以,探了幾回頭去瞧他家爺的臉,跟平常一樣啊,這是怎麼的?跟一個下人這麼多話?

  兩人說著,杜仲將二人引到了樓上,靠近裡面房門上畫著朵精致的花,大紅的顏色,卻一點也不顯得俗氣,艷麗妖冶,嬌媚動人,樓重盯著那花瞅了好一會兒,問杜仲,“這……這是什麼花?怎麼從未見過?”

  “這花是姑娘親手畫的,名曰罌粟花!這屋裡的布置也都是姑娘親手設計的。”杜仲笑,開了門請二人入內。

  樓重臉上的笑意又重一分,竟拉了杜仲的手,“這房間真是你家姑娘特意給我留的?”

  杜仲點頭,“三姑娘和大姑娘在靈境胡同忙挽玉閣的事,房間是一早就吩咐留好的。”

  樓重嘴角的弧度拉大,滿面春風,伸手從錢袋裡掏了塊金錠塞到他手裡,“你去忙吧,將今日主打的菜給我上幾個就成了。”

  常寺的嘴角抽了抽,瞧著自家爺那看過來的得意洋洋的目光,只覺得……好丟臉!

  樓重興高采烈的在牡丹亭吃了飯,又轉道要去靈境胡同去看那挽玉閣,是常寺一而再再而三的跟他說,那邊去的多是女客不方便招待男客,他才作罷了,打道回宮。把常寺累的不輕。

  挽玉閣內,說是開張大吉,不如說是傅大少夫人帶著兒媳楚氏在她那些交好的官夫人面前露個臉,認識認識,雖沒有接到帝師府認親的正式文書,但來的人都是至交好友,對楚氏很是關懷,親切的問著一些瑣碎家常事,楚氏起初拘謹,不過半盞茶功夫就平穩了心態,與那些人寒暄起來。

  至於那些望風而來的,點個頭笑一下就夠了。

  隨著一起來的各府千金小姐自有傅剪秋和傅雲杉姐妹招待,余桐樂看到傅雲杉設計的那幾款頭面,喜歡的不得了。幾家小姐也都看的目不轉睛,連幾位官夫人都喜歡的不得了。

  只半下午的功夫,葡萄籐蔓賣出去兩套,接了訂單三套;夏桃嫣紅賣出一套;藍莓幽幽賣出兩套,接了訂單兩套;幾位夫人幫要出嫁的女兒或親戚要了幾套石榴多子,那些處理的素雅大方的牡丹花釵、山茶發梳也賣出不少。

  傅剪秋和幾個丫鬟打出的小巧中國結和制作精美的烏珠穗墜、南珠中國結墜等賣的也格外火。

  晚上書房盤賬,傅剪秋蹙眉擔憂,“今天的客人都是沖著祖母來的,也不知道明日的生意會如何?”

  “大姑娘放心,您沒瞧見那些夫人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眼睛裡的喜歡嗎?單為巴結老夫人和那些官夫人……”冬青笑瞇了眼,“她們怎會一下子買那麼多,買一兩個意思意思也就是了。”

  傅雲杉點頭,“大姐還要照顧欣兒和軒兒,只將這些東西交給下人就行了,別太浪費時間。”

  “嗯。”傅剪秋點頭,稍稍松了口氣,“希望以後都好起來。”說著,眼睛睜的大大的去看傅雲杉,“杉兒,你說,咱們開家繡房如何?以娘的雙面繡手藝,就是不親自上陣只教了徒弟,也能把繡房開起來!”

  傅雲杉一怔,想到樓重跟自己講的那些楚侯府往事,笑著搖了搖頭,“娘整日在家裡操心這個擔心那個,還是別再多出一件事讓她分神了。”

  傅剪秋就笑了,“說的也是,是我考慮不周了。”

  “我看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大姐這是嫁了許姐夫滿腦子都是賺錢的事了!”傅雲杉哈哈大笑,傅剪秋不依,上去撓她,冬青看著姐妹倆鬧,忍不住笑出聲,姐妹倆也忍不住笑起來,屋內頓時響起歡笑聲。

  第二日的生意確實不理想,第三日卻開始好起來,原是那些來參加開業的人覺得東西好通知了各自的親戚朋友,大家都想著第二日肯定人多,不如放一天,結果,第三日各府的轎子將胡同堵了個水洩不通!

  晚上盤賬,銀子自然是嘩嘩的往錢袋裡鑽!

  薈萃館那邊,因還沾了幾分寒氣,砂鍋火鍋只兩天就在京城紅了起來,不少人一圖新鮮二圖邊吃邊聊菜還不會冷,環境又高雅清靜,後還有人發現雅間隔音效果一絕!

  不少商家談合作,官家談事都指定了來薈萃館。

  兩家店賣的東西都是新奇之物,有人想效仿,打聽出兩家店背後的靠山,都打消了念頭。

  兩家生意自是蒸蒸日上,等到五月反季節蔬菜最後一茬送進宮中後,薈萃館與挽玉閣儼然已成了京中名貴聚集地。

  不等傅雲杉與顧淮揚將賬單核算出來,那邊樓重已巴巴的讓內務府算好了賬目,帶了銀子親自送上門來。

  傅雲杉才驚覺,已是兩個月沒見樓重了。

  “喏,這兩個月一共二十萬兩。”樓重將銀票遞給她,熟絡的坐到她書桌對面的椅子上,隨手端了放在她桌上的青花瓷茶盞喝了兩口,“好茶!”

  傅雲杉已經不想吐槽他老愛端她茶杯的毛病,接過銀票和賬目跟顧淮揚在旁邊核對,一直忙到楚氏喚丫頭來催他們去吃飯,才發現外面的天色已開始變暗。

  顧淮揚告辭離去。

  傅雲杉起身,樓重已拎了斗篷往她身上披,“好像起風了,披上暖和一點。”

  眸光染著瀲灩的亮光,看進傅雲杉的黑眸裡。

  傅雲杉盯著被他披在身上的斗篷微怔,心裡不知為何閃過一絲慌亂,雙眼無狀的立時垂下,在他肩上來回掃了幾遍,等樓重笑著將斗篷系好,她迫不及待的抬腳走了出去。

  樓重在身後低沉的笑,拿了自己銀灰色的斗篷也披了,開門往外走,外面果然起風了,帶著末冬的最後一絲寒意,呼嘯而過。

  傅雲杉腳步極快的在前面走著,樓重也不著急悠閒的跟在後面,不時說兩句逗傅雲杉,看到傅雲杉不時回過頭來瞪自己,挑眉笑。

  未到飯廳,被一臉肅穆的冬青攔住。

  “三姑娘,樓公子。”冬青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遞過去,“清河傳來飛鴿傳書,有人對姑娘的外祖父一家……”她抬眸,眼神銳利,“動手了。”

  傅雲杉臉色大變,接過信看了起來,樓重湊過去就著她的手也看了信,細長的丹鳳眼忽地閃過一道冷光,“是上次在清河查探楚侯爺下落的那路人馬動的手!”

  不是問句,而是肯定。

  傅雲杉點頭,“十有八九。幸好王掌櫃聰明派了人瞧瞧跟著……”話到這裡突然一頓,側眸仰頭去看樓重,唇擦著樓重的下巴掠了過去,傅雲杉愣住,迅速往後退,樓重也是一驚,唇角不自覺就彎了弧度。

  冬青長大了嘴巴。

  “那些人是不是你派過去的?”知道有人去清河查探外祖父一家的下落,在清河有人有勢力,除了樓重她不做第二人想。

  樓重笑著點頭,白皙的手掌蓋在傅雲杉頭上,帶了珍惜,輕揉了兩下,“自查出你外祖父一家的身份,我就私下安排了人去隱蔽保護,當年的事雖看似天衣無縫無半點破綻,仔細想來卻透著各種古怪,以前不知便罷,如今知道,自要查個清楚,說不定能還楚老侯爺一個公道!還你外祖父一家一個清白!”

  傅雲杉眼睛一亮,她也覺得這裡面透著古怪,“過去這麼多年,當年的線索……”

  “放心,我已經找到了幾個原在楚侯府當差的管事和下人,有一個是你曾外祖父的書童,後坐到管事一職,一直在你曾外祖父身旁隨侍,他應該知道當年究竟是怎麼回事。”樓重一臉鄭重,接著皺起眉,“可是,他一定要見到楚侯府的人才願意說出當年事情的經過,我看……不如你修書一封,將你外祖父一家都接進京城來,京城之地再凶險總比遠在清河看顧不到的好!”

  傅雲杉深以為然。

  立刻返回書房,修書一封,裝進銅管,著冬青去找了信鴿放飛。

  “江南玉家可還有幸存者?”再次去往飯廳的路上,傅雲杉蹙眉問樓重。

  樓重搖頭,“當年玉家滿門被滅,連襁褓中的嬰兒都未能幸免,即使還有活著的人,在楚侯府的案子沒有查清證明清白之前,那些人也不敢站出來!對了,這件事牽扯到你母親,你父親既是傅老師的親生子,這件事還是先知會傅老師一聲為好。”

  “嗯,我會找個時間跟祖父祖母說的,爹娘這邊……”傅雲杉有些猶豫,爹娘都是長在民間之人,這些事怕是會牽連到朝中某些大臣,或許那些人官位低小,也或許……那些人已位極人臣!不管是什麼人,爹娘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

  “還是先不要說,等外祖父和外祖母他們來了,問過他們的意見再做定奪。”

  樓重略一沉思,點頭,“也好。”

  兩人又說笑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到了飯廳,一家人都等著。

  其中兩人看到她和樓重進來,離開起了身,傅雲杉淡淡掃過去,笑著點了頭,兩人激動的又坐了下去,楚氏在一旁笑,“親家大哥大嫂快坐下,都是自己人。”

  兩人正是許長清的大哥許長濼和許大嫂。

  許大嫂也笑,“先前不知道樓公子的身份,如今知道了,怎麼也要恭敬一些。”

  “不用,我來這裡也當自己家,二位多禮倒弄的我不自在了。”樓重笑著看了許大嫂一眼,許大嫂只覺他眼中閃著一抹冷光帶著無數警告,囁嚅著尷尬笑了笑,垂下頭去。

  楚氏未發覺異狀,笑著先盛了碗湯,放到身邊的空位上,“來,樓公子,嘗嘗我煲的栗子紅棗雞湯……”很是熱情,將走到她身邊的傅雲杉指使去了對面的空座。

  傅雲杉睨了樓重一眼,自己都未察覺的情況下,孩子氣的嘟了嘟嘴。

  樓重瞧見,眼睛很是亮了幾亮,將楚氏盛的一大碗栗子紅棗雞湯喝了干淨,又吃了大碗米飯不少菜,整整超出了平時的兩倍還多。結果……吃撐了!

  悲催的在回去皇宮的路上,皺著眉抱著肚子,強忍著吃下去的東西爭先搶後的往喉間湧的惡心感!

  常寺因為沒跟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瞧見他臉色難看,咬緊了嘴唇,還以為他出了什麼事,顛兒著就跑去太醫院拽來了太醫,太醫號了脈很是奇怪,“看脈象,六殿下是積了食……”話未完,正迎上樓重蹙緊的眉頭和一雙生氣的眸子,立刻換了話,“許是飯菜不合脾胃,殿下多吃些開胃的水果食物即可。”

  常寺瞠目結舌,看著太醫被人送出去,才小心翼翼的湊過去,“爺,您這是……吃多了?”

  樓重狠狠瞪過去,常寺吞了一口口水,去端了山楂片給他,“爺,奴才出去一趟,一會兒就回來。”

  不等樓重說話,一溜煙就跑了出去,然後……

  整個重華宮都能聽到他抱著肚子發出的笑聲!

  樓重恨恨的抓了山楂去吃,想起那柔軟的唇印在自己下巴處的溫潤,細白的手指緩緩抵上下巴,來回摩挲起來。

  瞬間做了一個決定,今晚,他不洗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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